看着那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脸,迟行健心软了,于是肖颖顺利出生。
迟行健在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她们母女,并约法三章,绝对不能破坏他的家庭,也别肖想什么名分,就待在外面安安分分地当情妇和私生女。
如果不是肖颖违背他的意愿,自作主张和孟汀兰见面,事情也不至于会变得这么糟糕……
难道在国外放养一年,连谁是老子都忘记了?
迟行健动了一下腿,再次牵起私密部位难以言喻的隐痛,他现在是不是已经丧失了做男人的基本能力了?
思绪稍微清晰起来,迟行健又想到昨晚女儿抢走他的手机后就消失了,他昏昏沉沉地睡去,后面发生的事就不清楚了,一醒来就在医院。
孟汀兰是不是被抓了?
迟行健到处都找不到手机,大喊道:“来人!”
没有人应答,他只好按下床头的按钮,一会儿后,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护士,而是迟芸帆。
“帆帆?”
迟行健看着女儿走进来,她肯定是一夜未睡,眼底下有着明显的倦意,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报警了吗?!”
迟芸帆不答反问:“报什么警?”
迟行健被她的反应弄糊涂了,他记得昨晚就告诉过她,孟汀兰伤他还杀他未遂的事,他正要重复一遍:“你妈妈……”
“我妈妈自杀了。”
迟行健长长地“啊”了一声,双目变得无神,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就算他在外面再怎么不堪,就算几年前夫妻俩就分房睡,成为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就算她想要他的命……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不是假的,他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知道她自杀的消息,又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幸好,抢救回来了。”
迟行健猛地抬头,眼角的泪被甩出来,他瞬间变了脸,心思百转千回,变成了一个明确念头,既然孟汀兰还活着,那么该算的账是一定要算的。
这件事不可能轻易罢休。
“我的手机呢?”
“爸爸,您受了伤,还是好好地待在医院养伤吧。”迟芸帆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语气不清不淡,“我已经和您的助理说过了,您这段时间需要静养,公司的事无需烦心,也不会有别人会来打扰您。”
这种手法和他之前用的如出一辙,迟行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你这是要软禁我?”
“帆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要帮你妈妈掩盖事实,颠倒是非黑白吗?你以为这样做,她就能逃得过……”
“爸爸。”迟芸帆冷声打断他,“您情绪过于激动了,这样不利于伤口恢复。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护士过来帮您打一针镇静剂。”
迟行健简直要被她气到爆炸,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剧烈咳嗽起来,无法无天了这是!眼前这个眉眼清冷的女孩,哪里是他那乖巧柔弱的女儿?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如今连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得出来。
他艰难地顺过了气,重重地锤床:“帆帆,爸爸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彼此彼此。”迟芸帆把水杯放在桌上,轻声道,“爸爸,您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她转身走出去了。
门打开,迟行健瞥见外面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陌生男人,看模样应该是安保公司的保镖,他气得将水杯扫落在地。
迟芸帆洗了一把脸后,才回到妈妈的病房,刚好戴医生从里面出来,她收到他的眼神示意,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阳台。
“戴医生,我妈妈情况怎么样?”
一向和蔼可亲的戴医生面色凝重,摇摇头:“很不理想。”
“我刚刚和她聊了一会儿,她明显地抗拒我,除了打招呼,无论我问什么,她都拒绝回答,对了,她一直在找你,在她此时的认知里,只有你才是安全的。”
“小迟啊,我也不瞒你,别看人是抢救回来了,可难保,”戴医生略微顿了顿,“她随时都有可能实施第二次自杀。”
迟芸帆听得脊背发寒,再也保持不了冷静,颤着声音问:“真的没有治疗的办法吗?”
“或许有的吧。”戴医生说,“抑郁症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另一位心理医生,他是英国数一数二的治疗抑郁症的专家……”
迟芸帆接过他递的名片:“谢谢戴医生。”
戴医生目光慈爱,拍拍她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孩子,你的妈妈现在只有你了。”
“……我知道。”
戴医生离开后,迟芸帆也立即回了病房,孟汀兰看到她出现,急急忙忙地要从床上下来,她走过去:“妈妈。”
孟汀兰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帆帆,不要离开妈妈,妈妈好怕……”
“别怕,”迟芸帆轻抚她的后背,声线柔软,“我在,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我看见好多血流过来。”
“妈妈,那不是真的。”
孟汀兰坚持:“是真的!”
“你看,我的手上都是血。”
迟芸帆知道妈妈又出现幻觉了,逼不得已,只能让护士过来给她打了镇静剂。
接下来几天,孟汀兰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但好在稳定下来了,迟芸帆寸步不离地守在妈妈身边,经过深思熟虑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过事关重大,要经过妈妈的同意。
只是,还没等她问出口,孟汀兰先问道:“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迟芸帆含糊地答:“他挺好的。”
孟汀兰沉默良久。
“妈妈,您有想过,和爸爸离婚吗?”
“离婚?”
迟芸帆点点头:“是的。”
闹成这样,意味着他们的这段婚姻也走到尽头了,受了那种屈辱之伤,爸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不如趁现在掌握了主动权,将事情彻底解决,以免夜长梦多。
孟汀兰说:“他不会同意离婚的。”
就算同意了,以他锱铢必较的性子,也不会放过她。
她只后悔为什么没有真的杀了他,以绝后患,而不是弄得像现在这样,让帆帆左右为难。
“妈妈,我没有为难。我一直是站在您这边的,很早之前,我就希望您结束这段不幸的婚姻了。”
孟汀兰被她的话惹出了眼泪:“对不起,都是妈妈没用,才会让你这些年过得这么不开心。”
迟芸帆也忍不住眼眶微热。
母女俩相拥着,两个人的心从来都没有这般近过。
“妈妈,离吧。”
“好。”
***
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瞒得再滴水不漏,还是被叶景然听到了风声,他得知迟家夫妇双双因伤入院,打来电话问迟芸帆这边的情况:“你还好吗?”
“还能撑得住。”
叶景然又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他没想到迟家会发生这样的事,只觉得要她一个女生去承担,未免太残忍了。
“我想让他们离婚。”
“离婚?!”
叶景然不解了,不是说她妈妈抑郁症自杀,她爸爸在阻止的过程中不小心受了伤吗?好端端的,怎么就要离婚了?
“对。”
他不问为什么,只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爸爸,可能不会轻易答应离婚。”
叶景然当然能理解,其中牵涉到太多的利益关系了,而按照现有的婚姻法,女性处于弱势地位,就算真离成了,也讨不了太大的好处。
“我妈妈醒了,先聊到这吧。”
“嗯,好。”
通话结束。
迟芸帆喂妈妈吃了一点粥和青菜,帮忙擦了身体后,陪着坐到十点多,等妈妈上床睡觉,呼吸渐渐平稳,她才去洗漱,洗完出来,躺在旁边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要怎么样才能让爸爸松口答应离婚,并不再追究妈妈的过错呢?
时间悄然流逝,来到了凌晨两点半,事先定好的闹钟响了起来,迟芸帆迅速按掉,侧头看过去,妈妈还睡着,呼吸平稳,只是眉头紧皱着,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客厅,打开了电视,调到体育频道。
巴黎和A市有六个小时的时差,这个时间欧贝维利耶游泳馆内正在进行三米板的决赛,迟芸帆的目光在屏幕里寻找许远航的身影。
他那不输国外男运动员的高个子特别引人注目,她一下就找到了,眸底渐渐有了光亮。
在预赛中,其他选手都领教过这位来自中国身高惊人的三米板跳水选手的恐怖实力,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严阵以待。
决赛第一跳,许远航最后出场,他站在板子上,神色淡定,瞥了一眼观众席,想象着某道清丽身影就在那儿,用温柔的目光锁着他,就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接着,他自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向上跳跃……
他选择的是难度系数3.4的407C(向内翻腾三周半抱膝),起跳高度非常理想,动作也行云流水,这一轮他拿到了85.60的高分,暂时排名第一,来自美国和德国的选手以同分并列第二,英国选手位列第三。
迟芸帆也如身临其境般,连日来失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心里盛着欢喜,她看到他出了游泳池后,走向两个教练员模样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拿着Pad给他看刚刚的跳水回放,另一个面带笑意地拍着他肩膀,似乎在加油打气。
实际上,蒋国强是在跟他说:“你小子,稍微收敛一下身上的狂傲之气,全世界都在看着呢。”低调谦虚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话是这么说,可是蒋国强心里早就乐开花了,他果然没有看错,在这种重大赛事上,许远航的心态稳得不能再稳,甚至发挥得比平时训练时还要好,过去的经验证明,只要心理素质好,比赛就等于赢了一半。
这才是绝杀的终极秘密武器。
蒋国强保守估计,这枚金牌,稳了!
第二跳,英国选手显然心态受了影响,发挥不佳,只拿到了73.50分,名次自然而然就掉到后面去了。
美国选手紧追不舍,在第四跳后才被许远航拉开了较大的差距,在第五跳后他又奋力追了上来。
冠军争夺战进入白热化阶段,万众期待中,迎来了关键性的最后一跳,冠军花落谁家,就看这一跳了。
许远航选择的是难度系数高达3.9的5156B(向前翻腾两周半转体三周屈体),面对劲敌和决胜时刻的双重压力,他的表情依然淡定,整个过程完成得非常轻松,尤其是水花控制得特别好。
分数还没出来,许远航面向游泳池,弯腰鞠躬,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一会儿后,最后的结果公布,观众席上的中国观众们欢呼着齐齐鼓掌,迟芸帆也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冠军,中国,许远航!
作者有话要说: 远哥:冠军到手,接下来可以计划把老婆娶回家的事了。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金牌获得者, 奥林匹克运动会冠军,中国运动员,许远航!”
许远航穿着运动服站在领奖台上, 时隔四年,他终于站在了这里, 强势地向所有人证明, 曾经的世界冠军许远航, 回来了。
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然而, 当它真正来临,当他站上荣誉最高处,看着现场的中国观众们欢欣雀跃地举着国旗喊自己的名字, 他的内心由刹那狂喜转成了平静, 俊脸上也只是露出淡淡的笑。
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胜利。
国际奥委会主席过来颁发奖章,许远航弯腰致谢,和对方握手, 沉甸甸的荣誉挂在胸前, 他轻轻地按住,只觉胸腔里的跳动蓬勃又有力。
许远航又和旁边获得亚军的美国选手、获得季军的德国选手握过手后,才手捧红花,高举起奖章。
蒋国强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这小子,奥运冠军都拿下了,那股狂妄之气倒是收敛了不少, 比起以前,是真的成长了,沉稳持重,宠辱不惊,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他看得眼底涌起一股股温热。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从今往后,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女士们先生们,各位观众朋友们,请起立,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在慷慨激昂的旋律中,许远航身姿笔挺,表情严肃地目视前方,心中默念:“爸爸,您看到了吗?儿子最终还是没有让您失望。”
“小船儿,我做到了……”
颁奖仪式结束后,便是记者采访环节,作为前十米台世界冠军,如今的三米板奥运冠军,许远航无疑是焦点中的焦点,光是作为跳水运动员却拥有一米八的身高这一条,就赚足了众人的关注度,还连着上了两个热搜,其一是正儿八经的夺冠消息,其二便是聚焦他的高颜值和好身材,毕竟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嘛。
看完采访后,天已经亮了,迟芸帆关掉电视,站在落地窗前发呆,手机连续震动起来,上面显示的是一长串复杂号码,她心中有所预感,走出阳台接听。
听到那端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她情不自禁地上扬嘴角。
“小船儿,你看比赛了吗?”
迟芸帆点点头,后知后觉他看不到,“嗯”了一声:“我刚看完直播。”
许远航在女朋友这儿向来都是不藏情绪的:“有没有觉得你男朋友超厉害?”
迟芸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恭喜你,奥运冠军。”
“也恭喜你啊,”隔着电波都能感觉到许远航极其愉悦的心情,“奥运冠军的……女朋友。”
“小船儿,”他又说,“领奖那时,我就想,要是你在现场就好了。”
他们都清楚,这块金牌来得有多么不容易,所幸的是,他的付出并没有被辜负,最终还是得到了回报。
这份荣誉,不仅仅属于他一个人。
迟芸帆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如果可以,她当然也希望自己能亲自见证他重回巅峰的时刻,可现实并不允许,她也没有办法。
一切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许远航心有灵犀地说:“没有意外的话,我大概后天就能回去了。”
按照规定,只要运动员参加完比赛,无论有没有拿到奖牌,都可以提前回国。据说举重队昨天就回了,至于奥运会闭幕式,也不是强制参加的,许远航人在巴黎,但一颗心早就飞回了棉城。
迟芸帆听见那边有人叫他:“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
许远航没有否认,轻轻叹息:“好想立刻就能见到你,还要抱你,亲你……”
“那,我等你回来。”
回应她的是先一声“啵”:“收到了吗?”
迟芸帆听得耳根爬上一丝燥热:“嗯。”
挂断电话后,她抬眸望出去,太阳像个大红柿子般挂在天空,周围铺着浅红色的朝霞,像在水里洗过似的,清澈干净。
又是新的一天了。
这些天来,爸爸没有一刻安分过,纸终究包不住火,迟芸帆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联系了棉城律所的一位资深律师帮忙起草离婚协议,并详细地咨询了相关事项,越发意识到走普通程序是行不通的。
可目前她手上掌握的出轨资料,分量还远远不够。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叶景然亲自提着一篮水果过来了,除了探望孟汀兰外,他还带来了她最需要的东西。
迟芸帆看着他手里的档案袋:“这是什么?”
叶景然特地卖了个关子:“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开了封口,抽出里面的一叠文件,看了第一份后,面上难掩惊讶之色:“这是……真的吗?!”
“如假包换。”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叶景然耸耸肩,一脸坦然道:“我从我爸那儿顺来的。”
叶响叱咤商场多年,心思深不见底,又是习惯处于掌控地位的,既然迟行健有意向要合作,他就必须把对方的根底都摸清楚,把柄在手,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迟芸帆看完资料,第一念头就是,那位叶伯伯太可怕了,连这个都算计了进去,她爸爸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说不定被卖了还会笑呵呵帮忙数钱,同时又觉得多了几分底气,如果这些资料为她所用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种性质了。
“叶景然,谢谢你。”
“大恩不言谢。”
叶景然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会这么大度,不仅插手准未婚妻的家事,还亲手将她彻底推开,等到她爸妈一离婚,先前计划中的订婚肯定也跟着告吹了。
吹就吹吧,他乐意。
强扭的瓜不甜,真没必要强人所难。
叶景然待了半小时左右就离开了,迟芸帆又将资料看一遍,给律师打了个电话,重拟了离婚协议,稍微组织了语言后,她来到迟行健的病房。
迟行健昨晚开始就闹绝食,看起来无比憔悴,他听到外面的动静,懒懒地掀起眼皮子,见进来的人是迟芸帆,才猛地坐起来,动作太大,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奈:“帆帆,你把爸爸关在这儿,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