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立即上前读秒,米山隆一想要强撑站起,但胸口气血翻涌,已受到极深的内伤,身子一动,又吐出一口鲜血。他瘫坐在擂台上,仰头望着对手极不甘心地问:「这、这是什么腿法?」
岳光霁盯视着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这是岳家拳中的绝招,这一招叫作『珠帘倒卷』。」
米山隆一顿时面如死灰,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他清楚地记得,当年他爷爷米山靖正就是败在岳跛子这招「珠帘倒卷」之下。
9
裁判上前,举起岳光霁的手臂,正要宣布他获胜,忽听台下观众一阵惊呼,岳光霁猛觉肩头一阵刺痛,暗叫一声:「不好。」
他急忙闪到一边,回头看时,却是不甘认输的米山隆一从地上强行站起,拿出偷偷藏在身上的一根数寸长的钢针,暗下杀手,刺中了他的肩头,鲜血顿时涌流而出。
裁判大惊,边打手势边大声叫停。
米山隆一双目通红,状若疯虎,哪里理会他,狂吼一声,挥舞钢针,直朝岳光霁扑来。只听「哧哧」声响,岳光霁身上的衣服已被划开数条口子,情势十分危急。
「米山隆一,你真给你们日本武士丢脸。」岳光霁浓眉一皱,空手入白刃,使出少林擒拿手,一招「金丝缠腕」,已擒住对方手腕,再一招「冷月折梅」,只听「卡嚓」一声,米山隆一痛声惨叫,钢针掉落下来。米山隆一腕骨折断,人也再次倒地,无力站起。
裁判再次上前,擎起岳光霁的右手,大声宣布本场比赛由他获胜。台下观众顿觉扬眉吐气,掌声雷动,欢呼不止。
不用医生动手,岳光霁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片,就在擂台上自己动手包扎好了肩头伤口,然后转身,看着手捂腹部,面如死灰的米山隆一,说:「隆一先生,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诺言,第一,兑现一百万元奖金,被你打伤打残的那些人还等着这笔钱去救助呢;第二,带上你的日本投资考察团马上回日本去,中国人民欢迎日本友好人士来华投资,但永远不欢迎你这种赚昧心钱的黑心商人。」
「不行不行,」顾正平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尊严,气急败坏地爬上台来,狠狠地瞪了岳光霁一眼,小声说:「回头再跟你算账。」然后又立即换上一副谦卑的笑脸,对米山隆一说,「隆一先生,您千万不要听信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挑拨离间,打擂台归打擂台,投资归投资,这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有些人公报私仇,为了给死了几十年的亲人报仇,竟然置我市招商大局于不顾,想要把您赶出青阳以泄私愤,他将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其实咱们青阳人民是非常欢迎您在这儿投资的。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台下的观众渐渐从胜利的狂热中冷静下来,觉得顾书记说得在情在理,米山隆一虽然在擂台上打输了,但在商场上他是个成功者。他要是能留下来,投资十八亿元在青阳办工厂,那得解决多少人的就业问题,那得给青阳百姓带来多大的实惠呀。
「隆一先生,您别走,我们还等着到您的工厂去上班呢。」不知谁喊这么了一句,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地挽留起米山隆一来了。
米山隆一看了群情激动的观众一眼,脸上忽然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且慢。」岳光霁中气十足,大声说,「乡亲们,你们先别激动,你们知道米山隆一要在咱们这儿办什么工厂吗?是办一家专门生产『邻氯苯酚』等毒性产品的大型化工厂。因为祖辈之间的恩怨,我注意米山隆一已经很久了。我通过登录几家日本政府网站了解到,米山隆一在日本开了三家同样类型的化工厂,结果因为受到严重化工污染,这三家化工厂周围十几里以内的村庄,都成了远近闻名的『癌症村』。日本政府责令他关闭工厂。米山隆一在日本没有立足之地,却把目光盯住了咱们中国,盯住了他爷爷米山靖正当年侵占过的青阳市……」
说到这里,他扭过头去,用锐利如锥的目光盯了顾正平一眼,接着说,「我曾经把这些情况写信向市委某些领导反映过,只可惜未能引起重视,反而因为破坏招商大计的罪名被抓起来关进了黑屋子,若不是我假意答应这位领导打假拳故意输给米山隆一的要求,只怕我此时还待在公安局,也许永远也没有机会站出来揭穿米山隆一的险恶用心。乡亲们,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曝光米山隆一的工厂污染环境的日本政府网站的网址,会计算机和懂日文的朋友可以即刻上网查实。乡亲们,你们说这样为了追求利益不惜污染环境不顾老百姓死活的投资者,咱们能欢迎他吗?」
「不欢迎,不欢迎!」
「米山隆一,滚回日本去,滚回日本去!」
……
全场观众愤怒了,手握拳头,异口同声地喊叫起来。
在观众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声中,米山隆一垂头丧气,满脸绝望,在两个同伴的搀扶下,走下擂台。
「等一等,隆一先生,等一等……」顾正平跟着追下擂台,但米山隆一哪里还有脸面留下来?低垂着头,灰溜溜地离开了。
「完了,完了。」顾正平哭丧着脸,跺脚道,「升官发财,这最后一趟车是赶不上了。」
他看见彭信义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由得气急败坏地大叫,「你还愣着干什么,岳光霁破坏咱们市的招商大计,还不赶快把他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彭信义道声「是」,挥挥手,带着几个警察就要跳上台去抓人,忽听有人高喊了一声:「且慢!」
他跟顾正平回头一看,却是文丽和李鸣大步走了过来,他俩身后还跟着几个表情严肃的男人。顾正平认识,那是反贪局的人。
文丽盯着顾正平说:「我们在调查岳光霁写匿名信干扰招商引资工作的过程中,发现这个十八亿元的外资项目有些问题,污染如此严重的化工企业居然能顺利通过有关部门的环评,这可真是个奇迹。后来我们详细调查了一下,发现有市领导在收受投资方的好处费之后,暗中干扰了环评工作,所以这个项目才能顺利通过环评。我们立即把这条线索反映给市反贪局,现在反贪局已经调查出来了,那个收受贿赂为污染项目大开绿灯的市领导,就是你。」
「顾书记,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两名反贪局的工作人员靠近了顾正平。
顾正平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帝京风云
青阳城位于长江之滨,水陆交通发达,市井繁荣,历来便是商贾云集藏勋纳贵的繁华之地。在历史上,曾经有那么一个混乱时期,某位流亡的皇帝在此建都,并将青阳城改名为帝京,军事实力一度扩张到两湖两广及川贵一带,皇朝在江南大地上延续了四代共数十年光阴。
据说当时的皇宫,就建在今天青阳市朝天口一带,那个雄伟的古建筑群,我曾在一张民国时期的老照片上看到过。可惜后来毁于一场大火。今天我所能看到的,只有遗址上几条用石头雕刻的巨龙,以及县志上记载的发生在帝京的一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1
夏日炎炎,热浪逼人。一匹白马顶着骄阳向帝京飞奔而来。
马上坐着一位青年,身着白色长衫,头戴一顶竹笠,挂满汗珠的脸庞线条分明,有棱有角,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武之气。
此刻,他浓眉紧皱,神色焦虑,左手提着缰绳,右手握着一柄三尺长剑,不住地磕打着马屁股。那白马也彷佛明白主人的心情,脚下生风,越奔越快。
来到城门口,只见把守城门的守卫比平时多了一倍,而且个个怒目而视,刀出鞘,箭上弦,空气紧张得好像有一点火星就会立刻爆炸似的。
城门口还有两个人手提兵刃,拿着一张画像,对进城的人一个一个地仔细核对,确认与画像无任何相似之处才放行,稍有怀疑的,则叫到一旁问话。
白衣青年微微一怔,犹豫一下,跃下马,向身旁一位虬髯大汉打听道:「敢问兄台,今日进入帝京为何盘查得这般严苛?」
虬髯大汉回头看他一眼,哈哈一笑道:「近日发生了一件惊天大案,兄台难道不曾耳闻?」
白衣青年双手抱拳,冲他行了一礼道:「在下脚步匆忙,不曾留心打听,正要向兄台请教。」
虬髯大汉是个极爽快的人,见他确实不知,便开口告诉他道:「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前段时间长江发大水,下游的江州决堤,十万灾民无家可归,当今圣上体恤民情,从国库拨出白银五十万两,全力赈灾,并指派朝廷重臣定海侯全权负责处理此事。定海侯接旨后,即刻委托帝京第一大镖局风云镖局的总镖头段天涯亲自将赈灾银两押运到江州府。谁知江州府接到赈灾银两开箱验收时,却发现箱子里的五十万两银子竟变成了一堆石头。江州府衙情知有变,即刻采取行动,一面飞马上报朝廷,一面下令捕杀风云镖局的镖师,所有镖师当场被乱箭射杀,只有总镖头段天涯一人浴血而逃,下落不明。此事传出,朝野震惊,皇上龙颜大怒,下旨通缉惊天大盗段天涯,并指令定海侯和帝京六扇门合力追查此案。」
白衣青年抬头看看城门口那两个手持画像盘查行人的人,皱眉头道:「那两个人似乎就是定海侯府上的人吧?」
虬髯大汉点头道:「不错,他们两个就是定海侯手下最厉害的高手。那个道士打扮的叫清风子,善使一把青锋剑,外号『迎风一剑』。他原本是武当派掌门人长风道长的师弟,后来犯了色戒,被逐出武当,投奔了定海侯,所以也有江湖人士戏称他为『淫风一剑』。他现在是侯爷府的副总管。」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另一名衣着斑斓脸色阴沉的中年汉子难道就是侯爷府的总管梅花路?」
虬髯大汉点点头,道:「正是此人。侯爷府的两大高手亲自出马,自然是为搜捕惊天大盗段天涯而来。」
两人谈得投机,不知不觉已到城门下。
白衣青年牵着白马,将长剑交到左手,又向下拉了拉竹笠,低着头,缓步向城门里边走去。
「站住!」
「迎风一剑」清风子忽然叫住他,用剑尖托起他的下巴看看他的脸,又看看手中画像,再仔细瞧瞧他的打扮,忽然间脸色一变。
白衣青年双唇一抿,右手轻轻按住剑柄。
正在此时,侯爷府总管梅花路忽然拍了一下清风子的肩膀,大声吆喝道:「别看了,没问题,放行!下一个!」
白衣青年这才松口气,牵着白马缓缓朝帝京里面走去。刚走几步,听见后面又传来几声吆喝,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同他搭话的那虬髯大汉被梅花路拦住了,不准进城。虬髯大汉感到十分为难。
白衣青年犹豫一下,忽然折回身来,走到梅花路跟前,低声说:「大爷,这位是在下的朋友,第一次进帝京,不懂规矩,请大爷多包涵。」说话的同时,已将一锭金子悄悄塞到他手中。
梅花路眼睛一亮,不动声色道:「那好吧,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进去吧。天子脚下不比别处,以后不要在街上乱跑,以免遭殃。」
虬髯大汉感激地看了白衣青年一眼,牵着马进了城。
看着他们两人渐去渐远的背影,清风子忙道:「梅总管,刚才那白衣小子分明就是朝廷通缉要犯段天涯,你怎么放他进城了?」
梅花路虽然年纪比他小,但口气却高傲得多,看着他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副总管,段天涯是江湖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高手,一柄天涯明月剑至今罕逢敌手,你有把握在此将他一举擒获吗?」
「嘿嘿……」清风子悻悻地干笑两声,说不出话来。
梅花路道:「我们在此动手,抓住了他固然是好,若抓他不着,反而打草惊蛇,令他不敢进京,以后想要抓他就更难了。咱们把他放进城去,他一定会回风云镖局,咱们多带些人手预先埋伏在镖局内,他一出现,立即围捕,谅他插翅难飞。就算是逮不住他,他一时三刻也无法逃出帝京,始终在咱们的掌握之中。」
清风子装出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连声道:「梅总管此举实在高明,实在高明!」顿了一顿,又皱眉说,「不过,我瞧着后面那个虬髯大汉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梅花路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别理什么虬髯大汉,捉拿段天涯要紧,咱们快回侯爷府调配人手,可别让这姓段的小子跑了。」
那进京的白衣青年的确是风云镖局的总镖头段天涯。
风云镖局号称帝京第一大镖局,不但在帝京,就是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镖局的创始人是段天涯的父亲,「风云一棍」段风云。
三年前,段老爷子在走镖途中被江南独脚大盗一枝梅所害。段天涯为父报仇,十招之内将一枝梅刺于剑下。从此,一战成名。
他接掌风云镖局三年多来,南来北往没失过一趟镖,水路陆路没有出过半点差错,却没有想到这次为朝廷押送赈灾银两,却在江州出了事。
出事之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怕朝廷对风云镖局不利,所以明知帝京已为他布下天罗地网,还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段天涯与那虬髯大汉一同进城之后,虬髯大汉向他抱拳感谢道:「多谢段兄援手,要不在下今天只怕是进不了帝京了。」
段天涯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段?」
虬髯大汉哈哈一笑,道:「如果在下连这点眼力也没有,那岂不是在江湖上白混了这么多年。」
段天涯见这大汉浓眉大眼,言语豪爽,也不隐瞒,道:「在下正是风云镖局段天涯,还没请教仁兄高姓大名?」
虬髯大汉脸色一红,道:「段兄,实不相瞒,在下此次进京,原是有件大事要办,若将来历相告,只怕日后会连累段兄。若随口杜撰一个假名,又对不住段兄一片真诚。真的叫在下好生为难。」
段天涯见他额头上竟急出汗来,知他所言非虚,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勉强,就等下次有缘相见时你再相告,如何?」
虬髯大汉松了口气,大声道:「好,下次相见,一定请段兄大浮一白。」
段天涯抱拳道:「告辞。」
虬髯大汉也抱拳道:「帝京危机四伏,段兄保重!」
两人上马,调转马头,快马一鞭,分道扬镳。
段天涯原本打算找个地方暂避一下,等到天黑再回镖局,可一想到家中年迈的老母亲此时一定在为他担心和焦虑,便再也顾不了许多,打马直奔风云镖局。
回到镖局门口,远远的就见两扇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还有不少官兵把守着。他大吃一惊,不敢停留,立即调转马头,绕到镖局后门口,见四下无人,遂从马背上轻轻一跃,纵上墙头,再凌空一个翻身,跳进镖局后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微风轻吹,一股浓浊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心头立即涌起一种不祥之兆,不由得加快脚步,急忙向母亲房中跑去。
母亲房中一片狼藉,母亲供奉的那尊玉观音也跌在地上,碎了一地,但却不见母亲的身影。
他大叫道:「娘,娘,你在哪里?」却无人应他。他又跑去其他人的房间看了看,皆不见人影。难道母亲已经……他不敢往下想,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又急急向前院寻去。
一到前院,他整个人都惊呆了。院子中央被人挖了一个大坑,坑里的尸体堆得高高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再仔细一看,母亲也躺在这里。不但他母亲,风云镖局上下五十余口的尸体全都躺在这里。
「娘!」他悲呼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母亲的尸体。尸体早已冰冷僵硬,但却双目未瞑。
「娘,儿子不孝,儿子来迟了!」他仰天悲呼,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一柄梅花枪忽然如毒蛇一般从尸体堆中钻出,带着一道寒光,直刺段天涯的咽喉。
痛苦往往能使一个人的感觉变得迟钝,等到悲痛中的段天涯感觉到有利器袭来时,冰冷的枪尖距他的咽喉不过三寸远。情急之中,他将身体硬生生向后仰躺下去。
梅花枪贴着他的脖子刺过去。却没有料到枪尖还带有一个倒钩,对方收枪之时,锋利无比的倒钩顺势在他肩上轻轻挂了一下。虽然只是轻轻一下,却已被钩去一大块皮肉,伤口又辣又麻,鲜血顿时染红半个肩膀。
段天涯大吃一惊,身形一晃,已掠出一丈开外,同时「匡啷」一声,手中的天涯明月剑已出鞘。
偷袭者手握梅花枪站在一边,看着他冷笑不已。
段天涯微微一惊,失声道:「梅花路?」
原来偷袭他的人正是定海侯爷府的总管梅花路。与此同时,侯爷府的副总管清风子也带着十名劲装汉子从假山上跃下,抢占了他周围所有的有利位置。
段天涯眼角余光一扫,只见这十名劲装汉子中,有几个他是认识的。四个使鬼头大刀的号称长江四杰,原是长江帮的四大护法,不知何时已投靠了定海侯。持镔铁齐眉棍的大汉叫雷老七,原是丐帮七袋长老,也许是受不了丐帮清苦的生活,竟也成了定海侯手下的鹰爪,而他手中的打狗棒不知何时也换成了镔铁齐眉棍。
这些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段天涯不禁暗暗佩服定海侯,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能使这一大帮江湖高手为他卖命。但面对强敌,他面无惧色,一脸悲愤,长剑一指,冷声道:「梅花路,你好无耻,连毫无反抗之力的老人家也不放过。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就来杀我,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无辜之人?」
梅花路看看旁边的尸体,冷笑道:「这些人不是我杀的。」
段天涯问:「那是谁杀的?」
清风子道:「是皇上,是皇上下旨将风云镖局满门抄斩,不留一个活口。」
梅花路盯着他道:「你若交出那五十万两银子,我们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段天涯道:「我没有拿那些银子。」
清风子问:「那是谁拿了?」
段天涯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绝不是风云镖局的人拿了。」
梅花路看着他忽然冷笑起来,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吗?」
段天涯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
清风子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段天涯道:「信不信是你们的事,说不说却是我自己的事。」
梅花路忽然大喝道:「废话少说,段天涯,今天你插翅难飞,若不束手就擒,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他话音未落,长江四杰已经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鬼头刀向段天涯扑过去。
段天涯长剑一扬,不退反进。但见一道白影从长江四杰中间穿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长江四杰已仰躺在地上,眉心已多了一道剑痕。
众人不禁目瞪口呆,只觉一股寒气从自己眉心扩散开来。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剑。再看段天涯,却站在原地,依旧白衣飘飘,神情冷峻,如果不是剑尖沾着一丝血迹,简直没人会相信他刚才在瞬息之间,已连毙四名高手。
剩下的六名劲装大汉虽然没有后退,却也不敢再度逼近,脸上虽然没有惧色,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丝丝怯意。
清风子自忖对付长江四杰也不见得能一招取胜,不禁暗暗心惊。
梅花路却忽然狡黠一笑,道:「大家不要害怕,他刚才中了我的梅花钩,钩上淬有五毒散,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功力尽失,气血逆行,吐血而亡。」
段天涯忙暗暗提一口气,却真的发现体内真气分散,力不从心,功力已丧失四成。不禁大吃一惊,难怪刚才伤口又麻又辣,原来是为毒器所伤。
清风子瞧见他神色有异,知道梅花路所言不假,想抢头功,当下便跃上来,挺起青锋剑向他刺去。
段天涯不敢大意,格挡之后,顺手还了一剑,却是力弱剑缓,毫无攻击力度。
清风子知他毒气攻心,已是强弩之末,不禁心下大喜,遂放开手脚,全心进攻。
段天涯连退七八个大步,几乎难以招架。
清风子求胜心切,想速战速决,也好显显他副总管的威风,便一变剑招,使出生平绝学「迎风一剑」,全力一击。
就在他自认胜券在握之时,段天涯忽然精神一振,身如狸猫,剑似闪电,避过他的剑锋后,手腕一翻,反削他的脑袋。
清风子大吃一惊,自知中计,回剑自救不及,只好一缩脖子,天涯明月剑贴着头皮划过,将他头顶高绾的道士发髻削落在地。
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想挥剑再战,又怕自己吃亏,想就此罢手,又怕众人笑话,一时之间怔在那里进退两难。幸好这时,梅花路已挺枪向段天涯刺去,他便借机跃出圈外。
梅花路的梅花枪长约七尺,粗如鸡蛋,力猛枪沉。段天涯不明底细,顺势格挡一下,只听「叮当」一声,火星一闪,虎口发麻,长剑差点震得脱手飞出,喉咙发甜,一摸嘴角,已涌出一丝血迹。他吸口气,硬生生地把一口鲜血咽了下去。他知道毒气攻心,自己已无力再战,便边战边退,想伺机脱身。
梅花路已看出他的心意,冷笑一声,枪尖如公鸡啄米似的,枪枪不离他的眉心、咽喉和心窝。清风子也带领六名劲装大汉围攻过来。
段天涯一个不留神,背上挨了雷老七一棍,心中血气翻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飞喷而出,站在他对面的清风子猝不及防,被喷得满头满脸都是血迹,不由得大怒,挥剑猛攻,恨不得一剑将段天涯刺于剑下。
段天涯勉强接了几招,忽然一口真气续不上,只觉眼前一黑,竟一头栽倒在地。
清风子疑心有诈,一时之间却不敢上前。
梅花路大喝道:「他已经昏死过去,还不快动手将他绑了更待何时。」
清风子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刚欲动手,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叱:「看打!」两颗花生大小的霹雳弹直向他和梅花路的眉心疾射而来。
两人大吃一惊,急忙闪避。霹雳弹落地,「砰砰」两声,发出两团强烈的火焰。众人只觉双目一阵刺痛,都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再睁眼看时,眼前已失却段天涯的踪迹。
梅花路脸色一变,急道:「快追!」众人分头追出十数里路远,哪里见得着段天涯的人影。
2
彷佛一尊沉睡千年的古佛,段天涯终于有了感觉。他感觉小鸟在窗外歌唱,阳光在脸上跳舞。他轻轻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屋里。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一惊,忙一摸床头,自己的天涯明月剑还在枕边,这才略为松口气,起身下床。
一个姑娘听见声音忙从外面走进来。这姑娘约莫二十岁,脸色白净,俊俏动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恰似一江春水,清澈透明,身上穿着一条碎花裙子,脚上系着两只小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十分悦耳。看见他已经起床,那姑娘忙倒了杯茶,端给他,高兴地说:「段大哥,你可醒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呢。」
段天涯接过茶端在手中,看着她疑惑地说:「姑娘,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姑娘浅浅一笑,说:「段大哥,你放心,这里是悦来客栈,是帝京最偏僻最安全的一家客栈,定海侯和六扇门的人是绝对找不到这里来的。你中了梅花路的五毒散,我给你服了云南奇药不死草,你已经没事了。」
段天涯将信将疑,暗暗试着提一口真气,果然发现自己精力充沛,内力有增无减,不由得大喜,急忙向她抱拳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那姑娘脸色微微一红,想抬眼看他,却又低眉低眼不敢抬起头来,半晌才轻轻地说:「如果你是风云镖局的段天涯,那我就是你的未婚妻。我姓万,名字叫万事如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云南万古千秋堂的万事如意大小姐就是我。」
段天涯怔住了,看她一眼,忽然脸色微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湖上谁都知道,风云镖局的创始人段风云段老爷子与帝京南天门五柳山庄庄主柳五爷、云南万古千秋堂堂主万古千秋是生死结义的兄弟。只是后来段老爷子上了年纪,加上帝京离云南又实在太远,便与万老爷子少了走动,虽偶通书信,也只是报个平安,问候一声。因为风云镖局与五柳山庄同在帝京,所以两家的来往走动倒是十分密切。
段天涯的确曾听父亲说过他曾与云南万古千秋堂的万事如意大小姐指腹为婚,两人尚在娘胎时便已定下姻缘。不过他出生之后,从未到过云南,更没见过万古千秋堂的万大小姐,所以时间一久,他也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却未曾料到自己的「未婚妻」竟会忽然出现在眼前,而且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万大小姐见他沉默无语,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身份,急忙掏出一块玉佩道:「段大哥,你忘记了,小时候我们双方父母还为我们交换过定情信物呢。这块玉佩就是风云镖局段老爷子当年送给我爹的,上面还刻着你的生辰八字呢,不信你看!」
段天涯看了一眼,只见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上果真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万大小姐问道:「段大哥,我没有骗你吧?」
段天涯不敢看她纯真多情的双眼,轻轻点头,说:「你说的是真的,我相信你。」
「你相信就好了,也不枉人家从云南大老远地跑到帝京来找你。」万大小姐粉脸含羞,嘟嘴一笑,清纯中透着一丝迷人的风情,不禁令一直忙于镖局生意而从未接触过男女私情的段天涯一阵心旌摇荡。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自己身陷绝境之时,竟还会有一段如此美好的恋情悄然而来,冰冷绝望的心不禁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温暖。良久,他忽然目光一黯,轻叹一声说:「如意,只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
万大小姐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温柔地说:「风云镖局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我认为我来得正是时候,因为此时此刻是你最需要朋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更是你最需要温暖与理解的时候。」
段天涯低头看她一眼,感动得半晌无语。
万大小姐仰起头来,问道:「段大哥,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知道那五十万两银子绝对不是我们风云镖局的人拿了。我感觉有人在我周围设计了一个看不见的圈套,而我却朝陷阱一步一步走去。但我不害怕,我知道离陷阱的中心越近,就离事情的真相越近。我一定要查明真相,为风云镖局无辜枉死的人报仇。我要重振风云镖局!」
段天涯说这些话时,坚毅的目光望向窗外,望向远方的山,远方的水……他的目光看得很远,但他的心却想得更远,更远。
如果说悦来客栈是帝京最偏僻的客栈,那么红娘子酒馆就是帝京里最热闹的地方。
段天涯抬头看一眼红娘子酒馆的红字招牌,把头上的竹笠往下拉了拉,对身后的万事如意大小姐说:「咱们进去吧!」
万大小姐探头朝酒馆里看一眼,说:「这里好像有很多人。」
段天涯说:「人多嘴杂,人多的地方才好打听消息。」
说话间,两人已跨入酒馆,老板娘立即带着一脸笑容和一路香风迎上来,热情地道:「两位客官,里边请。请问喝茶还是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