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之汶刚想回身,他已经整理好衣服走到她身前蹲了下去。

“别只看,上来。”

霍之汶拒绝:“不行。”

席宴清拍了下自己的宽阔的脊背:“第一,我现在已经恢复得很好,不会亏待勉强自己,我背的动你。”

“第二,你抢了太多该我说的话,我总得抢你想做的一件事。”

“成全一下?”

这件事就是背她走这段路?

霍之汶怔了下,记起自己当年在见到他的初个夜里,问过他是否要她背。

那个时候更年轻,还会冲动,还会心血来潮。

如今在商场上摸爬了这几个年头,还没伏上他的背,她已经开始想要嘲笑自己。

***

将霍之汶的重量都覆在脊背上,席宴清这才开始回应她的回忆:“中学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国家,后来带我离开的母亲去世,因为我哥——商浔,我回来待过几年。不长,很快又离开。”

“然后出现了你熟悉的那个kerwin。走过很多地方,都没停留太久。”

都是过客,从不是归人。

“中学的时候,如果你遇到我,应该会很嫌弃。”

席宴清突然自己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只认字母,不认人。还擅长打架。”

霍之汶摸了一下他的后脑:“差不多。没有人知道我是霍岐山的女儿,中学的时候我有很酷的短发,比很多男生还要挺拔的身高,田径倒是好手。偶尔受人所托欺负一下男生,通常两耳不闻窗外事。”

好像生来匹配。

幸好那些年他人有眼无珠,幸而那些年他们对他人的示好敬谢不敏。

霍之汶没有问起,但席宴清此刻突然想要向她解释:“我先认识你,才知道霍之汶是你。”

“就这一句?”

霍之汶听着席宴清清脆的脚步声,突然问:“觉得你要没戏会英年早逝那晚给我打的那个电话里,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最后咬牙没说出来的?”

“…没有。”

“确定?”

“确…定。”

“今年你在重症监护室度过的那个生日,我一直有礼物打算送你没有合适的时机。有没有?”

“礼物有是可以,那个真没有。”

“想用嘴开蛋壳?”

噢,说他嘴硬…

席宴清眸一动,笑:“那话不好听,所以当时才咽了回去。”

“说说。”

“我要是躺平了,想让你记得来奸个/尸再送我到地下去,不然我死不安宁。”

霍之汶:“…”

她从他背上跳下来。

有进步,没说“滚”字,席宴清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还差一分钟,才到九点半。

不知道司机老刘办事是否稳妥。

他改为拽着霍之汶的手,又开始“真诚地”压马路。

“知道你整晚都想吐槽我幼稚,这叫年轻的心。懂?”他笑得像暗夜骤降星光,明亮纯粹,“这样幼稚的事,每天做一件挺好。”

“路上的人可以看看我们,我看看你,你看着我。走这一段,还能强身健体。”

他的理论总是既让人觉得牵强附会,又能被解释为合理。

他站在靠岸堤那一侧,霍之汶转头看他,几乎在她眼眸中盛满他的笑的同时,她视线之内,他的身后,腾空而起大片璀璨绚烂的烟火。

、第47章 一更

第四十七章:回家

天幕无星无月。

四周静寂。

烟火将这一方夜空映照的璀然,霍之汶眼前的席宴清,眉眼间霎时也是一片温暖浅光。

耳畔只有烟火腾空的声音,静寂被打破,黑夜像要苏醒。

这样的景,这样的人,置身于这样的冬夜,她身体也渐觉温热。

霍之汶也突然明白过来,在这样黯淡的夜,这样湿冷的雪天,为什么席宴清会突然将她拖出家门。

“你干的?”

霍之汶一瞬不眨地盯视,把席宴清目光里那丝掩饰的意图顺时戳穿。

偏偏她还长臂一伸,手指勾上他的下颚。

一副恶霸上身调戏良家儿女的模样。

可他也从来不是墨守成规的一个人。

席宴清顺势握住霍之汶的指尖,修长挺拔的身形靠她更近了半步,两人之间霍之汶从他背上滑下之后划开的那点距离,再度被填补得一干二净。

他唇一掀:“见别人这样干过,你知道我一向谦虚好学。”

用几许烟火,承包一小片没有星光的天空,霍之汶实在看不出“谦虚”二字何来。

她笑得叵测,五指交叉进他的指间:“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但是在公共区域制造一大片化学污染物,公德心呢?”

席宴清也没什么羞耻心的摇头,感受着交握的五指间传来的温热,眼神一烁:“傍晚刚刚被你在老宅那里吃了,不记得了?需要再回味回味?”

那个吻她自然不会忘…

霍之汶没多想,腿一曲袭向一侧,踢在他小腿上:“放平心态,正经说话。”

席宴清闻言立刻垂首,霍之汶跟着他的视线扫向他的胸膛。

紧接着便听到席宴清说:“心脏附近一直很平。”

他看向的部位…在他的胸部,霍之汶瞬间就理解了他说的平指的是什么。

烟火爆开的声音此刻终于消散,四周再度安静下来,席宴清的嗓音更清晰地呈现在霍之汶耳畔:“话也很正经,没扯想和你睡,一直在忍。”

霍之汶扶额:“医院窝了这些天,窝出欲求不满那种病?”

“你现在话多的时候比陆地还吵。”

“陆地一直以为你挺喜欢他的。”席宴清啧了一声,一脸惋惜。

眉宇间却是一片平坦,似笑非笑。

霍之汶依旧面色沉静,狠攥了一下他的手:“别曲解我的话。”

她而后抽手去碰他的脸,触感有些凉:“烟花看完了,回去。我容你任性这将近一个小时,可以了。”

任性?席宴清扯了下唇角,有些重,难以提起。

这些年,她从来给他的都是意料之外。

这和他以为的她会有的反应太不一样。

她看他的表情好像他真是一个需要喂颗糖的孩子,而她纵容,双眸中汪着盈盈星光。

席宴清脚步还被钉在原地,顺手揉乱她的长发:“你再这样抢我身为男人的台词,是打算逼我去变性?”

“我对我目前的性别还挺满意的。”

带几分无奈,几丝调侃。

他下颚一摆,指向一旁开放式的广场内未开放的喷泉旁,扳正语调:“站那儿去。”

霍之汶带些挑衅的目光扫向他,没动。

“想我抗你过去?”

他过去做过把她扛在肩上的事,轻松、利落。

霍之汶缓声轻语:“你随意。”

席宴清嗤笑一声,放软语调:“过去,我跟着你。”

“想无理取闹?”

“那是形容男人的词吗?”

霍之汶没摇头:“没人规定不可以。”

那他还就真闹一次。

她话乍落,席宴清步一迈右臂勾上她的腰将她整个托起横抱,再度劈头吻下来。

他口勿得力道柔和,轻勾轻缠。

霍之汶眼微眯,面前见到的始终是他深邃的双眼。

他驾轻就熟,她被动地跟着他的节奏呼吸。

此刻的画面每一帧每一秒都被放缓。

停下来之后,席宴清失笑:“再不温顺,我只好扔你进云舟河。”

她在自己眼前,自己手心,他的指腹擦过她的眉骨。

他选定的这个女人,眉宇间从来都是坚毅。

是他看过许多遍,认认真真记在心里和纸上的那种模样。

他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她:“春末我第一次能隐约看清你的样子,从纽约回来的时候,看得更清楚了些。”

“这几个月你应该听过我的情况,见过我的病例报告。当年的后遗症,留下来的淤血,基本散清。之前瞒你是因为并没有彻底恢复。”

不想带给她期望,最后却依旧还她一个瞎子。

霍之汶的手勾在他的颈后,安静地在他怀里。

席宴清默了两秒,笑:“这个时候你应该问我,看得见你和流沙是什么心情,以及是否好看?”

霍之汶担心他负重会吃力,听到他的话眉心更是一拧。

他想她开口,那她便不去选择沉默:“我想过。”

“我想过某一天,你能重见光明,我会是什么心情。”

可他的隐瞒,并没有给她表达的机会。

席宴清的表情有瞬间的迟滞,眸色深沉:“这是我的错误决定。”

他最终还是隐去那三个字,他知道无论何时,她都不会想听那声对不起。

“我有这样的前科,现在想请你郑重地考虑昭告天下,以后的人生让我负责,是不是挺没皮没脸?”

他的眸光微烁,霍之汶眼前的他的脸,隐于夜色下的线条紧绷。

他在紧张。

“哦,我以为是你少年心性大发看烟花,原来是求婚?”霍之汶不咸不淡地挑明,“但是席宴清,这件事我五年前已经做过了。”

“你重复一次,是对我以前的表现不满意?”

怎么会不满意,当年她的话,是他有生之年,听过的最让人深感惊心动魄的声音。

他不像她那般从容,连这样的事情,都还是输给她。

但席宴清紧张的情绪此刻也被霍之汶几句话顺时瓦解。

他微微笑着,而后字字分明又意有所指地说:“你做的很好。是我得寸进尺,总惦记重温旧梦。”

“说说,当我勉强你。”

霍之汶直视他的眼睛,不闪不躲:“既然你求我。”

“有些长。”

席宴清紧了紧手臂:“洗耳恭听。”

霍之汶并不介意变得肉麻:“你可以得寸进尺,可以任性,可以问我要任何问题的答案,在我面前,你可以做很多你想做的事情…我从五年前,就给了你这样的权利。”

“我不需要你交代你的过去,除非它影响了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