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尤答道:“我们当时也是这么想,但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怪物身手不凡,初次现身就斩杀野牛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它要是不想我们闯入枯树林,为何三哥跟轸蚓在树林里转了好几天,它也没有出现呢?”
“王三跟轸蚓只在白天进入枯树林吗?”悦桐问道。
“姑娘似乎已经发现怪物的习性了。”阚尤微笑点头。
“它怕光!”悦桐自信道。
“没错,怪物怕光,所以只有在晚上才会出来活动……”阚尤继续讲述当年寻找怪物的经过一一在枯树林里出现的人偶一天比一天多,三哥跟轸蚓根据人偶出现的位置及先后次序,推断怪物的巢穴应该是在树林北面,并在北面的悬崖发现一个山洞。
山洞位于峭壁之中,需沿着陡立的崖壁,下行超过十米才能到达洞口,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三哥爬到洞口,发现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当他想爬入山洞时,突然有一声近似于牛叫的怒吼,从山洞深处传出,并伴随一阵劲风朝他迎面扑来。他一时没站稳差点跌落山崖,幸好在洞外的轸蚓,及时拉他一把才得以保住性命。
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山洞就是怪物的巢穴。
我们闯入枯树林,怪物已杀牛警告。可是,三哥跑到它家门口,它竟然没有露脸,只以怒吼驱赶。回想它初次出现是黄昏时分,我们不由得出一个结论一一怪物只能在夜间活动。
怪物很可能畏惧阳光,所以就算三哥闯进家门,它仍躲在窝里没敢出来。
三哥认为,怪物既无意跟我们交恶,亦不能在白天外出活动,对我们没太大威胁,或许能跟它和平共处。可是,与怪物为邻,总让我们寝食难安。为解除我们的担忧,三哥决定和轸蚓夜闯枯树林,跟怪物决一死战。
我本想跟老豹他们三个一同前往,但三哥说博哥生前交代他,要好好照顾我们,不能让我们受到丝毫伤害。而且人多反而误事,坚持只跟轸蚓去狩猎怪物。
我知道三哥的心意,我们四个都偕同妻子前来此地隐居,若当中有谁没能从树林出来,以后的日子恐怕大家都不好过。因为不管是谁失去丈夫,都会埋怨能活着回来的人。侥幸生还的人,亦会一直活在愧疚的阴影之中。他跟轸蚓没有这种顾虑,而且他俩身手不凡,就算不能将怪物消灭,至少能全身而退。
三哥准备了些食物,说是以防万一,在傍晚时分便跟轸蚓前往枯树林。他交代我们,在他们回来之前,千万别离开村庄。我知道怪物有多厉害,担心他们应付不来,想跟族人在树林外等候。万一出了情况,也能及时接应他们。
他拗不过我,最终答应让我们在村口等候。但他一再强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能在日出之前踏入枯树林半步。
目送他跟轸蚓进入昏暗的枯树林,我们便返回村口,开始焦虑地等待。一方面期盼他们能将怪物消灭,另一方面又担心他们会遭遇不测。
他们进入枯树林后,约莫过了半小时,我便听得见近似于牛叫的怒吼响彻云霄。我们所有人都立刻屏声息气,仔细聆听从树林里传出的声音。他们应该已进入枯树林深处,但我仍能隐约听见打斗的声音,而且相当激烈。
打斗声整晚也没停过,一直持续到将近破晓。我们亦担忧了一整晚,就在东方刚开始发白时,终于看见三
哥跟轸蚓安全回来。
三哥不但一脸倦容,而且身上衣衫破烂不堪,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生死决斗。可是轸蚓却跟进入树林前没什么区别,包裹全身的黑布没见丝毫破损,而且他以黑布蒙面,没能看见他的神色有何变化。
三哥说怪物很难缠,不但动作快、力气大,而且皮肤硬得像岩石一样。他的刀片都磨钝了,竟然仍没让对方受到丝毫伤害。虽然没能将怪物消灭,他发现怪物略通人性。他把之前准备的食物扔给对方,怪物便没再攻击他们。
三哥认为怪物无意跟我们为敌,而且它只在树林里挂上人偶,说明它的地盘仅限于枯树林。只要我们别在晚上闯入树林,并且每隔三天向它提供食物,应该能跟它和平共处。
更重要的是,怪物盘踞于进村的唯一通道,变相成为我们与外界的一道屏障。晚上有它在外把守,我们至少能睡个好觉..
“刚才你放在树林外的食物,就是给牛头人的……”悦桐琢磨了一下,想到一个较为合适的字眼:“粮饷?”
“怪物替我们守住进村的通道,这点酬劳给得不冤。”阚尤点头道,“至少在这十年间,除了你们两个就没有别人能穿过枯树林。”
“不止我们两个。”溪望眉头略皱。
“操,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被珠妹拉到一旁的豹荣猛然跳起来,张牙舞爪地冲溪望咆哮,“你们到底带来多少人,有什么目的?不老实交代清楚,老子就立刻把你撕成碎片!”
“老豹!”阚尤怒目瞪着他,责骂道,“博哥对我们恩重如山,他是博哥的儿子,你觉得他会害我们吗?”“没错,博哥帮过我们,但我们也有替他做事,而且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豹荣仍气焰未减,指着溪望,向阚尤喝道:“这个小子是不是博哥的儿子也不好说。就算是,也难保他不是赤神教的探子。”
“够了!”盘坐在地上的阚尤,一掌拍在麻布地毯上,身前的食物全都弹起来,整个石堡亦仿佛因此而颤抖。他站起来向对方怒目而视,喝骂道,“你若再对博哥的儿子无礼,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对他无礼又怎样?”豹荣亦怒火中烧,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并骂道,“他也承认曾加入赤神教,还说自己把赤神教消灭掉。你咋不用脑子想想,我们花了多少心思、多少精力也没能动赤神教分毫。他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有啥本事能将赤神教连根拔起?”
“博哥从未向我们说过一句谎话,我相信他的儿子也不会欺骗我们。”阚尤意志坚定道。
“博哥早就走了,哪知道他儿子会变成怎样。”豹荣嘲讽道,“你要是连这一点也没想到,还有什么资格当首领?你没本事就快把首领的位置让出来,我可不想跟着你一起遭殃。”
“你想造反了?”阚尤沉声道,身上散发出令人心寒的杀意。
两人剑拔弩张,恐怕马上就要决一死战……

第八章 真伪莫辨

眼见阚尤跟豹荣马上就要打起来,阿剖、阿涡立刻将孩子们扯到墙角,搂住他们以免殃及池鱼。黎妮给珠妹使了个眼色,遂上前挡住丈夫,劝说道:“你们兄弟俩还没会走就开始打架,都打了四十多年了,还没够吗?”
珠妹亦扯着豹荣的耳朵,斥责道:“你疯了!这些年要不是首领替我们遮风挡雨,你还能活到现在吗?还能当爹教儿子打猎?你就算没被赤神教那帮妖孽杀死,也早就饿死了!”
一场将要发生的生死决斗,在两位夫人的干预下悄然化解。阚尤重新坐下来,豹荣亦被珠妹扯到一旁继续喝他的下火汤。
“失礼了。”阚尤歉意道,“老豹脾气火暴,两位请勿见怪。”
“前辈言重。”溪望谦厚道,“感谢前辈信任晚生。”
“虎父无犬子,我相信博哥必定教导有方。”阚尤虽言辞坚定,但眼神中却有一丝隐忧。
溪望知道他的担忧,立刻告知有一名女人跟随而来,并说:“这女人虽然在枯树林被牛头人打倒,但她并非善男信女,说不定趁我跟怪物纠缠的时候悄悄逃走。”
“只有她一个倒不是大问题。”阚尤松了一口气,泰然道,“这座石堡易守难攻,就算怪物来袭,也不见得能攻进来。她三两下子就被怪物放倒,对我们没多大威胁,多加留意就行了。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李梅。”
溪望说出这名字时,悦桐察觉到阚尤突然皱了下眉头,便向对方问道:“你认识她吗?她的年纪跟我差不多,
才20多岁。”
“不能算认识。”阚尤摇头道,“我曾听三哥提及这名字,但具体说什么就想不起来了,好像说这女人喜欢告密之类,反正就是少惹为妙。”
宏叔是陵光成员,而李梅就算不是陵光成员,也跟陵光关系密切。联想到宏叔曾提及受人监视,或许就是指李梅。不过,李梅才27岁左右,而阚尤所得的资讯却是十年之前。当时李梅只是个花季少女,能让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王有所顾忌吗?
或许,该重新估量李梅的能耐。
只是一顿饭的时间,让溪望知道父亲过去不少秘密,这些都是他未曾料及的事情。除对父亲有了全新认识外,亦令他更想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故此,他于饭后向阚尤提出,在神隐村暂留几天,以等待轸蚓出现。
“不行!”被妻子扯到一旁的豹荣又跳起来,在阚尤的怒目下仍没有收敛,放声叫道,“我们打从在这里扎根,整整十年从未让外人待在眼皮之下。你们来蹭吃蹭喝,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们要在这里住下,就是说破天也不成。”
“他们只是暂留几天,又不是长居此地,何必拒人于千里。”阚尤沉着脸说,“更何况他是博哥的儿子,我们必须以礼相待。”
“哪怕是博哥的儿子也不成!”豹荣态度坚决,往溪望放在地上的登山包瞄了一眼又道,“要等轸蚓就到村外等,他们带了帐篷,大可以在村外扎营。他们要来蹭饭我没意见,但要在村内留宿就怎样也不成。”
阚尤额角青筋暴突,看似马上就要发难。黎妮见状立刻拉住他的手臂,以眼神示意不该与豹荣再起争执。
溪望不想成为漩涡的中心,立刻将登山包背起,对众人说:“晚生不敢一再打扰各位前辈,我们现在就到村外扎营,三日内仍未见轸蚓现身便立刻离开,绝不食言。”
豹荣坚决反对溪望留在村里,阚尤亦不便挽留,只是一再叮嘱溪望,若有任何需求,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进村找他帮忙。
离开石堡前,溪望向阚尤提及露妍,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她。
“露露也来了?”阚尤面露惊喜之色,但马上又皱眉道,“可我们没看见她呀!这十年来就只有你们两个踏足本村。”他随即告诉两人,最后一次与露妍见面时,对方还是花季少女。虽然有点神经兮兮,但作为王三的弟子,露妍对他们还是十分敬重。自开始寻找隐居地的旅程,他便再没见过露妍。
随后,溪望跟悦桐在村外的小溪旁扎营,听阚尤说附近偶尔会有野兽出没,但都是野猪野狗之类,对安全没多大威胁。将帐篷搭好后,两人便在溪边垂钓,并对已知信息做出分析及讨论。
“你觉得树林里的牛头人是怎么回事?”悦桐问道。
“不好说。”溪望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才做出解释,“钮村长未曾提及这里有怪物出没,牛头人应该是原来村民迁走后才盘踞于此。而阚尤说,他们进驻神隐村时,怪物就已经存在。这在时间上,难免会让人觉得巧合。”
“你认为阚尤撒谎?”悦桐又问。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溪望的眉头皱得更紧,“豹荣一再声称曾替父亲办事,从语气判断,他认为替父亲办的事,等价于父亲对他们的照顾,甚至觉得自己吃亏。那么说,父亲让他们办的事情,绝对不是一般的跑腿或体力活,而是存在极大风险,甚至会危及生命,又或者触犯法律的事。”
“你爸是个药物研究员,应该不会为非作歹,充其量只会让他们试药。”悦桐亦皱起眉头,随即惊呼叫道,“有鱼上钩了!”
悦桐在溪望的帮助下,将一条肥美的鲤鱼钓上来,笑盈盈道:“今晚不用吃单兵口粮了。”
溪望在溪边挖出一个小水坑存放渔获,待他弄完后,悦桐便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觉得你爸会不会需要一些特殊的研究材料,用钱买不到的那种。”
“你想说干细胞或者活体器官之类?”
悦桐点头道:“这些材料要通过合法途径获取并不容易,但对药物研究却有一定帮助。”
“老实说,我在遇见阚尤之前,还真不知道我爸竟然有这么多秘密。”溪望长叹一声又道,“我突然觉得他很陌生,跟我记忆中的父亲迥然不同。”
悦桐知道继续谈论云博的事情,会让溪望十分伤感,便将话题绕回起点:“我们还是琢磨一下牛头人是怎么回事吧!”
溪望点了下头,遂就这头怪物做出分析一一
我们从阚尤口中得知,他们进驻神隐村之前,牛头人已经盘踞于枯树林。可是,他就曾替父亲办事一事上
含糊其辞,难免令人怀疑他所说的一切是否全部属实。
如果他撒谎,那么就该怀疑牛头人是否真实存在。
牛头人盘踞于枯树林,相当于一道屏障,能阻隔外界的部分滋扰。这对决心在此隐居的九黎族后裔而言,是一件梦寐以求的大好事。
传说中,以蚩尤为首的九黎族先祖,皆为兽首人身的怪物。按文献记载,蚩尤铜头铁额,面如牛首,并长有双角。虽然只是传说,但可理解为力量崇拜。
若阚尤等人有意吓退外人,不排除他们会将自己装扮成传说中的蚩尤,就像树林中那头怪物一样……
“这说不通呀!”悦桐质疑道,“你自己也说牛头人的皮肤硬邦邦,就像穿上铠甲一样。如果是人类假扮,上哪找一套这种皮肤铠甲?我要是能弄到这种东西,恐怕全世界的武器生产商都来打我的主意了。”
“正常人类的确不可能长出这种皮肤,但‘正常’的怪物也不可能拥有外观几乎跟成年男性一样的生殖器。”溪望道出在与怪物搏斗过程中,目睹怪物胯下的构造与人类近似,且通过袭击对方的子孙根逃脱。他对此做出分析:“牛头人现在或许不是人类,但之前应该是个男人。”
“变异人?”悦桐讶然叫道。
“这个可能性很高。”溪望分析道,“牛头人智商极高,绝非没受过正规教育的野生生物能够拥有的水平。它在跟我的搏斗中,刻意不使用武器,显然在享受搏斗的乐趣,而不是单纯地狩猎猎物。但面对有可能对它性命构成威胁的李梅,它却毫不留情,几乎一招毙命。更重要的是,它似乎知道李梅的手枪会对它造成致命伤
害。”
“或许曾经有猎人闯入树林,用猎枪将它打伤,所以它才会对枪械如此忌讳。”悦桐推测道。
“李梅那支是袖珍手枪,通常只有特工才会用。除非之前有特工闯入树林,否则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牛头人跟我们一样,对枪械有最基础的认识。”溪望否定对方的推测后,又继续道,“豹荣的脾性,你刚才也见识过,他非常排斥外人。牛头人虽是神隐村与外界的屏障,但当年为警告他们,将附近野牛全部杀死。以豹荣的思维,肯定会担心怪物因缺乏食物而进村觅食,甚至屠杀孩子及妇女,你认为他能安心与怪物和平共处十年之久吗?”
“难道……”悦桐明白对方的想法后,讶然道,“牛头人是他们的族人?”
“有这个可能。”溪望抬头望向位于西方的枯树林,太阳已于树林间隐去,在天际留下犹如鲜血般艳丽的余晖。他转头对悦桐说:“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是否跟牛头人有直接关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们刻意隐瞒了某些事实,甚至向我们撒谎……”
“你蒙对了,帅哥。”
一个女性声音从身后传来,溪望立刻跳起来并把悦桐挡在身后。当他发现说话的人是李梅时,当即做出戒备姿态,淡漠问道:“原来你还没死,真是可惜,我还打算回去放鞭炮庆祝呢。”
“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把我丢下只带自己的女人逃走,现在还好意思说风凉话?”李梅一脸嗔怒,遂补充一句,“被骗也是活该!”
“是你丢下我们,独自逃走好不好!”躲在溪望身后的悦桐反驳道,“我们受怪物袭击时,也不见你出来帮
忙。”
“你男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刑侦新人王呢!”李梅嘲讽道,“不就是一只牛头怪吗,他单手就能解决了。我要是出来帮忙,他还嫌我碍手碍脚呢!”
“你来找我们,不会只为口舌之争吧!”溪望冷漠道,“你说我被骗是什么意思?”
“阚尤向你们撒谎了。”李梅拨弄着黑直柔亮的长发,娇媚笑道,“我可没丢下你们,其实我一直跟在你们背后,只是你们没发现而已。”
“哇,你的顺风耳原来不是用来装饰的!”悦桐盯着对方伸出长发之外的耳朵,佯装惊讶道,“我们在石堡里面说话,你躲在外面竟然还能听见?而且还没被堡顶的弓箭手射穿你的大耳朵?”
“你对我的耳朵有意见吗?”李梅杏眼圆睁地盯住她。
“她不是靠耳朵听见我们跟阚尤的对话,而是在我们身上藏了窃听器。”溪望以冷峻的眼神盯住李梅。悦桐想起昨晚怪物出现之前,李梅曾往她臀部推了一下。她立刻翻开裤袋,果然找到一颗只有米粒大小的窃听器。她将窃听器扔进背后的小溪里,厌恶道:“真卑鄙!发现被怪物跟踪时,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逃走,所以才会把窃听器放在我身上。”
“要不是这样,我就会错过你们肉麻的情话了。”李梅掩嘴偷笑。
悦桐气得跺脚,几欲扑上前揍李梅一顿。溪望将她推到身后,并朝李梅冷峻道:“你偷听我们的对话,应该
知道轸蚓不在此地,没必要留下来陪我们浪费时间。”
"NoNoNo……”李梅轻摇食指,“我就是听了你们的对话,才确定轸蚓还活着,而且就躲藏在这里。”溪望颇感愕然,但仍强作镇定:“不可能,阚尤说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离开此地。”
“所以说你被骗了。”李梅掩嘴娇笑,遂露出锐利的眼神,冷酷道,“神隐村这帮家伙,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们替你父亲所做的事情,比你猜想的要可怕得多。”
“他们替我爸做了些什么?”溪望已失去冷静,急切追问。
“可多呢!譬如……”李梅面露狡诈的笑容,正欲作答。
就在此刻,一把锋利的双刃斧,从约20米外的矮树丛飞出,带着破风之声于空中回旋,朝三人呼啸而来……

第九章 怪物再现

太阳隐没于西方,夜幕徐徐落下。
溪望于村外的小溪旁追问李梅,阚尤等人曾为其父亲所办何事。后者正欲作答,却被一把从矮树丛中飞出的双刃斧打断。
于空中高速回旋的双刃斧,如飞脱的锯片朝李梅呼啸而来。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她虽花容失色,但仍能迅速做出反应,立刻翻身后退,免除被利斧拦腰砍成两截的厄运。双刃斧落在她身旁一块大石上,刀刃深深陷入石中,可见劲力非凡。
溪望扭头望向矮树丛,只见从树丛中跳出两个高头大马的牛头人,其中一个左手持短柄大刀,另一个则拿着一把双刃斧,款式与陷在大石上的相同。
两头怪物皆牛首人身,身上只披一块宽大黑布,形态虽与昨夜于枯树林出现的镰刀怪物近似,但又好像有明显区别。
溪望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怪物已兵分二路。斧头怪物冲到大石前拔出双刃斧,随即以双斧攻击李梅。大刀怪物则直奔溪望,双手举刀跃身而起,以怒斩华山之势朝溪望脑袋砍下来。
看这势头,溪望若以藏于衣袖里的飞镰抵挡,恐怕不但没能挡住,就连手臂也会被一同砍下来。故此,他没有跟怪物硬碰,而是转身扑倒悦桐,并抱住对方于地上迅速翻滚,以闪避雷霆万钧的一击。
第一招虽有惊无险,但怪物可不会就此罢休。大刀落地,它便翻转刀刃,刀尖朝下刀口向外。它肩顶刀背,
犹如于陆地上航行的破冰船,以破竹之势往前疾奔。
溪望借翻滚的势头将悦桐甩往后方,并借势爬起来,单膝半跪双手交叉于胸前,以手臂上的百鬼鸣作盾,似要硬挡对方强攻。
牛头人的大刀刀身宽厚沉重,刀刃锋利似可削铁,加上其体格魁梧,在疾速前行的惯性作用下,几乎能将前方一切事物破成两半。
跟对方硬碰硬无异于自寻死路,但悦桐就在身后,溪望若往两侧闪避,便使其暴露于刀口之下。故此,他别无选择,必须将眼前怪物的凶猛攻击挡下来。
他准确把握时机,在与刀口碰撞前一刻跳起来,将撞击力转化为后退的动力。虽避免惨死于刀口之下,但强大的撞击力使他如炮弹般倒飞,撞倒刚爬起来的悦桐,与之一同跌落溪中。
“你们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跟你们慢慢聊,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李梅朝掉进水中的两人喊话,遂转身往南方逃走。可是,双斧怪物并没就此放她一马,而是立刻拔脚直追。
她大概没想到怪物竟会缠着自己不放,回头娇嗔骂道:“追你妹呀,没见过美女吗?”并加快逃走的脚步,片刻即与对方消失于夜色之中。
李梅的逃走,意外地分散了怪物的实力。面对一个牛头人,溪望还有些许把握能与悦桐全身而退。他示意悦桐迅速远离,遂站在水深及腰的溪流中,取出兵器组合成长柄镰刀与岸上怪物对峙。
此时已天色全黑,虽然在朗月之下,尚可看清楚周围事物。但远方正有大片乌云飘来,黑暗将会在片刻后笼罩神隐村。
牛头人没有急于进攻,除估量对手实力外,它似乎在等待黑暗的来临。或许在漆黑中战斗,它的优势会更加明显。溪望洞识它的意图,知道必须速战速决。若乌云掩盖明月,别说将怪物打败,就连逃走也找不着北。
故此,溪望立刻先发制敌,挥舞镰刀击打水面,以扬起水花作掩护。牛头人以宽厚刀身阻挡扑面而来的水珠,随即举刀扑入溪中。
百鬼鸣?飞镰因着重便携性及灵活性,在与沉重的大型冷兵器对决中,强度是致命弱点。若对手拥有足够的力气,要将其毁坏并非难事。牛头人似乎发现这个弱点,想利用武器上的优势压倒对手,以蛮力挥舞大刀斩向溪望。
摸清对手的意图,才能在生死搏斗中占据上风。溪望之所以于溪流中迎战,正因为知晓牛头人会利用武器强度对自己进行压制。于水中活动,因受阻力影响,怪物难以施展一身蛮力。而要有效地打击对手,最好的方法是利用跳跃拉近两者的距离。
牛头人举刀飞扑,落水时溅起大量水花。它还没来得及挥刀,溪望已在水花的掩护下矮身潜入水下。它显然没料及溪望会有此一招,因天色昏暗,且落水时弄混了溪水,一时无法确定对方的位置,只好挥刀往水下胡乱砍击。
当然,藏身于混水之中的溪望,亦难以准确认清怪物在哪个方位。不过怪物的胡乱挥斩,无异于暴露自己的位置。同时,这举动亦让溪望知道,它的智商远不及昨晚的镰刀怪物。
然而,怪物虽笨,但它乱刀挥斩亦非毫无用处。在连挥十数刀后,它周围的溪水除变得更加混浊外,它左前方竟有一股鲜艳的红色从水下冒出。
已爬到岸上的悦桐目睹这股鲜红,当即大惊失色,心想溪望必定被乱刀砍伤。当她正欲扑上前,与怪物拼命之时,溪望竟在怪物的右后方冒出水面,并挥舞镰刀斩向对方的牛头。
牛头人左手持刀,右后方是防御死角,加上水下冒出的鲜红使其分神,以致未能及时发现溪望的突袭,更来不及防守或闪避,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刀。
这一刀狠狠地砍在牛脸上,竟把整个牛头砍飞。可是失去牛头后,怪物并没有倒下,因为它脖子上仍有一个脑袋。
姗姗而来的乌云,终于掩盖朗月,黑暗笼罩了整个神隐村及附近区域。乌云在遮挡月色的同时,亦带来暴雨、雷鸣及闪电。
借助照亮天地的闪电,溪望发现眼前对手并非怪物,因为对方拥有一颗正常人类的脑袋。不过对方以黑布蒙头,仅露出充满杀气的双眼,加上天色昏暗,无法看清其相貌。
“你是谁?”溪望喝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左手,晃了晃手中大刀。似在示意这个问题,只能在刀口上找到答案。
暴雨来得凶猛,且天色全黑,继续跟对方纠缠对溪望十分不利。而更大的问题在于,对方的同党随时都有可能折返。若他们两人联手,溪望必败无疑。
故此,溪望转动眼珠,往岸上的悦桐瞄了一眼。悦桐知晓他的心意,朝蒙面人大叫一声:“我知道你是谁!”随即转头往神隐村方向逃走。
溪望趁蒙面人为此分神之际,触发飞镰机关使刀刃朝对方弹射。蒙面人慌忙拿大刀抵挡,溪望趁机跳到岸上,操控连接刀刃的钢丝使出超长距离的旋风斩,迫使对方停下追击的步伐。
他发挥飞镰在远距离上的优势接连发招,蒙面人因仍置身溪流之中,难以快速移动,只能看着他将距离越拉越远。
当两人的距离超过十米,溪望立刻转身逃走,没一会儿便消失于暴雨之中。蒙面人盯着他逃走的方向,气愤地以大刀拍打水面,小声咕哝道竟然往村里逃,这可不好办。”
天色昏暗,暴雨肆虐,能见度降至20米以下。
悦桐凭着记忆,拼命往村里跑。尽管摔倒多次,她仍忍住痛楚,顽强地爬起来继续狂奔。她并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怕溪望没能摆脱蒙面人的纠缠。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石堡,以向阚尤等人求救。
当她看到村口就在前方时,发现身后出现一道朦胧的光线,并逐渐明亮起来,似乎有东西正快速靠近。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是怎么回事,即见雨中冒出一道人影,不但向她直扑过来,还以公主抱的方式将她抱起。
尽管双眼已被雨水模糊,但结实的胸膛、熟悉的臂弯令她瞬即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一一是戴上头灯的溪望。
“我知道你不忍心让我独自走夜路。”悦桐搂住对方的脖子说悄悄话。
溪望盯着对方破损的膝盖,心疼地说:“摔倒很多次吧?”
“没关系,你替我处理伤口。”悦桐撒娇般将脸埋在对方肩膀上。
“我恐怕爱莫能助呀!”溪望愁容满面,“药物都遗留在营地,我身上只有几片创可贴。”
“找阚尤他们帮忙吧!”悦桐以食指轻揉对方紧锁的眉头,娇笑道,“我又不是半身不遂,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你用得着这么忧愁吗?”
“你就算掉一根头发,我也会心疼。”
“口甜舌滑。”悦桐露出会心的微笑。
溪望牢牢地抱着恋人直奔石堡,刚踏入石堡百步范围,便有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脚尖前,迫使他停下脚步。一声怒喝随即从堡顶传来:“来者何人?箭矢无情,往前半步便是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