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娜结结巴巴地道:“当家的…真是大燕的靖王殿下?”

慕容琪凝重点头。

在他未恢复记忆前,他似乎一直在抗拒秦文所说的身份,就在他刚恢复记忆时,也是无奈地接受,直至温双告诉他,太上皇因他遇害而落下病根,长辈们因他的早逝而黯然神伤,他恍然明白,他不能再逃避了。

他是长辈们的希望,也是长辈们最看重子孙,他必须坚强地面对,不能因一个亲人的背弃,就放弃所有的亲人。更多的亲人,还是真心的疼他、爱他,呵护着他,他不返京城,只会令仇者快,亲者痛,他又如何能让那个恶毒之人阴谋得逞。

慕容琪按下心头的千般思绪,化成一句看似淡漠的“秦文,这些年辛苦你了。”

“属下不辛苦,倒是苦了殿下,在这山野做了几年的山贼。”秦文顿了一下,勾唇一笑,“殿下,你现在恢复了记忆,是不是与太平城的杨将军联络?”

白锦堂忙揖手道:“禀殿下,殿下可将亲王金牌交予属下,属下亲往太平城,杨将军见了金牌,一定会派人前来迎接殿下!”

萧娜愕然道:“唐静白,你…你也是大燕朝廷的人?”

白锦堂含着笑,“禀太太,在下是大燕捕快白锦堂。此次来到北疆,是奉旨寻找靖王殿下。皇上早就得到消息,知晓殿下还健在人世,一是寻人,二是保护殿下安危。”

萧娜面上露出喜色,也就是大燕皇帝一直在等着慕容琪还朝。原以为此生很难圆梦,连亲娘临终都嘱托她:复不了国就罢了!你只要好好活着就成。不曾想,自己竟嫁了个位高权重的大燕皇子、亲王为夫,这不是说,只要她愿意,她就能复国,替父亲兄弟报仇,把那个暴君赶下帝位。

慕容琪道:“这屋里都是自家人,说说吧,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既然皇上一早就知本王健在人世,倒也省去不少麻烦,白锦堂能在太平城杨将军那儿说上话,带着本王的亲笔书信亲走一趟。”

萧娜定定心神,她一跃成了亲王妃,这可是莫大的荣耀,而且还是带兵亲王的正妃,这可是做梦也没想到的身份。“夫君,这京城是一定要回的,以夫君的身份万不能再在此处。这么多年,我们彩凤谷上下对边城一带地形尤其熟悉,以夫君带兵打仗的本事,定能一举夺下启丹王城。”

秦文刚含着一口水,“噗哧”一声就喷了出来。

以萧娜那泼辣的性子,何曾如此温柔过,以前唤的都是“当家的”,这会子一口一个夫群,腻歪得秦文浑身的鸡皮疙瘩直冒。

萧娜愤愤地瞪了一下,“以前是山贼,往后都是皇族,自不能如以前那般说话。”

这语调,还讲道理,这是萧娜?

她从来都是直来直去,高兴了就笑,不高兴就骂,或是找人出气。

433 相认

秦文若有所思,“太太说得不错。”心下忍住笑。

萧娜是敌国皇族,即便与启丹现在的皇帝有杀父兄之仇,可也能不否认她不是大燕国人,大燕人可是很排己的,何况靖王当年在京城也是成了亲的,只那结发原配的宋氏太不成个样子,人送到皇恩寺静修,竟与太子勾\搭上了。

慕容琪淡淡地道:“当年我们从哪儿跌倒,而今就从哪处爬起。野狼岭之恨,必得我们自己来报,不雪前耻,慕容琪誓不为人!”

秦文、白锦堂知道:慕容琪是要对启丹用兵了!

现在的他,不再是几年前的他,他熟悉边城方圆数百里的地形,不光是熟悉大燕边城一带,就连启丹边城一带的地形也是了若指掌。彩凤谷更有不少启丹老人,这些人有从王都来的,还有些曾是启丹的贵族,得到这些人,就如同多了一些活地图,打入王都指日可待。

慕容琪的捏着杯盖,一下又一下地荡着上面的茶叶,即便没有茶叶,他似在荡水玩,“暂不要将我回军的消息露出去,这一次,我们要打启丹人一个措手不及。”

温双道:“殿下,属下备笔墨。”

打回王城,报仇雪恨。

萧娜等人当年是被启丹国皇帝赶出王城的,他的父亲更是被启丹国皇帝所害,能再回王城一直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

“温姨娘怎也称属下?”

秦文答道:“回太太话,温姨娘曾是殿下身边的侍卫之一。她来彩凤谷,就是为寻殿下,来得突然,不晓谷中规矩,冒范了太太,还请太太谅解。”

原来早前是慕容琪的下人,这么一个侍妾,她有何防备的。不像她,可是正妻,将来是要做亲王妃,若是能把大燕太子拉下马,那她就是太子妃…

立时,萧娜忆起,慕容琪原是嫡次子,他还有一个做太子的哥哥,这太子做久了,总有一些贪赃枉法之法,只要用得恰当,拉他下马又有何不可。

几人畅所欲言,各自发表建议,慕容琪很快就定下了法子,先与太平城的杨将军取得联系,杨将军是镇北王温鹏远的属下,值得信任,再通过杨将军向皇帝呈递密函,调动兵马,这一次他慕容琪重返战场,定要打启丹人一个措手不及,更一雪前耻。

西偏房里,江若宁躺在榻上,她的灵魂还在戒指空间内静养,戒指空间滴血认主后,又因经过二次祭炼,更与她产生共鸣,加上里面有通往神龙穴的密径,等同她虽只带了一个空间,实则却拥有两个空间。

在戒指空间内修炼,她的灵力又恢复到结丹期,可一旦出去,灵力被禁锢,她就是一个会些武功的寻常人。

慕容琪午后又来探江若宁。

站在榻前,沉声道:“瑷皇妹,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去太平城。杨将军派人来接我们一家。欠我的,我自己讨回来,野狼岭几万将士的命不能白丢,他们的血也不能白流。为了皇祖父、皇祖母,为了我们慕容氏皇族,我也不能再退让…”

七天了,江若宁还没醒过来。

每日都用参汤吊着。

秦文虽通医术,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为助江若宁醒转,慕容琪与秦文都试着将自己的内力真气输给她,可奇怪的是,根本就是输不进去。

秦文道:“许是凤歌公主与我们修炼的武功路数不同。”

江若宁在空间里的灵魂停下了修炼,她该回到身体了,再耽搁下去,更难恢复体力。拿定主意,她挽了几个手诀。

慕容琪吐了口气,转身欲去。

江若宁喉咙有些发干,不由得轻咳一声。

慕容琪快速奔回榻前,江若宁还在咳嗽:“水!水…”

慕容琪提高嗓门:“双儿!双儿!请秦文,凤歌醒了,快递温水来!”

温双正在屋里收拾行李,她的、儿子慕容泉的,还有慕容琪,加起来便有不少,猛地听到唤声,奔到屋里,见江若宁醒来,倒了温水,被慕容琪一把夺过,小心翼翼地扶了江若宁,温柔极致地给她喂水。

江若宁眨着眼睛,喝了两口水。

“皇妹慢些喝,慢些。”

江若宁一口气喝完了一盏温水,“二哥知道我?”

慕容琪道:“我都忆起了,你是我皇妹凤歌。”

江若宁勾唇一笑,“二哥,我好饿。我想吃肉粥,还想吃腌渍萝卜丝…”

温双忙道:“属下这就令厨娘准备,公主还想吃什么?”

“清淡些的就行。”

江若宁打量着屋子,她虽没醒来,可她却是有神智的,知道外头发生的所有人,她听见慕容琪与秦文商量回军营的事,商量着要出兵启丹,商量着替他自己报仇雪耻…

秦文听说江若宁醒了,风风火火地奔过来,给江若宁诊了脉,“禀殿下,公主已经恢复了两成的内力。”

昏迷七天,每日只饮两碗参汤,好在彩凤谷的野山参极多,每日都用最好的人参熬汤,也只才养回了两成内力。

慕容琪道:“你看着给公主开药调补!若回到京城,皇祖母与父皇看你这般清瘦,要怪我没能好生照顾你了。”

“二哥,姑娘以瘦为美!我以前总嫌自己太胖,这次就当是减肥了。”

慕容琪宠溺笑道:“净胡说!”

他与江若宁以前并见过,也不曾相处,可就是奇怪,他觉得与她亲近,说话也很自在。就如凤舞,虽与他一同长大,可他总看不怪凤舞的刁蛮任性,但凤舞却能与太子慕容璋相处得极好。

难不成,这是因为人有类聚,物以群分。

太子与凤舞有相同处,而他与凤歌有许多相近处。

还是,他听多了温双说凤歌的故事,在温双的嘴里,凤歌是一个敢爱敢恨,敢作敢为,不贪功好大,不刁蛮任性的女子,因她在民间长大,又比其他公主了晓民间疾苦,这也是她因皇帝袒护凤舞,不肯处罚凤舞而气恼的原因。

江若宁笑着拉着慕容琪的衣袖,她又多了一个哥哥,现在的慕容琪才是真实的他吧,以前的大当家虽然是个山贼,看上去太冷了些,“二哥,白锦堂欺负我!他算计我嫁给他,我瞧他烤的兔子、野鸡、湖鱼不错,你罚他去做烤肉,明儿我们要回城,正好烤制好了,带在路上吃用…”

秦文含着笑,公主醒了,靖王的心情不错。

温双笑道:“此次回城的人可得有三四百人…”

“白锦堂不是爱欺负人?让他欺负山里的飞禽走兽去,待他忙累了,就没空来欺负人。”

慕容琪望着秦文。

秦文道:“属下令白锦堂烤肉去!”

温双心里暗道:白锦堂的胆子不小,敢谋娶公主,也难怪公主这会恼了。白锦堂还想着请公主帮忙给他师父治腿,白锦堂的师父,也是温双的师父…

对长辈,他们都有自己的孝心。

江若宁很是神秘地道:“二哥,我知道白锦堂有另一个身份。”

白锦堂敢惹她不快,她不在乎把他给卖了,何况卖的是她二哥,当然,江若宁也有讨好慕容琪的意思,在她看来,这慕容琪比太子顺眼多了。

温双愕然道:“公主也知道他是温家大公子?”

江若宁怔住了。

她想说的是:白锦堂是御猪。

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在这刹那间,豁然开朗,她忆起每次与御猪相处,总觉得自己很久以前就认识,想了又想,还是忆不起这是谁。

“温如山?白锦堂是温如山那混蛋?”江若宁近乎惊骇。

温双哑然,面容很难看:她以为是这秘密,与其让江若宁道破,倒不如是她来说。

江若宁回忆着温如山身上的气息,在定国公府,她就觉得御猪很熟悉,在那之前,她并不认识白锦堂;后来白锦堂出现大理寺,她就认出是御猪。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变的身份。

原来如此…

她笑得怪笑。

温双见自己闯了祸,立时转身,准备开溜。

“以前,总觉哪里想不通,温如山是白锦堂。”她想摸他的脑袋,每一次他都怕得要死,他是怕被识破真相!这个混蛋!算计她一次、两次不够,还想继续算计她。

她曾给过他机会,她也曾想信任他,是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算计她,到了今昔,她不可能再相信他,甚至都不会再拿他当朋友。

江若宁道:“若本姑娘是个心窄之人,怕是数年前就被他算计死了。”一个没了名节的女子,如何在世间立足?

温如山的算计其实是一把杀人的刀,为了他的痴情,就可以枉顾他人的命。江若宁的帮忙,在他看来也成理所当然,她的善良、心软竟成他算计的软肋。

“他是拿我当软杮子了?早前算计我当宋清尘的替身,给他女儿当娘…白锦堂、温如山,这回我们的梁子结大了!”

温双正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移,突地听江若宁自言自语地提到“宋清尘”三字,立时停下了脚步,心下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慕容琪道:“宋清尘?这是怎么回事?”

江若宁道:“二哥,温如山太过分了!我那年才十三岁,小姑娘一个,他就敢算计我…”

她与温如山,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们是仇人!

他虽然不杀他,打他、骂他,但见到他她的心情就没好过。

江若宁将温如山算计她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慕容琪阴沉的着脸,数年前,因为他对在宫宴上献艺的宋清尘多看了几眼,就被太后误以为他喜欢宋清尘。

新婚花烛夜,掀开盖头,宋清尘望向他的眸光不是温柔、不是欢喜,竟是冰冷,直至现在再回想昔日她的目光分明就是怨恨。

434 话前妻(四更)

温双问道:“宋清尘的意中人是温如山?”

江若宁勾唇苦笑,“可是就在两年多前,温如山又到青溪县寻我,逼我做阿宝的亲娘…”

慕容琪陷入沉思,“温如山定是被她利用了。”

江若宁肯定地点头,“二哥说得正是,如果宋清尘真的喜欢他,就不会抛夫弃子又跟了太子…”

慕容琪是个男人啊,按理不应该对这种事感兴趣。

奇怪,温双那是什么表情?

不是吃惊,而是愤怒!

这是怎么回事?

电光火石间,江若宁恍然大悟:宋清尘是慕容琪的结发妻子!

该死,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提宋清尘。

慕容琪琪沉默不语,怕是心下很是气恼,他堂堂靖王的妻子,居然给他戴了顶顶绿帽,这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气为忿。

“二哥…”江若宁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她只想到宋清尘与温如山有段过往,想到宋清尘又易嫁太子,完全忘了,宋清尘最早嫁的男人是面前的慕容琪。宋清尘太有故事,或者太有魅力,迷得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为她前赴后继。

“二哥…对不住,我一时忘了你和宋清尘是…”

温如山该死!不是他谋娶宋清尘,而是算计无辜的江若宁。

宋清尘更该死,引诱一个又一个。

然而,慕容琪思绪一转: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太子喜欢,就让宋清尘跟他好了,太子若知他未死,定会借宋清尘来羞辱。他的正妃,却只能做太子的末等侍妾。

温双心下一沉:她一直不敢提宋清尘的事,就是怕慕容琪着恼。

他一望,带着责备,这件事秦文不晓,可温双是知道的。

温双忙道:“殿下,不是属下不说,实在是…属下不知从何说起。”温双知道宋清尘易嫁给太子为妾之事,却不知宋清尘还与温如山生了一个孩子。

江若宁以为:这种事晚说不如早说,早知道了,以免慕容琪回京后尴尬。

“二哥,宋清尘那种女子配不上你。后来,我的身世之谜解开,成了当朝公主,她与宋家寻了一个与她五官有六分相似的柳氏做阿宝的亲娘,柳氏原是青\楼女子,一朝能得脱苦海,自是听他们摆布…为将她自己开脱出来,全不顾温家的脸面,不顾阿宝的将来…”

又将柳姨娘的事细说了一番。

温双怒道:“宋家活该满门获罪!”

一个宋清尘,累了慕容琪的名声,也伤了江若宁。温如山为情所困,到底是所爱非人,被宋清尘害得丢了世子之位,更被温鹏远赶出家门。

慕容琪一凝,“宋家与逆贼慕容梁是一伙?”

江若宁点了点头,“说起这事,话就有些长。我师妹尚欢,对幼年的记忆全无,只记得她小时候被人关在一个不见天日之处,她还是一个孩子,就被人欺负,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了脏病,看上去又瘦又小,就像个寻常的九岁孩子…”

温双立在一侧,原来惊动天下的大案,竟是因江若宁为兑践承诺,要给尚欢讨公道牵出来的…

江若宁把她自己知晓的一切,都细细地讲了一遍,讲谢氏的龌龊,讲瑞郡王的狠毒,讲瑞郡王如何将当朝权贵拉下水,虽然后来,皇帝为了保护江若宁,不许她参与到审判中,但江若宁还是听捕快们说起这案子。

而她,原就熟读律法,更因参与这件案子的破获,比寻常人知道更多的内情。

慕容琪平静地听着,听到义愤处,不由怒骂“全都是国之蛀虫,简直是禽\兽不如,一个个外表光鲜,背里全都是龌龊肮脏的阴谋!慕容梁要拿捏他们,他们还甘愿把拿捏的证据送上…可恶!可恶!他们就枉披人皮!”

江若宁顿了一下,“据我所知,还有一人牵入这件大案。”

“太子慕容璋!”江若宁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父皇不愿用这个案子治他的罪。身为储君,明知慕容梁父子、谢、宋等人的所为,却为了每月的分红银子而纵容,这也是后来红楼案发,会如此令人震惊之故。

一旦父皇治罪太子,皇家颜面何存,天下百姓如何看皇家?当朝太子与恶贼联手欺负弱小,对未来百姓又该何等失望?父皇庇佑太子,着实是万不得已。他可以借旁的罪名治他之罪,却万不能因红楼案问罪。

昔日松柏林中,共发现了九百三十七具骸骨,其间年轻男子的三十七具,十五至二十五岁的年轻女子骸骨为七百七十四具,五至十四岁的幼女骸骨一百二十具,又有六具男童骸骨。

百姓称为千尸案,也是因离一千具骸骨不远…”

慕容璋蹙眉思忖:皇帝不治罪慕容璋,也是因慕容璋是嫡子,尤其是失去他后,太后、皇帝定会更为看重。而其他的皇子,除了七皇子慕容琢有些才干,旁的皇子要么碌碌无为,要么太过年幼,着实难以独挡一面。着实不得已而为之,但心下,定是对太子失望至极。

江若宁轻叹一声,“大燕律例,对百姓多有束缚,对这些世家名门却少了束缚,我曾建议父皇完善律例,约束权贵。往往真的祸害朝廷和天下的,还是这些权贵。百姓所求最是简单,他们只求吃饭穿暖,男子能娶一个健康能干的女子为妻,女子能嫁一个知冷知热的男子为夫,生儿育女,平安健康…”

“可是名门世家不同,他们求了一家荣崇,又求一族荣崇,做了五品官员就想做四品官员、三品官,就算成为当朝尚书、丞相,又想封候晋爵…*是永远也填不满的,而那些世家,如谢家仗着自己是百年大族,桃李满天下,更是野心膨胀,为虎作伥。

谢家的权势不够大么?肃毅伯之妹嫁入温氏为宗妇,谢立端之女嫁予容王为妻,可他们还想封王,想与皇家并肩…”

慕容璋静默的聆听,待江若宁落音,方道:“皇妹以为,这律例当如何修改?”

“上紧下宽,对百姓们宽容,对世家、官员严厉。旁的不说,就说朝廷的免赋令这卷,但凡有功名就免了税赋。世家名门,哪家没有数万乃至数十万亩的良田,这么多的良田,免了赋税,朝廷会减少多少收入。朝廷要运转,官员要俸禄,钱从哪里来,各郡省、州府衙门,为了如数上交税赋,就摊派到百姓头上…”

江若宁又与慕容璋算起一笔细账,说的都是以她知晓的青溪县为例,一个镇多少百姓,又有多少田地,而真正属于百姓的田地又有几何,被大户人家、权贵门阀握着的田地又几何,最后的结果是,权贵越来越富,百姓越来越穷。

兄妹二人在一处用了粥点。

江若宁继续与慕容璋聊天,说税赋不公,又说名门权贵仗着权势四下圈地,甚至各地都时有发生百姓的良田被人谋夺之事。

有时候,是慕容璋问,江若宁答。有时,又是江若宁问,慕容璋答。在这一问一答间,兄妹俩对彼此的了晓更深。

江若宁从律法谈到了百姓疾苦,最后还谈到权贵妻妾成群的事。

“寻常百姓家的男子,能娶个勤快妻子,能有自己的儿女,让一家人吃饱穿暖,到年节时买上二斤肉,就是最美的日子。凤歌以为,还应添加一卷《婚姻法》,约束名门男子娶纳姬妾的人数。酒足饭饱思****,女人多了,后宅难宁。数十上百个家组成一族,万千族人组成一国,国是千万家,家是千万国。”

“国是千万家,这家又何以成为千万国?”

江若宁道:“天下之事,不外乎家事、国事,家事为私是小,国事为公是大。一国难治,家事同样难理,不是还有俗语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解决了千万家最根本的困难,便是解决了国之大事,解决了百姓们最关心的疾苦之事…”

慕容琪只是听明白江若宁的意思,这无外乎是百姓们的疾苦解决不了,终有一日会成为大事。

“只有解决好千万个小家的矛盾,才能创造出真正的和谐盛世,让无数的家安宁,让更多的贫寒男子娶妻生子…”

慕容璋只觉新鲜,也许从来没有人说过江若宁这些,更没有说过要添加《婚姻法》进《大燕律例》,这几年,他失去记忆,是以普通男子的身份生活,自然知道百姓们的所需所求。

兄妹二人谈天说地,直说到近四更时分,温双见江若宁似有困乏之意,方道:“殿下,公主大病初愈,得歇下了。”

慕容琪这才起身回了他与温双的屋子。

这一夜,他躺在榻上,想了许多。

想是想宋清尘背叛他的事,再是想江若宁说的那些问题。

改大燕律例,约束权贵官员,对百姓适当放宽,还有江若宁说改税赋的事,让权贵越来越富,可百姓却越来越穷,天下的权贵只是少数,而百姓才理绝大部分的人群。

温双翻了个身,现在躺在他身边,越发让她小心翼翼,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只是身份卑微的属下侍卫。“殿下还没睡着?”

“我在想凤歌说的事,说的话…”他疏了一口气,“离京数年,没想发生那么多的事。”

“殿下不会怪白锦堂吧?”

435 叛徒

慕容琪勾唇冷笑,“真没瞧出来,他也有如此疯狂的时候,为了迎娶宋清尘,煞费苦心地算计凤歌。”他顿了片刻,不紧不慢,不知是同情还是讥讽,“只怕…温如山是瞧错了人。”

温双心下微诧:他怎会说出此话?却不得不感佩慕容琪的猜测,“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全心投入却被她背弃。”

慕容琪怪他作甚?温如山已得到处罚。“本王好奇的是,凤歌说她发现了白锦堂的秘密,显然不是你说的白锦堂是温如山,到底是什么秘密?”

温双猜不到。

江若宁说出温如山与宋清尘的事,已够慕容琪、温双吃惊,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们不知道的。

慕容琪轻声道:“当年在宫中,本王几次瞧见双福与太子宫的侍卫卢平见面,后在野狼岭是双福第一个发现穿着主帅战袍的人是马啸所扮,这也使得包围我们的启丹下令射箭,数万将士丧命乱箭之下。

我在想,双福是何时背叛本王。

而双福又是何时与启丹人勾结在一起的?

今日听凤歌一说,本王突然想明白,双福是自小与本王一道长大,他跟本王的时候比你跟本王的时间还久。后来知道,宋清尘易嫁太子,我就懂了…”

温双是侍卫,自小学会的就是遵从主子的命令。

慕容琪说他懂了,可她没弄明白,有些事,不是她能问的,以前可以问,现在不能问,她现在是慕容琪的女人,更是慕容泉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