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要您做的事很简单,”迟芸帆拉了把椅子坐下,递了两份文件过去,“只要您在上面签字就可以了。”
迟行健接过来一看,怒目圆瞪,几近破音:“离婚协议书?!”
想都别想!
“爸爸,您可以再仔细看看相关的协议。”
难道孟汀兰打算净身出户?
迟行健按捺着怒气,耐心地看下去,简直要被气笑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孟汀兰竟狮子大开口想要公司一半的股份,还有其余他名下的各种动产、不动产,最可笑的竟是那笔高达八位数的精神抚慰金。
荒唐!荒谬!
他将文件揉成一团丢出去:“孟汀兰这是在把我当傻子吗?”
“爸爸,您误会了。”迟芸帆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纸团,也不去捡,“这是我的意思,和妈妈无关。”
“意思是说,”迟行健跟她确认,“你全权代表你妈妈来跟我谈离婚?”
“可以这么理解。”
“帆帆,”迟行健哽咽道,“爸爸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爸爸真的觉得很痛心。”这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现在她竟然和她妈妈统一战线,将他当做了仇人!
这比孟汀兰在他身上划的那刀还要让他难受,简直就是直接往他心窝里捅刀子啊。
“爸爸,您觉得我变了,那是因为您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我。您除了把我当做炫耀工具外……”
“不是的……”迟行健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在这世上,爸爸最爱的人就是你。”
他把女儿教养得这么好,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难道这也错了吗?
“您知道我会打架吗?您知道我有纹身吗?您知道我都喜欢什么吗?”
迟行健震惊不已:“帆帆,你在说什么?”
“所以,您都不知道。”
迟芸帆言辞激烈地控诉道:“如果你真的爱我,当初就不会背叛妈妈,背叛这个家!”
“你纵容你的私生女,一次次地来找我的麻烦,甚至还跑到我妈妈面前,导致她深受刺激……最可笑的是,你直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迟行健并不意外女儿知道肖颖的事,想也知道是孟汀兰告诉她的:“这几天我反省过了,肖颖母女……确实是我的过错。”
“爸爸,已经晚了。”
迟芸帆又递了一份亲子鉴定报告过去。
迟行健一眼就捕捉到关键字眼:“不可能,不可能!”肖颖怎么会不是他的女儿?!
他想起之前也去做过一份DNA鉴定报告,结果显示,他和肖颖百分之九十九是父女关系,这份一定是伪造的!
“爸爸,我没有必要拿这种轻易就会被戳破的真相来糊弄您。”
迟行健身体瘫软了下去,很显然已经很大程度上接受自己不仅戴了绿帽,还替别的男人养了将近二十年女儿的事实,好半晌后他才开口:“这就是你跟我谈判的筹码?就算肖颖不是我女儿,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到底涉世未深,未免也太天真了。
迟芸帆直接将档案袋放到他手边。
迟行健一手成立了迟氏集团,这么多年来屹立不倒,肯定和某些灰色地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别提他还极力开展海外市场,其中涉及到的隐秘只多不少。
只要这份资料被爆出来,非但总裁的位置保不住,说不定连公司都会牵连进去,还会面临牢狱之灾。
迟行健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和双手都微微发抖着:“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爸爸,”迟芸帆眸色清淡地看着他,“您觉得这重要吗?”
迟行健眼底的亮光彻底黯淡下去,两行热泪滚落,他勉强扯出一丝无比心酸的笑容:“帆帆,看来你的翅膀真的硬了,这是要把爸爸逼到绝境啊。”
“爸爸,”迟芸帆移开视线,“您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转身往外走。
“不用了。”
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签字是损失妻子女儿和一半的财产,不签字就会一无所有,擅长权衡利弊的迟行健当然知道什么才是明智的选择。
他痛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名字,夫妻情分就此了断。
迟芸帆真心实意地感谢他的成全:“对了爸爸,希望您恢复自由以后,能对外统一口径,您是在阻止妈妈自杀的过程中受的伤。”
迟行健没有说话,摆了摆手让她出去,看样子是真正接受事实,并妥协了。
等离婚的事告一段落,许远航也回来了,他是直接转机回的棉城。当天晚上,孟汀兰吃过药就昏昏欲睡,药里舒缓情绪的安眠成分,她很快沉沉睡去。
迟芸帆交待帮忙照看的护工,要是有什么事立刻打她电话,然后就准备去南巷见许远航了,出门前,她还特地洗了澡,换了一条浅蓝色的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最是干柴烈火时。
最虐的部分过去啦!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从医院到南巷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 迟芸帆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一点了,她刚下车, 就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巷子口,白衣黑裤, 单手插兜,姿态看着又有几分随意。
许远航清楚女朋友的路痴属性, 怕她迷路,所以特地出来接。头顶上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几只飞蛾环绕着光飞舞, 灯光跟着闪动, 他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中,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清亮深邃,仿佛倒映着漫天星辰。
他若有所察, 抬头看了过来, 双方的目光隔着月色轻轻对上。
许远航微微挑眉, 这条浅蓝色裙子真好看, 当然了,人更漂亮。
带着一股热气的穿堂风从他身畔掠过, 吹得她裙摆纷飞。
有多久没见他了?
以往也有过两个多月没见的先例,可迟芸帆的心情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般激动,就像独自穿行过漫长的黑暗,终于得以窥见一丝微光, 她甚至有种想哭的**,迫不及待地想上前抱住他。
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许远航正抬步朝她走来,见状,停下脚步,微微上扬唇角,笑得温柔又宠溺,然后朝她张开了手。
迟芸帆跌入他温暖的怀抱,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听着他的心跳声,终于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怎么瘦了这么多?”从她进入视野中的那一刻,许远航就发现了她的异样,他单手将她抱离地面,掂了掂重量,拧眉道,“轻了。”
迟芸帆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这里也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她摇摇头,就听到从发顶流泻而下的声音:“小船儿,我好想你。”
她抬起头,还没对上他的视线,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铺天盖地的思念都揉在其中,因而格外的深入,格外的持久,直到彼此都气喘吁吁……
不知哪家的狗突然汪汪汪大叫起来,叫声在狭小的巷子里幽幽回荡,许远航笑得整个胸膛都在震动:“我们接个吻这么大威力的吗?居然连狗都惊动了。”
它要是跑过来的话,也没关系,反正狗粮管饱。
迟芸帆平复了呼吸,微抿红唇:“我们走吧。”
许远航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先陪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他神秘一笑:“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两人走出巷口,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许远航也没提前做过功课,走了一圈,才终于在角落某个货架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迟芸帆以为他生病了,正要问哪里不舒服,就看到他从架子上拿了一盒安全套……
看他表情,坦然至极,丝毫不见尴尬。
在这种事情上,迟芸帆虽然没有他那样好的修为,但强装淡定还是可以做到的,于是,在结账的时候,他们表现得就像偷吃禁果多次的男女,尤其是许远航,非常从容不迫地扫码付款,拎着袋子出门。
只有迟芸帆知道,他的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就像误入墓地的那晚,他们第一次牵手时一样。
回到家,门没锁,许远航一推就开,他没想到她今晚就过来,所以没有太多准备,照例把屋子清理了一遍,趁着隔壁老太太不注意,将她小院里开得正好的月季剪了两枝,插在瓶子里。
在巷口等她那会,他顺便在脑中设想了一下,彩头是肯定要讨的,可总不能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吧?
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浪漫的吗?
要不,先看一场爱情电影,等到气氛差不多,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了……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然而进门后,许远航看到她笑意清浅地看着桌上的月季花,清澈眸底波光粼粼,真真是人比花娇,哪里还管得上其他?只想将她好好地欺负个够。他欺身上前,凑近她,低声问:“今晚都不走了?”
迟芸帆没有点头,也不摇头,沉默中,许远航已经知道了答案,拦腰抱起她,长腿一跨,稳步进入了房间,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
回国之前,许远航让大壮把被单什么的都清洗过,上面还散发着洗衣服的淡淡香味,很快,他的嗅觉彻底被另一种来自她身上的幽香侵占,浑身线条紧绷到了极点。
他动作轻柔地亲吻她的眉心、鼻尖和唇。
室温不停地上升,像有火在烧,火势越来越大……
许远航留意到她的蓝色小蛇纹身,他不知道女朋友身上还藏着这样的小秘密,声线压得极低:“什么时候纹的,嗯?”
“十、十六岁那年。”
他又低低地笑了:“我很喜欢。”
她软软地应了一声,乖得不行。
箭已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刚往前,就看到她痛苦地皱紧了眉头:“没事吧?”
迟芸帆眼泛泪光。
许远航只得停下动作,进退两难,隐忍得厉害,额头上密布细汗,她的手轻轻握上他的手腕,无声地鼓励他。
虽然没有经验,但他也能感觉得到她的紧张,他又何尝不是这种心情?
再试一次吧。
……
还是不行。
强行**的话,只会伤到她。
很显然,她还没完全准备好迎接他。
许远航翻过身,平躺在她身侧,呼吸灼热又急促,身上骤然一轻,迟芸帆慢慢睁开眼睛:“许远航?”
不继续了吗?
许远航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等下次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次的。
最后,还是用别的方式解决了。
将湿巾丢进垃圾桶,许远航回到床上,重新拥住她,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以为她还在为刚刚的事介怀,他坏笑道:“没关系啊,反正我总会讨回来的。”
除了最后一步,他们和夫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听出他话里对未来的希冀,迟芸帆就更加的心事重重了,她想和他一起走下去,这个念头从未动摇,可她也有自己的担忧。
昨天她联系了戴医生介绍的那位专治抑郁症的心理学专家斯蒂芬医生,在了解过妈妈的病情后,他告知自己所在的医学实验室刚研发出新的抗抑郁药物,或许会对她妈妈的病情有所帮助。
这当然算是好消息。
问题也接踵而至了,治疗抑郁症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她妈妈如今的身体也不允许经常两地奔波,斯蒂芬医生也建议说,换个生活环境,在某种程度上会有利于治疗。
之前戴医生说得对,妈妈现在只有她了。
妈妈这么依赖她,迟芸帆不可能让妈妈一个人去英国治疗,可这样的话,她和许远航要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分手吗?
迟芸帆收回心神,将这些天来发生在家里的事,包括迟叶两家的有意联姻,她被爸爸禁足在家,深受刺激的妈妈为了保护她,不得已之下伤了爸爸,然后自杀未遂,以及他们夫妻的离婚……毫无隐瞒地告诉了许远航。
迟芸帆不知道别的情侣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处理,对她来说,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那么就会真正地做到坦诚。他们是彼此的依靠,是可以共同抵御风雨的,就算坦诚的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也比什么都不说,徒生误会来得好。
许远航没想到这段时间她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到她担心影响他比赛,只能默默独自承担,就觉得心口上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割,这些日子,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难怪清减这么多,他想想都觉得心疼死了。
“小船儿,对不起,”他低低地道歉,“要是那个时候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将迟芸帆连日来堆积的坚强都击溃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她瞬间红了眼,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是啊,要是你在就好了。”
许远航捧着她的脸,亲吻她的眼角,心中苦涩,声音里满满都是自责:“对不起……”
在他怀中,迟芸帆终于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无所顾忌地哭了出来,泪水如断珠,一滴滴地砸落在他心口上。
许远航把她抱得更紧,柔声安抚,等她宣泄够了,情绪稍微平复后,他才问道:“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迟芸帆垂下长睫:“情况很不好,戴医生说,重度抑郁症,随时都有可能会自杀……”
许远航面容凝重,心也揪成一团。
迟芸帆又提起打算陪妈妈去英国治病的事,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她选择据实以告,就是把主动权交给了他。
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分手,都由他决定。
“分手?”许远航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一丝商量余地,“想都别想!”
迟芸帆的泪又下来了,她从来都不是这么感性的人,今晚这是怎么了?她哽咽着说:“可是,或许要去很久很久……”
她也不知道要多久。
更不知道,这段感情是否真的能经得起时间和异国的考验。
又有多少异地恋最后能修成正果呢?现实终究是残酷的。
他们要怎么办?
迟芸帆不想做那个自私的人,但她将选择权交给许远航的举动,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自私。
许远航哪里舍得让她为难:“多久我都等得起。”
不就是异国恋吗?他们同在A市,还不是一个月最多见一次面?再说了,现在交通和通讯都这么发达,总会有办法的。
迟芸帆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视线又模糊了,她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万一……”
“没有万一。”许远航坚决道,“要是你不打算回来了,我就提前退役,陪你在英国定居就是了。”
他沉下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她耳边说:“你记着,这辈子除非我死,或者你不在了,否则都不可能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有成功登船,但是!也绝对不会狗血地和老婆分手了呢!四舍五入,远哥算是赚到了!你们说是不是?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迟芸帆听得一怔, 与此同时,绷紧的心弦也悄然松了下来, 她鲜少做没有把握的事,可将选择权交给他, 心中确实没底,来的路上还设想过, 如果真的要走到分手那步,那她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 却听到了最好的答案。
许远航没有错过她的反应, 伸手轻刮她鼻尖:“怎么,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都不是。
她是对时间和空间没有信心。
迟芸帆不是感情外放的人,此刻心中的感动溢于言表,全化作泪意涌上了眼眶, 许远航见她又要哭, 半开玩笑地说:“跟个泪人儿似的, 要不是亲自验明过正身, 我都要怀疑自己女朋友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她虽然看起来比同龄女生性子沉稳,可到底才十九岁, 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事,有没有偷偷躲起来哭?他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以后都不会让她再因为难过而哭了。
迟芸帆的眼皮和鼻尖都晕了一抹红色,楚楚可怜的, 目光湿润却格外坚定:“我也不想分手。”
她知道自己的模样看着就让他很想欺负吗?
想到前两次的铩羽而归,许远航危险地眯了眯眼,硬是将小腹处的燥热之气压了下去:“那就不分。”
死都不分。
“嗯。”压在迟芸帆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顿觉轻松不少,如果知道事情这么简单,她也不用日夜备受心理折磨,可转念一想,其实哪里简单呢?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是许远航,他从来就不受世俗偏见的约束,有责任又有担当,在她看来天都要塌了,他云淡风轻就给顶住了,还抽空安慰她几句,别担心,有我在。
被这样的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她真正地感觉到了安心和幸福。
“许远航,你怎么这么好?”
甜言蜜语勾得许远航耳根发软发热:“你现在才知道啊?”
他轻哼一声:“我这么好,你还想着跟我分手?”
迟芸帆趴到他旁边,主动凑过去亲他:“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