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扶曜的长姐扶墨的夫君是辽国的战将,夫妻二人一起在辽国相互扶持,久婚未育,这可急坏了爹娘,尤其是扶夕,眼见着青君家的女儿,玉竹家的儿子,甚至太女家的女儿都会说话了,他家也是儿女成双,却是晚婚晚育,可以说得上是心急如焚了。
提及孩子,他不得不再次抱怨起妻子筱雅来,若不是她一意阻拦,说不定扶颜和扶曜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抱孙子也不能比别人晚不是?
某日,夫妻二人又因此事起了口角,扶曜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了两句,等瞧见了他,又默契地闭上了口,他不耐至极,自从出生开始,偏就和扶颜这个名字绑到了一处,因着她,爹娘吵架无数。
“我想成亲了,”他看着爹娘,忽然语出惊人:“简简单单的,就抛绣球吧!”
“啊?儿啊!”耶律筱雅急忙安抚:“那可使不得啊,自古以来一个抛绣球害了多少封建女嗯…男儿啊!”
“没事,”扶曜面无表情:“不合适和离就是,想那么多干嘛。”
“不行,”扶夕也不赞成:“你不愿意嫁给颜儿可以,但姻缘不能这般玩笑!”
“招一个入赘的,”他心意已决:“省得你们不放心!”
“那也不行,”筱雅急道:“抛绣球这事吧,没什么准,三教九流难不成谁接了都要认下?”
是的,虽然有点意气用事,但扶曜也忽然察觉有点不妥,他垂目不语,扶夕却击掌道:“我有个办法,京里喜欢咱们儿子的名门贵女多着呢,就在后宫中建一个场地,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到时候,在爱慕曜儿的人当中选一个也不错,若是真心爱慕他,还肯入赘,那也不错不是?”
这么一说…筱雅默然点头,其实在她心中,是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自家的儿子的,可儿子大了,不成家的话,自己怎么能放心呢!
说办就办,扶夕通过君后,在后宫摆了场子,高台,发派了请柬,虽然有些名门小姐因要入赘打了退堂鼓,但是也不妨碍更多的是侥幸心理,报名的也有三十几人,他又过了一眼名帖,发现扶颜并不在其中,有些失望。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准备,扶夕终于有了娶儿媳妇儿的觉悟,始觉荒谬,可扶曜依然淡定得不像真人,他对对方别无要求,入赘就行,放眼整个东晋,其实还真没有什么人,能让他动容的,称得上喜欢的,真是没有谁,见了就恼地,倒是有一个,不提也罢…
这一天风和日丽,五月的天气还算清爽,众人嬉笑着站在场地中,高高仰望着台上的扶曜,以为他会穿上红嫁衣,结果他拿着火红的绣球,身上仍是白衣一片,直让人失望不已。
他是真心的,觉得随意,想找个人做个伴儿,扶曜站在高台上面,看着下面人影绰动,有点恍惚,只要他轻轻一抛,直接抓了一个,就要过一辈子了?
摇摇头,嘲讽地笑笑,谁和谁又能保住非要是一辈子了,若是不和,直接请出郡王府就是,下面多少人起哄着喊着扔啊扔啊的,他探出半个身子,瞄着下面那些人,那个谁谁谁了,年前好像还去郡王府为他隔墙扔过情诗…
“扔啊!”
“扔啊!”
“殿下!我是渺渺啊,去年巧缘节在街上和你一起观花灯来着你不记得了?”
“殿下!我是XX啊…”
好像都是爱慕他或者爱慕他家世的人诶,扶曜扫了两眼,瞥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心想就她吧,长得不怎么样,也省得起别的心思,刚要松手,扔出去,又抓了回来。
不行,他心想若是性格不错的话,以后二人生了孩子,像他还好些,若是不好看就有点堵心了,这一犹豫之间,又瞧见下面一少女面若芙蓉,正是刚才喊着说一起观过花灯的谁谁谁,心一软,径直朝那少女扔了过去!
那少女高举着双手,绣球直奔她而去,人群拥簇着她,刚沾到手,兴奋得尖叫出声,还未抓住,被人这么一挤,又高高抛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落到一边去了,那里没人,据说绣球落地是不吉利的,扶曜凭空飞出,他虚空一抓,正是这时,一个锦衣人影穿过人墙急急奔来,二人同时抓住绣球两边的花穗,齐齐落地。
扶曜拉低了绣球,后面的人顿时露出了一张熟悉的容颜,他顿时拉下脸来,狠狠地拽过绣球,不想她也抓得用力,竟是纹丝不动。
来人正是扶颜,她听说扶曜要抛绣球选妻,本来是不相信他那么骄傲的人,会以这种方法成亲的,但思来想去又是抓心挠肝地想知道结果,便是来了,也躲在一边偷看,不想眼看着落入她人之手,她脚比心快,冲过来便抢,也正是这么一挤,绣球高高飞了起来,仗着自己轻功不错,这才飞出来抓住,谁想到,扶曜也跳了下来…
“放手!”扶曜轻轻皱眉,不知为什么,他心底是悄悄松了一口气的,若是她的话,可以反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的了…
“不放,”她较劲一般紧紧抓着花穗,挑高眉间说道:“表哥这不是抛绣球招赘妻嘛,怎么人拿了绣球你说话不算话啊!”
“可能你还不知道,”他淡淡笑意在唇便荡漾开来:“还有一个规定就是这场招亲,扶颜除外。”
“我当然不知道!”她低叫道:“在场的每一位恐怕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该不是临时加的吧?”
“嗯…”
“嗯什么嗯?”
“对不住了表妹,”扶曜笑得得意:“的确是临时加的。”
“…”
扶颜银牙紧咬,一字一句说道:“好你个扶曜,当真是要我出丑么?自古姻缘天定,你既然摆了这擂台,就不能反悔!”
“哟~”扶曜凑近了一步:“表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看上我了,非要入赘郡王府不成?”
“谁~”扶颜倒吸一口冷气:“谁看上你了?…你你…表哥说哪里话呀,其实是我爹喜欢你喜欢得紧,他看上你了,想要我娶回家去…”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议论纷纷,他两家要是成亲的话,那可是亲上加亲呢!
“哧…”扶曜嗤笑出声:“快些松手,我嫁谁也不会嫁你!”
“耶?”扶颜咬唇:“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绣球就算是给了我,你也不承认了呗?”
“哼…”他冷笑不语。
扶颜忽然笑笑,她向前一步,二人紧紧挨着,当中的绣球,在二人手中拉扯着,正是角力,她虚招一晃,袭向他的大衣襟处,扶曜后仰避开,不想她这人微一用力,生生将绣球抢了去。
“下流!”恼怒之极,扶曜眼底已结冰意…
“随你怎么说吧,”扶颜掂着绣球在手上扔高再接下,看着他笑得得意:“反正绣球我抱家去了,怎么地也不能白来一回!你的东西你接好了,这回我可不给你保管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向他怀中一掷,转身就走,他下意识接下,是原本二人定亲的信物玉佩,竟似烫手山芋,刚要撇了去,爹娘已到了跟前,只好揣在怀中。
正所谓是,抛绣球是技术活,一个接不好就出事了…
想看扶颖和君后的番外也可以,在后面放出。
正文 扶曜篇(二)
第四十八章
抛了绣球之后,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闹剧,在扶曜的心里,不管什么事都不想和扶颜扯上关系,亲事不了了之,还好他生来淡泊,对于亲事的结果也不大上心,而听说小女儿大闹后宫,连名帖都没递闯了去抢绣球,连城夫妻二人一个是忧心忡忡,一个却是十分欢喜。
扶夕对她的行径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本来这绣球,就是引她来抢的,自然是欣慰万分,提了亲事,可这死孩子竟然躲了去,这让他喜忧参半,喜的是扶颜对儿子的确是上心的,忧的则是她还没全开窍,这儿女情长,女方若是不主动,可怎么能行?
其实扶曜真不是眼高于顶的人,一连几日,不少京城贵女都前来约他出游什么的,他挑着对象也出去几次,尤其是那个叫渺渺的少女,她叫姚渺,是姚家的庶女一枚,这个人,已经成了他重点培养拉近关系进而发展成上门媳妇儿,这姑娘小门小户的,又是庶女,方便入赘,对他还一往情深,他十分满意,爹娘对于门第还颇有微词,可在他的认知里,这从来不是什么问题…
扶颜被禁足了,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扶曜心情大好,他接连几日都与姚渺并肩相游,姚渺则从来不掩饰见他的欣喜,她就像每一个爱慕他的少女一般,将他的位置摆得很高,打心底膜拜,她从未想过他竟然真的会答应她的相约,结果一连几天都仿佛在梦中一样,从最初的忐忑到后来,仍旧不能平静的对待,更不敢互视,偶尔偷眼瞧着,心中犹如小鹿乱撞,不敢置信。
他没想太多,想成亲也是很认真的,出行都是在成亲的前提下进行的,两个人相处看看,如果合得来的话就定下婚事,择期成亲,这是辽国的试婚前奏,那边百姓多半开放,不像东晋这般守礼,扶曜有心试探姚渺,可这傻姑娘和他在一块的时候,不是害羞就是崇拜地偷看他,别说碰他了,就连指尖都不敢搭一下,还哪里称得上试?
好吧是不是他要求太多了?他只想要个伴而已。
原本的决定有点动摇了,这天二人一起到西厢楼听戏,姚渺仍旧一副装成淡定的模样,不敢大声说话,扶曜有些不快,谁也不说话只在楼下坐着,高台上面是新来的角,谁也没注意,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这会儿,刚巧是扶颜被放出来的日子,她每日在府中摆弄那个火红的绣球,偶尔傻笑,不知笑何事,偶尔沉思,想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
一从府里出来,扶颜就直奔郡王府,扶夕告诉他说俩人去西厢楼听戏去了,她也顾不上喝茶,掀了帘子就直奔西厢而来,扶曜不愿挤到跟前被人群埋没,只在边角稳稳坐着,她一眼就看到,扶曜穿着紫色长袍,一改往日装扮,竟也仔细着穿了锦缎,他微微仰头,看着台上的戏子,侧脸是淡漠的疏离,那旁边的少女一脸痴相的紧紧盯着他,她心中堵得慌,平日里和她好好说一句话都嫌烦,这会子倒有心找小娘子了!
三两步窜到他桌前,也不等人叫她坐下,径自挨着他坐了,扶曜皱眉转头,她嘻嘻一笑,举手示意道:“嗨表哥!”
他一副这里不欢迎你的姿态真是可恨,偏就是一口气堵在心里,不吐不快,扶颜厚着脸绷着笑意,等着他赶她,谁知他竟只淡淡瞥着她,莫名的心虚,躁动的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扶曜转头继续看戏,懒得与她言语,姚渺点头笑道:“郡主也来听戏啊!”
“不是啊,”扶颜挑眉:“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有个叫好悦的小厮刚才来找你,到了门口又不知道为什么又跑了。”
姚渺顿时白了一张脸:“他他…他是我姐的贴身小厮,许是家里有事…”
“别怕啊,”她刻意大声说着:“现在你和我表哥没有半点关系,即使你和哪个小厮出了什么事业不会砍头,更不会株连九族什么的。”
这么一说,姚渺更是心虚,她本来和好悦有了私情,一个是不得宠的庶女,一个是正得意的小厮,姚家若不是想攀高枝也不会将二人拆散,她怕好悦受伤,拼了命的想入赘郡王府,也是被逼无奈,扶颜还没将话说破,她站起身来,欠身告罪。
“姚渺家中有事,先行一步,殿下见谅。”
扶曜轻轻点头,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显然又是一场闹剧,他觉得还没到要查人家老底的地步,可扶颜这么一出,直接把人吓跑了,隐约着,心中有一团灼/热的怒火 ,频临爆发。
甩了碎银子,他也不看身后跟着的扶颜,扶曜走出西厢楼,叫了辆马车,直奔南湖,她紧紧跟着,骑马相随。
竹林是万年不变的模样,此时春日暖阳,只有少部分的花开了些,花海中更是绿意浓浓,扶曜走进旧亭,捡有垫子的石凳坐了,凉风阵阵吹过,不远处的湖面微波粼粼,他揉着额头,每每头疼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缓解一下。
扶颜跟着他也坐了下来,他叹息着瞥她:“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伺机嘲讽?”
这一下就把她问住了,是啊,她在干什么?她原本是看他不顺眼而已,这表哥整天的面如表情,看得她心烦意乱,只想叫他破功,或笑或哭或恼或怒,这才是常人应该做的事嘛!
可她没有嘲讽的心,她就是不爱他讨厌她的神态…
“我没想干嘛,”看着他十分头疼的模样,想着他是为了姚渺费神,心里就堵得慌:“姚小姐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显然她不是个成亲的好对象!”
“我的表妹,”扶曜眼皮直跳,他索性闭了眼睛,以指轻轻覆住,开口却是更加的冷淡:“这好像不关你的事,难道我和谁成亲都要你来指手画脚一番么?”
他的意思很明显,扶颜看着他薄唇微张,吐出来的字眼是那般的伤人,恼怒万分,果真是不识好人心!
按着她平日的脾气早就甩袖而去了,可此时,翩翩公子掩住了那双冷情的眼,半张俊脸,上面一双薄唇虽是无情,却让她像着了魔似的不能再动…好想…好想咬一口啊!
他张口还在说着什么,她脑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扶颜的眼中只有那一点诱/惑,她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俯身向前,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扶曜话未说完,熟悉的味道俯身倾泻,他张开双眼,她的身影在眼前贴近,温热的唇一下贴在自己的唇上,竟是不轻不重咬在他的唇上!
四目相对…
“啪!”
他最快的反应是挥掌打去,她的半边脸恐怕已经肿了,扶颜本想咬一口就松开,他这一巴掌倒是狠,她却不想松开了,猛地抱住他的颈子,倾身加深了唇舌纠缠。
她卷起的舌尖带着微微的颤栗,扶曜猛地挣脱,一把将人推开,双眸中是滔天怒火,他甚是失态,挥臂抹了抹唇,厉声喝道:“扶颜!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她什么也不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这看似下流的姿态彻底惹恼了扶曜,他狠狠瞪着她,气极道:“别再让我看见你!”说着一脚踹倒了石凳,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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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扶曜篇(三)
第四十九章
他做梦了,是的,在梦中…又发生了那恼人的事,也只因在梦中,才会这么的无措,他捂着脸回想,她温热的唇瓣,贴近自己时候的灼热,心如捣鼓,扑腾扑腾跳个不停,都怪扶颜,她竟敢偷着亲他!
可恨的是自己竟然忘不掉那种唇舌相交的滋味,扶曜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转移一下心思,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是她,或笑或恼,或嗔或怒…
挥臂扫倒桌上的一摞书,他喃喃自语:“魔怔了魔怔了…”
选亲的事真个不了了之,接连几日,扶曜都没有出门,他整日闷在自己屋内,怏怏的叶不知怎么了,扶夕夫妻对此很是担心,想着可能是和姚渺有关,便把她叫了来,扶曜对于她的事,对家里人是只字未提,姚渺听着话音更是不敢乱说,硬着头皮来见。
小厮将人带到书房,扶曜在里面呆了半晌了,听见说姚渺求见,犹豫了下,叫人进去,小厮躲了开来,姚渺走进去关好房门,只听见细微的木屐声,缓缓走近,只见他躺在摇椅中,椅身轻轻晃动,看着屋顶的目光迷茫至极。
走到近前,再不敢失礼,她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殿下恕罪!”
“什么罪?”扶曜一手撑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侧身看她:“说来听听!”
“殿下芳华,姚渺倾慕已久,可是对您的爱慕那是水中月,镜中花,看不到,摸不着,可能京城中多少女子都和我一样,这份心意绝对是真的,可我们毕竟是活在当下的,所以避免不了别的情,我没想过殿下会有意选妻,否则怎么也要等着这一天,可后悔无用,对好悦的感情也不能收回,家里人叫瞒着,姚渺不想拖累家中老小,一切后果由姚渺一人承担…”
“你承担得了么?”他霍然失笑:“难不成真要株连九族不成?”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可姚渺瞬间就白了脸。
“我问你,”扶曜挑眉,好奇的看着她的发顶:“若是我真选了你,你该如何?他叫好悦是么?我是说嗯…你把他怎么办?”
“回殿下,”姚渺不亢不卑:“姚渺不敢欺瞒,本来看戏那日就想和殿下说清楚的,本来我等一介草民,不敢相信会选我,可看着殿下的意思,也害怕会来不及说好悦的事,不想郡主挑明了,我只等着向殿下请罪,并未与别人说。”
言下之意,这么丢脸的事还没传出去,殊不知,扶曜从来不在意这些,他思索片刻,正色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叫好悦的,你打算怎么办?”
“难道…”她开始慌乱,抬眸看着他,口中已是语无伦次:“殿下真的选我真的选了?好悦他会哭死…殿下恕罪,我我…”
“放心,”扶曜道:“不选你。”
姚渺松了一口气,深深叩首:“谢殿下成全。”
“他是奴身,你确定你和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