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大叔!大叔!开门!大叔!”
半点动静都没有。
又不在吗…捶门的手无力地滑下,她泄愤似的狠狠地踹了大门一脚,踹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许久之后,她才转过身,背靠着门缓缓蹲下身,将脑袋埋进膝盖里,满脑袋都是白乙躺在床上发烧的样子,和那个不停流着黑血的伤口。
怎么办…怎么办…“轰!”
突然,一声炸雷猛地在头顶响起。
白丁惊得跳了起来,抬头便见不远处的前方被炸了一个大坑,脚踏车已经被炸得扭曲成一团,还冒着烟。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来不及等她害怕,又一声炸雷夹着闪电,直劈向她,白丁没有时间多想,慌忙起身逃开。
小时候,每逢雷雨天气,她都会躲进外婆的怀里,吓得蜷缩成一团,分外的乖巧。那时,外婆便会紧紧地抱着她,用粗糙而温暖的手捂住她的耳朵,将一切令人害怕的声音隔绝在那温暖之外。
可是此时,没有外婆。
谁都没有。
整条街道一个人都没有,雷声滚滚,一个接一个地在她头顶炸响,她惊慌失措,抱头鼠窜。孤独感随着那无止境的恐惧越来越深。白乙还在家里躺着,生死未卜,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外婆说,雷公不打好孩子。
外婆说,丁丁是好孩子。
可是连外婆都走了,白丁也从来都不是好孩子…白丁拼命地逃,可是无论她逃到哪儿,那雷声都紧紧地追在她身后。
无处可逃。
又一道雷炸了下来,在她身后炸下一个大坑。大约是炸到了路灯的线路,两侧的路灯跳了几下,整排都熄灭了个整了世界骤然间一片黑暗。
雷声还在响,而且越来越猛烈,似手永远都是在追着她跑,白丁跑得精疲力竭,可是不管她逃到哪儿,躲在哪儿,那雷声都是如幽灵一般的跟着她…书吧的屋顶上,青衣的判官临风而立,宽大的袖口被风吹得鼓胀起来,他挂着一张妖娆的笑面脸谱,笑看那少女在猛烈的雷击下狼狈逃窜,笑看着她在无望的黑暗中一点一点绝望,濒临崩溃。
一步一步,她逃跑的脚步逐渐缓慢下来…终于,她停下了脚步,紧紧捏住拳头,垂下了头。
不逃了吗?
认命了吗?
就这样的了?到此结束了?
有些失望的,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合拢,脸上的笑面脸谱转了个方向,变作哭脸,青衣判官整了整袖口,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最后一道闪电劈向已然绝望的少女。
“轰”的一声,又一道炸雷夹着闪电击向那少女。
地上留下一个大坑,她再一次逃开了。
哦?这样还不绝望吗?
“唰”的一声,青衣的判官饶有兴趣地再一次打开折扇,作壁上观,青衣上那大片大片盛放的曼珠沙华随风而动,如地狱燃烧的野火一般。
逃!
白丁死死咬着唇,拼了命地逃。
她已经看到了那站在屋顶上的青衣判官,看到他站在那里,她便似乎可以闻到死亡的气息。
可是,怎么能够就这么放弃。再怎么惧怕也好,就算永远被困在这里逃不出去也好,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她没有资格放弃自己的生命。
即使她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存在,即使连亲生父母都嫌弃她,即使连唯一疼爱她的外婆也不在了,即使再怎么样都好,可是白乙一直没有放弃她。她的轮回是白乙耗了一半的修为换来的,她的命是白乙无数次救下的,白乙都没有放弃她,她凭什么放弃自己!
白乙还在家里等她,白乙还没有醒过来,她怎么能够在这里放弃自己!
不顾一切地,她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可是不管她怎么跑,一回头,学校和书吧都仍在她身后,她都仿佛被困在这个雷区,怎么都跑不出去。
“这么坚持,为什么呢?”耳畔,一个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丁没有理会那个蛊惑人心的声音,再一次避开一道闪电,她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轰”的一声,一道闪电劈中了她的腿,腿上火辣辣一片钻心地痛,她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在下一道雷袭来之前,她飞快地爬了起来,拖着那条伤腿继续跑。
“明明已经没有希望了不是吗?明明根本逃不出去不是吗?”耳畔,那个声音又道。
“关你屁事!”白丁怒极,向着那声音的方向便是一道手刃。
白色的手刃袭向那悠然而立的判官,他侧身闪过,妖娆的笑面脸谱之上却仍是留下了一道伤痕。
他摸了摸脸谱,不怒反笑:“让我来猜一猜,莫非是因为紫皇殿下?”
白丁的脚步微微一顿。
“真是感人哪…”青衣的判官笑叹,明明在笑,脸上却换成了一个哭面脸谱。
“我不会死的!如果你守在这里是为了勾我的魂,你就尽早回去吧,省得浪费时间!”白丁一边避开雷击,一边红着眼睛嘶声大吼。
“真是令人感动呢。”青衣的判官抬袖抹了抹脸谱,似在抹着看不见的泪,“看在你让我这么感动的分上,告诉你一个秘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空陪你聊天!”险险地避过一道炸雷,白丁咬牙大叫。
“呵呵。”以扇掩面,青衣的判官笑道,“你知道吗?天人五衰,也不是没救的哦。”
白丁僵了一下,只这一会儿,便差点被雷劈中,她赶紧避开,扭头看向屋顶上的青哀判官。“有什么办法?”
“狐仙的内丹。”没有刁难她,那青衣的判官竟然轻而易举地给出了答案。
狐仙?
白丁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鼓噪起来,狐仙狐仙…她就是狐啊!
“所以,你要快点修炼成仙哦。”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青衣判官笑眯眯地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远方。
他居然来了?
该说真不愧是三界最强的紫皇殿下吗?可是即使是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居然还能…真是不可思议。
面谱之下,青衣的判官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为什么,为什么他和她能够有那样强大的信念…明明…明明已经快到绝境了不是么?
为什么身处绝境却依然不会绝望?
在他到来之前,青衣的判官消失在了原地。
听了判官的话,白丁感觉自己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她不能死,一直抗拒着的事情突然有了无比的诱惑力,她产生了从来没有过的强烈念头,她要修仙!
雷声越来越密集,盖住了白丁的豪言壮语,仿佛游戏通关一般,越往后,白丁逃得越来越艰难,衣服被烧焦了几处,身上也留下了一堆大大小小的伤痕。
“轰!”又一声炸雷响起,几乎震聋了她的耳朵,可是四周除了雷声还是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座死城一般。
一团大火球扑面而来,白丁僵直着眼睛,眼见着便要逃不过去了。
果然…还是不行吗…这样坚持…还是不行吗…漆黑的瞳孔中,那一团火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要点燃了她的眼睛。
眼前突然一暗。
令人害怕的声音没有再响起,想象中可怕的疼痛也没有降临在她的身上,因为有一双手臂将她拥进了怀里。
那个微微发烫的胸膛,热得不寻常的体温,白丁僵住。
一双发烫的手掌捂住了她的耳朵,她怔怔地抬起头,动了动唇。
“白乙…”
那个本该躺在床上发烧的男子,此时正站在她面前。
无数道闪电劈下,将四周围照得亮如白昼,白丁惊恐地瞪大眼睛,白乙微微低下头,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白丁没有看见,那些闪电如发着光的利剑一般,尽数劈进了白乙的身体。
可是白乙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身体连颤都没有颤一下,不动如山。
那道闪电过后,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白丁心里莫名地一阵慌乱,可是白乙紧紧地抱着她,她动弹不得。
许久之后,白乙才松开了她。
约定
风吹云散,一轮亮得惊人的月亮从云端后面露出脸来,如果不是地上那几个可怕的坑,白丁几乎要以为刚刚只是一场可怕的梦境。
“没事了。”耳畔,白乙轻声说。
白丁猛地回过神来,瞪他,“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病着呢!”
白乙被她凶狠的眼神弄得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抬起右手摸了摸左臂上的伤口,这才微微笑了一下,“我没事。”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触上自己的脸。
果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可是明明…刚刚他抱着她的时候,她还感觉到很烫的温度啊,怎么回事?
“你的伤…”她有些狐疑地看向他的左臂。
“伤口已经愈合了。”白丁摇摇头,“我没事。”
确定了他的无恙,白丁呆呆地看了他一阵,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脑袋埋在他怀中,全身都在颤抖,仿佛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
她不知道他的伤口是怎么愈合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赶来的,可是每次她有危险,他都会第一个出现,十七岁生日那次是,司空品演唱会那一次是,被幻影香困在枉死城那一次也是。
书吧大叔说,为了救他,他逆转天道,拼了一半的修为换来她转世为人的资格。
木姑娘说,他为她闯入枉死城,掀了洗孽台。她从未见过如她这般幸运的鬼。
“别怕,没事了。”他以为她在害怕,伸手轻抚她的背,“是我大意了,没料到你修为进展竟会如此神速,没有料到天劫竟会来得如此之快,度这一劫,对你是大有裨益的…”
她只是紧紧抱着他,没有吱声。
白乙沉默了一下,他想起来她对于修仙是带着抵触情绪的,便不再说话了。
“白乙。”她忽然低低地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