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是被大太太与温双扶走的,直到离开,他都如喝醉酒一般,整个人处于昏睡之中人事不知。

夜,很静。

大当家躺在榻上,一侧是面带忧容的温双,虽然秦文说大当家的病治好了,可不见大当家醒转,她心里到底不放心,手里拿着温热的帕子,时不时替他拭去汗珠。

梦里,他又回到了野狼岭的战场。

马啸穿着他的亲王蛟龙袍,秦武高喊着:“秦文,快走!快走!”他挥着宝剑,护着马啸往相反的方向迎敌而上。

“活捉慕容琪!”

这声音在四周回响。

启丹人是有备而来,他们要捉他。

他与秦文闷头逃窜,不知奔了多久,爬上了一个小山坡,凝目眺望,却见启丹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周围是黑压压的启丹将士,中央却是大燕的将士。两国将士交锋,大燕已落下乘。混乱的打斗场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这不是慕容琪!是副将马啸!”

喊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服侍太监双福。

“既无慕容琪,乱箭诛灭!”

这是启丹国领将的声音,无情的,带着浓浓的杀戮。

一声落,万箭齐全,秦武、马啸…那些一个个熟识的人,与他朝夕相处的同袍,大燕国最优秀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就如收麦一般地倒下,如浪低头,似潮翻涌,前面的倒下,后面的人迎上,这样惨烈的画面,逼人屏息,夺人心魄。

昏睡中的慕容琪握紧的拳头,是恨、是怒,大燕数万将士,在被启丹人团团包围之下,竟不能反抗,不等他们扑近敌军,便已身中乱箭。

秦文拽扯着他:“殿下,快走!快走!”

是双福背叛了他,或许还不止一个双福,这些叛国贼该死!是他们害死了数万碧血军,终有一日,他要报仇,他要雪耻…

他的脑海里快速地掠过了一个画面,那是他在京城时无意间发现的,那日双福在宫中一僻静处与一名面容熟悉的侍卫在小声说话。那侍卫,是他视作亲人的太子兄长的贴身侍卫。

野狼岭、碧血军受伏,定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太子!他视作兄长的人,居然害死了数万无辜将士,更想害他的性命,只要他活着,他一定会寻出真相。

只是想到自己要与同胞兄长相抗,他又不免心下感伤。

那,也是他的亲人!

画面切转,他不小心落下悬崖,千顷一发之际,是秦文用身体护住了他,他的身子在空中化成了无根的落叶,飘飘悠悠…

一声惨叫,大当家腾地从床上坐起,额上冷汗直冒。

“大当家!”温双扒在榻前,猛地抬头。

慕容琪呆呆地看着前方,那是蓝灰色的纱帐,这几年的记忆翻滚而逐,他突地忆起,在他落崖失忆后,他为救秦文,被迫娶彩凤谷萧娜为妻…

转眼间,离野狼岭血战,已过了七载。

七载,却是弹指一挥间。

四目相对,慕容琪脱口呼道:“双儿!”

双儿,这是他身为靖王时对温双的称呼。

温双怔了片刻,喜道:“殿下,你终于忆起属下了,殿下,你康复了!”

他堂堂大燕朝的靖王殿下、尊贵的二皇子,竟沦落成北疆深山里的山贼大当家,往事历历在目,他定定地看着虚空之中,思绪万千。

“我忆起来了!”

这几年,秦文不止一次地告诉他:“你是大燕国的二皇子。”

可他,就是不信。

他潜意识里回避着什么,似乎不愿面对这样的身份。

他是不想面对一个想至他死地,夺他性命,更为兄弟之争,害得数万无辜将士忠骨埋他乡的结局,所以,他在逃避,他不愿承认自己就是慕容琪。

温双道:“殿下记得双儿?”

“我当然记得你,你是镇北王的弟子,你是孤儿,自小就被镇北王收养,因你是习武的奇才,被御卫营统领相中,选入御卫营。十三岁那年,做了本王的侍卫…”

都记起来了!

也不枉这些年为了寻他,她吃尽了苦头,不敢回去见师父。

温双眼里有泪,“殿下可是饿了?你已经睡了两夜一天,双儿令厨娘给殿下做稀粥。”

她转身要走,手臂却被慕容琪给拽住:“双儿,你是两年前来到的彩凤谷,与我说说京城的事。”

“殿下喝水吃些点心。”

温双捧过桌上的点心、茶水。

温双将这些年京城与朝中发生的事都简要地说了一遍,不忘将凤歌公主夸赞了一番,说她是皇家最引以为傲的公主…

温双当年并未参加野狼岭战役,那时她正感染风寒,原是要去的,被安全给阻下,“你正病着,就不必去了。”

不久后,她就听到靖王殿下所领的碧血军野中了启丹人的埋伏,全军覆没野狼岭。她不相信,疯了一般骑马奔往野狼岭,彼时,只看到清扫战场的将士,个个神色哀痛,她弃下马,独自一人行走在山林,一直往深处走去,走去,待她醒来时,已经在一户猎户家中,是那猎户发现了重病昏迷的她。

她没脸回京,她是靖王的贴身侍卫,没能尽忠护主,她自责难受,她不相信靖王遇难,她总觉得靖王没死。

她像个行尸走肉,如同没了灵魂的人,她冷漠,她疯狂,她甚至为了进十二肖没日没夜地习练武功。她终于成功进入十二肖,成为御蛇。

有一天,她听说青溪县女捕快拥有奇技,能摸颅骨而知人容貌,她前往青溪县想证实此事,却赶巧遇到有人行刺江若宁。

她还要江若宁帮忙做一件事,怎么能容许有人杀了江若宁,她出手救了江若宁。

431 祖孙情

在大理寺,她等候一夜,就为了知晓靖王墓中的死者到底是不是靖王?当江若宁恢复出的头像容貌是马啸时,她如重获新生,终于相信自己的感觉:靖王慕容琪并没有死。

自那后,她离开京城,重新回到了北疆边城,一直在暗中寻访打听慕容琪的下落,直到她在太平城看到扮成药商的秦文,他领着十几个弟兄进城卖药材、毛皮。

秦文还活着,那么殿下也一定还活着,那一刻,温双欣喜若狂。

为了重新回到慕容琪的身边,她决定照着彩凤谷的规矩来,可她没弄懂规矩,开口便是“我要挑战大当家。”她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做他的兄弟,可根本不知道,挑战大当家后,得到大当家认同,男子是做兄弟,可女子却要做大当家的女人。

她在稀里糊涂中,成了靖王的侍妾。

侍妾就侍妾,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就好。

此刻,温双正不紧不慢地与慕容琪讲叙着这几年朝廷发生的大事。

“马啸扮成了殿下的模样,忠武候、镇北王扶灵回京,太上皇以为棺中人是你,悲伤过度昏厥过去,待太上皇醒来就落下了痴呆症,他见到所有的小孩子都当人家是殿下,缠着人家陪他玩…”

慕容琪眼里有泪:皇爷爷,自母后病逝,皇奶奶和皇爷爷很疼她,小时候因他中毒伤了身子,他在他们身边最多。皇爷爷更是手把手地教他写字、读书,教他拉弓射箭,扶他上马学骑…

“荣宁宫、畅园行宫上上下下的人从此不再敢提殿下的名讳,一旦提及,太上皇就会哭着闹着找殿下。后来,太上皇的糊涂痴呆症越来越厉害,他见到皇上,会喊父皇。见到容王,也会奇怪地问‘这人怎与我长得像,他是谁?’在京城闹出许多啼笑皆非的笑话。”

慕容琪将脸转向一边,不愿让人看到他此刻的脆弱。

雍和帝竟是因他之故不堪打击落下了病根,是他不孝,是他害了自己的皇祖父。

温双抹了把泪,笑道:“就在两年多前,凤歌公主重返皇家,她医术过人,把太上皇的病给治好了。我听白锦堂说,现在的太上皇已经能认出皇上、容王,只是性子越发像小孩子,天天缠着太后,宫中上下依旧不敢提殿下的名讳,一提到你,太上皇就会伤心发呆,更会黯然落泪…”

“凤歌…”这个名字隐约有些印象,慕容琪问道:“百姓们传说,是那位不愿当公主的慕容瑷?”

凤歌公主因不满皇上轻罚凤舞,说她不要公主特权,甘为民女,之后便失踪京城。

温双连连点头,“殿下,凤歌公主因在民间长大,和宫里的公主很不一样,她摸骨即晓人容貌。当年,属下带着马啸的颅骨请她复原容貌,方知殿下还健在人世…”

即便马啸的体形与慕容琪七八分酷似,可容貌却是完全不同的,也正是她复原了慕容琪的容貌,温双才能肯定慕容琪还活在人世,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殿下不能回朝,但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寻到他。

慕容琪是她的主子,温双根深蒂固地认为:保护他、守护他,就是她一生的责任。

温双细细地讲了凤歌的“丰功伟绩”,讲了她为朝廷和百姓做的事。

这一个时辰,过得很快,而慕容琪对如今朝中之中也了晓了几分。

天亮后,温双与慕容琪用了晨食。

二人近了秦文的院子。

里面传来白锦堂的声音:“二当家,小武还没醒?”

“没醒,不过我已经给她喂了半碗参汤。”

白锦堂站在院子,看着秦文在院子里挥动筯骨,早前还坐在轮椅上的人,一天一个样儿,而今更能锻炼拳脚,虽然腿上的功夫还没恢复,但这惊人的康复速度令人惊叹。

“二当家,大当家这次的失忆症是不是好了?”

秦文挥着双臂,“你这些日子,一天几次地往我这里跑,说你是关心我,连我自己都不信,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锦堂一阵傻笑。

秦文冷瞥一眼,“到底何事?”

“在下见小武医术过人,连你的双腿都能治好?我有个师父与二当家的伤有些相似,若小武回京,我想请小武给他老人家治腿。”

秦文未答,抬头看到院门外行来的慕容琪与温双。

慕容琪沉着脸,“秦文,小武醒了?”

秦文恭敬地答道:“内力耗竭,疲劳过度,怕是没这么快醒转。”

用内力真气将人脑子里的血块化成瘀血、血丝、血渣,便是秦文也做不到,换句话说,有人能做到,却绝不会如此冒险,这会令人的武功修为跌落,甚至有损身体,更有的会折损自己的寿缘。

江若宁损耗的了所有的内力真气,她的灵魂早在昨夜就进了戒指空间进行修复。

今晨的慕容琪似与往常不一样,身上多了一股子傲然之气,沉着脸,流露出一股威仪,一手负后,径直进了内室。

白锦堂要跟来,他冷声道:“唐静白候在外头。”他穿过耳房,站在内室榻前,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江若宁。

江若宁贴的胡须,早在秦文给她喂参汤时取掉了,就连脸上抹的污油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这也是秦文这几日不出院门的缘故,他着实是怕有人闯进来。江若宁治好了他的双腿,在她昏迷的时候保护他,是他应尽的本分。

秦文比划了一下,指着堂屋方向的白锦堂,压低嗓音道:“凤歌公主怕殿下不愿配合治疗,这才女扮男装。白锦堂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一心算计凤歌公主…”

慕容琪忆起早前,江若宁出现,他为收拢人心,逼江若宁嫁给白锦堂。江若宁不愿遵从,气怒离去,那么多人追她一人,竟还被她给逃脱了。

这是他的妹妹!

虽是堂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为了给他治病,从未提过对他的身体有多强的损伤,耗竭内力真气。只此一点,多少习武之人也不会做出这等牺牲。

慕容琪想到早前自己那样逼迫一个弱女子,心下懊恼不已,大声道:“就凭唐静白,他也配娶大燕凤歌公主?哼!还敢胡言乱语败坏凤歌的名声。”

白锦堂心下一沉:殿下的失忆症莫不是全好了?否则这冷不丁说这么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完了,完了,这是要秋后算账的节奏。

是了,上次江若宁出现,秦文、温双可是知晓身份的。

温双见过江若宁,她是认得人的。

秦文又道:“我答应过她,在殿下没恢复记忆前不能道破她的身份。早前不明白,现在才知道,她一早就知道要治好殿下必得牺牲她的所有内力真气,就算她醒来,没有几个月时间是不能恢复内力。属下替公主诊过脉,她现在是半点内力都没有,以公主的容貌,若没人保护,在彩凤谷怕会生出乱子,属下这两日更是寸步不敢离开…”

以前的谷中,也曾从外头掳过美貌姑娘来,结果山贼窝里的男人硬是想尽法子的占人便宜,失了清白的姑娘,只得被迫嫁人。这样的次数发生了许多回,更是防不胜防,几位当家有保护措施,可这些猴急的男人就有对应之策。秦文知晓的次数都数不清了,这也是他这几日不敢迈出院门一步的原因,他着实赌不起,以凤歌公主的刚烈性子,要真生了也差错,怕是又是一场风波。

毕竟凤歌公主身份高贵,又是大燕皇家人,若真被个山贼欺负了去,秦文难以自容,便是慕容琪也无脸见人。

慕容琪面露疼惜,这样的凤歌是让人心疼的吧,即便要牺牲她所有的内力真气,她也会眉头不皱的替他治病。她不问得失,只会全力以赴地做一件事。听秦文的意思,早前竟是连他也不知道江若宁给慕容琪治病需要付出的代价。

“男女有别,凤歌着实不宜再住你院里。”

温双忙道:“殿下,可以让公主住在属下院子,我院里服侍的都是女子,没人敢去那里惹事。”

“也好!”慕容琪淡淡地吐出两字,掀开被褥,一把将江若宁横抱在怀里,“秦文,我们商议一下接下来如何做?我们几人总不能继续在此处当山贼。”

京城,有他的皇祖父、皇祖母。这几年,以为他遇害,更是没了晚年的快乐。他是慕容琪,守护亲人,保护疆土是他的责任。

世间之人参差不齐,亲人数人也是如此,他对祖父母有孺慕之情,对父亲也有敬重之意,可太子却步步紧逼,欲至他死地。为了一个失了兄弟之情的太子,他就放弃那么多真心疼他的亲人,着实不值。

就算是为了爱他的亲人,他也必须离开彩凤谷。

凤歌,这个与他从未碰面的妹妹,为了给他治病,甘愿牺牲自己所有的内力真气,这赌的不仅是几缕真气,更是她自己的性命,她的安危,这份兄妹之情,令他动容。

他不可以再逃避,更不能因太子的不义而逃避,他得重新站起来,得正视自己的身份与责任。

白锦堂立在堂屋,忽见慕容琪抱着个只着中衣的少女出来,待瞧罢那些俏生生的面容,不由惊呼一声:“凤歌!”

432 身份

慕容琪冷声道:“给本王记住,从即刻起离她远些,再敢招惹她不快,你手惹她,本王就剁了你的手;你说话惹他,本王就割了你的舌…”

这么狠!

果真是恢复记忆了。

大当家不会这样说话,但靖王殿下会,霸道,干练,甚至于威严。

白锦堂目光闪烁,他怎么没想到,小武是凤歌,小武怎么会是凤歌?

不就该是凤歌!

他是在翡翠湖附近遇到小武的,而凤歌那日就是在翡翠湖附近失踪的,是他把小武带回来的,他可以易容,为什么凤歌就不能易容而小武。

白锦堂此刻的心情很糟,凤歌扮成了小武,他居然没认出来,难怪小武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不屑,那么奇怪,这是怪他。

他就不该耍阴谋逼她,还哄她说玩什么假婚。

秦文拎着一个包袱,瞧着似小武的衣袍,“去聚义厅,大当家有事相商。”

白锦堂低低应答一声。

大太太萧娜的院子。

一名多舌的妇人正在讨好地含笑禀道:“大太太,刚才小的从二当家处经过,瞧见大当家抱着美貌姑娘正往温姨娘院子里边去。”

抱着、美貌姑娘…

萧娜脑海里掠过一连串画面,难道大当家又要添新人了。

一个温姨娘就够让她难受,偏这温姨娘还武功高强,模样不俗。

不行!

她不能再让他左纳一个,右抱一个,他将那女子从二当家院子抱到温姨娘院子里,这么远的距离,以他的性子,得多喜欢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大姑娘萧莺莺已有六岁,正是朦胧知事的年纪,她听母亲背里骂过温姨娘好几回,也因此故,对温姨娘有些厌恶;大少爷四岁,取名萧归,意即盼望有一朝一日能重回启丹皇族,最好能做启丹皇帝;还有个二姑娘已满两岁,名唤萧鹭鹭。

彼时,慕容琪失忆,萧娜给他取名萧复。

萧娜大喝一声:“来人!看好姑娘、少爷,我倒要瞧瞧,他们又在搞什么鬼?还真把彩凤当成是他的地方了,纳温姨娘说不得已,不能乱了谷中的规矩,现在又想再纳一个…”

她绝不容许!

萧娜拂袖而去,大姑娘唤声“阿娘”追了出来,像小尾巴一样粘在萧娜的后面。

待萧娜到时,慕容琪、秦文、白锦堂三人已坐在温姨娘院子的堂屋上,温姨娘静立在慕容琪的身侧,一个服侍丫头刚奉了茶水。

萧娜走路生风,一入堂屋就迫不及待地道:“大当家这是要添新人?”

慕容琪冷冷地望着萧娜,当年他娶她,便是被萧娜逼婚,他不娶她,她便不嫁秦文,他硬撑着剧烈的头痛,答应娶她后再昏睡过去,再醒来时,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拽着拜花堂。那段婚姻,原就不是他想要的,可既然做了夫妻,就该认真度日。

萧娜伸着脖子瞧望四下,想到他又添新人,气不打一处涌上来,“萧复,我问你呢?那个女人在哪儿?”

慕容琪还是不吱声。

那个女人…

着实难听,那是他妹妹,什么叫那个女人。

她都没弄明白,就跑来兴师问罪。

妹妹为给他治病,牺牲极大,为保妹妹安全,他亲自将妹妹接到这院子里安顿,这有何罪。

萧娜还自称是启丹皇族贵女,可行事一点规矩都没有。

秦文不语,这是他知道,靖王惹恼了,也不是个善主。

白锦堂垂首吃茶,着实是他对这位靖王殿下了晓不多,不知道他的喜怒。

“萧复,别以为你不说话,这事就了!上回纳温氏,是怕违了谷里的规矩,可这新来的姑娘是怎么回事?你还真拿彩凤谷当你的地方…”

萧娜的话止住了,慕容琪的眼神很吓人,只一眼,就凌厉如刀剑,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威严。什么时候,他的目光如此骇人,只一眼就能怔住人。

温双勾唇笑了一下,打破了平静,“太太误会了,你是说刚才大当家从二当家院里接回来的姑娘,她可不是外人,她是大当家的亲妹妹。”

“亲…亲妹妹!”这么多年了,萧娜可从未听说过大当家有什么家人,怎么突然就冒出个亲妹妹。

慕容琪淡淡地道:“有些事,是该让她知道了。萧娜即来了,就坐下听听罢,外头都让心腹守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秦文与下头的人叮嘱了几句,立有几名机警的山贼立在院门口。

慕容琪看了眼长女。

萧娜唤了婆子来,将长女带走。

秦文道:“太太可还记得今岁猎物竞技之时出现的那位姑娘?”

“被五当家用箭从山谷上头射下来的那个?”

秦文点头,答道:“就是她,她是大燕朝的凤歌公主,是大当家的妹妹。”

萧娜一直就知道大当家与秦文之间的情分非同寻常,只当是江湖中患难与共的兄弟,毕竟同生共死过,自是情感深厚些。

凤歌公主…

大当家的妹妹。

那大当家岂不是大燕皇族中人?还是大燕正兴皇帝的儿子?

她定定地望着慕容琪。

秦文扒拉着包袱,从里面寻出一块玉佩,这是一块螭龙纹玉佩,“殿下,这是这几年前属下替你收藏的随身玉佩,这面金牌乃是当年你被封靖王,开府出宫之时皇上赏赐,手持金牌,可自由出入皇宫。”

正面,刻着“靖王”二字,两侧有双龙戏图案,背面则刻有正兴十九年三月字样,又刻有“大燕内务府监造”,“大燕皇帝赐”这是一枚象征着靖王身份与权利的令牌。

秦文道:“当年野狼岭一役,殿下的随身佩剑等物留给了替身马啸将军。就这两样,殿下留了下来,后殿下失忆,属下便小心保管。早前也给殿下瞧过,可殿下不信属下所言,直说你是江湖中人,不肯承认自己是大燕靖王殿下…”

萧娜看着那枚螭龙佩,再瞧那面金牌,她当年非嫁慕容琪不可,就是瞧慕容琪生得俊美,只一眼就令她心动不已,一点也不像这彩凤谷里的山贼,没想这人竟然是大燕的皇子、靖王殿下。

那不是说,她押对了宝。

她要做靖王妃了!

萧娜难抑激动的心情,难怪刚才只觉慕容琪气势惊人,原是这般。

如果她成了靖王妃,再让慕容琪替她报仇,重返启丹王庭,这不是又进了一步,当年她父母不能圆的心愿,她可以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