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站在门内,看着一屋子的热闹忙碌,有些插不进去。

这是她的青羽哥哥?

记得青羽哥哥不喜喝酒,而眼前这四皇子,从昨夜出门,今日这个时候才回府,看样子是饮酒作乐了一整晚。

可若不是,为何她总觉得那么熟悉?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些出去,别打扰了爷休息。”紫鸢的声音传来,茵茵回神,才发现,方才屋子里的一干下人全出了房间。

茵茵朝床榻看了一眼,这一眼,惹来紫鸢的一声轻嗤,“一个末等丫鬟,还想留下来伺候爷不成?”

茵茵转身出了房间,门在身后被关上,紫鸢并没有跟着出来,茵茵蹙眉,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哼,都是下人,可大丫鬟还是不一样的,紫鸢姑娘以后怕是做主子的。”身后有丫鬟小声说着。

茵茵眉心皱得更深,想到那晚四皇子醉酒后念着的名字,心中不是滋味儿,索性出了院子,刚走不多久,便有主院的丫鬟匆匆找来,“紫鸢姑娘让你过去。”

紫鸢?她不是在房中伺候四皇子吗?

茵茵诧异,但还是回了主院,院子里,原本在主屋外候着的下人全被遣散,此刻,门口只站着紫鸢一人,紫鸢看到茵茵,上下打量,那眼神,让人如坐针毡。

“紫鸢姑娘…”

“爷体谅我操劳,今日,你去伺候爷。”紫鸢语气不悦,茵茵吃惊的对上紫鸢的眼,紫鸢的脸上,却已带了笑意,“茵茵,你是这院中的新人,这里的规矩我得提醒你,主子是皇子,可不是你一个低等丫头可以肖想的,你可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茵茵明白紫鸢的意思,心中觉得好笑,进了房间,房中的人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动静,茵茵走近,看着睡着的人,蹙眉,沉吟半响,低低开口,“你是他吗?”

没人回答,此刻,对茵茵来说又是一个好机会,可她却再次犹豫了,转身,坐在榻前,背靠着床,低声呢喃,“我不过是和娘亲离了一趟家,回来时,付家就不在了,你也不在了,我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娘亲却不让我提起你,她说,会引来杀身之祸,有人偷偷跟我说,你死了,整个付家的人都死了,可我不相信,后来,我独自离家,去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你…”

房间里,女子的声音轻柔如春风,床上,本已睡着的男子,手却动了动,可终究是没有睁开眼…

那日之后,四皇子鲜少出府。

茵茵她知道那日他醒着,所以,她才说了那么多,他没有动静意味着什么,她心中明白,却不点破,二人极有默契,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不知是他的刻意,还是她的刻意,那抹身影,总在他的视线里。

主院里,一切都似寻常,不过,紫鸢看她的眼神更是不喜。

她多次想问,为什么他成了四皇子,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可每次都没机会问出口,但便是这样,她也很满足,好似回到年少时,她追在他身后的日子,她能时时能看到他。

这日,四皇子得了宣召进宫,临走时,她无意间迎上他的视线,从那眼里,她看到了往日里不曾见到过的热切,众人不经意间,他在她耳边道,“等我回府。”

茵茵诧异,寻味这句话,却琢磨不透,四皇子离开,紫鸢差她去花园打理花圃,几乎一整日,茵茵都没得空离开花圃一步。

这夜,四皇子回来得格外晚,因着他临走时的吩咐,茵茵在院中等着,却不知何时,倦意袭来,轻靠在墙壁的她昏昏睡去。

赤骥回来时,脸色阴沉,看到黑暗中的身影,不由蹙眉,犹豫半响,终归上前,坐在她身旁,不知何时,从怀中摸出一支玉簪,凝视这张脸许久,长长叹了口气,将玉簪插在她的发间,起身之时,眼底一抹无奈划过。

赤骥将茵茵送回了下人房,回来时,紫鸢站在门口。

“爷…喜欢她?”

方才,她看到了,爷平日里虽风流,但方才对茵茵却不一样。

赤骥敛眉,没有理会紫鸢,径自进屋,紫鸢似乎急了,“爷,她…她不过是个最末等的小丫鬟。”

赤骥顿住脚步,眼底不悦凝聚,转身看向紫鸢,“你喜欢本皇子?”

紫鸢微愣,回过神来,乱了方寸,声音却坚定,“是。”

赤骥眸子收紧,“为了我,什么都能做?”

紫鸢急切的表明心意,“是,从爷将紫鸢救回来,紫鸢就…”

“好,你进来。”赤骥没待她说完,似对她后面的话不感兴趣。

紫鸢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忐忑的跟在身后,翌日一早,平日里主子梳洗,都是大丫鬟紫鸢在张罗,可这一早,众人却寻不到紫鸢,临时另外一个丫鬟顶了上去,听到屋内有了动静,丫鬟推门而入,屋子里,已没了四皇子的身影,但床上…

那丫鬟看到床上的紫鸢,愣了好半响,很快,紫鸢被爷收了房的事在府上传开。

茵茵握着手中的玉簪,看着春风面满的紫鸢,方才,所有的兴奋都消失不见,耳边各种声音盘旋。

有人说,昨日爷进宫,皇上欲将詹家的小姐赐婚给爷,爷当即抗旨。

有人说,爷心中有佳人,爷抗旨,是为了紫鸢姑娘。

有人说,爷和紫鸢姑娘终成眷属。

终成眷属吗?那她手中的玉簪,又算什么?

茵茵蹙眉,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措手不及,抬眼,正瞧见四皇子走来,茵茵心中做了决定,大步迎上了那个男人,她需要一个答案。

茵茵站在四皇子面前时,所有人都看着,当质问的话从口中说出,每个人的眼里,都是诧异,随之而来的是轻笑。

她的质问,他不答,只是绕过她,走向院中的紫鸢。

茵茵皱眉,却不甘心,“这玉簪…”

“什么玉簪?你该不会以为这玉簪是本皇子送给你的吧,呵,如果当真这么以为,那就当这玉簪是本皇子赏给你的了。”赤骥没有转身,是四皇子一贯的轻佻语气。

这语气,茵茵觉得陌生,他分明是付青羽,可为何…

“茵茵,都看得出你喜欢爷,可你得弄清楚你的身份。”紫鸢开口,人在赤骥身侧,似在向茵茵炫耀什么,“这玉簪,怕是哪个暗恋你的小厮给的吧,你若要将他找出来,我们大家倒也可以帮帮你。”

爷对茵茵的态度,让紫鸢欣喜,也让她决意大着胆子赌一把。

茵茵红了脸,周围的丫鬟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入耳的话,难听至极,赤骥蹙眉,大步走进房,茵茵想追上去,却被紫鸢拦住。

紫鸢抽过茵茵手中的玉簪,不怀好意的一笑,手一松,茵茵来不及接住,玉簪落地,应声而裂。

“有些东西,不该是你的,就不要去肖想。”紫鸢轻声在她耳边道。

茵茵看着碎裂的玉簪,双眼通红,突然抬手,一巴掌打在紫鸢脸上,紫鸢猝不及防,这一巴掌,让在场所有人都懵了,紫鸢回过神,看着茵茵,更是嫉恨,可她却没有对茵茵发难,呼天抢地的跑进屋,想要告状,可还没开口,四皇子便冷冷扫了她一眼。

“你也该明白你的身份。”低低的声音带着怒意,一下子,让紫鸢所有的心思都烟消云散,“关门。”

紫鸢一愣,房门被关上,将茵茵的视线,隔绝在门外。

茵茵回了厨房原来的岗位,原因是她冲撞了四皇子的爱妾,府上,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格外怪异,似不屑,又似同情。

好些日子,茵茵都没见到四皇子,只是不断的听到四皇子和紫鸢姑娘恩爱的消息,一日日,茵茵似有些麻木,她回想年少时的种种,回想这许多年的寻找,竟有些恍惚。

年少的承诺,或许他早已忘了。

自己多年的寻找,或许,也不过是一种执念,听闻,爱妾在旁,他很开心,她若纠缠,又有什么意义?

或者,她该离开这里。

这念头,在心底盘桓了好些日子,可终究做不了最后的决定。

夜里,茵茵望着主院的方向叹气,那日她将摔碎的玉簪捡了回来,舍不得丢弃,可每每看见,却心中抽痛。

赤骥站在下人房外,听着屋子里的叹气声,眉心紧皱,不远处,紫鸢看着四皇子,满脸不甘,不知过了多久,赤骥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男人迎面而来,紫鸢也不躲闪,看着主子从面前走过,犹豫挣扎,终究还是开口,“主子喜欢,何不将她收了房?”

赤骥蹙眉,似这“收房”二字,对她来说是侮辱,“她不一样…想个法子,让她离开吧!”

那句“她不一样”,紫鸢听着分外刺耳,这日后,四皇子闭门不出,只让紫鸢陪在房内,府上所有人心中都暗暗羡慕紫鸢深受主子疼爱。

可只有紫鸢知道,这“疼爱”的真相。

茵茵离开的决定,终究没有做下,这府上的一方天地是离他最近的地方,她还是舍不得。

可她没想到,这日午后,府上的家丁气势汹汹的闯入厨房,不由分说的想将她带走,游历江湖这些年,她学了些身手,可在听到“主子”二字时,她却没有反抗,跟着到了主院。

主院房间里,此刻茵茵面对的,不止赤骥,还有紫鸢。

“你这恶奴,竟敢害我!”紫鸢凄身控诉,躺在榻上的她,满脸愤怒。

茵茵皱眉,“我没有。”

她不会害她,也不屑害她。

“没有?那你敢说,这碗燕窝不是你做的?”紫鸢瞪着茵茵,她不知道,这么个小丫鬟,到底哪里得了主子喜欢。

茵茵看了榻旁桌子上摆着的半碗燕窝,“是我做的。”

紫鸢的吃食,本是由厨房一位嬷嬷负责,可昨日,嬷嬷告假回家探亲,这事情便落在了她的头上。

“哼,还算你有种承认。”紫鸢冷哼,“来人,这恶奴妄图害主,将她押下去,打三十大板,赶出四皇子府。”

三十大板?一旁的赤骥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眼底不悦弥漫,看了一眼茵茵,那一眼正对上茵茵的视线。

“我没有害她。”茵茵凝视着赤骥的眼,她不在意紫鸢的指控,她在意的是,他相不相信她。

赤骥眉心皱得更深了些,却是轻声一笑,“带下去,以后,这奴才和我四皇子府,不再有半点儿关系。”

说罢,一甩衣袖,起身进了内堂,茵茵心中微怔,看着那背影,回过神来之时,人已被几个家丁架着出了房间,她没有反抗,只是嘴角的笑,益发诡异。

三十大板还未过半,茵茵就昏厥了过去,醒来之时,人在郊外的一户农户家里,那户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那大娘对她说,她昏在郊外田间,她和老头子正巧路过,才将她捡了回来。

茵茵趴在床上,不说话,脑中他决然的背影,挥之不去。

老夫妻是对好人,对她悉心照料,伤的前几天,她总是昏昏沉沉,这日,她似乎又烧得糊涂了,隐约间,她看到他进了屋,照料她后背的伤,那么温柔怜惜,她知道,自己又做梦了,若以往,便是知道是梦,她也会享受梦中和他的亲近,但现在,她却失了兴致。

她不说话,他似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可她也听不真切,如此好几日,烧退了下去,她的意识也渐渐清醒。

晚上,不再迷迷糊糊的做梦,可依旧不愿说话,她想着,等伤好了,她就离开,她曾为了寻找他,游历江湖,以后,江湖就是她的家,等过些时候,她会再来昌都,报答这对老夫妻。

脑中浮现出一抹身影,但很快,就刻意挥开,她没想到,她的伤还没好妥帖,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农家小院,一辆华贵的马车,和这院子格格不入,房间里,气氛诡异,两个女子,一个趴在床上,一个站在床前,许久都没有说话。

茵茵第一眼看到紫鸢,心中有过诧异,但很快,眼底就只剩下平静,那种什么都入不了眼的平静。

这倒让紫鸢心中不悦,终于按耐不住,“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茵茵蹙眉,没有言语,紫鸢心中更是气,瞥了一眼她的背上,冷笑,“别以为,他每日晚上来看你,就真是疼你,他若真疼你,当初就不会让你受那三十大板。”

每日晚上来看她?茵茵眸中起了一片涟漪,回想起这几日那些迷迷糊糊中的梦?当真是他吗?

仅是一瞬,那眼中的涟漪归于平静,趴在床上,顺眼望去,窗外院子里的柳树发了新芽,记得当年,她顽皮,爬上了青羽哥哥家的柳树不小心摔了下来,是他在树下当了肉垫。

想到过往,茵茵笑了,那笑容落入紫鸢眼中,却分外刺眼,她在想什么?爷这些时日的照料吗?

心里冷哼,紫鸢上前,“你休要得意,昌都城内许多人可都知道,爷爱的是我,爷甚至不惜抗旨拒婚,爷那是为了我紫鸢!”

紫鸢是吼出来的,似这样才能让人看不出她底气不足,茵茵皱眉,缓缓看向紫鸢,似终于引起茵茵的注意,紫鸢扬了扬下巴。

“既然知道他是为了你,你何必又在这里对我叫嚣?”茵茵开口,不咸不淡,对于紫鸢,她一直没有好印象,在四皇子府,她事事顺从,可本来的她,并非好欺。

紫鸢脸一红,“你…”

“紫鸢姑娘,我已被赶出了四皇子府,不会再成为你的威胁。”况且,她自始至终,都不是任何人的威胁。

紫鸢却不认同,她这个“四皇子最爱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最清楚不过,深吸了一口气,“爷是心善之人,念在你好歹也在府上待了些时日,才会如此对你照顾,你也知道你的身份,野鸡怎能成得了凤凰?”

茵茵蹙眉,野鸡?

“紫鸢姑娘忘了你以前也是皇子府的丫鬟了?”茵茵轻笑,紫鸢脸色瞬间变了,茵茵别开眼,继续看向窗外,“紫鸢姑娘走吧,你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如你所说,我只是个被赶出来的丫鬟,并不值得花心思当成敌人对付,紫鸢姑娘,慢走不送。”

茵茵下了逐客令,紫鸢虽气急,却也不知再留下该如何对付,今日,她本是来敲打茵茵的,却没想到,反讨了一肚子气,这茵茵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心中气结,紫鸢怨恨的看了茵茵一眼,出了房间,房间外,一个老婆子满脸焦急的在院中踱着步,担忧的朝屋内望,看到紫鸢出来,匆匆进了房间,看到床上趴着的茵茵,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口中喃喃,“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爷子他…”

茵茵朝她笑了笑,老婆子微微晃神,这个时候,不知老爷子到城内没有…

这一日对茵茵来说分外难熬,看着窗外的柳树,总想起他,想起过往,想起这几日迷迷糊糊的似梦非梦。

不知为何,她心中越发烦躁,傍晚,简单吃了些东西,茵茵忍着背上的痛,终于走出了这个关了好些日的房间,她走过田间,寻了一处大石,就这么坐着,往回走时,已是夜里。

不远处,火光星星点点,在茵茵眼中慢慢放大,那是她住的农家。

起火了!茵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对夫妻,匆匆往回跑,到了门口,火已经将整个屋子烧了起来,屋子里,隐约传出老婆子的呼救声,茵茵想也没想的冲了进去。

赤骥赶到的时候,屋子只看得见火苗,今日,他不在府上,回府之时,瞧见了农家老爷子,当下想到茵茵,没进府邸,直接带着老爷子骑了马,便朝这边赶。

他没想到,赶到之时,会是这样的情况。

“茵茵…”赤骥大喊,她背后伤未愈,躺在床上,这火烧起来…

顾不得什么,赤骥往火里冲去,那农夫看到这情形,也早就懵了,口中不断喃喃着“老婆子”,神色恍惚。

茵茵瞧见那抹身影就要冲进火海,下意识的唤道,“青羽哥哥…”

那背影一怔,缓缓转身,看到院外的人,那女子,虽满脸脏污,满身狼狈不堪,但他依旧认得出那是谁,大步上前,将她拉入怀中,“你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青羽,你是青羽。”茵茵口中喃喃,也不挣扎,心中虽已确定他的身份,但终究还是想他亲口承认。

赤骥微僵,不再否认,“是,我是付青羽。”

得到答案,茵茵却没有预期的喜悦,“她死了,方才,我进去救她,差一点儿,我就可以救出她…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

茵茵哽咽,身体虚软在他怀里,赤骥蹙眉,明了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感受到她的自责,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不关你的事,你尽力了,你…”

他只要她没事就好。

茵茵却更是激动,“怎么不关我的事?若我不在这里,怎会无缘无故失火?付青羽,这不仅关我的事,还关你的事,关你那爱妾的事!”

茵茵看着那火从四面烧起来,那是纵火,这对农家老夫妻善良,哪里会得罪人?

是她,是他们,带来了这灾难。

这场火,怕本该是冲着她来的!

茵茵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看着这张脸,笑得凄然,赤骥心中咯噔一下,看着茵茵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心中莫名不安,“茵茵,我…”

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只能看着茵茵走到农家老爷子面前,缓缓跪下,赤骥上前将将她拉起来,可伸出手,终究僵在那里,屋子的大火依旧烧着,火光之下,映照着三人,说不出的诡异…

赤骥回到四皇子府的时候,天还未亮,府上都知昨夜四皇子未归,倒也不稀奇。

屋里的动静惊醒了紫鸢,紫鸢睁开眼,看到赤骥,立即起身,下了塌,欣喜的迎上前,“爷,你回来了。”

太过高兴的她,没有察觉到男人眼底的阴沉。

“你睡得倒安稳。”冷冷的声音,浇灭了紫鸢的欣喜,方才意识到,往日里,爷纵然是晚归,都只会直接回内厅睡觉,并不会在她这里流连,可今日…

猛然想到昨日的事,紫鸢有些不安,扯出一抹笑,“紫鸢该死,爷未归,紫鸢应该等爷,可紫鸢实在乏…”

“该死,你是该死。”赤骥怒喝出声,打断她的话,“你可知道,她死了,你会有什么下场?”

紫鸢心中咯噔一下,看着对方脸上的怒意,目光闪烁,“爷,谁死了?紫鸢不懂爷在说什么。”

赤骥眸中颜色更加冰冷,“不懂吗?那我便好好告诉你。”

话落,人已抓着紫鸢的手腕儿,大步走出了房间,紫鸢不敢反抗,一路心中忐忑,她知道,这是往郊外那个农家的路,死了?茵茵死了吗?她卧病在床,昨晚那场大火,她定逃不掉,可爷…

“爷,紫鸢什么都没做。”紫鸢开口,面对满脸阴沉的男人,却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赤骥却不说话,更让紫鸢心中忐忑,到了农家,已是天亮,昨夜大火熄灭后,茵茵去收敛了老婆婆的尸骨,在院子旁选了一个地方埋下,当紫鸢看到跪在墓前的茵茵时,脸色更是难看,当茵茵看到紫鸢时,眼里更是冰冷。

“跪下。”茵茵冷声开口,不知为何,紫鸢竟觉心中泛寒,虽不情愿,却不得不跪着。

“你要烧死的人是我,可为何…”茵茵口中喃喃,脑中老婆婆在火中的画面挥之不去。

紫鸢心里一颤,目光闪烁,“不是我,不是…”

“不是你?我找到证据,看你如何抵赖,而这几日,你就在她的墓前给我好好跪着。”

茵茵看了紫鸢一眼,那眼神,让紫鸢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高扬着下巴,“你凭什么让我跪?”

话刚说完,被谁踢了一脚,脚下一软,再次跪在地上,紫鸢本想开骂,看到踢她的人,却瑟缩了一下,茵茵看在眼里,嘴角一抹讽刺。

自那日后,茵茵带着老爷子进了昌都城,找了一处客栈安置下来,赤骥跟着茵茵,茵茵却没再看他一眼,她调查着房子失火的事,很快也有了头绪,有人那日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从那户农户家的方向离开,顺着些线索,茵茵找到了那人,经那人指证,正是紫鸢指使。

紫鸢在墓前跪了几天几夜,不敢起,也不敢逃,被指认后,她再无法辩驳,之后,谁也不知道紫鸢下场如何,只知道,四皇子和爱妾郊游途中惊了马,那马车上爱妾香消玉殒,四皇子心伤,几日没有出门。

而在那四皇子没有出门的时间,一日,墓碑前,一男一女一前一后的站着,女子手中的包袱,在那男子眼里,分外刺眼。

茵茵离开了昌都,一切,好似回到了以前,只是,她不再刻意寻找。

两年的时间,她回了昌都城几次,每次仅是探望了老爷子,再去那老妇的坟前祭拜,之后便离开,年少的许多事,她不再刻意去想,却时常听闻关于四皇子的消息。

四皇子恋上了某个花魁,四皇子又喜欢上了某个戏子,茵茵只是淡然一笑,当年,她没有追问,为何付青羽变成了四皇子,连脸也一同变了,她知道,或许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

她隐隐感觉,他在做着什么大事,也隐隐感觉,有四皇子在,付青羽就不会在,而她也永远找不回过往,她以为,她们不会那么容易再相见,却没料到,上次她回昌都,却见到了他。

他说,他需要可靠的人帮他,而她是最佳人选。

茵茵吃惊,没想到,自己对他来说,是可靠的人,她本不同意,他又说,是上次将玉佩还给她的报答,想到那玉佩,茵茵没有拒绝,从那后,茵茵又成了丫鬟,以不同的名字,不同的面容,在不同的府上,打探着他需要的消息。

进凤府,赤骥强烈反对,可她还是进了,在凤府,待了不到一个月,他竟来了府上,她看到他时,明显诧异,以往每次,他都不会如此来府上,而他的反应却是…迷恋。

四皇子看上凤府小丫鬟的事,很快在凤府就人尽皆知,府上的其他丫鬟皆是羡慕不已,都说,她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凤二老爷不知怀着什么心思,每次四皇子来府上,都让茵茵在旁伺候。

在人前,他是四皇子,她是小丫鬟,他对她各种不加掩饰的调戏。

在人后,他总是沉默,只是看着她,有时候欲言又止。

茵茵觉得恍惚,两人之间,说不出的诡异,直到那一夜,他匆匆冲进她的房间,将被窝中的她掳走,那一夜,她发了飚,也是在那一夜,她见到了东秦来的宸王和一个小侍卫,她发现,四皇子和那宸王关系不一般。

这让她联想到了他的变脸,更联想到了他在做的事。

再次见到宸王和小侍卫时,她知道了小侍卫的真实身份,她竟是个女子,王妃怀了身孕,她成了她的侍女,那之后,她知道,他不仅是四皇子,还是赤骥。

王妃是个聪明的女子,很快看出了她和他的不寻常,王妃有意无意的撮合,她看得出来。

看着王妃脸上的幸福,茵茵心中羡慕,回想年少的时候也越发多了,她想,如果当初付家没有变故,是不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成了青羽哥哥的妻,她也会如王妃这般幸福。

凤家没落,墨家没了,詹家也没了,那次,他欣喜的对她说,等一切结束,他就带她离开,去她想去的地方。

他说完,没等她回应,他就走了,逃似的,她看着那背影,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小余儿满月那日,所有的事情,都那么措手不及,五皇子刺杀皇上,皇上中了毒,凤皇后被赐死,皇上下令,宸王继承皇位,茵茵本以为,宸王登上皇位,一切就结束了,那青羽哥哥便可以带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可没想到,新皇登基,那些个暗藏的毒瘤,陆续冒了出来,二皇子不死心,善亲王野心暴露,甚至连凤府的大少夫人,也开始作乱。

除此之外,还有个蕙妃。

她陆续听到消息,说四皇子往蕙妃那里,走得越发勤便,偶尔听见宫中有人切切私语,有人说,四皇子和蕙妃娘娘暧昧不清,有人说,四皇子想取新皇的位置而代之。

初听到这些消息,她本不在意,她知道他是新皇的人,不会背叛新皇,可那晚,她亲眼瞧见蕙妃在他的怀中,他的眼神,分外迷离。

事后,她质问,他只是看着她,嘴角微扬,那神态满是鄙夷,他说,“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只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才多看你两眼,你该不会以为,我当真会纳你为妃?你不过是个宫女而已。”

她始终忘不了他说这话的脸,他说完这话,转身离开,留下她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那之后,她没再见过她,之后不久,新皇重病,那蕙妃的气焰越发嚣张了,饶是她也看得出她的动作,她想将那婴孩推上帝位,可他呢?

到底真的受了蕙妃的蛊惑,还是,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另有隐情?

可她却没有心思去想太多,在宫里,浑浑噩噩的过着,直到那一晚,王妃回来了,王妃回来,带着人营救新皇,那一夜分外凶险,惠妃死在乱刀之下,那时,她看着他的反应,从他的眼里,她看到了解脱。

那夜之后,新皇肃清了朝中所有潜伏的危险势力,重新掌权,整个北燕,已是一番新的景象。

茵茵依旧在皇后身旁伺候,偶尔见到赤骥,二人只是一个点头,却鲜少说话。

新皇的新政,需要他四皇子的支持。

几个月后,茵茵对安宁提出离开。

安宁只是看着她,“你不等赤骥?”

“不等了。”她突然很怀念曾经江湖行走那段时光,所以,她想离开。

安宁并没有挽留,临走时,安宁亲自城门相送,茵茵走远,却没发现,那城门口,一骑骏马停住,马上,男人皱着眉,正是赤骥。

“你来晚了,抱歉,没替你留她。”安宁开口,上了马车,看了一眼赤骥,并非是四皇子那风流对模样,安宁不由恍惚,莫名问出口,“你到底是谁?”

四皇子?赤骥?还是茵茵心中的那人?

骏马上的男人看着远方早已走远对身影,嘴角微扬,“遇到主子之前,我叫付青羽,北燕阜阳付家。”

这下,换安宁一诧,阜阳付家?她听过,那本是北燕一个地方首富,名声颇旺,可后来,付家不知为何,就不存在来。

安宁知道,这其中,定有太多大事情,安宁没有多问,临走之时,对赤骥道,“你并非四皇子,找个时候,就让四皇子消失吧!”

新帝新政的一年内,传出四皇子重病的消息,那消息传遍了整个北燕天下。

据说,皇宫里的御医天天在四皇子府内候着,可四皇子依旧药石无医,没多久,就传出四皇子离世的消息。

北燕阜阳城。

雨一连下了几天几夜。

一户人家后院,凉亭里,一女子坐在摇椅上,交叠着腿,看着某个方向入神。

“茵姑娘,你在看隔壁的院子吗?”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那是府上的老妈子,“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手笔,竟在重建那个院子,付家老院本来就大,这重建起来,可要花不少银子呢。”

茵茵皱眉,几个月前,隔壁就已经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