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辞作为禁军将领,原本该是守卫宫中,这会儿也被调动到了京城城门下随着守城将领开始检验进出民众。

这几年,陈戟被皇帝派遣,作为太后身边守护的禁军统领被派往灵岩山中,数年未归,陈辞身边没了兄长护着,与曾经的浮躁幼稚相比,倒是显得稳重成熟许多。

看守城门这差事儿,在这个时候被派遣于此,自是重要任命,但也是一桩苦差事。

如今天气寒冷,城墙之下,寒风洌冽,几乎是能将人吹得恨不得缩成一团儿,来往的民众,也都缩着脖子、裹着大衣行色匆匆。

陈辞站在城门门口,与守城的将领一道儿,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进出的车辆行人。

每逢有可疑之人进出,陈戟总是要自己上前询问过一番。

而在这个时候,几辆看似寻常朴素的马车,缓缓的从不远处的官道上行驶而来,马车四周,又有身着短装护卫服饰的青壮男子守卫,看似普通富贵人家出行的队伍。

这样的队伍,每天从这城门底下来往不下百支,自然算不得什么奇观。

但这支队伍领头的一名青年,在驶近城墙附近之时,看着排在城墙下接受检阅的长长队伍之时,却是皱了一下眉头,调转了胯、下马车,来到中间一辆看起来格外大一些的马车窗户边上,似乎是轻声请示了一下。

而后,那名青年从身上拿出了一块令牌,递给身边的下属,下属驱马前行,来到城门之下,翻身下马,将手中令牌递予了守城的卫兵。

卫兵只是看过那令牌一眼,愣了一下,二话不说,直接朝着自家上级跟前禀告。

令牌一层一层递上,很快便被交到了陈辞的手中。

而陈辞的目光落在那块令牌上的时候,面上却是浮现了似哭似笑的神色,他紧紧握着那块令牌,强忍着激动,问过递了令牌上来的将士后,二话不说,却是朝着城外那支队伍的方向跑了过去。

等到看到队伍前的领头青年时,陈辞眼眶泛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表哥!”

陈戟眼里也有几分激动,但他向来内敛,便是心中再激动,面上仍是丝毫不露。

他只是翻身下了马,走到了陈辞身边,伸手拍了拍陈辞身上的盔甲,笑道:“不错,看着倒是比从前稳重了。”

陈辞听得这一声夸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的目光落在陈戟身上的装扮上,心中倒是有几分疑惑,开口问道:“表哥,你怎么这副打扮…”

说罢,他的目光又是落在了陈戟身后的几辆马车上,想了想,开口轻声问道:“车上…是太后娘娘吗?”

陈戟摇了摇头,温声回道:“太后娘娘还在驿站里养病,此番,我是受了太后娘娘之令,先送郡主回京参加皇上的寿宴。”

陈戟在提到郡主二字之时,眼里不易可查的闪过了一丝温柔。

而陈辞在听到郡主二字之时,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厌恶,可他到底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很快便压抑下这股情绪,只是没了笑容,开口道:“表兄此番差事,辛苦了。”

陈戟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而陈辞见陈戟这副样子,倒是没发觉异常,只是又道:“表兄方才拿出令牌,可是想让我安排你们尽快入京吗?”

陈戟又是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这一路舟车劳顿,郡主身子只怕吃不消,所以还是尽早安排郡主入京寻驿站住下为好。”

陈辞听着陈戟的话,心情并不好,但他好不容易与陈戟两兄弟重逢,也不愿意因为这事儿意见相左,便闹得不愉快,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开口道:“行,我现在便让底下人去安排…”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辞想了想,又是开文问道:“对了,表哥,郡主入京之事,可要我派人回宫去禀告一声?”

“…”

陈辞闻言,倒是犹豫了一下,不过,在他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安排的时候,却听得身后马车内,传出一个没甚好语气的声音,只冲着陈戟喊道:“陈戟,你给本郡主过来!”

这个声音,清澈悦耳,婉转清脆,唯有这语气里的娇蛮,让陈辞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了陈戟,却见陈戟面上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倒是翘起了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显得十分甘之如饴。

陈戟似乎也是意识到了陈辞目光注视着他,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是直接先走到了传出声音的马车底下,开口稳声道:“郡主,微臣在。”

“你怎么回事,马车都停了这许久了,怎么还没入京去?”

唐娇的声音与幼时相比,多了一份如今妙龄女子的婉转动听,然而偏生这语气,还是与小时候一般,娇蛮任性的让人生厌。

饶是陈辞这些年来自问沉稳许多,却也无端升起了一股怒气。

不过他倒是没有像从前那般冲动,只是面色不甚好看的站在陈戟的身边。

陈戟却是没有注意到陈辞的面色,只冲着马车内的人温声解释道:“郡主莫生气,这会儿城门口人太多,不过微臣已让陈辞去安排,马上便可入京了。”

“陈辞?”

马车内唐娇似乎是有些惊奇,在听到陈辞的声音时,重复了一遍,而后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角,陈辞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只一晃看到一双晶亮的杏眼,而后马车帘子重新被放下,马车内唐娇传出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哟,这位陈副将军不是在宫中做了禁军的将领吗,怎么被贬到城门口,当了个守城官了!”

陈辞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却是难得好涵养,冲着马车内的唐娇心平气和开口道:“恐怕让郡主失望了,微臣如今过来城门口,也只是因为临近皇上寿辰,京中进出森严,故临危受命而来,待皇上寿宴过后,微臣恐怕还要回到禁军中为皇上效命!”

“呵…”

唐娇似是冷哼了一声,很快又是传来她不屑一顾的声音:“什么玩样儿!”

“你…”

陈辞觉得,这位唐娇郡主,当真是他最大的克星,明明他如今已然不像从前一般容易动气,如今却也是被唐娇平白惹出一番怒火来,恨不得将坐在马车内的唐娇拉扯下来,好好教训一番。

当然陈辞也只是稍稍冲动了一下,他自己理智还未回笼,便是被陈戟给拉下。

陈戟拉着陈辞的手,只是开口道:“莫冲动,郡主只是与你开玩笑罢了。”

“有没有开玩笑,大家心里都清楚。"

陈辞虽然嘴上说的不悦,但到底依然恢复理智,也知便是唐娇不是与他开玩笑又如何?

这位郡主当年进宫之时,并未如他所想,被宫中冷落,相反,深受皇上与太后的宠爱,如今虽然被太后带着在灵岩山住了多年,远离京城,可皇上既然当年没有处置她,甚至纵容着她,她的身份便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将领可以质疑的。无论唐娇说什么,他又能够做什么呢!

好在唐娇倒也不是真的想与陈辞计较,她只是习惯性的对陈戟没好态度,对陈辞敌视,在言语上占了上风后,她便是又冲着陈辞颐指气使:“行了,本郡主可没那么多的时间与你们消耗,你赶紧安排本郡主入京,本郡主累了!"

“是,郡主放心。”

虽然唐娇在马车内根本看不到外边的情况,但陈戟闻言,还是恭恭敬敬的冲着唐娇行了一礼。

他正待带着陈辞离开去安排的时候,却听得唐娇的声音又从马车内传了出来:“等会儿,本郡主回京的事情,莫去禀告宫中,本郡主可是打算给皇帝舅舅一个惊喜,你们谁敢偷偷回去禀告,本郡主便饶不得你们!”

“…是。”

陈戟略略一犹豫,却是又应下了。

而陈辞面上却满是不满的瞪着陈戟,他没忍住压低了声音冲着陈戟开口道:“表哥,你这几年去灵岩山,是不是傻了,她回京这般大的事情,不去宫中回禀,万一皇上追究下来,是你我能承担的起吗?”

陈辞面上满是不赞同,不等着陈戟开口说话,他又道:“不行,这事儿我待会儿便让人回宫里去禀告。”

“陈辞…”

陈戟轻叹了一声气,却是拉住了陈辞开口道,“郡主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让她知晓是你我的关系让宫中知晓她回来,定然会不依不饶。”

“那也不管,让她不依不饶,总比皇上怪罪要好!”

当然陈辞心中完全不以为然,他没有说出来的话却是,唐娇不依不饶又如何,便是没这桩事情,何曾见到她对他们有什么好态度。

“皇上那边,自是该让皇上知道消息,但这事儿,可以不必通过你我这边让宫里知晓。”

陈戟见臣辞一副死脑筋的样子,轻叹一声气,如是说着,而后又是开口说了一句:“行了,这事儿我自有分寸,也会安排好,你莫操心,便是日后皇上怪罪,也自有我一力承担。”

“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辞闻言,却是急了。

而陈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动作,让陈辞心中不觉发酸,虽然他也知晓如此做法,并不妥当,可陈戟是他的兄长,即使离开了这许多年,他也成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仍然记得当年的陈戟,是如何维护他、给他做主心骨的。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边陈辞冲着底下将领下了命令,乘坐着唐娇的马车,自是走了最先的通道,进了京。

而走过城门后,陈戟又是骑着马到了唐娇的窗户边上,冲着唐娇温声请示道:“郡主,已经进京了,接下来微臣先安排您入住驿站,先好好休息…”

“本郡主不住驿站。”

陈戟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得唐娇没好气开口回道。

陈戟愣了一下,又是听得唐娇语气带着几分嘲讽道:“陈戟,你当本郡主是傻子吗,入住驿站…不就是明摆着让人告诉皇帝舅舅我回来了,你去找一处客店,安排我住下!”

“郡主,这不合适吧…”

陈戟面上犹豫着,只是低声劝说,“客店之中,鱼龙混杂,郡主金尊玉贵之躯,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若是郡主实在不想入住驿站,那不若先入住微臣家中…”

陈戟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又道:“陈府虽是简陋,也委屈郡主,但好在人员简单,也安静安全…”

陈戟的话还未说完,唐娇却是突然掀开了一角帘子,露出了她满是嘲讽的杏眼,瞪着陈戟冷笑道:“陈戟,本郡主想说,你怎么想这么美呢,让本郡主入住你家里去…本郡主还要不要名声了!”

说罢,不等着陈戟辩解,唐娇又是态度坚决开口道:“行了,少废话,本郡主说要去住客店,便去客店,再废话,你自个儿滚回去!”

第56章

虽然陈戟有心劝阻, 但唐娇显然根本不会听他的话。

而他们这一行, 这一路上, 也都是唐娇主事惯了, 便是底下人虽然也觉得入住客店就像是陈戟所言的那般, 并不安全, 但见唐娇一脸坚决,也都不敢再吱声。

陈戟也怕唐娇一个不高兴,真的直接让他“滚”了, 将他给甩了。

毕竟这位唐娇郡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完全不觉得奇怪。

所以便是陈戟自己, 倒也不敢再与唐娇争辩, 只好命底下人寻了京中最大一处客店, 直接去预定了客店中一处院子, 独门独户, 又让底下人先去检查了, 方才将唐娇带了过去。

也幸的如今虽然因为皇帝的寿辰,京中来往人员的确是繁荣许多,可那些进京之人, 多数都是达官显贵,全给安排在驿站中,而普通的民众进京又多了不少的限制,这才让京中的客店之中,还有空闲的院子。

当然,陈戟便是安排了京中最好的一处客店给唐娇歇下, 但不管是环境、摆设,自是不可与驿站之中的相比。

蒋嬷嬷与双碧丫鬟看过之后,皆是忍不住皱眉,只觉得委屈了唐娇。倒是唐娇这一回,却显得分外好伺候,看过之后,竟然没有提出半分不满的意见,便直接让底下人收拾着给她入住了。

蒋嬷嬷与双碧丫鬟见唐娇意已决,也只能无奈下去安排,让底下人去要了热水,又换了屋内的床铺摆设,伺候着唐娇沐浴更衣。

唐娇向来娇气,但如今面对此处简陋的条件,竟是连眉头没有皱一下,呆收拾妥当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只着一身雪白中衣,由着蒋嬷嬷与双碧丫鬟替她绞干头发。

屋内熏着他们自己带来的云香,淡淡的带着一股甜味儿,加之屋内又升着暖炉,暖烘烘的,让人见之昏昏欲睡。

便是蒋嬷嬷与双碧丫鬟,这会儿也是显露出了几分疲态,唯有唐娇,看着梳妆镜前的自己,眼里没有丝毫的睡意。

碧玉拿出了一罐膏脂,打开罐子递入唐娇手中,唐娇用指腹轻轻的挖了一小颗,放在手中慢慢揉开后,轻轻的拍在自己的面颊上,而原本白皙的肌肤,在膏脂的润泽下,显得更加润泽。

唐娇在涂完膏脂后,手却并未从面上落下,而是顺着自己的目光,贴在了眉眼之处。

其实,便是身边人不提醒,唐娇仍然知晓,自己长得与母亲未央长公主十分相像,当然并非是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眉眼之间,足足有七八分相似。唯一不像的地方,可能便是脸型与鼻子,她的母亲鼻子更加高耸一些,脸型则是圆润的鹅蛋型,显得气势非凡又雍容华贵,而她的鼻子更显秀丽、脸型也是小小的瓜子脸,反倒多了一份小姑娘的娇态与清丽。

但是当她每回发怒、盛气凌人说话的时候,却听说气质与姿态,像足了当年的未央长公主。

旁人与唐娇说这话的时候,是恭维,而太后与唐娇说这话的时候,是疼爱,唯有唐娇,在听得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却是厌烦与不耐。她没有表露,耳边听到这样的话,越来越多。

甚至连蒋嬷嬷也忍不住常在她耳边感叹:“当年听说长公主容颜盛世,美冠京城,郡主与长公主虽不是十足想象,却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美丽极了!”

唐娇放下了自己的手,目光透过镜面,落在了身后的蒋嬷嬷身上,她微微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而在这个时候,门口却是听得宫人的通禀之声传来,却是陈戟来了。

来给她送膳食。

唐娇眉眼未动,只是安静的坐在镜前,指腹又是沾了一些口脂,慢慢的点在了唇间,面容也瞬间变得更加娇艳。

蒋嬷嬷将手中的帕子交给了碧芝,自己则是到了门口,拦下陈戟。

陈戟倒是十分知礼,见蒋嬷嬷出来,只让宫人们将从厨房内新送来的菜肴端入,自己则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守着。

蒋嬷嬷见着陈戟这般,心中倒是有些不忍了。

其实蒋嬷嬷是个十分心软之人,当年陈家军到福王府中,虽然给蒋嬷嬷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可事情已经这些年过去了,而这些年,陈戟守在唐娇身边,尽职尽责,甚至是温和体贴。这一切,蒋嬷嬷都是看在眼里。

更别提就在不久前,陈戟为了护着唐娇,甚至还断过手臂…

她想到了这里,忍不住冲着陈戟轻声道:“陈将军,郡主这边无事,您也一路劳累,回去歇歇吧!”

“无事。”

陈戟闻言,冲着蒋嬷嬷轻轻的笑了一下,开口温声道:“郡主这一路上,忙着赶路也没好好用膳过,这些膳食倒也不知是否和郡主的胃口,嬷嬷看看郡主可有好好用下,若是郡主不喜,那末将再让人去外边酒楼里订。”

“陈将军有心了。”

蒋嬷嬷知晓,陈戟这人说是好说话,却也固执的紧,这会儿要等在门口看唐娇是否喜欢膳食,便决计不会离开。

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劝,转身走入了屋内。

屋内,唐娇由着碧芝伺候,穿好外衣后,却并未走到外屋,而是直接让宫人们将膳食捧进了屋里。

膳食自是比不得唐娇平日里的用度,但能够在此处客店凑上这么一桌子菜,也足以见得陈戟的用心。

蒋嬷嬷见唐娇只是看着,并未动筷,倒是有心劝说,自己捡起了桌上的膳具,递给了唐娇,轻声劝说道:“郡主,这桌子膳食,倒是比先时的好许多,陈将军费心了,您用些?”

唐娇目光淡淡的扫过桌上的膳食,又是看着蒋嬷嬷期待的目光,面上倒是有些似笑非笑开口道:“嬷嬷对陈戟印象倒是不错,竟是不遗余力替他说起话来了!”

蒋嬷嬷跟了唐娇这许久,虽是愚钝,但也算是听出了唐娇话中的意思,分明便是不喜她为陈戟说话。

但蒋嬷嬷作为唐娇身边极为得力之人,自然也清楚她家郡主对她的纵容,倒也不怕,只是笑道:“嬷嬷哪里是为陈将军说话,是因为郡主的缘故,才有心偏袒了陈将军几句。”

蒋嬷嬷说完这话,又是轻笑道:“陈将军对郡主的用心,便是嬷嬷这个外人看着都是感动,而且之前陈将军为郡主舍命相救,差点断了一只手臂,这事儿…嬷嬷心中始终是记着的。”

听着蒋嬷嬷又是提及到这事儿,唐娇却是没好气的反瞪了蒋嬷嬷一眼。

陈戟舍命相救她,这事情说起来,莫说是蒋嬷嬷,便是太后都对陈戟充满好感,但唯有唐娇,心中却是觉得无语至极。她心中其实还觉得陈戟多事,谁要他舍命相救!又是谁要他多管闲事了!

而且,那一日若非陈戟,她或许根本便不会出事。

这事儿真正说起,还是得从唐娇学马说起。

唐娇儿时是学过一段时间的骑马之术,虽然未央长公主并不同意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学骑马,可她有兴趣,而她的父王与兄长们都甚是宠爱着她,甚至她的父王还送了他一匹小小的枣红色小马儿。兄长还在世的时候,也常带着她去庄上跑马。只是后来福王府中出事,她进宫后,便将只学了一半的马术给扔下了。

前段时日,她也是无意间晃到了行宫之中养马之处,看着养在马厩里的马匹,她一时心痒,便让人牵了一匹最是温顺的母马出来,打算重新捡起曾经学过的马术。

她学马这事儿,倒真不是在寻死。

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当年她的马术也并没有学的很好,可骑一匹温顺的母马跑上几圈,唐娇却是能够驾驭,故而她也是不顾马场里的宫人阻止,自己动作不娴熟的爬上了马,然后令宫人牵着她在马场里走上一圈,稍稍熟悉,便将宫人打发走,打算自己慢慢跑上几圈。

可是谁料,她这边才拿着鞭子驱赶马儿跑了几步路,恰好陈戟就出现了,他看到唐娇摇摇欲坠的坐在马上的样子,紧张的不行,可能也是怕惊吓到唐娇,自己却是骑了一匹马,想从背后偷偷将唐娇“救”下。

唐娇哪里知晓身后会突然冒出一个自以为是来救她的人,她正是在摩挲着有些生疏的骑马之术,背后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想将她一把捞过,她直觉便是挣扎,却未料,这动静却是惊动了唐娇胯下的母马,这马儿再温顺,也受不得惊吓,而陈戟所骑的那匹马,又是从战场上下来,气势惊人,越发让唐娇所骑的母马焦躁不安。

结果,唐娇还真就这么被从马上甩了下来…

陈戟瞧见,干脆让自己做了垫背,将唐娇接下护在身下,又是由着受惊的马儿踩了他的手臂…

如此,生生坐实了陈戟舍身救她之事。

唐娇可不想无缘无故多一个所谓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与太后和蒋嬷嬷等人解释了,奈何众人就是不相信她的话,只觉得她是逞能,不愿意承认陈戟救他,每次都是用胡闹的目光来看待她。

别提让唐娇心中有多么的憋屈。

而唐娇这般性子,哪里是能够容忍的,她也是多次与陈戟想要说清楚这事儿,但每一回,陈戟都是用那种包容的目光看着她,嘴里又是说着不敢担上郡主的救命之恩,都是他应做的。可说到底,心中还是认为唐娇当初就是在自寻死路。

所以这会儿,蒋嬷嬷不提这事儿倒也罢了,一提唐娇心中便是一肚子的火。

便是原本打算用膳,这会儿也是一点胃口都没了。

她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蒋嬷嬷,冷声开口道:“就这些东西,还不如路上吃的那些呢,怎么吃啊!”

“郡主…”

蒋嬷嬷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唐娇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道:“行了,让人撤下吧,我去外边自个儿用。”

说罢,唐娇却是直接往外边走去。

而她的举动,引得蒋嬷嬷与双碧丫鬟大惊,碧玉匆匆忙忙摘了一定纱帽,而蒋嬷嬷则是满脸不赞同,想要劝说唐娇回去。

虽然本朝对女子限制倒不若前朝一般严格,可那有贵女出现在酒楼中,大庭广众之下任人围观的。

陈戟听得屋内的动静,也是忍不住抬起了头,满眼担忧的看着。

瞧见唐娇气势汹汹走出来,陈戟下意识走到了唐娇跟前一拦,唐娇看着陈戟,却是冷笑:“你想阻止我?”

“郡主严重了,只是郡主若是想出去用膳,请稍等一下,末将这边去安排。”

陈戟含笑开口说着,语气中甚是纵容,这让匆匆赶上来的蒋嬷嬷听着,心中又是一阵哀叹,若她来说,这陈将军什么都好,就是太纵着他家郡主了。

她家郡主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又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旁人不拦着,还要这般助纣为虐,简直…

但唐娇执意如此,陈戟又是纵容,她虽是唐娇的教养嬷嬷,又能够说什么。

等到蒋嬷嬷与双碧丫鬟随着唐娇出现在酒楼的包厢时,心中还有几分茫然。

蒋嬷嬷心里更是有些后悔,当初唐娇提出要提早回京时,她便就该在太后面前劝着莫答应,之前太后面前,唐娇多少还有几分收敛,可如今没了太后,唐娇竟然连酒楼这样鱼龙混杂之地,也来了。

这处酒楼的包厢设置极为巧妙,并非是单间包厢,门关闭的严严实实,而是用几道屏风隔开,屋子里的人安静,便能够清楚的听到外边大堂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