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吗?这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秘密,母后的娘亲也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才拥有的会笑的星星。咱们拉钩盖章。”我伸出小指。

“可是父皇听到了,怎么办?”

“谁说的,你父皇什么也没听到。”我瞥了他一眼,他马上配合:

“颐馨和你母后说什么呢?可不可以告诉朕?”

颐馨这才信任地与我小指相勾,盖章,我也是一脸郑重的回应。皇帝炙热的目光就停在我的脸上,那么执着地不肯离去。

相思人似月

作者有话要说:雪后妈:皇帝同学,坚定的保皇党小鸟同学召唤你了,所以特别给你一个表露心迹的机会,要懂得珍惜知道不?

云旭:小鸟同学,感谢你的支持,感谢团结在朕的周围的坚定的保皇党的同学们,我们的口号是:pia飞无良后妈,帝后王道。

本来今天没打算贴番外,可是偶在群里碰到的第一号绿色水滴同学点了皇帝同学的番外,所以偶贴了写好的一小段,明天更新的话,还是两边都有。

皇帝同学的番外到这里,先暂时告一段落,否则偶就控制不住了,继续更正文了。“姓名?”

“云旭。”

“职业?”

“皇帝。”

“籍贯?”

“…你有完没完?”

“好了好了,最爱的人?”

“弯弯。”

什么?你说不信,来人,把这个每行空格以骗取字数的无良女人拖下去,再一次强调一遍,弯弯,我爱你…

身为皇帝可以去爱一个女人吗?

在登基的前一夜,父皇指着光明殿那个座位对我说:“旭儿,在朕所有的子嗣中,惟有你的性子最耐得了寂寞,朕将这个座位交给你。”

他看着我的目光刻骨的复杂,有欣慰,有骄傲,还有一丝丝的——悲凉。那时的我,并不知道父亲的意思。而在第二日的晨曦之中,我在众人的簇拥下,坐在那个位置上,所有的人臣服于我的脚下,在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我突然感到寒冷和孤独。那一刻我深切的感受到,身为帝王,就要与这些寒冷和孤独,终身为伍。

在这种寒冷和孤独之中,我迎来了自己的皇后——那个将与我结发,分享君临天下荣耀的女人。我身边从来不缺少女人,无论是身为云旭还是身为太子,而现在又有了帝王的后宫。女人,不过是为了江山在手而必要的点缀。我宠爱她们,更喜欢她们背后的家族,能够带给这个国家的利益。

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虽然我在潜邸中便有了嘉琳这个良娣,然而真正娶妻的时候,感觉还是分外的不同。这个女人将是记载于玉牒之上的,我的妻子。她将会在死后与我同穴,宗庙之中,她的画像会一直在我的身侧,与我共享后世的祭祀。

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初初见面的那点甜蜜过后,对着她让我更加疲倦。她好像一株纤细的蔓罗,依附在我身上,时时刻刻需要呵护,不知足厌地吸取我的全部精力和恩宠。可是她才是这个后宫的主人,又有谁能为她遮风挡雨?我毫不犹豫的转身,如果她学不会成长,那么没有人能够挽救她于毁灭。

日子一天一天的流过,当我几乎要忘记她的存在时,奇迹却出现了…

那天照例去给母后请安,却没想到会碰上她。她的病好了我是知道的,可是那些日子实在太忙,我也没有想见她的欲望,每天只是让李福海打发了人去问一声算是尽了夫妻之间的那点情分。只是一向都是躲在凤仪宫里足不出户的她,今天居然肯出来了。

毕竟她是皇后,又是在母后面前,这点面子我总是要给的,走到她面前,伸手扶她起来。她的手有些凉,握在手中,像一块冷玉。

我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撞入了一双不一样的眉眼。也许是病中无心收拾,那眉犹带着天生的骄傲,几乎飞入鬓里去。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明静的眼,那让人心惊的黑白分明,仿佛凝聚著全世界最无暇的光彩。

我就被那双眼镇在原地,猝不及防。然而手中冷玉般的触感瞬间消逝,我缓过神来,开口道:“太医的脉案朕看过了,梓童身体已经痊愈,朕也就放心了。”

“上有皇上鸿福庇佑,下有太医妙手回春,臣妾些许小恙,自然不在话下。只是皇上日理万机,还要为臣妾挂心,臣妾真是惭愧。”她说话的语气无比恭敬,垂下眼,她一定不知道,我捕捉到了她眼角一闪而逝的不以为然。

这人是谢明月?我看着她那假装出来的一脸娇羞,听着她略带嘲讽的调侃,竟有一点想笑的冲动。看她明明是急得如坐针毡,却要强装出平静,我的心情竟止不住上扬。然而更令我吃惊的是她的态度——

“身为皇后,必须跳脱妻的身份,以仲裁者的身份管理后宫,协调纷争,舍弃私心,方得归心。”

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女人真的是那个入门见妒的谢明月吗?还是今天的这一切,只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我不自觉地眯起眼,再次对上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眼,记得晏殊说过,每当我做出这样的表情时,底下的大臣们都是噤若寒蝉,想来应该是有些可怕吧。

然而她却没有丝毫的躲避退让,径直迎上我的目光,一脸的坚持,盈盈的双眸中,燃烧着仿佛永远也不会熄灭的倔强。在那黛色的瞳仁里,只有我存在,仿佛这样就可以到永远——我调开眼,丢下一句狠话,转过身不让自己逃走的样子,显得狼狈。

与弯弯的第一战,失败。

弯弯,现在想起来,如果那一刻能永远该有多好,就让我栖息在你瞳中的岛屿,直到永远…

在后宫之中,皇后与其他的嫔妃分量不同,我不能允许一个不在我掌控之中的皇后,掌控整个后宫。所以,她如今这种姿态,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必须要清楚才行。我可以姑且信她所说,是大彻大悟之后,想要承担起一个皇后的责任,那么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也是个重要问题。如果没有那个器量与本事,莫不如还龟缩在凤仪宫中,至少不会给别人添麻烦。这个后宫无论如何也不能乱。按照惯例,她向皇太后请安的第二天,就应该接见嫔妃了。如今的她,要如何处理与嫔妃之间的关系,这是第一步考验。

下了早朝,我换了便装,直奔凤仪宫。当我到达时,她正宫装高髻坐在众人之上,一脸恬淡的笑容,在花团锦簇的妃嫔中,格外的沉静典雅。握在手心里的她的手,仍是一片冰冷。我皱眉,这个女人难道是冰做的吗?

既然她要主持后宫,那我也要试试她的本事。将年下和选秀所有的工作全部都丢给她,由不得她拒绝。看她眼睛传达的丰富表情——郁闷、气恼、无可奈何,心里无比舒坦。不过她好像真的变了,竟然主动向淑妃释放善意,不过我却觉得她更像是在逃避我。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就被夏裳声泪俱的表演下打断了。看着周围的嫔妃们看向她不满的眼神,是不是我最近找她找多了?

后宫的女子们最擅长的便是演戏,那些真真假假的笑与泪,不过是为了让人垂怜。其实后宫的女人,只要他们的家族安分守己,至于她们自己等着雨露均沾便可以了。至于其他的,我没有任何兴趣。朝堂后宫都是一样,有它自己的法则。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只要不越界,便由着她们折腾好了。

然而也许是演出人物的不同,今天这出戏我格外有兴趣。她的处置倒也算可圈可点,看来是真有些本事的,也罢,舍了一个美人帮她立威,也算卖了她个面子,还可以换来后宫一时风平浪静,也值得了。

而且也许就在不久以后的将来,她会带给我更大的回报也说不定。

与弯弯的第二战,互利,好吧,我承认占便宜比较多。

弯弯,现在想起来,若还能牵着你的手,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之中,一起走过宫中那条长长的巷子,我一定再也不放…

据说她在凤仪宫中添了一个叫什么衣帽间的地方;据说她做了一种叫做“拖鞋”的鞋子,保暖舒适,让母后非常开心;据说最近凤仪宫门庭若市;据说她工作起来好像有三头六臂,雷厉风行;据说…

李福海每晚在我临睡前的宫中情况汇报之中,关于凤仪宫里的那个女人的部分好像越来越长了,而这种情况引起另一个更不好的现象是,这样我在入睡之前想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不过若真的没有那个女人半点消息的话,我就会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我是皇帝,选秀也是为了我,所以我总要视察选秀工作的吧——

命令所有人留在外头不许出声,也不许打扰,我放轻脚步走进长生殿。左手边上放着一架雕花檀木框的水墨大屏风充当影墙,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听她以清亮的嗓音,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种事务,听她对于选秀的种种规划,听她倾吐关于蜕变的无可奈何,也听她对国库的担忧和精打细算。就在那一瞬间,我好像触摸到了她心底的孤独与茫然,还有那份忧国忧民的情怀。就好像站在镜子面前,我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了那个与我相似的灵魂。

在恍惚中,我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奴婢参见皇上!”

被发现了,我回过神来,就听到屏风里面传来她有些焦急的声音:“皇上请于正殿宽坐,容臣妾梳妆后再行接驾。鱼姑姑!”

我立刻打发了她的“救命稻草”,走到屏风另一面。只见她披散着黑亮的长发,裹在银狐披风里,眼中的惊惶来不及掩藏,就这样暴露在我面前。长发如墨,白衣胜雪,还有黑白分明的双眸,素淡中更见风华,我像受了蛊惑一般,伸出手挽住那如瀑的青丝,她退了一步,那发丝便像流水一样,顺着我的指尖滑落,那种感觉,好像用尽浑身的力气,却什么也留不住。我不甘心的抓住发尾,发狠一拉,她整个人扑进我的怀里。

这个女人真的永远也学不会安分吧,在我的怀里也不忘和我谈条件,我也居然被她惹出了真火。这实在不应该,“道在不可见,用在不可知君”所以为人君者,应“大不可量,深不可测”,怎可以如此喜怒形于色?都怪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

冷哼一声站起身,书案上的白玉簪不错,收了!绕了一圈,她这里倒是有些门道的。随便扯了几句话,觉得情绪没问题,我又坐了回去。眼睛一转,最后落到她的鞋子上,这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双什么“拖鞋”了,看着也不过如此。勉强夸了她一句,只换来她的敷衍,我正待爆发,还算她有眼力见,又把话题引回到选秀上了。

送间食的人很快来了,她好像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借口更衣溜之大吉,只留下宫女伺候。我觉得无聊,眼睛扫过书案,拿起一本书来打发时间。随手一番,便看到里面夹着一张纸,那么难看的字,是她没有错,“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足以绝艳千古,只是此明月与彼明月,又让人如何分得清楚?

诗的最后,是一行小字——“弯弯手书”。弯弯,弯弯,我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这可是她的小名?比之于明月的清冷,弯弯更似有千般滋味。

温暖的羽被与厚厚的褥子,软绵绵的垫子靠上去弧度无比熨贴,正适合人窝在这里,这个女人倒真是个会享受的。干脆地让人解了衣裳躺了进去,鼻尖萦绕着属于她的气息,喝了一口茶,我皱眉,这茶的火候泡得实在是——算了,原谅她的品味。

她很快就换好了衣裳回来,长发只用一根紫玉簪挽住,再无任何花钿纹饰,一身素淡的家常打扮,衬着她玉白的肤色,墨云般的青丝,还有那双盈盈的眉眼,恰似一朵初绽的青莲,犹带着昨夜清冷的寒露。

然而那双平静的眼,在看到我“鹊巢鸠占”的一瞬间,燃起了火光。又逗弄了她两句,看她强作自持,然而火光越烧越旺,我心中无比舒坦。这次终于换我坚持到了她忍不住落跑,哼,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也许是太过舒适了,也许是枕边衾里都是她香甜的味道,我竟忘记了下午所有的安排,投入了梦乡。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娶到的不仅是个有能力的皇后,也是个有想法的皇后。她竟试图用近乎天真的慈悲,改造这个充满了冷酷的后宫。然而正是这个天真的女子,一句话就指出了内府局的弊病,那份犀利让人激赏。

我有些迷惑了,这个与原先的谢明月完全不同的“弯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赶走在脑中盘桓的纤细身影,偷懒半日,那御书房里的奏折,只怕又要堆积如山了。身为皇帝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为一个已经得到的女人伤脑筋,纯属不必要的浪费。

然而我真的有得到吗?

第二天,看着我在她那里用过的东西一件不拉的出现在偏殿里,听着李福海说:“皇后娘娘说,难得是万岁爷您看上眼的东西,自当奉上”,不知为何,我的第一感觉竟是愤怒。

好,好个体贴入微的谢皇后,这算什么意思?要和朕划清界限吗?朕就如了你的愿!别以为你是皇后就有什么特别!

与弯弯的第三回合,我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弯弯”。

弯弯,现在想起来,指间还有你发丝滑过的感觉,最喜欢你的长发,每天清晨与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的感觉,其实结发真的是很美丽的词语…

第二十五章

接下来的日子,我都是情绪不高。淑妃的死像一个巨大的阴影,在皇帝与我的上空,盘旋着不肯离去。我冷淡以对,他也不太在意,每日还是照常在龙泉宫和凤仪宫之间穿梭往来。

“娘娘,尚服局和尚工局的人到偏殿了。”暗香端着托盘进来,我又要进补了。把味道终于有所改进的药膳迅速解决掉,然后去往偏殿。

今天她们来,就是为我量体裁衣。我的肚子渐渐大起来了,目前的衣服估计也很快就不能用了,重做夏装就成了当务之急。尚服与尚工两人亲自带队,各色布料摆了一殿,让人眼花缭乱。我坐在梨花木的雕花椅上,看着暗香兴奋的表情,我不觉莞尔:

“暗香,你先帮本宫挑挑看,颜色素淡一些便好。”

暗香欣喜地应了,直接扎进布料山中。我站起身,尚工走过来亲自帮我量身。我转头向尚服问道:

“这次带来的布料,可有白纨?”

“因为此次是为娘娘做夏装,所以所带的布料多为丝与纱,并无绢质。”

“无妨,你们回去之后,送过一匹来便是了。”目前我有个宏伟的计划,从今天开始,便向暗香学习女红,就是在小宝宝出生之前,我这个当妈的至少可以亲手做一件小衣服给他(她)。新生儿的皮肤娇嫩,染料自然是越少越好,比起那些五颜六色的布料,还是素色的料子更好些。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纯棉织物,只能用质地柔软的细绢——纨。

暗香正挑的热火朝天的功夫,皇帝到了。所有的工作暂停,皇帝大步向我走来,挨着我坐下,看着眼前这阵仗,便问道:

“这是做什么?”

“回皇上,宫内省来帮臣妾添置夏装,臣妾正在选料子。”我欠了欠身,回答道。

“选了哪几样,给朕瞧瞧。”皇帝倒是颇有兴致,让宫人们将暗香选出的料子先展示给他看。宫女们将布料抱到近前展开,皇帝一一看过去,还时不时地动手摸一摸,还要往我身上比一下,对他来说,暗香挑出来的料子,不是“太厚”就是“太素”,要么还有“太硬”,到头来只有两三匹入了他的法眼。

这人纯是来没事找事的。不过还没等我开口,他便吩咐李福海道:“朕记得去年进贡的所有料子还在殿中省尚衣局,让他们赶快捡最好的都送过来。”

事实证明,皇宫里所有的一切还是要围着皇帝大人转。总算是让皇帝大人挑满意了,甚至剪裁的样式与款式一一都是尚服与尚工提议,他来最终决定,我则根本没机会对于我的夏装发表任何意见。可算让这些人退了场,皇帝大人喝了口茶,轻声道:

“已经得了消息,你哥哥今日下午就能到家了。朕已经下旨,让他先回府休息,至于复命的事情,明天早朝再说。你可要去看看他?”

终于回来了吗?这么些天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回原来的位置了。更让我高兴的是——“皇上,臣妾可以出宫去看兄长吗?”

“若不让你见他,你又如何安心的了?你先陪我吃过午饭,咱们微服去谢府等他。”

我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又可以出宫了且可以见到谢朝阳,忧的是谢府毕竟是谢明月的家,一不小心露出马脚,岂不是更说不清。还好这些日子心里也悬着这些事,皇后手记也烂熟于心,暗香和疏影照应着,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心里藏着事,这顿饭的滋味也没吃出来。不过皇帝也没说什么,估计是以为我心里想着谢朝阳的伤势,所以魂不守舍,只是一个劲地帮我夹菜。好容易吃完了,都换了家常衣裳,任他拉着我钻进马车里,带上暗香疏影还有我一定要拉去给谢朝阳看伤的风青青,一路往谢府去了。

才到了谢府便有人迎了出来,引着车驾进了府里去。到了正房前,才被皇帝非常丢脸地强着从车上抱下来,合府上下跪成一片,小声地向我们请安。皇帝示意众人平身,我才发现云逍也到了。互相致敬之后,皇帝笑着说:“你来得倒早。”

“本来想约了晏兄一起来,他有些不放心,所以出城去迎了。便让臣弟先来接驾。”云逍的眼神在我身上划过,然后微笑着说。

“我看他摆个摊都可以算卦了。”皇帝摇摇头,然后转头对一个穿着看起来像管家的男人问道:“兄长何时回来?”

“回禀万岁爷,刚才有人来报,说少爷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那管家又磕了一个头,神情有些激动。

“不必如此,既然是微服,又是皇后娘家,就按照家里规矩,称呼小姐、姑爷便是。”皇帝一脸和悦,看向我道:“累了吗?若累了,便回你闺房躺一会儿,等兄长回来了,我打发他们去找你。”

“哪有那么娇弱了,就算休息心也定不下来,还是就在这儿等吧。”我摇摇头,跟着他们一起走进正厅。暗香和疏影早布置好了一处舒服的位置,让我坐过去休息。

“前几日听说嫂嫂染恙,如今可大安了?”云逍看着我,眼神温柔如水,礼貌地问道。

“不过些许小恙,有青青调养,早已经无碍了。倒是有劳叔叔挂心。”我也更礼貌地欠身回应,一派淡然如水。

一时无以为继,皇帝大人找了个东北军情的话题,两个人又聊上了。我则一门心思看着门口,就等着谢朝阳回来了。

“皇——姑爷,小姐,王爷,少爷回来了,马上就到门口了。”管家跑了进来回报。

我站起身,动作过猛,引来一阵晕眩。略微一晃,便落入了皇帝的臂弯之中。我定定神,站直身体,尽量小心地避开和他的身体接触,说道:

“我没事,只是起猛了。”

皇帝皱着眉,不容拒绝地扶我坐下,说道:“你还是给我坐着吧,就到门口了,这人还能飞了,若不放心的话,就让阿逍去迎一下。”

由于姿势的关系,他背对着云逍,我却与云逍正面相对。略偏过身子,从皇帝的身侧探出头,正对上一双怔怔的眼,见我看他方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睫不肯与我对视,被遗忘在空气中的手臂像闪电一样收回,在身侧紧握成拳。

皇帝侧过身,说道:“阿逍,替你嫂子跑一趟,再叫上风姑娘,让她也跟着去。”又转过头看我:“这样你可放心了。”

还好所有的宫人都被安排在偏厅侯命,否则这些双眼,以后要如何自处,又如何见他。我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微微一笑:“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是!”他应了一句,退了几步,才转过身,离去的脚步有些仓促。

单独相对的沉默更让人焦灼,我看着门口,只觉得时间好像走得特别慢。好容易才等到谢朝阳高大英挺的身影出现在正厅门口,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臣谢朝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谢朝阳拜倒在地,晏殊也跟在他的身后,向我们行礼。皇帝道:

“你还有伤在身,快快免礼。这次算是朕陪皇后归省,又是微服在外,兄长不必如此拘束。”

我这次吸取了教训,慢慢地起身,不理他们男人之间的寒暄,直接走到谢朝阳面前,轻轻托起他看似完好的右臂。

“不过是皮外伤,如今已无大碍,不用担心。”谢朝阳任由我抬起他的胳膊,醇厚的嗓音和暖似春风。我不搭理他,这些男人一个个别的没学好,这粉饰太平的功夫,却是一个赛过一个,如果真的信了他的话,母猪也能飞上天了。转头对青青道:

“拆开,看看到底如何了。”

“这如何使得,妹妹身怀龙裔——”谢朝阳急忙阻止我。

“这伤既是为我,我又如何看不得?我还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我转头看向青青,语气坚决:“拆了!”

“拆吧,不让她看看,她是不会放心的。”皇帝叹了口气。

我亲自卷起他的袖口,露出里面的胳膊来。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小臂都是在白布的包裹之中,这样的伤,他还能面不改色的和我说“小伤”!青青拿起剪刀,小心地把白布剪开,一条长长的刀疤出现在眼前,看得出来由于草药的作用,已经慢慢在愈合,可是仍旧是触目惊心,那当时受伤的时候,岂不是更为严重。

泪水顶到眼眶,不受控制的扑簌簌落下,视线一片模糊。这是为我留下的伤口,我要永远记住,曾经有过怎样的痛。

“别哭,不过是小伤,真的没什么,只是有劳风姑娘了。”谢朝阳好风度地说。

“姐姐,谢大人的伤口虽长,却不曾伤到筋骨。”青青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伤口,后面的话已经转为了自言自语:“只是单用这种金疮药,伤口愈合应该不会如此迅速——”

“姑娘不愧是名医国手,朝阳原来所有的金疮药,是洛王所赠。只是伤情急迫,朝阳只用了一次,随行医师说此药比他所带的上用金疮药效果还要好些,朝阳便将其余赠予了更有需要的内卫弟兄,说起来,朝阳还没有感谢洛王赠药之情。”谢朝阳爽朗地一笑。

“这药是青青所配,逍不过是借花献佛,如何敢居功?”云逍谦逊地说。

风青青说了两遍“难怪”随后又拿出药箱,利索地将伤口又包扎好,问谢朝阳:“你和姐姐一样,都是好人。这种药丸内服,会有助伤口愈合。这是我配的金疮药,每天外敷。还有这个软玉膏,抹上之后就不会留疤了。”

“朝阳谢过姑娘。”谢朝阳向青青微微颔首,看向我时已经是一脸无奈:“好了,你也听到了,这个伤口连疤也不会留,还担心什么?”

“好了,你哥哥才到家,你也让他更衣洗漱,好好休息一下再说。”皇帝环住我的肩膀,拉我回到位置上坐下。然后对谢朝阳说道:“朝阳,你且去梳洗,我们在这里等着。夫人,你也是半个主人,别让客人看着笑话。”

我从袖子里摸出手绢,将脸上的泪痕抹去。深呼吸平静一下,才抬起头:

“倒是让大家见笑了。疏影,你去看看,让他们上茶上点心,暗香,你跟哥哥去看看,千万别让伤口碰着水了。”

“诸位稍坐,朝阳先行告退,去去便来。”谢朝阳最后看了我一眼,透露出宽慰,然后便离开了。

我微笑如仪,招呼所有人落座,等待谢朝阳回来说明一路上的情况。

谢朝阳只是几句轻描淡写便打发了一路来的情况,然而他所汇报的伤亡数字以及他自己胳膊上的伤,足以说明此行的惊险程度。我仔细听他所言,竟和那日晏殊所预计的大体相同。

皇帝放下茶盅,问道:“此次扫荡吴党,朝阳立下大功。朕要谢谢你。只是你竟是带伤回来,让我对夫人失信,又当如何?”

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虽是和谢朝阳讲话,眼睛却是看向我的,对上我的眼神他也不回避,反倒对我一笑。他当时对我承诺,定要护得兄长周全,如今人回来却受了伤,这金口玉言未免有了瑕疵。他倒是聪明,不等我提出来,便装出和我一起“同仇敌忾”的架势。

“此事都是我的错,让妹妹担心了。妹妹只看在宝宝的份上,原谅我这个舅舅吧。”谢朝阳接口,先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哥哥行的都是正事,哪有我这个妇道人家置喙的余地?何况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更连知会一声也是不必要了。”我冷冷地道:“臣妾又怎敢对皇上和兄长有怨,若真是有个什么,肚子里的宝宝,也只能怪自己没有甥舅缘了。”

我看谢朝阳皱了一下眉,然后又舒展开,微笑着说道:“好了,这次是我不好,以后再不会如此行事。”

看他的脸上都是温煦的笑容,我脸色稍霁。其实心里也明白,这些古代男人已经药石惘医了,就算现在如何哄我,但是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他们的做法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就当是我不识好歹,这种背着我为我做“好事”的行为,我绝对不会感激。我不是那种三从四德的女人,也不愿躲在安全的地带乖乖被人保护,我宁愿选择直接面对,并肩作战。这次就算给他们一个提醒,以后再有这种事,我绝对不会这样算了。

晏殊瞥了我一眼,笑着打圆场:“好了,朝阳怕您等着着急,紧着赶回府来。此时想必腹内空空如也——”

我瞪了他一眼,这桌上的点心都是做什么用的!他倒是来得快,居然用这套苦肉计来让我心软。

“朝阳倒是无所谓,只是累得老师午前便到郊外相候,实在惶恐。忠叔——”谢朝阳马上顺着下台阶,看这意思,是说晏殊也没吃午饭。

“少爷,酒菜已经得了。小姐来时便带了食盒来,色色都是齐的,刚刚燕——不,疏影姑娘已经照小姐的意思吩咐下来了,您一进门就摆上了。”

谢朝阳含笑看着我,我则没好气地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说:

“忠叔,麻烦您开膳!”

毕竟还有其他人在场,我也没办法赌气太久,这顿饭吃下来还算平顺。谢朝阳遵医嘱没有喝酒,其他人也不好喝太多。至于关于如何处置吴家的事情,他们半句也没提,我也不打算问。

酒足饭饱之后,还不等皇帝提起回宫的事,我便说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兄长才归来,又有伤在身,臣妾想在娘家住一宿再回宫。”

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留下来,虽然有被拆穿的危险,但是说不准能够找到谢明月在入宫之前的那部分日记。为了以后的安稳,我必须更加了解这个她,今天的冒险还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