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会好好修仙,乖乖听话,不再偷懒。”她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

他有些诧异地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

“所以,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继续低低地道。

沉默。

令人不安的沉默。

她忽然想起来他说过,他不可能永远在她身边,他说她得学着保护自己…白丁微微颤抖了一下,仰起头来看着他。

“白乙,我不想一个人,你不要再离开,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她看着他,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保证。

他看着她,一贯清冷的眼中渐渐有了丝暖意。

“好。”他说。

白丁便嘿嘿地笑了起来。

白乙隐约觉得不妙,刚想后退,白丁已经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嘟起唇在他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感觉到下巴上柔软的触感,白乙彻底僵住。

“盖个章,不许反悔哟。”她说着,仿佛怕不够保险似的,又低下头用小拇指钩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对,是一千年,不对,一万年不许变!”白丁贪着心美滋滋地说完,趁着白乙还在发呆,强买强卖地转了一下手背,用大拇指在他的大拇指上盖了一个印。

白乙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拇指,上面似乎还留有白丁的温度,这是什么…为什么他的心口竟会微微发烫。

不是疼痛的烫,而是另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烫,如同夏日最猛烈的阳光,照进了最深最冷的地窖之中。

“说好了,谁骗人谁是小狗!”白丁强买强卖,得意洋洋地下了结论。

白乙失笑。

白乙笑起来是十分好看的,如破冰的水面一般,只是他实在是很少笑,白丁傻乎乎地看了一阵,也眯着眼睛笑,像极了前世那只顽皮的小狐,笑着笑着,她身子忽然晃了晃,便这样无声无息地一头栽倒了下去。

在她摔倒在地之前,白乙抱住了她。

她一身都是伤,出门之前没有换衣服,粉色的睡衣已经被雷击得破破烂烂,几手辨不出原样。脚上的拖鞋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脚上也布满了伤痕,最严重的伤在右腿上,被雷击伤的地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此时,她已经在他怀中失去了知觉。

看着这样的她,第一次,他体会到了怕的感觉,若他再晚来一会儿,她是不是就要一个人孤独地死在这里?

只是这样一想,心口处便涌上了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寒意。

幽黑的眼中闪过一道红光,身后一声巨响,书吧的屋檐塌了一角,白乙抱着怀中一身狼狈的少女,转身回家。

走了没几步,白乙便停下了脚步。

一个戴着卡其色棒球帽的男子正站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这大半夜的,那男子竟然还戴了一副大号的太阳眼镜,那太阳镜几乎遮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把她还给我。”他看着白乙,开口。

呵,把白丁还给她?多么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这一句话,令白乙的眼中再度泛起了血色。

他明明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可是以他为轴的方圆十米之内突然失控一般形成了一个失重的空间。

自来水管爆裂开来,水往上流,所有的石块都飞了起来,只有白乙紧紧抱着白丁站在那风暴的中间,一动不动。

狂风掀起了那男子头上的棒球帽,微卷的茶色短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那神秘兮兮的男子竟然是司空品。

“把她还给我。”明明感觉到了那男子的可怕,明明知道他的来历非同一般,可是司空品还是固执地再次重复他的要求。

“她是我的徒儿。”白乙终于开口。

“你怎么还敢说这样的话?当初是谁一剑刺死她?是谁?”司空品怒不可遏,“你不过是仗着她喝了孟婆汤,忘记了前世的种种而已!”

“让,或死。”没有废话,白乙看着拦住他去路的男子,面无表情,声音冰冷,眼中竟是血红一片。

司空品骇然,眼前这人,哪里是仙,他分明已经入魔。

就在白乙要下杀手的那一瞬,对面一直紧闭着的书吧大门突然打开了,书吧大叔打了个哈欠,抱着白小喵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咦…这是怎么了?”揉揉眼睛,扭头看了看四周,书吧大叔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喵呜…”白小喵也打了个哈欠。

“啊啊啊啊啊!谁?!是谁炸了我的房子!谁谁谁?!我要索赔!”扭头看到缺了好大一角的屋檐时,书吧大叔炸毛一样跳了起来,吓得白小喵一下子窜到了地上。

趁着这个当口,司空品消失在了原地。

白乙没有回头,抱着白丁回家。

唯有书吧大叔站在门口跳脚大骂。

白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白乙正坐在她身旁,专注地看着她。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伤口也不见了,看起来白乙已经替她处理过了,昨夜的记忆中断在她脱力昏倒之前。

想起白乙答应她的事,她便忍不住咧开嘴巴,得意忘形之下,她感觉右腿一阵剧痛,忍不住“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要乱动,你腿上有伤。”白乙伸手抚过她的右腿膝盖下方,白丁低头,感觉到一阵麻痒之后,那里的疼痛缓解了一些,可是明明那里的皮肉都是完好的,根本看不出有伤的样子。

“这只是障眼法,我用法术将皮肉恢复了原状,所以虽然看起来已经愈合了,但还需要好好休息。”仿佛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白乙解释。

障眼法?

白丁皱眉,看了看白乙,感觉有些奇怪,那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捕捉。

“哐”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白丁扭过头去,便见花面狸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玻璃杯的碎片溅了一地。

“你在干吗?”白丁疑惑地看着它。

“大…大王饶命…”花面狸趴在地上一个劲地发抖,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白丁感觉有些奇怪,虽然花面狸胆小,可是也不会因为打破了一只玻璃杯就吓成这样啊,她看起来有那么穷凶极恶吗?

“起来,好好说话。”白丁皱眉。

花面狸瑟瑟缩缩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挨着门边,不敢靠近,还不时拿眼睛偷偷瞄一眼白乙,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顺着它的视线看了一眼白乙,白丁有些狐疑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吗?”就算是怕白乙,以前也没见它这样反应过度啊。

“血…他…我…”花面狸结结巴巴地开口,它有一肚子话要向大王禀报,准备寻求大王的保护。

它要告诉大王那个可怕的男人用了生死咒,还吐了很多血,大概快死了,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话还没有说完整,一道凛冽的视线扫过来,花面狸感觉自己一下子被冻住了,怎么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嗯?”白丁听得云里雾里。

“它想说,昨天我伤口上的血把地上弄脏了,它很认真地打扫了卫生。”

白乙为它的话下了注解。

“哦,这样啊,辛苦了。”白丁笑眯眯地表扬它。

在白乙状似无意,实则满含警告的注视下,花面狸欲哭无泪,只得委委屈屈地瘪着嘴道:“谢大王夸奖…”

这么一番插科打诨之下,白丁已经忘记了刚才在想什么了。

接到琳达的电话时,白丁正躺在床上,因为腿上的伤她哪里也去不得,只得百无聊赖地翻着《狐仙》的原着小说,那剧情越看越令她心惊,那根本就是她前世的翻版。

呃,只是将白乙写成了和尚而已…电话响起,花面狸屁颠屁颠地用两只前爪捧着电话送到床头,白丁伸手接了起来。

“丁丁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上次你突然昏倒真是吓坏大家了。”电话那头,琳达的声音依然热情洋溢。

“嗯。”白丁一点也没有惊讶琳达会打电话来,因为她十分清楚这个女人有多么的神通广大,何况她的手机号码叶天是知道的。

“白乙还好么?”琳达忽然问。

“他不可能答应出演任何角色的。”一听这话,白丁立刻明白琳达在打什么主意,直接开口拒绝,看了一眼一旁静坐调息的白乙,她微微弯了弯唇,“还有…我想我也不适合。”

“怎么了?你上次试镜的表现很好啊!”琳达似乎吃了一惊,随即声音有些激动起来。

怎么了?那部戏怎么看都透着诡异,白丁决定还是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婉言谢绝了琳达的邀请,刚搁下电话,门铃就响了。

白乙在静坐,白丁受伤不方便起身,花面狸这个一等劳动力自然义不容辞地跑去开门。看着那毛茸茸的小家伙一跑一跳的样子,白丁有些纠结,如果来拜访的人发现开门的是一只宠物,会不会直接晕倒在门口。

门口传来的尖叫声证明了白丁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不一会儿,花面狸满脸无辜地捧了一个包裹进来。

快递?

白丁接过包裹,是英国寄来的。

拆开一看,居然是手写的笔记,以她最弱的理科为重点,密密麻麻的好几本。

看着那些笔记本,她忽然想起那一次,她去还李斯新的笔记,结果遇到他。

他问她,是不是猜题。

“嗯,我底子不行,就要期末考了,李斯新帮我猜的题,临时抱佛脚。”

“这样啊,这个我帮你还给他吧…猜题虽然可以应付一下期末考,但不是长远之策啊,你明年就高三了。”

“嗯…这个我也知道。”

“不如,暑假我帮你补补课?”

“突然这么好心…我会不安的啊…”

“你害怕?”

“谁怕!”

“那就试试啊。”

“试就试!谁怕谁啊!”

嬉笑声仿佛还在耳畔,然而那贯胸的一箭,证明了每次接近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明明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寄这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