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国公府的少奶奶?”高副指挥使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没听说过自家夫人与盛国公府的夫人奶奶们有什么交情啊。

但转念一想,盛国公府门第高贵,素来都是他这样的泥腿子踮起脚尖也奉承不上的,若能借此机会结个善缘,也不是坏事,谁知道什么时候便能得到回报了呢?

遂命那兵勇:“马车在哪里?你带路罢!”领着自己的一干心腹,随那兵勇去了前面的街口。

远远的果然看见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车头的两盏气死风灯上各写了“盛国公府颜”五个字,马车周围还跟了十来个婆子并护卫,显然对方的确是盛国公府的人。

高副指挥使因策马上前沉声问道:“敢问车内是盛国公府的哪位奶奶,眼下深更半夜的,又是要去往何处?我乃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高远华,今晚上五城兵马司奉了皇上口谕全城戒严,这位奶奶不论有什么急事,都请立刻回去,省得被我手下这些个粗人们冒撞了。”

马车里很快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原来是高大人亲至,请恕我不方便亲自出来向您问好,实不相瞒大人,家父便是您麾下的陆中显,外子则是行人司的颜大人。”

陆中显的女儿?高副指挥使立刻便想到陆中显的确有个女儿嫁到了盛国公府的旁支,当时还是他夫人做的全福夫人呢,他自己素日与陆中显这个下属也还算投契,何况对方的夫婿是正经两榜进士出身,如今在行人司当差,前途不可限量,又有个妹夫腰杆子硬得不是一点半点,彼此也有几分交情,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语气便不自觉放缓了几分:“原来是大侄女。现下深更半夜的,大侄女不待在家里,上街来做什么?别说今日皇上有旨全城戒严,便是平日,现在也早宵禁了。”

那年轻女声回道:“回高伯父,事情是这样的,天黑时分,我接到妹妹家,也就是锦衣卫凌同知府上的下人来报信,说我妹妹快临盆了,您也知道我妹夫家里连个可以做主的人都没有,我妹夫又是个大男人,这些事情如何知道?急得是六神无主,忙忙打发了人分头去请我们家太太和我,偏犬子害了病,我一时抽不开身,这才会拖到了现下才出门…还不知道我妹妹如今怎么样了,还请伯父行个方便,回头我妹妹母子平安后,我一定让我妹夫和外子亲自登门答谢您的大恩大德!”

便有一个跟车的婆子上前几步跪下道:“禀大人,我们夫人的确快生了,因是头胎,年纪又小,家里还没个长辈坐镇,唬得了不得,这才会打发奴婢连夜去请我们姨奶奶的,求大人通融一二,回头我们大爷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高夫人在陆明萱与凌孟祈成亲以后,一直与凌家都有往来,虽算不得通家之好,也算是颇有交情,自然高副指挥使也知道陆明萱有孕之事。

听得事情与凌孟祈有关,他心里又松动了几分,咝声道:“人命关天,也怨不得你们着急,半夜三更的还要出门,只是…罢了,我便行个方便,让你们过去罢,反正这里离凌大人府上也不远了,只是我要派人送你们过去,亲眼看见你们进了凌家大门,证实你所言非虚才放心。”

年轻女子忙道:“只要高伯父愿意通融,我无有不从的。”随即车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了一张年轻媳妇子的脸,双手还捧着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这是我们奶奶请众位大人和军爷吃茶的,还请众位大人和军爷不要嫌弃。”

便有一个婆子上前,自她手中接过荷包,双手奉到了高副指挥使面前,高副指挥使就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后者便接过了那个荷包,顺便掂了掂,感觉到少说也有上百两银子,便冲高副指挥使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高副指挥使遂点了十来个兵勇,一路护送着陆明芙一行去了凌家。

彼时凌家早已是大门紧闭,除了守门的和上夜的,上下俱已歇下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不待陆明芙的人上前叩门,已先拍开了凌家的大门,劈头就问睡醒惺忪的门子:“听说你们家夫人快生了?”

那门子被问得一怔,想起自家夫人的确临盆在即,下意识应了一句:“是啊,怎么了?”

陆明芙的婆子,也就是桑嬷嬷忙上前几步道:“我奉大爷之命,将姨奶奶请来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卸了门槛,让姨奶奶的马车进去?”说话间,趁人不注意,冲门子使了个眼色。

桑嬷嬷来凌家早非一次两次了,自然门子都认得她,见她冲自己使眼色,心知有异,二话不说便依言卸起门槛来。

五城兵马司的人见事情都合上了,也就不再多待,打头的一个冲陆明芙的马车说了一句:“颜奶奶既已安全到达,我等就先告辞了。”便转身自去了。

马车里的陆明芙听得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方抱着孩子脱力一般瘫在褥子上,气若游丝的向随车服侍的落梅道:“可算是到了,真是好险!”

落梅也是满头的汗,拍着胸口庆幸道:“幸好遇上的是高大人,幸好从头至尾,福哥儿都睡得好好儿的,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过。”

主仆两个庆幸着,马车已抵达凌家的二门外,早有段嬷嬷与丹青闻讯接在了那里,瞧得陆明芙也还罢了,见她怀里竟还抱着才出了月子不久的福哥儿,都是唬得不轻,丹青因忙上前自陆明芙手中接过了孩子,才道:“姨奶奶有事只管打发个人来说一声便是,又何必大半夜的亲自带着小少爷颠簸呢?”

陆明芙答非所问:“妹夫是不是在正房?快给我带路,我有要紧事见他!”嘴上说着不算,人也已越过丹青等人,径自往里走去。

丹青等人无法,只得忙忙跟了上去,又特地遣了个跑得快的小丫头子先去正房通报情况,省得待会儿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

是以等到一行人抵达正房时,陆明萱与凌孟祈俱已穿着齐整候着了,只头发还来不及束。

陆明芙终于见到了二人,先是舒了一口长气,随即便反客为主的吩咐一众服侍的人:“你们都退下罢,落梅,你让丹青给你安排间屋子,带着福哥儿先睡,不叫谁也不许进来!”

丹青等人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都拿眼看陆明萱与凌孟祈,待陆明萱点了点头后,才屈膝行礼,鱼贯退了出去。

陆明萱这才看向陆明芙,笑道:“大半夜的,到底有什么急事,值当姐姐这样拖着还未复原的身子带着我小外甥颠簸?打发个人来说一声,或是天亮以后…”

一语未了,陆明芙已道:“快别废话了,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与你们说。”声音压低得仅够三人听得见,“皇后母子与安国公府只怕已经反了,明日京城乃至这天下就要大变天了!”

短短几句话,唬得陆明萱神色大变自不必说,连在外人面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凌孟祈也是神色骤变,沉声问陆明芙道:“大姨姐是从哪里知道此事的,是姐夫告诉你的吗?那姐夫现在在哪里,我得当面去问问他才成!”

颜十九郎在行人司,能第一时间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并无为奇。

陆明芙低声道:“他这会儿还在宫中当值,我是从他托人带出来给我的信里读出来这个消息的。”说着自袖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怕信不慎落到了别人手中,所以才特地带了福哥儿,信就被我一直藏在他贴身的小衣里,所以才会这么皱…看我,现在哪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你们快看!”将信递给了陆明萱。

陆明萱便展开与凌孟祈一块儿看了起来,开篇便是:“卿卿见面如见人,已有八个时辰不见卿乎,思之欲狂…”

哪里是说徐皇后母子与安国公已反了的,通篇都是肉麻的字眼,分明就是颜十九郎写给陆明芙的情信。

陆明萱不由红了脸,凌孟祈脸上也颇不自然。

“姐姐,你是不是匆忙之间,把信拿错了?”陆明萱不由嗔道,想起姐姐有时候的确很粗心,没准儿真拿错了也未可知。

陆明芙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旁人看不懂她和颜十九郎之间的暗语,夫妻间的闺房之乐嘛,旁人也的确无从知晓,在妹妹和妹夫眼里,这封信就仅仅只是一封肉麻兮兮的情信而已。

也是瞬间满脸通红,但事关重大,一时也顾不得害羞了,把信收回来胡乱团了塞回衣袖里,便言简意赅的道:“你姐夫这封信其实是用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暗语写就的,归纳起来就一句话‘徐恪恐已反,挟天子令天下’,让我务必最快把消息传给妹夫,这下你们该什么都明白了罢?”

“徐恪恐已反,挟天子令天下”!

虽然只有短短十一个字,但凌孟祈却已然什么都明白了。

“徐”不用说指的是徐皇后与安国公,“恪”则指的是大皇子慕容恪,“挟天子”则是在说皇上也许已落入徐皇后等人的掌握中,“令天下”则可能是在说徐皇后等人已假借皇上的名义,发了一些对他们有利的旨意下去了。

而要发圣旨却无论如何都越不过行人司,倒不是说只有行人司的人才会拟旨,而是玉玺只有行人司的正副司正才能动用,颜十九郎今晚上恰在宫中当值,他当值的衙门又恰是行人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千辛万苦,才将这封信传了出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第三十六回 商议

这一晚本不该颜十九郎当值,但谁让整个行人司就数他年纪最轻资历最浅呢,难免要被前辈们打着各种幌子指使他做这样那样本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其中就包括夜间在宫中当值,不想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他得以第一时间向凌孟祈示警,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依照惯例,每天晚上行人司都是由正副司正三人领着下面两名行人在宫中的值房当值,为的便是怕皇上临时有圣旨下,却找不到拟旨的人,今晚也不例外。

约莫二更时分,在颜十九郎与另一位行人都忍不住有些昏昏欲睡了之时,高玉旺被十来个小太监簇拥着,形色匆匆的来了行人司,一进来便问:“今晚上是哪位司正当值呢,皇上有旨!”

颜十九郎二人闻得皇上有旨,不敢怠慢,忙去将副司正请了出来,高玉旺便将皇上的旨意一一复述了一遍,末了命副司正:“副司正大人快拟旨罢,咱家还等着即刻出宫去传旨呢!”

副司正与颜十九郎二人却早已在目瞪口呆,不明白皇上怎么会忽然就下了三道那样的旨意,要知道仅仅就是二十余日以前,皇上还亲自册封了皇四子为太子,普天同庆,就更不必说素日皇上有多器重疼爱后者了,怎么可能这么快便下旨废黜太子,废黜还不算,还要赐死并诛杀满门?

且太子也没理由毒杀皇上啊,他已经是储君了,登上皇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又何必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样杀父弑君的事?太子再傻也傻不到这个地步啊!

但因来传旨的不是别个,恰是皇上最信任的人高公公,副司正与颜十九郎两人纵有满腔的惊疑,也只好强自压下,很快将三道圣旨都拟好,盖上了玉玺。

考虑到兹事体大,副司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高玉旺:“敢问高公公,这旨意可否要先送到内阁的值房给该班的阁老大人先过目?”

内阁若是觉得皇上的旨意不妥,是可以封还的,虽然这权利只有首辅大人才有,如今张首辅已然是泥菩萨过河,但其他阁老多少拖延几个时辰的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不想高玉旺却道:“不必了,内阁今晚该班的是于阁老,咱家过来时,皇上也打发了别人过去内阁的值房传话,这会儿于阁老应当已经知道了,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副司正就无话可说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高玉旺请了三道圣旨,如来时一般被簇拥着匆匆而去了,方自语般的感叹了一句:“这天怕是要变了!”然后回了自己专属的值房。

余下颜十九郎与另一位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也只能各自落座,发起呆来。

只是颜十九郎看似在发呆,大脑却早已飞速的转动起来,且不管方才那三道圣旨是不是真出自皇上之口,只说那三道圣旨都于徐皇后母子和安国公府有莫大的好处,这事儿便透着大大的蹊跷。

皇上不待见大皇子早已是京城公开的秘密,大皇子私德有亏也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皇上怎么会忽然就废黜并赐死了自己一向心爱的四儿子,抬举了大儿子上位,尤其当初为了扶四儿子上位,皇上可谓是费劲了心机与文武百官各方势力周旋?

这也太不合常理了,何况中间还有个罗贵妃,皇上明显是真爱罗贵妃,帝王的真爱可比普通男人的真爱难得可贵得多,也艰难得多,就是这样,皇上依然竭尽所能护着罗贵妃母子,他怎么会忽然就下旨诛杀自己与心爱女儿生的儿子,让这个儿子丢了性命还不算,死后还要被泼一身的脏水?

颜十九郎这般一想,脑子里忽然划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也许皇上如今根本就身不由己,甚至…根本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也未可知?!

这个念头虽可怕,一旦闪过却如在颜十九郎的脑中生了根一般,不但再也不能拔出,反而越长越大,很快便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也惟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不然皇上是绝不可能同时下三道这样的旨意,近乎是将太子一党连根拔起,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颜十九郎很快借口出恭,去了值房外面,想去周边打探一下,看能否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出乎意外又在他意料之中的是,行人司的值房外面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小队金吾卫,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至少在他来了行人司以后从未有过,后者们一见了他便看似客气实则强硬的说道:“这位大人大晚上的不在值房里待着,出来做什么?我等奉了上谕,天亮以前,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行人司,大人还是请回罢,省得被我等这群粗人冒撞了。”

颜十九郎的心攸地沉到了谷底,只得转身回了值房,方才那个疯长的念头也终于彻底定了形,那就是皇上恐已落到了徐皇后等人的手中,徐皇后等人如今是要挟天子以令天下了!

本来太子再无翻身之日于凌孟祈和陆明萱来说是好事的,但如果太子落马后上位的是大皇子,那结果于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仍是一样的糟糕,那他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尽快将消息传出去,让他们尽快想出一个应对之策来才是。

抱着这样的念头,颜十九郎冥思苦想起来,然后便想到了他与陆明芙闺中曾玩过的一个文字游戏,因是夫妻间的小情趣,除了彼此,便再无其他人知道,如今倒是整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于是之后让陆明萱和凌孟祈看了尴尬不已的那封“情信”便诞生了。

颜十九郎立时将信折好了,又去外面与那群金吾卫周旋起来,“…请众位侍卫大哥帮帮忙,我老婆自上上个月生了孩子以后,一直有崩漏之兆,因此很是脆弱,几个时辰见不到我便要大哭一场,偏我白日里已当了值,谁曾想今晚上又接着当值,就算小子一早便家去报信了,也难保她不会胡思乱想,还请众位大哥通融一二,替我将信送到西华门外给我的小子,让他即刻送回家去亲自交给大奶奶,我一定不忘众位的大恩大德。”

不但主动将自己的信展开了让一群金吾卫检查,表明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为此自然少不得引来一群人不怀好意的嘲笑;还说摊上这样一个老婆自己也很无奈,但没有办法,谁让她是定国公府的姑娘,与当今的大皇子妃是姐妹呢?

又识趣的将自己身上的银子并一应值钱的东西譬如玉佩扳指之类的都拿了出来,并承诺以后有机会时,必定好生回报众人。

金吾卫说是皇上的贴身护卫,自觉比其他卫所高贵不少,可每月的月俸却是一样,偏他们当值的地方是宫中,日日见到的都是这世间第一等的富贵,自己却连额外捞点小油水的机会都没有,又有几个真能抗拒得了财物的诱惑?

因见颜十九郎的信通篇都是肉麻的字眼,连半个言及宫中之事的字眼都没有,他老婆还是大皇子妃的姐妹,待大皇子妃做了皇后娘娘以后,可就升发大了,且颜十九郎给的好处是真不少,饶是十来个人平分下来,一人也能有个二三十两,抵得上他们几个月的俸禄了。

遂在权衡一番后,答应了颜十九郎的请求,由其中一个人出面,将他的信送到了西华门外,给了一直候在那里,要等到天亮以后颜十九郎出宫才可以回家的他的小子。

颜十九郎还留了个心眼儿,让那位侍卫务必取一样自己小子的东西回来,以证明信的确送到了后者手上,而那名侍卫也的确带回了他小子的一枚指环,他悬着的心方落了一半回去。

再说陆明芙都已睡下了,却被丫头唤醒,说:“大爷打发了人送信回来给奶奶。”

陆明芙不由满心的纳罕,相公今晚上不是在宫里当值呢,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想起打发人回来送信?莫不是他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又惊又怕之下,忙忙穿衣起来,叫丫头领了送信的人回来,却是颜十九郎的贴身小厮,行完礼便将一封信奉上,请她过目。

陆明芙看第一遍信时还没瞧出异常来,毕竟她与颜十九郎成亲都好几年了,早不复新婚时的你侬我侬。

还是在看第二遍时,她才反应过来颜十九郎真正要表达的是什么,方才还羞喜得通红的脸瞬间苍白如纸,原本就加快了的心跳更是快得要跳出胸腔以外,也终于明白颜十九郎的贴身小厮为什么要再三强调‘大爷交代,务必要亲自将信交到大奶奶手上’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陆明芙很快做了决定,那就是必须立时赶到凌家,把事情告诉妹妹和妹夫,早一些让他们知道,他们便多一线生机,大皇子可不比太子,连罗贵妃这个顾忌都没有,谁知道他得势后会对妹夫做出什么事情来?

陆明芙因忙忙穿戴好了,想想自己一个人去万一路上遇上官兵要搜车甚至搜身,可就糟糕了,遂又决定将福哥儿带上,一来可以将信藏在他身上,二来自己这么大晚上的出门,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才是,妹妹生孩子,自己的孩子却病了,自己哪头都放不下,只得大晚上的将孩子带去妹妹家,想来也没谁挑得出破绽来。

这便是先前陆明芙在大街上遇上高副指挥使,会有那样一番说辞的由来了,以致她如今想起来,都还忍不住抚胸庆幸:“得亏得遇上的是高大人,我听他说今晚上五城兵马司奉了皇上口谕全城戒严,若是遇上旁人,现在还不定怎么样呢!”

陆明萱闻言,也忍不住后怕,但想起姐姐这么大晚上的出门,还带着福哥儿,也不知道颜八太太那边会怎么想,因说道:“亲家太太那里,事后不会为难姐姐罢?”她这会儿已是心如乱麻,只能靠说这些来多少转移一下注意力。

陆明芙想起自己的不告而别,皱眉道:“我婆婆应该不会为难我罢,但如果她真要为难我,那也由得她,兹事体大,总不能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身陷囹圄。且不说这些了,你们还是尽快收拾一下细软,天亮后城门一开,便远远儿的离开京城罢,不然回头…可就真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陆明萱就苦笑起来,“我们便是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啊!”何况眼下他们若是逃了,岂非辜负了老天爷的这番厚爱,也让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本来他们还在发愁,慕容恒已经是昭告天下的储君,那便占了大道正统,皇上又那般宠爱他们母子,想离间皇上和慕容恒父子都不容易,毕竟疏不间亲,端王的希望实在是渺茫又渺茫。

却没想到,事情忽然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大转折,徐皇后母子与安国公先按捺不住犯上谋逆了,如此只要他们能赶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到皇上的凭证,以证实徐皇后等人是在挟天子以令天下,他们便立时可以打出“清君侧,除反贼”的口号,去讨伐徐皇后等人了,——大周一半以上的兵权都掌握在卫大将军手上,到时候他们再占了大道正统,徐皇后等人必败无疑,凌孟祈自然也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陆明萱想着,看了凌孟祈一眼,就见他眼里也闪着热切的光芒,显然与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去,因郑重的冲他点了点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虽未必能帮上你的忙,至少可以保证不拖你的后腿!”

凌孟祈的想法也的确与她差不多,爱人做久了,就算不说话,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能立刻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了。

他顾不得陆明芙还在,一把握了陆明萱的手便道:“你带着人简单收拾一下,我这便去见端王殿下,待我回来后,便送你出城,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小住一段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时,我再接你回来,我向你保证,届时一定不会再让你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陆明萱忙应了,“你先忙你的去,等忙完了再说旁的也不迟,我有丹碧邢大等人护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凌孟祈点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冲陆明芙抱了抱拳:“大姨姐与姐夫的大恩,我一定永铭于心!”方转身大步去了。

陆明芙不明白这夫妻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待凌孟祈走了,方忍不住问陆明萱:“就算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也总比逃都不逃,只坐以待毙的好罢,妹夫还去见端王做什么,眼下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护送你们母子先离开更要紧的?你也是,就由着他扔下你们母子?”说到最后,语气里已带出了几分不满来。

事已至此,且没有旁人在场,陆明萱也没有再瞒陆明芙的必要了。

遂把凌孟祈早已投到端王麾下之事简略与姐姐说了说,“…先前我们还一直在发愁,真让慕容恒做了皇上,夫君必定难逃一死,不想如今老天爷便将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来了,皇后等人是必定不会留着慕容恒的,此番慕容恒必死无疑,皇上一共就四个儿子,平王有疾不考虑,慕容恒死在反贼手上,大皇子则就是反贼,届时端王殿下便是想不做那只黄雀,都不可能了,也惟有如此,夫君才能真正的永无后顾之忧,所以眼下对我们来说,他去见端王殿下还真比先护送我们母子离开要紧,姐姐明白了吗?”

说到慕容恒必死无疑时,陆明萱冷不防想到了罗贵妃,徐皇后早对她恨之入骨了,若现下皇上没了护住她的能力,也不知徐皇后会如何对她?只希望她好歹能撑到凌孟祈去救她。

不过话说回来,便是徐皇后不把她怎么样,只要了慕容恒的命,让她尝一尝丧子之痛,也够她受的了,想想也真是可怜,这便是把一切都寄托到一个男人身上,甘心做一株菟丝花的悲哀罢,一旦菟丝花头上遮风挡雨的大树没了,她便只能任凭风吹雨打,死生由人了!

却说凌孟祈离了家后,因已经陆明芙之口得知了五城兵马司全城戒严之事,自然不会傻到往刀口上去撞,遂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很快便到了端王府。

不想端王这么晚了竟还没睡,正与几个幕僚议事,听得人禀‘凌同知求见’,忙不迭叫请了进来,不待凌孟祈行礼,已道:“孟祈你来得正好,本王正说要派人去请你呢!”

凌孟祈听得这话有异,忙道:“不知殿下何出此言?”难道端王也已知道什么了吗?想想萧定妃在宫中经营多年,知道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果然就见端王满脸凝重的道:“一个时辰前,本王接到宫里的消息,说宫里今晚上大半地方都换了防,尤其是乾元殿凤仪殿一带,只怕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想派人去请你,倒是你,大晚上的怎么忽然想起过来了?”

宫里大半地方都换了防?看来颜十九郎的推测是真的,而不是空穴来风了。

凌孟祈因冲端王使了个眼色,端王会意,摆手令其他人都退下了,方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是已知道了什么?”

“不瞒殿下,我的确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凌孟祈便把颜十九郎如何通过陆明芙给自己传信示警的事大略说了一遍,“…我那连襟在行人司当值,人现下都还在宫里,想来消息不会有错,而且据我姨姐说,她去我家时,路上遇上大批五城兵马司的人,说是奉了皇命全城戒严,若不是真有大事发生,何须如此?显然皇上十有*已落到皇后安国公等人的手里了,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听得端王是大惊失色,“‘徐恪恐已反,挟天下令天下’?那就怪不得宫里会换防,五城兵马司也会全城戒严了!”

惊讶之余,眼里又有一抹兴奋闪过,这样的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当然,危险也与机会并存,可由来富贵都是险中求的,何况他此番博的还是这全天下独一份的富贵,不管最后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他也只许胜,决不许败!

念头闪过,端王已皱眉咝声道:“就算皇后安国公等人真挟持了父皇,就算回头大家都知道了他们是在挟天子以令天下,只要父皇不这么说,大家便奈何他们不得,反倒是我们有任何动静都有可能被他们倒打一耙,除非我们能拿到父皇的亲笔书信做凭证,还得盖上印章…可本王又怕届时逆贼遮羞布被扯下后,恼羞成怒之下,会对父皇不利…”

凌孟祈明白端王的意思,是既想要江山,又想要好名声,以免届时徐皇后等人被逼到绝境杀了皇上时,后世史书连他也一并没有好评价。

因说道:“皇上现下还不定处于怎生的水深火热当中,自然巴不得殿下能早些去救驾,皇上又是真命天子,自有神灵护体,想来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便是不幸真如殿下所说,以皇上的傲气,也必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会以大周的江山社稷为重,还请殿下早做定夺!”

反正那一位的亲儿子都不在乎他的死活了,他又何必在乎?说来那一位能有几日,算来可通通都是他自找的,怨得了谁呢!

至于慕容恒和罗贵妃,尤其是罗贵妃会在此番之事中落得什么下场,凌孟祈选择性的不去想,也不打算关心,他不出手陷他们母子于囹圄已是他能做的极限,别人要陷害他们,他就管不了了!

端王听得凌孟祈的话,心下十分满意,暗想都说文官会说漂亮话,如今看来,武官说起漂亮话来也是毫不逊色嘛。

因沉吟了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般说道:“你说得有理,父皇必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这事儿就交给我来想办法!”

☆、第三十七回 疯了

端王说做就做,当即便拍手叫了自己的两个心腹暗卫进来,附耳如此这般吩咐了二人一通。

二人便恭敬的低应了一声:“是。”行礼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端王这才又叫了自己的一众幕僚进来,把自己才听凌孟祈说的情况与大家简略说了一遍,问大家怎么看待此事,可有什么主意?

一众幕僚听得徐皇后母子与安国公竟反了,如今正打着挟天下令天下的主意,都是神色大变,但与端王一样,最初的震惊过后,他们一个个脸上或多或少都浮上了几分兴奋的光芒,本以为他们想顺利挣得从龙之功怎么都得再等上几年甚至更久的,却没想到大好的机会就送到眼前了!

端王手下第一个得用,也可以说是他军师的甄先生先说道:“当务之急,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后母子与安国公是在挟天下令天下,殿下打出‘清君侧’的口号,才算是师出有名!”

另几个幕僚纷纷附和:“我等与甄先生也是一样的看法,若是能得到皇上贴身的东西,尤其是皇上的亲笔书信就更好了。”

显然大家都想到了一块儿去。

端王点头道:“本王与孟祈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方才本王已派人进宫找机会去了,希望能尽快有好消息带回来。”

甄先生因又沉声道:“皇后母子与安国公久被皇上打压,大皇子说难听点就是一个酒囊饭袋,不足为虑,皇后再有能耐,能耐也仅限于后宫之中,只有安国公,在朝中经营多年,又做了多年五军都督府的掌印都督之一,想来他真正能用也真正信得过的人,都出自五军都督府,再就是金吾卫小部分的人。”

如果他料得不错,如今安国公的人已大半换到了宫里,不得不说他的想法还是挺美好的,只要皇上一直在他们手上,只要他们能一直守住皇城,大皇子还是颇有胜算的。

但安国公的格局显然还是小了些,以为只要能控制住皇城,便能控制住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下了?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安国公的格局小,而是他能用的人实在有限,不得不如此。

甄先生继续说道:“只要他挟天子令天下的真面目被拆穿,不必卫大将军出马,甚至三大营的人都用不上,仅京城内五城兵马司和戍守九门的人,已足够平乱了。所以另一件当务之急,就是尽可能将五城兵马司和九门提督府的人串联起来,以便我们拿到信物后,立刻打进皇城,打反贼一个措手不及,将损失降到最低!当然,卫大将军与几大总兵府处仍是要尽快告之,一旦安国公还有后手,我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端王意在那个最高的位子,自然在五城兵马司和九门提督府都有他的人,他养兵千日,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用兵一时吗?

因点头道:“先生考虑得极周全,就按先生说得办,至于本王,他们既挟持了父皇,今日早朝上,父皇必定不会出现,本王自会安排人上谏面圣,再不济了,本王做儿子的要探望自己的父亲,难道还有谁敢有二话不成?如此即便我们拿不到父皇的信物,至少也要在舆论上占尽优势,以便将来起事!”

凌孟祈因插言道:“我与五城兵马司的高副指挥使还算有几分交情,他如今应当还在丰乐坊附近一带巡逻,我待会儿便去找他,再就是锦衣卫里我也能组织起将近千人来,殿下只管放心。”

端王“嗯”了一声,正要再说,他先前一收到宫里换了防的消息后,便散出去的探子们回来了,同时带回了慕容恒、张首辅并昌国公府被诛杀满门的消息,自然那三道圣旨也为端王凌孟祈等人知道了。

众人当即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早料到徐皇后母子与安国公不会对太子并其党羽客气了,依然没想到他们竟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上千条人命啊,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全部被他们断送了,真让这样残暴酷厉的人掌控了这个天下,以后他们连同这天下所有的人,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相较于众人只是震惊,端王与凌孟祈则又多了几分复杂的莫可名状的情绪。

于端王来说,慕容恒从来都是占尽父亲宠爱与器重,因为他自己却连父亲一个正眼都难以得到的存在,要说他对慕容恒有多少兄弟之情,绝对是扯淡,毫不夸张的说,他早在心里不知道多少次的咒慕容恒怎么还不死了。

但此时此刻,真听到慕容恒的死讯,而且还死得那般惨后,他又觉得不舒服起来,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他就算要死,也要等自己向他,向世人证明了自己比他强,还不是强一点半点,而是强得多之后再死罢,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不战而胜算什么胜利!

凌孟祈倒是没有端王想得这么多,他只是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悲哀罢了,慕容恒在草菅别人性命的时候,一定没想过有朝一日,别人要取他的性命,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罢?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得知此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会不会为当年的决定悔青了肠子?不过悔不悔的,都不重要了,事已至此,大家都再回不到过去了,又何必想这些有的没的呢,套句萱萱常说的话,眼睛长在前面,本来就是向前看的!

想起陆明萱,凌孟祈因建议端王:“既已知道皇后等人欲在七日后举行禅位大典了,那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赶在禅位大典之前将大局定下来,定妃娘娘处未知殿下打算怎么做?依臣说,还是得赶在起事前,设法将娘娘接出来才是,不然回头娘娘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殿下岂非悔之晚矣?”

徐皇后等人残暴至厮,一旦端王打出“清君侧”的口号讨伐他们,萧定妃一定首当其冲将遭遇不测,凌孟祈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端王一下。

端王闻言,忙道:“本王如今心乱如麻,你不说本王一时还真没想到这上面来,早朝过后本王便会设法将母妃先接出来的,本王便是得到了一切,子欲养而亲不待,又有什么意义!”

相较于皇上这个父亲在端王心中的分量,萧定妃这个母亲的分量自然要重得多,他可以为了大业不理会皇上的死活,却绝不能忍受萧定妃遭遇半点不测,他还等着君临天下以后,给自己的母妃全天下至尊的荣耀,让她一雪前耻,彻底的扬眉吐气呢!

甄先生等人闻得二人的对话,不由都有些讪讪的,他们只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的主子顺利的登上宝座,却忘记定妃娘娘还在宫中了…忙将功折罪:“王妃娘娘与小世子小郡主只怕也得尽快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才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端王皱眉想了想,却道:“在我们拿到父皇的信物起事之前,要将母妃并王妃母子一并送走,只怕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本王再怎么说也是皇子,谁坐上那个位子都是本王的兄弟,本王不说有功,也不至于有过,何必急着将家眷都送走,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旁人,本王有所图吗?且待本王下朝回来之后再说罢!”

当下端王又压低声音细细做了一番布置,才命众人各自散了。

其时已近五更,东方已现出淡淡的鱼肚白了,端王眼见上朝的时间快到了,遂忙忙回了后宅,去正房叫醒卫玉华,三言两语把事态说了一遍,便换好朝服,自进宫去了。

再说安国公徐晋年眼见慕容恒气绝身亡,张氏也被两个金吾卫活活勒死,连同腹中的小崽子也永无再来这个世上的机会后,心里那口整整憋了十几年的恶气,至此方算是出了一半。

但想着皇上还没死,大皇子还没正式坐上那个位子,自己也还没正式成为大周的第一权臣,他心里才松懈下来的那根弦瞬间又绷紧了,他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得意忘形,以致功亏一篑!

遂似笑非笑的去到外面,招呼高玉旺一块儿回宫向“皇上”复命去。

高玉旺青白着脸,只恨不能喝徐晋年的血啃徐晋年的肉,可权衡再三,到底还是忍住了,与他一道离开了血流成河的前太子府。

大队人马方行至顺真门外,便遇上了另两拨人马,正是去首辅府和昌国公府“传旨”的,每一拨人马都足有几百号,还全是全副武装的,一靠近便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传来,高玉旺不用问也知道首辅府与昌国公府定也已全军覆没了,他不由攥紧了拳头。

徐晋年却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令众人各自散了,便直奔凤仪殿去了,——在他与高玉旺出宫“宣旨”以前,徐皇后已与他说好,要将皇上抬到自己殿中“将养”了,请他回来后直接去凤仪殿复命即可。

凤仪殿四周的护卫早换成了徐晋年的人,将整个凤仪殿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更别说人了,徐晋年见了,不由暗暗自得,再等七日,只消七日,一切便都会不一样了!

他大步进了凤仪殿的正殿,不出所料就看见皇上正躺在徐皇后的凤榻上,仍昏迷不醒,罗太后与罗贵妃也在殿中,婆媳两个脸色都难看之际,唯一不同的是,罗太后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累极睡着了,罗贵妃则大睁着双眼,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尊雕塑一般,但依然美得惊人。

至于徐皇后与大皇子,则分坐在皇上的榻前,看似是寸步不离的侍疾于床前,实则眼里却无半点哀伤,反而满是自得与舒畅,也不怪母子二人得意,任谁夹着尾巴过了十几年,一朝得势,都会忍不住如此的。

只不见陆明凤,也不知去了哪里,许是瞧孩子去了。

侍立在徐皇后身后的顾贵嫔眼尖,最先发现了徐晋年,忙道:“皇后娘娘,国公爷回来了!”

徐皇后猛地回过神来,抬头见果是徐晋年回来了,忙起身问道:“哥哥回来了,一切可都还顺利吗?”

徐晋年就笑了起来:“幸不辱命,慕容恒、张光玉并贺昭父子都已伏诛,他们的家眷也俱已伏法,皇后娘娘只管放心!”

“哈哈哈哈哈!”徐皇后就大笑起来,转身几步上前,劈手便往皇上脸上招呼去,“慕容高巩你听见了吗,你心爱的儿子,慕容恒那个贱种死了,不但那个贱种死了,连张氏腹中的小贱种也死了,你心爱的儿子死后连个摔丧捧灵的人都没有不说,还断子绝孙了!哈哈哈哈,若不是暂时留着你这条命还有用,我一定立时弄醒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好生欣赏一番你的痛苦和绝望后,再送你下去与他一块儿上路,不过也等不了几日了,很快你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在地下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