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的笑声与放肆的话语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罗太后和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罗贵妃,罗太后也还罢了,死孙子总比死儿子好,伤心悲愤过一阵后,如今已经平静了不少,且知道如今在徐皇后面前怎么摆婆婆的架子也没用,遂三缄其口什么都没说。

罗贵妃却是在“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后,连嘴角的血都来不及擦,便猛地站起来,疯了一般朝徐皇后扑去:“你这个贱人,你杀了我的恒儿,还有我的孙子,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跟你拼了,我跟你拼了…”

据说人处于极度的愤怒或是惊慌下,力气也会成倍增加,罗贵妃现下便是如此,力气奇大,连身怀武艺的顾贵嫔都被她一把甩了个趔趄,然后猛地扑上前,便将徐皇后扑倒在地上,毫无章法的胡乱厮打起来,嘴里还凄厉的叫着:“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恒儿,娘一定为你们报仇,一定不会让你们枉死…”

她的脸白得可怕,嘴唇却因染满了鲜血而红艳至极,两者形成巨大的反差,竟给人一种可怖的妖异感,似是索命女鬼一般,看得满殿的人一时竟都有些不敢上前去拉她。

还是徐皇后在被她一口咬在耳朵上,活生生咬下来半块耳朵,痛得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啊…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贱人给本宫拉开…”

离得最近的大皇子与顾贵嫔才最先回过了神来,顾贵嫔因忙上前飞起一脚将罗贵妃踹到了墙角去,大皇子则手忙脚乱的扶起了徐皇后,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母后,您没事儿罢…太医,快传太医…”

高嬷嬷在一旁见徐皇后的耳朵不停的滴血,也顾不得尊卑了,拿起自己的帕子便忙忙上前,用力按住了徐皇后的伤口,以期能尽快为她止血。

徐皇后痛到极致,反倒不惨叫了,自高嬷嬷手中接过帕子自己按住伤口,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便慢慢走到了墙角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罗贵妃面前,居高临下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贱人,本宫留你一条贱命,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还敢出手伤及本宫!本宫如今也不要你的命,要你就这样死了岂非太便宜你了,本宫这便让人划花你的脸,再将你送到军营里做军妓去,本宫不让你千人骑万人睡,活活死在那些腌臜的男人身下,本宫誓不为人!”

喝命高嬷嬷:“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本宫的话吗,还不快去请剪刀来!”

宫里的一应利器都是有定数有专人管理的,要用得事先“请”,便是徐皇后作为皇后也不能例外,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哪怕在如此情形下,一时也改不了口。

高嬷嬷忙“哦”了一声,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便慌慌张张要取剪刀去,心里也将罗贵妃恨了个臭死,敢伤害皇后娘娘,待会儿她不划得贱人一张脸面目全非,她也枉费伺候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了!

“慢着!”却才走出没两步,已被一个声音唤住,回头一看,不是别个,却是安国公。

高嬷嬷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国公爷有何吩咐?”

安国公并不直接与高嬷嬷对话,而是看向徐皇后道:“到底是皇上心爱的人儿,万一事后皇上追究起来,皇后娘娘可该如何应对?依臣说,还是先别惩罚她了,且待大事了了之后,再惩罚也不迟,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说到最后,语气里已有意无意带出了几分强硬来。

徐皇后先是不明白哥哥何以要为罗贵妃求情,但见徐晋年看向罗贵妃的眼里满是贪婪,也就明白了,又气又恨,不明白为何男人见了罗贵妃便如狗见了屎一般走不动道之余,却知道眼下自己母子要仰仗哥哥的地方还多的是,只得恨恨的挤出了一句:“既然哥哥发了话,那本宫就先饶了她,不过本宫暂时惩罚她不得,还惩罚不得她的儿女不成,哼哼…”

------题外话------

今天无线网卡又用不起,真是坑爹啊,最后厚着脸皮,蹭了对面邻居的网,幸好周末老公就回来接我们母子了,牢底总算坐穿了,嘤嘤婴…

☆、第三十八回 出城

“…本宫暂时惩罚她不得,难道还惩罚不得她的儿女不成?”徐皇后满脸的狰狞,虽在笑着,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本宫记得咱们徐家外九房不是有个傻儿子都快三十了,也没娶到老婆吗?看在同出一宗的份儿上,如今本宫赏他一个媳妇!”

喝命一旁早已是目瞪口呆的高玉旺,“狗奴才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行人司传旨,给宝宜公主和本宫的娘家侄儿赐婚,即日完婚!”

想到宝宜公主才十二岁,饶高玉旺深知眼下自己什么都不说,只依言行事才是最明智的,依然没忍住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宝宜公主年纪还小,就算您要为公主赐婚,现下也不能完婚啊,您要不只把婚赐了,至于完婚,好歹也等到公主及笄后再办也不迟啊。”

只要能拖过眼下这个难关,指不定事情便能有转机,可若拖不过,公主这辈子就真是毁了!

换来徐皇后的冷笑:“本宫做事,几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你当还是以前,本宫打你这条狗,还得看慕容高巩这个主人脸色的时候?让你去你就去,再敢多嘴,仔细本宫让你这辈子都再说不出话来!”

高玉旺就不敢再说了,地上罗贵妃听得二人的对话,本已散尽了浑身精气神儿的,不知道哪里又生出了几分力气来,竟挣扎着自地方爬了起来,一边哑声叫着:“贱人,你杀了我的恒儿不算,如今又要作践我的宝儿…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一边又冲徐皇后撞去。

只可惜还没冲到徐皇后面前,已趔趄着摔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只能哭着哀求起徐皇后来:“我知道你恨我,事到如今,你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只求你放过我的宝儿,她才十二岁,素日见了你也要叫你一声‘母后’的,大人之间的恩怨,与她有什么关系?我求求你,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只别伤害她…”

罗贵妃声声泣血,一片慈母心肠便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只怕都会忍不住动容。

罗太后终也忍不住开了口:“皇后,你容不得恒儿也就罢了,谁叫他挡了你儿子的路,可宝宜一个小女孩儿家家的,你为何也这般容不得她,非要这般作践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遭罢,你便不看哀家的面子,也不能不顾皇家的体面尊荣罢,让堂堂皇室公主嫁给一个傻子,你让天下万民和后世子孙如何看待此事!”

徐皇后却既不感动于罗贵妃的慈母心肠,也听不进罗太后的后,只横眉怒目的喝命高玉旺:“还不快去!”

天下万民与后世子孙会如何看待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以前她倒是一门心思的做贤后,可结果如何,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几乎不曾被慕容高巩和罗氏母子逼上绝路,如今她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反正史书向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防民之口虽难,在大刀和拳头的镇压下,却也难不到哪里去!

高玉旺心里一片苦涩,已不知道先前自己去行人司假传圣旨的行径到底是对还是错了,就算如今皇上还活着又如何,与死了也没什么差别,而且看情形,皇上被驾崩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早知如此,他就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如今木已成舟,才真是悔之晚矣了!

所幸与方才徐皇后喝命高嬷嬷去取剪刀来时的情形一样,关键时刻,他被安国公给唤住了。

徐晋年微皱眉头看着徐皇后,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与高公公说得有理,皇室公主如何能嫁给一个傻子,果真这样,天家的体面与威仪就真是荡然无存了,还请您暂时息怒,横竖以后宝宜公主的婚事也得您做主,到时候您再好生替公主挑一门真正的好亲事也就是了,万不能因小失大。”

那个好字有意被他咬得极重,旨在提醒徐皇后,别把事情的主次轻重弄反了,横竖以后她想将宝宜公主搓圆捏扁易如反掌,何必现在就急着授人话柄,要知道他们虽然可以挟天子令天下,却怎么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口服心也服!

徐皇后一连两次被哥哥驳回,又气又憋屈,伤口更是痛得钻心,再也控制不住怒气冲冲的道:“那本宫就白被那个贱人打了不成,哥哥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徐晋年就无语了,暗骂这么蠢的人怎么会是他的亲妹妹,以前没觉得她这么蠢啊,蠢也就罢了,还很没用,连罗贵妃那般娇弱的人都打不过…可这话他到底不好说出来,只得抿着嘴唇不发一语。

陆明凤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殿中,见徐晋年满脸隐忍的无奈与不耐,只得上前压低了声音劝徐皇后:“母后别生气,大舅舅待我们的好别人不知道,您难道还能不知道不成?大舅舅也是为了您好才劝您的啊,不然他何必巴巴的白惹您不高兴,就任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好吗,就怕那时,您又该怪他不直言劝谏了。”

好说歹说,到底说得徐皇后怒气稍减,就坡下驴先将给宝宜公主赐婚的事放下了。

然对罗贵妃的恨却是丝毫也为减少,忽地灵光一闪想到罗贵妃除了慕容恒和慕容宝宜,不还有一个儿子吗?慕容宝宜她暂时动不得,难道那个野种她还动不得了!

因笑得一脸邪恶的命高玉旺:“赐婚的事也就罢了,你速去行人司传旨,将锦衣卫同知凌孟祈即刻凌迟处死!——慕容宝宜好歹流着皇家的血,本宫暂时动不得她也就罢了,那个与皇家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野种,本宫总动得了罢!”

后一句话是对徐晋年说的,语带冷嘲与决绝,大有徐晋年若再驳回她,她就真要翻脸了的架势。

徐晋年保罗贵妃是出于私心,保宝宜公主是出于公心,凌孟祈却是公私都不沾边,他自然懒得管,因微微欠身道:“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徐皇后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模样,不想这一笑却扯动了伤口,让她本已不那么痛或者说是已痛得麻木了的伤口瞬间又钻心的痛了起来。

她猛地转向罗贵妃,弯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便迫使她与自己面对面了,才恨声说道:“刚才听本宫说暂时不动你生的小贱人,你一定暗自松了一口罢?只可惜本宫动不得她,却动得你生的另一个野种,怎么样,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想否认那个野种不是你生的吗?你求本宫啊,你求本宫,本宫指不定还会饶那个野种一条小命…”

话没说完,已被罗贵妃一口啐在了脸上,有气无力的冷笑道:“我求你你就会改变主意了?你根本就只是想看我向你摇尾乞怜而已,既然求不求你结果都是一样,我为何还要自取其辱!”

反正她也活够了,等这件事情有了最后的结果,不管皇上是生还是死,她都已决定下去陪伴她的恒儿和元哥儿了,如今不过是他们先走一步而已,什么大不了的!

徐皇后气得发疯,只恨不能即刻划花罗贵妃的脸甚至直接要了她的命,可想起眼下自己母子无论如何离不开徐晋年的扶持,只得强自忍住,转头近乎尖叫的喝命高玉旺:“老阉狗,还不快去传旨,当本宫的话是耳旁风吗!”

奈何这一次高玉旺依然被叫住了,叫住他的却是大皇子,命高玉旺只传旨将凌孟祈下诏狱即可,留待大局定下之后再由他亲自定罪。

大皇子并没有向徐皇后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但知子莫若母,徐皇后又有什么不明白的,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再支撑不住直直的往地上栽去,被高嬷嬷忙忙扶去了配殿。

不但徐皇后知道大皇子坚持留着凌孟祈的性命是为了什么,徐晋年与陆明凤也心知肚明,舅甥二人都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这母子两个也真是可笑,都到这个地步了,一个还主次不分,只知道泼妇一般的逞凶斗狠,一个则色迷心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了无数次依然要继续往里跌…难道将来他们真要奉这样的人为尊上,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不成?

舅甥二人想着,不着痕迹对视了一眼,已在心里初步达成了某些共识,只不过于陆明凤来说,是想着自己将来做摄政太后,徐晋年却想的是,别人当家做主哪有自己当家做主来得痛快而已。

天街上响起了羊肠鞭,“啪”的一声破空,激彻云霄,提醒着宫里的人和候着上朝的文武百官们,早朝时间到了。

徐晋年因笑着向大皇子呵手:“今儿可是殿下的好日子,殿下要不先让人服侍着换一身衣裳去,人靠衣装马靠鞍嘛,待会儿文武百官见殿下龙行虎步精神抖擞,想着大周的江山自此便将交到殿下手里,也定会心悦诚服的!”

这话说得大皇子很是受用,满脸自得的应了一句:“那孤就去更衣了,国舅稍等片刻。”自往配殿去了。

徐晋年眼里就飞快闪过一抹不屑,这还没当上太子呢,已经‘孤’上了,也不再叫自己‘舅舅’而是变成了‘国舅’,果然“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老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沉默了片刻,他才沉声与陆明凤说了一句:“这边就全交给大皇子妃了,还请大皇子妃多费心。”又深深看了顾贵嫔一眼。

陆明凤忙不迭应了:“舅舅放心,我和顾贵嫔定会照顾好父皇母后,还有皇祖母和贵妃娘娘的!”

徐晋年就笑了起来,果然还是与聪明人打交道更省事也更省心。

很快大皇子便更完衣过来,徐晋年遂与高玉旺一道,簇拥着他出了凤仪殿,径自往乾元殿去了。

交卯时时分,陆明萱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如今已怀孕八个多月,肚子已经很大,没办法自己坐起来,只得向外叫道:“丹碧——”

很快丹碧进来了,陆明萱就着她的手坐起来后,才问道:“什么时辰了?大爷可回来过吗?”

丹碧道:“卯时初刻了,大爷还没回来,横竖时辰还早呢,夫人要不再睡一会儿?”

陆明萱摇了摇头,“睡不着了,扶我下地走走罢。对了,姨奶奶和福哥儿醒了吗?没醒就让她们母子多睡一会儿,姐姐昨晚上可差点儿一夜都没睡,福哥儿就更可怜了,小小年纪的跟着颠簸。”

主仆两个正说着,凌孟祈回来了,陆明萱又惊又喜,忙迎上前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都忙完了?”

凌孟祈却不回答她的话,而是径自问丹碧:“夫人和你们几个贴身伺候的随身衣物可都收拾好了?你去把她们都叫进来,我说几句话后,即刻送你们出城去庄子上。”

丹碧忙应声而去,陆明萱这才屏息问凌孟祈:“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我还以为你至少都要今天晚上才能回来安排我们出城,还有端王殿下那边,难道没任务安排给你吗?”

凌孟祈犹豫了片刻,才沉声道:“三更时分,太子府、张首辅府、昌国公府齐齐被金吾卫灭了门,——如今金吾卫的指挥使已是安国公了,连孕妇和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虽然我与他们道不同,甚至各有仇怨,也不免觉得皇后母子和安国公忒狠了些,想着我们与皇后母子都是有旧怨的,又还有个陆明凤在一旁不怀好意,万一…所以我才会现下便安排你们出城,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于我来说都是无价之宝,比我自己的命还重要,我不想冒任何一点险,也冒不起任何一点险!”

陆明萱闻言,半晌都回不过神来,一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慕容恒就这样死了?

原来在强权和暴力面前,他就算自认再尊贵,也与旁人是一样的,也不知他临死前,可曾为自己曾经草菅人命的行径感到羞愧和后悔过?

当然对贺知行的死讯她也挺吃惊的,可除了吃惊,便再没其他旁的感觉了,就好像只是乍然听说了一个陌生人的死讯一般,仅此而已。

最初的震惊过后,陆明萱很快便回过神来,握住了凌孟祈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而郑重的说道:“你说我和腹中的孩子对你来说比自己的命重要,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待大局一定,便毫发无伤的去接我们。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一定会一直等着你,等到你来接我们的,你记住了吗?”

虽然很想让他跟她们一块儿走,虽然满心都是担心与不舍,可因知道他是在为他们的将来在奋斗在拼命,这话便再说不出口了。

索性也不说了,横竖她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若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和孩子绝不会独活,他们一家三口去到另一个世界再继续相依相守也挺好的。

很快丹碧便带着丹青段嬷嬷等人回来了,凌孟祈也不多说,只肃色道:“主辱臣死的道理,想必你们都听说过,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只告诉你们一句,夫人安,你们安!”

反之,陆明萱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她们也休想再活命。

凌孟祈的未竟之意大家都听得出来,但因各自都自问对陆明萱忠心耿耿,倒也不觉得他这么说冷酷无情什么的,齐齐低应了一句:“大爷放心,我等誓死保护夫人!”

陆明芙就住在陆明萱的东厢房,自是这边一有动静便知道了,穿衣赶过来时,恰好就听得凌孟祈最后几句话,因自告奋勇要送陆明萱去庄子上,“…你们走得这般着急,妹妹又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临盆,旁的不说,稳婆总要事先找好,我这次先熟悉一下路,下次送人送东西去时也免得抓瞎。”

“那怎么行!”陆明萱想也不想便道:“姐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昨儿连夜出门已是不该,何况福哥儿还那么小,如何经得起一连几个时辰的颠簸,还是趁早家去罢,庄子上又不是找不到稳婆,况段嬷嬷与吴妈妈都是能干的,姐姐只管放心。”

陆明芙却道:“横竖已经出来了,早一日回去晚一日回去也没什么区别,你这样大着肚子赶路,我如何能放心?至于福哥儿,你就放心罢,他身体好着呢,而且奶娘抱着他,也颠不着他,几个时辰睡一觉就过了,不会有事的,你别说了,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去定了。”

凌孟祈自然是想陆明芙送陆明萱走这一趟的,陆明萱嘴上不说,心里还不定怎生害怕与担忧呢,如果有陆明芙一路照顾开解她,她心里多少也能好受一点。

权衡再三,到底还是本能占了上风,凌孟祈因冲陆明芙抱拳施了一礼:“大恩不言谢,以后大姨姐与姐夫但有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卯时三刻,陆明萱姐妹两个带着福哥儿,坐着马车顺利出了京城的西城门,因凌孟祈事先便与高副指挥使打过招呼,一切都十分顺利。

☆、第四十回 大结局

端王心绪不佳的回到家中,正想找了幕僚们来议事,坏消息就一个接一个的到了。

先是贴身的太监来禀凌孟祈晨间下了诏狱,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他还未向敌人宣战呢,已先莫名折进去了一员大将;

再是他派去宫里的人传话回来,凤仪殿一带被金吾卫围得铁桶一般,他们别说找机会去见皇上了,连靠近凤仪殿方圆五十丈都做不到,只能潜伏起来,看入了夜以后能不能找到机会,就怕入了夜后机会仍不大,请他趁早做起旁的打算来,以备不时之需。

端王不由满心的郁卒与烦躁,慕容恪因有太后关键时刻替其张目,如今已算是大周名正言顺的储君了,他若不尽快拿到真凭实据证明其谋逆,再将逆贼一网打尽,一旦禅位大典如期举行,慕容恪便成了大周的新皇,他若再想取其而代之,背负“乱臣贼子”骂名,遗臭万年的可就是自己了,何况他还未必就能成功,更大的可能反倒是兵败如山,身首异处,家破人亡!

却没想到,让他更郁闷气苦的事情还在后面,太后随后竟下了懿旨,让卫玉华即刻带着他的嫡长子和嫡长女进宫侍疾去!

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端王当即将自己书案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去,怒不可遏的向自己府里的大总管郝大成道:“你出去告诉来传旨的人,就说王妃与世子郡主都病了,果真进了宫,只怕不但不能为皇祖母和母后分忧,还有可能过了病气给父皇,让父皇的病势越发雪上加霜,万望皇祖母与母后体谅!快去!”

自己先前说要留在宫中侍疾,说什么也不肯,一转头却下懿旨让自己的妻儿进宫侍疾去,妻子也还罢了,一双儿女却才两岁不到,连他们自己尚且要人寸步不离的照顾服侍,能侍哪门子的疾去?

说穿了,还不是想将他们弄进宫为质,以备自己和岳父但有行动时,好威胁他们翁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哼,他除非是傻子,才会真让妻儿的生死安危掌握在别人手中!

郝大成闻言,吞了吞口水,面露难色道:“方才奴才已透过口风给来传旨的公公了,可他却说,别说王妃娘娘与世子郡主只是病了,就算是…就算是不在了,抬也要给抬进宫里去…若不是对方态度这般强硬,奴才也不敢来白惹殿下生气。”

“抬也要抬进宫里去!”端王就冷笑起来,“真是好大的口气,把本王这端王府当什么地方了,本王今日若连几个奴才都制不住了,本王也不必再谈什么宏图大志了!还不快带路!”

郝大成忙唯唯诺诺的应了,便要服侍端王往前面去,不想方走到门口,卫玉华却来了,也不多说,只道:“殿下可是要去前面见来传所谓‘懿旨’的人?我倒是有个主意…”说着压低了声音。

既是传懿旨,来传旨的自然是罗太后身边得用的大太监,名唤常满寿,只不过连罗太后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常满寿早在很久以前,就已是徐皇后和安国公的人了,若不是他,顾贵嫔也不可能那般轻易就入了罗太后的青眼,让罗太后对其怜惜信任有加,最终导致了如今这场泼天大祸的发生。

常满寿在端王府的花厅里左等端王与卫玉华不至,右等也不至,渐渐有些不耐起来,这端王莫不是真如国公爷所说的那样,早有二心,所以有意拖延时间,好将端王妃母子三人送走?

那反倒帮了皇后娘娘和国公爷的大忙,他们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办端王府呢,现成的理由便送上门来了,可不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吗,——不过端王应当不至于那般蠢罢?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外面有人道:“殿下来了!”

常满寿忙站了起来,迎上前几步单膝跪下给端王见礼,“奴才见过端王殿下。”被端王令人搀起来后,有意往端王后面看了一眼,方笑道:“哟,怎么不见王妃娘娘,奴才还等着王妃娘娘接旨呢!”

端王满脸的郁色:“公公不是外人,本王也不瞒你,卫氏母子已病了好几日了,偏既不让本王去瞧,也不让太医来看,也不知到底想干什么…不就是本王的侧妃与孺人不日就要相继临盆了吗,就这样给本王脸色瞧,半点容人之心也没有,早知如此,当初本王就算拼着抗旨,也不该娶这样一个夜叉进门的!公公来得倒是正好,她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总不敢连皇祖母也不放在眼里罢,趁此机会,正好可以让皇祖母帮着本王管教一下她!”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仍不见卫玉华过来,脸色不由越发的难看起来,喝命郝大成:“再去瞧瞧王妃怎么还不来,难道她还打算等着本王亲自去请她不成?”

话落,门口总算有动静了,端王因没好气道:“常公公来传皇祖母的懿旨,代表的便是皇祖母,你让他空等这么久,该当何罪?”

来人却并不是卫玉华,而是另一个包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的女子,经其自报家门后,端王才知道她是春暄,不由越发的没好气:“在府里你包得这般严严实实的做什么,难道还怕被人看了去不成?王妃呢,她怎么不过来?”

春暄闻言,“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便哭了起来:“王妃娘娘不是不想过来,实在是没法儿过来啊。前几日王妃娘娘与世子郡主不是病了吗,其实不是病,而是小郡主不知怎么的,竟莫名的染了天花,一开始娘娘只以为小郡主是受了风寒,也没引起警觉,只让奶娘给吃了丸药也就罢了,谁知道次日起来,小世子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而且小郡主身上还有了星星点点的小红点,王妃娘娘急了,想着陶妈妈见多识广,遂叫了陶妈妈来看,方知道是天花,可此时已经迟了,连王妃娘娘和我们身边几个服侍的都或轻或重也染上了。”

“谁都知道天花是传染的,染上者能幸存的,十中无一,王妃娘娘如何敢在这当口进宫去,万一再传染给了皇上和太后并各宫娘娘,岂非真正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春暄还在抽抽噎噎的哭诉着。

厅内众人却早在听她说出‘天花’两个字时,已做鸟兽状散得离她远远儿的,常满寿自然也不例外,端王更是气急败坏的叫道:“卫氏到底是怎么当母亲的,竟然两个孩子都染上了她才发现是天花!还有,既已发现是天花了,为什么不禀告本王,不让人传太医?如今两个孩子怎么样了?若是他们有个什么好歹,本王绝不与她善罢甘休!”

春暄泣道:“娘娘何尝不想禀告殿下,何尝不想传太医的,可石侧妃和蒋孺人不是要生了,而且太医说十之*都是男胎吗?本来殿下就偏着石侧妃和蒋孺人了,若再知道世子和郡主都染了天花,便是殿下心里犹存舐犊之情,架不住别人吹枕头风啊,万一直接下令将正院封了,任娘娘母子和所有正院的人自生自灭呢?反正殿下身份尊贵,没了我们娘娘和小世子小郡主,仍多是人想做端王妃,想为殿下生儿育女的,远的不说,咱们府里就有位现成的人选等着呢,倒不如我们一开始便将消息瞒着,设法悄悄儿的自救,指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胡说八道!”说得端王越发的气急败坏,气急败坏之外,又有几分心虚,似是无意被春暄说中了什么一般,“本王什么时候偏着石氏和蒋氏了,你们娘娘再怎么说也是本王的原配嫡妻,两个孩子更是本王的嫡长子嫡长女,本王怎么可能任他们自生自灭!卫氏怎么能愚蠢至厮!罢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本王只问你,如今卫氏和本王的儿女都怎么样了!”

又喝骂郝大成,“糊涂东西,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传太医去!”

“是是是…”郝大成如梦初醒,忙滚着地面飞跑出去了。

春暄方继续哭道:“娘娘知道是天花后,立刻命奴婢们供了痘疹娘娘,又悄悄儿命人请了个大夫来,开了药给自己和小世子小郡主内服外敷,给奴婢们也开了药,染上的治病,侥幸没染上的防身,可即便如此,正院至今依然有十数个人已经染上了,其中就包括奴婢,只万幸还没死人…”

一边说,一边挽起自己的衣袖,果然一双本该白璧无瑕的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看得人瘆得慌。

常满寿自然不相信卫玉华母子早不染上天花晚不染上,偏在他来传懿旨之时便染上了,直觉这是端王夫妇伙同起来在唱双簧,什么怕端王偏心,知情后索性放弃了卫玉华母子,任他们自生自灭明显就是托词!

可要让他亲自去验证春暄手腕上的红点到底是不是天花,他又不敢冒那个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丫头说的是真的,端王妃母子和她们这些服侍的人都染上了天花呢?他的好日子且才刚开始呢,若就这样莫名其妙送了命,岂非一千个不值,一万个不值!

因低声喝命跟自己来的小太监:“你们两个,上前去验验那丫头手腕上的红点到底是真是假,快去!”

两个小太监远远的看见春暄手腕上的红点,已是吓得两股战战,如何敢再靠近些去一验真假,难道就许常满寿怕死,不许他们怕死不成?

当下都把头摇得拨浪鼓儿一般,“奴才们不敢去啊,求大总管饶命…况奴才们待会儿还要随大总算一块儿回宫复命呢,万一不慎染上了,大总管与宫里的主子们岂非也…”

说得常满寿是憋气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皮笑肉不笑向端王道:“真是好巧,王妃娘娘与世子郡主都染上天花好几日了,却早不爆出此事,晚不爆出此事,偏在咱家奉了太后之命来传懿旨之时爆出,端王殿下说是不是真的很巧?”

端王闻言,立时沉下脸来,没好气道:“常公公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是在说本王的王妃与嫡长子嫡长女染上天花是糊弄人的,压根儿就没这回事?哼,不过就是进宫去侍个疾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本王犯得着这样诅咒自己的妻儿吗,常公公还请慎言,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待会儿就进宫去禀了皇祖母,请皇祖母务必给本王一个说法儿!”

心里已约莫有底,只怕这常满寿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了,不然以皇祖母对他的疼爱,就算如今皇祖母身不由己,常满寿却定然不知,自然该以前怎么待自己如今便怎么待自己才是,他却倨傲至厮,说他没有问题,真是打死端王也不相信!

端王说完,又呵斥春暄:“听见了吗,若不是你们主子自作主张,他们母子的病情又何至于拖延至厮,本王又何至于白受一个奴才的闲气?是不是今日没有懿旨到,你们主子还打算瞒本王下去,一直瞒到出了人命才肯甘心?”

“这…怎么会,娘娘已经打算晚间待殿下回来后,便打发人禀告殿下了…”春暄支支吾吾的,任谁都听得出她话里的言不由衷,显然若不是忽然有懿旨到,事情还不会曝光。

端王也因此气得浑身直发抖,正要再说,郝大成急三火四的带着太医回来了,行礼后向端王禀道:“适逢今日蒋太医来给侧妃娘娘和蒋孺人请平安脉,可巧儿蒋太医幼时又是染过天花幸存下来的,听得奴才一说情况,立时便随奴才一道过来了。”

蒋太医因忙上前给端王行礼,端王立刻叫了起,“事关重大,且先别拘这些俗礼了,快瞧瞧这个丫头,她是王妃的贴身侍女,她手上那些小红点,应当不会那么不凑巧…就是天花罢?”语气里满是希冀与恐慌,惟恐蒋太医说出相反的话来。

不幸的是,蒋太医只看了春暄的手一眼,便脸色大变的道:“不敢欺瞒殿下,这位姑娘的确是染了天花,还请殿下与大家伙儿都快出去,微臣这便开张方子抓了药来大家先都喝上一剂,希望能起到预防的作用。”

顿了顿,又道:“方才臣在路上已听说王妃娘娘与小世子小郡主也都染上了天花,还请殿下立时打发人带臣过去瞧瞧,不是臣自夸,在妇儿尤其是天花这一块儿上,全大周微臣敢称第二,其他人谁也不敢称第一,至多也就能与臣打个平手而已。”

端王又是惊惶又是愤怒,只恨不能生吞了春暄,“你个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了蒋太医过去…不,蒋太医你还是先把方子给本王开好再过去,郝大成,你拿到方子后,立时安排人熬药,阖府上下每个人都务必发到,端王府上下几百口子人,总不能白折在卫氏那个蠢女人的身上!”

不待郝大成应下,又吩咐他将正院给封了,再找几个出过花儿的幸存者,以后正院的一应供给都由那几个人送去,省得再传染给了其他人。

忙完这一切,端王似是这才想起常满寿还在一般,看向后者似笑非笑道:“蒋太医都说了那丫头的确是染了天花,若常公公还是不信,不妨亲自去王妃的院子里瞧瞧?”

常满寿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上全是惊恐:“连太医都这么说了,奴才怎么会不信,奴才还急着回去向太后娘娘复命呢,就不多叨扰殿下了,奴才先行告退!”胡乱行了个礼,便转身欲走,一刻也不愿再在端王府多待,更别说请卫玉华母子进宫去了。

却被端王给唤住了,“蒋太医开的药常公公还没吃呢,就这样回宫去,万一过了病气给皇祖母,常公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还请常公公稍等片刻,整好本王也要进宫去求见皇祖母,待喝了药以后,大家结伴上路岂不是更好?”

常满寿闻言,就不敢再说要走的话了,他倒不是怕过了病气给罗太后,而是怕自己万一真染上了天花,以后纵是有滔天的富贵,也没命再享了…因讪笑着应了一句:“如此奴才少不得只能再叨扰殿下一会儿了,只不知殿下进宫去所为何事?”

端王淡淡道:“届时常公公自然就知道了。”哼,想算计他的妻儿,他就让他们偷鸡不成反失一把米!

再说春暄被端王一通呵斥下来,虽因脸被包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起她的表情,但她低着头一路小跑,就跟后面有谁在撵她似的样子,足以说明她的羞愧了。

只是刚跑进卫玉华的正房,她已一把扯去了脸上的面纱,几分顽皮几分得意的道:“方才奴婢就说不必蒙什么面纱的,偏娘娘非要奴婢蒙,娘娘是没看见,奴婢就这样已吓得那群死太监面如土色了,要是不蒙面,没准儿能直接将他们给吓死过去呢!”

卫玉华好气又好笑,“你不知道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才能更取信于人吗,果真你就光着一张脸出去,常胖子反倒有可能不会被吓到,只一门心思认准我们是在糊弄他,我们不顾及谁的安危,也不可能不顾及殿下的安危罢?好了,常胖子会不会被吓到且不说了,你还是先去洗把脸罢,不然再让我们对着你这张脸下去,才真是要被吓到了!”

说得夏晖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春暄想起自己先前乍见自己满脸红点时的样子,唬得差点儿尖叫出来,也忍不住好笑,随即行礼退下洗脸去了。

陶妈妈方不无担忧的向卫玉华道:“娘娘这样空口白牙的咒自己和小世子小郡主总是不好,要不,从今儿个,正房上下一律斋戒三日,再由娘娘亲自带着我们大家伙儿去菩萨面前好生认错忏悔,念几日经,求菩萨大慈大悲,不要计较我们一时的胡言乱语?”

“妈妈都说了菩萨大慈大悲,想来自然不会与我一般见识。”卫玉华却摇头,“况与其让自己最后折在一帮乱臣贼子手里,我宁愿我们是输给了老天,若我们能侥幸度过这次的难关,菩萨不管有什么惩罚,只管冲着我一个人来便是;反之,若我们根本度不过去,那菩萨有没有惩罚,又是什么样的惩罚,也不重要了!”

陶妈妈还待再说,可见卫玉华满脸的坚毅,到底还是将已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卫玉华也不再说话,只是满脸温柔的看着一双儿女天真无邪的睡颜,在心里默默起誓,自己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要护得一双儿女的周全!

彼时常满寿已吃了端王让人熬的药,与端王一道离开端王府,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车轻马快的,难免有冷风吹进来,吹得常满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端王说自己要进宫去求见罗太后,且先不管他去求见罗太后是为了什么,眼下罗太后被困在凤仪殿,如何能随意让他见?一旦让他去了凤仪殿,皇上如今昏迷不醒的事实岂非也要被他发现了?

不行,自己得先给顾贵嫔递个消息才是。

念头闪过,常满寿撩起车帘的一角,叫了车辕上坐着的两个小太监的一个进车里,与之低声耳语起来,然后那小太监便跳下马车,打马先去了。

端王在自己的马车里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也不开口也没有动作,只是勾唇冷笑。

一时一行人进了宫里,早有罗太后的贴身嬷嬷侯在宫门里了,给端王行过礼后,便引着他径自往寿康殿行去。

常满寿方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顾贵嫔那边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端王面上看不出喜怒,一进寿康殿给罗太后行过礼后,便当没看见侍立在罗太后身边的顾贵嫔与另一个眼生的女官一般,径自说了自己的来意:“…方才常公公来传皇祖母的懿旨,孙儿方知道,卫氏母子竟早在几日以前,俱已染了天花了,可恨卫氏竟一直瞒着孙儿,如今孙儿是又气又恨,可也不能让一家子都折在她手里!”

恨恨的出了一口长气,“皇祖母也知道,孙儿屋里的石氏与蒋氏就快要临盆了,以前有卫氏坐镇,孙儿自不必理会这些琐事,卫氏虽善妒,谅她也不敢谋害皇室血脉,可如今卫氏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且孙儿也不敢让她出来,所以想请皇祖母恩准孙儿接母妃出去小住一阵子,替孙儿坐镇府中,孙儿也能心安一些。孙儿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与理不符,可卫氏母子一旦有个什么好歹…孙儿实在没办法不重视石氏和蒋氏腹中的孩子,还请皇祖母怜惜孙儿一二,允了孙儿的请求!”

说完就地跪下,深深拜了下去。

罗太后乍见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差点儿就要忍不住向他哭诉求救,可一看旁边的顾贵嫔主仆,到底还是强忍住了,已经折了一个孙子,不能再折了另一个了!

却没想到,孙子竟说孙媳与一双曾孙竟染了天花,然后提出要接萧定妃出宫小住,罗太后先是着急,这事情怎么一出接一出的,难道真是天要亡慕容氏吗?

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只怕孙子已经约莫知道些什么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指不定自己母子的生机就在这里…当下也顾不得事先徐皇后交代过自己什么,顾贵嫔主仆又正在一旁虎视眈眈了,毫不犹豫便道:“卫氏母子怎么会忽然就染了天花?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没让他们进宫来侍疾的?你做得好,总不能让阖宫的人都被他们母子给连累了!”

说着,不理会顾贵嫔在一旁杀鸡抹脖的直使眼色,又道:“至于你说要接了定妃暂时出宫小住,替你坐镇,虽于理不符,但法理不外乎人情,也不是不可以通融,哀家准了,你这便去定妃殿中接她罢,待石氏与蒋氏都顺利生下孩子后,再送她回宫也不迟!”

“孙儿叩谢皇祖母恩典!孙儿告退!”端王闻言,满脸的惊喜,忙给罗太后磕了个头,起身便欲往萧定妃的云意殿而去。

却才只走出两步,便被一个女声娇声唤住了:“端王殿下且慢!”

说话之人不是别个,却是顾贵嫔。

端王因抱拳笑道:“不知顾美人唤住本王,有何吩咐?”他以前时常出入寿康殿,自然认得顾贵嫔,以前还没觉得后者可疑过,如今却是知道也已晚了。

顾贵嫔也顾不得去纠正端王对自己称呼的不对,横竖如今纠正这些也没必要了,只欠身笑道:“吩咐不敢当,只是想着定妃娘娘再怎么说也是后宫仅次于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人物,轻易出宫只怕不妥,旁的不说,至少也得先征得皇后娘娘的同意,所以才多嘴叫住了端王殿下,还请殿下不要怪罪,也请太后娘娘三思!”

‘三思’两个字有意被她咬得极重,在端王看不见的角度看向罗太后的眼神也饱含警告与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