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笑着说完,又开始不管不顾的大动起来。
齐长枫听他说陆明丽闯不进来,心下稍安,正待再说,谁知他已又在自己身上点起火来,他一时意乱情迷,也顾不得旁的了,嘤咛一声,便被卷入了情潮当中。
两个人眨眼间又已大战了几十回合,齐长枫只觉自己已快活得快要死过去了,正死去活来之时,身上的恭王却忽然停了下来,齐长枫霎时空虚得紧,不由强撑着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娇嗔道:“爷,您怎么停了呀,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人家,您可真坏…”
话没说完,耳边已传来恭王的怒吼:“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立刻给爷滚出去,否则休怪爷立时要了你们的脑袋!”怒吼的同时,手上也没闲着,胡乱抓起散落在榻上的衣裳便往自己身上套。
齐长枫循声看过去,竟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已被人撞开,门口多了五六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自己意乱情迷之时,好像是隐约听到过撞门声,可这些婆子他都没见过,而陆明丽的陪嫁婆子也没有这么多,那会是谁的人呢?
他忙也抓起自己的衣裳胡乱往身上套起来。
那几个婆子中的一个已大声道:“那位少奶奶要我们拿的,应当就是他们两个了,只怎么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男的?咱们不会走错地方了罢?”
另一个立刻道:“管他呢,反正那位少奶奶说了就是这间屋子的,我们只管将人拿出去便是,拿对了自然重重有赏,便是拿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拿错了也不算愿望他们!”
其他几个婆子纷纷应是,随即便一窝蜂的冲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恭王与齐长枫制得动弹不得,期间还不忘趁机揩二人的油:“啧,这般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我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呢!”、“这么俊的小公子,你说怎么不爱女人偏爱男人呢?”、“人家长得可比你年轻时漂亮多了白多了,我要是男人,也会喜欢这样的男人,不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的!”
齐长枫几时被人这样对待过,当即便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委屈的向恭王道:“爷,这群粗老婆子到底哪里来的,您快让人将他们赶出去啊!”
他都没被人这般对待过,就更别说恭王了,自是更加怒不可遏,怒不可遏之余,心里却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他可不是齐长枫那样的弱鸡,打小儿也是有练习弓马骑射的,不说力气有多大,至少也不至于被区区几个粗使婆子轻易便制得动弹不得,可他现在楞是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再就是他素日安排在这里的人和他今日带来的护卫,个个儿都有一身好武艺,如何竟会连区区几个粗使婆子都拦不住?他们是都被人打趴下了,再无还手之力,还是都被人收买了?到底是谁要算计自己?难道自己一早便落入了别人的彀里不成?
这般一想,恭王心里越发慌乱起来,但心里终究还残存着几分希望,因向外大吼道:“来人!一个个的都死到哪里去了,没听见爷说来人吗!”
自然不会有他的人出现,而众婆子却已然没耐心与他和齐长枫多磨叽了,拿两根绳子讲他们反剪双手捆了,有拿出两块不知哪里来的臭烘烘的帕子将他们的嘴堵了,便七手八脚的将二人弄出屋子,弄到了前面的院子里。
就见本该大门紧闭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身素色衣裳,头上也只得寥寥几支素钗,看起来很是清减的陆明丽正怕趴在自己贴身丫鬟的肩膀上低声啜泣。
她的贴身妈妈则正大声向四周看热闹的人说道:“…我们姑娘才嫁进齐家区区半年,他竟已在外面养了外室几个月,我们姑娘这般人品才貌,又是国公府的千金,过门之后上事翁姑,下理家事不说,还为他添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屋里,谁知道他竟还不知足,还要在外面胡天胡地,关键现下我们姑娘娘家的叔叔和婶婶才去了,他就算不跟着守孝,也不该这般只顾着与外面的狐狸鬼混才是,大家伙儿给评评理,这样的狐狸精是不是该浸猪笼?”
这样的桃色事件可谓是平头百姓们最爱看的了,院子里早已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听得陆明丽贴身妈妈的话,就有人大声附和道:“这样的狐狸精的确该浸猪笼才是!”
还有人说:“这位奶奶这般人品才貌,还跟着这样的混帐男人做什么,不如趁早与他和离了,另嫁个真正知道心疼您的男人呢!”
贴身妈妈立刻又说道:“瞧这位说的,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到底结发夫妻不比其他,我们姑娘可没打算就此与姑爷散了,还想着要与姑爷白头到老呢!”
“既是还打算过下去的,怎么会将事情闹得这般大,大户人家不都讲究个胳膊折在袖里,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吗?”有人随即提出质疑。
贴身妈妈忿忿道:“还不是那个狐狸精挑唆我们姑爷不让我们姑娘进来,还对我们动起手来,我们一时气不忿,才将事情闹大了的,回头众位可要给我们姑娘作证啊…”
正说着,人群里已有眼尖的人瞧见了被几个粗使婆子反剪双手押着的恭王和齐长枫,因二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还被堵着嘴,大家一看便知道二人正是当事人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人群里立时便有人叫道:“不是说是来捉狐狸精的吗,怎么竟会是两个男人?”
有人嗤笑着回答他:“谁告诉你狐狸精就一定是女人,就不兴是男人了?”
有人则说:“一听你这话就知道没见识,难道你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们多的是男女通吃的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还有人对齐长枫指指点点:“啧啧,瞧这位小哥儿生的,差点儿就比这位奶奶还要漂亮了,也就难怪他夫君要出来与男人鬼混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女人的滋味儿更好一些,还是男人的滋味儿更好一些?”
陆明丽的贴身妈妈正口沫横飞的与近处的三姑六婆们说话,听得这些人越说越不像,不得不大声斥道:“什么男狐狸精女狐狸精,你们都混说什么呢,我们姑爷几时爱男人了…”
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看向恭王与齐长枫,立刻受了巨大惊吓般失声大叫起来:“恭王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是您!”
一直趴在丫头肩膀上低声啜泣,看在众人眼里便是伤心羞愤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的陆明丽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来,循着自己贴身妈妈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她便也失声叫了起来:“大姐夫,怎么会是您?怎么会?明明我的人打听到的消息,就是夫君养了个外室在这里,怎么如今这外室竟会变成了您?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完,一副失魂落魄却又似是幡然醒悟的样子,指着齐长枫泫然欲泣道:“难怪你一月里进不了我的房门几次,难怪我给你那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你看都不想看一眼,难怪你日日涂脂抹粉,打扮得女里女气,原来你根本就不爱女人,而是自己想做女人!”
声音越来越大,饱含悲愤与怨怼:“难怪我大姐姐都过门两年多了,却至今没有好消息传来,坊间都传说是她不能生,我心里还在暗暗在想,明明母亲就生了大姐姐大哥哥和四弟三个,不是那等不好生养的,怎么大姐姐作为她的女儿,却不能生养?敢情根子都在恭王殿下您的身上,你们两个害得我们姐妹好苦!既然你们都不爱女人爱男人,当初又何必要娶我们姐妹,就你们自己凑做一处过日子不就得了,我们姐妹的终生都被你们给毁了啊!”
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以袖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围观的众人在听罢她主仆二人的话后,则如沸油里忽然被泼进了一瓢冷水般,立时炸了锅。
“这个男人竟是当今恭王殿下,怎么可能?不会是弄错了罢?他可是堂堂皇子,怎么能做这般伤风败俗的事?”
“怎么不可能,恭王就不是人了?谁规定他身为皇子,就只能爱女人,不能爱男人了?”
“我可听说,几年前就隐有传言,说恭王有断袖之癖,当时我只觉得谣言无稽,如今方知道,无风不起浪,这传言竟是真的!”
“这么说来,这两人竟是连襟了?这可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了…”
“方才我就在想,那位奶奶的妈妈说她是国公府的小姐,到底是哪家国公府的,如今总算知道是定国公府的了,那她姐姐可不就是恭王妃娘娘了?可怜恭王妃娘娘这两年都快成满京城公认的‘不会下蛋的母鸡’了,如今方知道,哪是她不能生,根本就是男人不爱她反爱她妹夫,如何能怨她?”
…
恭王将陆明丽主仆的唱作俱佳看在眼睛,再将围观众人的话听在耳里,肺都快要气炸了,只恨不能立时将陆明丽主仆及在场所有的人全部大卸八块,让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可无奈他四肢被制得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堵着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便是再生气也无能无力,惟有拿一双几欲喷火的眼睛死死盯着陆明丽,在心里暗暗发狠,贱人,竟敢算计起本王来,让本王落得这般狼狈的地步,只怕名声与前程也要尽毁了,待本王脱了困以后,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王再不活着!
恼怒愤恨之余,心里更多却是无尽的恐慌与绝望,今日事情闹得这般大,不说定是那存心算计自己之人有备而来,便不是有人在背后算计自己,而真只是巧合,这么多人都将陆明丽主仆的话听了去,这么多人都知道他是恭王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根本防不胜防且也防不住,那他有断袖之癖,还搞了自己连襟之事岂非很快就要传得满京城人尽皆知,甚至很快就会传到父皇耳朵里了?
到那时,别说太子之位了,只怕他连现在的亲王之爵都保不住,甚至母后也会被自己连累,一个被父皇厌弃的皇子,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慕容恺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他最次还有个争气的老婆,竟一举得男,为父皇生了嫡长孙,自己就算现在就让表妹怀孕,只怕也什么都来不及了罢!
到底是谁在算计他在害他,会不会是慕容恒那个贱种?对,一定是他,他虽得父皇宠爱,终究比不得自己名正言顺,他若想顺利登上太子之位,那便只能让自己身败名裂,让自己再也没有登上太子之位的可能,是他,一定是他!
心里有了定论,恭王又暗暗对宁王发起狠来,慕容恒,你竟敢如此算计于我,我绝饶不了你,哪怕拼着鱼死网破,也定要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恭王死死盯着陆明丽时,齐长枫看向她的目光也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若眼神能杀人,陆明丽必定早死一万遍了,贱人,不就是没有去睡你吗,至少该给你的体面尊荣还是给了你的,可你竟敢如此算计于我,坏我的好事,等回头家去后,我不立时赏你一纸休书让你滚蛋,我就不姓齐!
“你们怎么可以这般无耻这般过分?”陆明丽还在大声哭诉着,“就算你们不爱女人爱男人,完全可以私下里宠清俊的太监小厮,甚至就悄悄儿去男风馆也使得,为何定要勾搭自己的连襟呢,你们这不是生生打我们姐妹的脸吗,你们叫我们以后还有何脸面出去见人?你们害得我们好苦啊…”
说完似是再也没脸在这院子里呆下去了一般,拿袖子遮了脸便扭头往外跑去,她的贴身妈妈并其他丫头婆子见状,忙跟上前将围观的人群分开,护送着她展眼便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以内。
余下那几个仍制着恭王与齐长枫的粗使婆子见状,齐齐叫道:“那位少奶奶,您还没把赏钱与我们呢,不是说好了只要拿住了狐狸精,就一人赏一两的吗,就算这狐狸精是男的,您也不能不给钱啊…”然后一窝蜂的追了出去。
☆、第二十七回 善后
陆大夫人与陆文廷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时,离那日恭王与齐长枫被陆明丽捉奸在床已是过去六日,恭王有断袖之癖,还搞上了自己连襟的消息也已在京城传得如火如荼,人尽皆知了。
御史台弹劾恭王“不孝不贤,私德有亏,内帷不修”的折子也已在乾元殿堆积如山,皆因事发之时,恭王还在自己姑母福慧长公主的孝期以内,孝期做出这样的事来,其性质恶劣程度不用说也将翻倍!
皇上查清事情的确属实后,勃然大怒,不但虢夺了恭王亲王的爵位,将其关进了宗人府,还申饬了徐皇后,虽未因此废后,却也夺了她的凤印,交由了罗贵妃暂时代为掌管。
经此一役,凤仪殿与大皇子府虽不至于一下子被从九天之上打落到十八层地狱以下,却也轻易再难有翻身之日。
虽忧心于出了这样的事,女儿这几日还不定怎生煎熬,但陆大夫人却更想先去将陆明丽打个烂羊头,一出心头那口自收到噩耗起,便一直憋着的恶气,以致她连先回定国公府见陆老夫人和陆中冕,听听他们对此事有什么看法都顾不得,领着人便径自去了齐家。
却不想齐家彼时正乱着,以前齐长枫有那个癖好只齐家自家人知道,族人们却都是不知道的,如今可好,不但族人们都知道了,因此十分鄙弃厌恶齐长枫并他家这一房人,还因此番的另一个当事人是恭王,不管皇上是不是真宠爱自己的嫡长子,自家的儿子总是好的,便有不好也是别人家的儿子给带坏的,皇上盛怒之下,又岂有不迁怒齐长枫的?
届时还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大家伙儿呢,因此族人们连同齐长枫的大伯祖父,也是齐氏一族现如今的族长一致决定,将齐长枫这一房给逐出族谱,以后生死病死都再与齐氏一族无关。
齐父的官职也被上峰寻由头暂时给停了,只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罢黜了他的官而已,可以想见以后便是齐父复了职,在衙门里也定不会有好日子过,而更大的可能却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复职了,本来就是捐的官而非凭自己本事考上的,上峰不用他,他又能怎么办?
齐长枫秀才的功名也被学政大人以“品德败坏,有辱先贤”为由给革了去。
——由此也就不难看出权势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大的力量了,根本不用皇上发话,甚至不用皇上有任何暗示,齐家已别想再有好日子过,更何况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就此将事情揭过去,会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与齐家来个抄家灭门呢?
齐家上下因此十分的恐慌,齐老太太还急怒攻心病倒了,齐父眼见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也是因连日来自家围墙内都有被人扔进些破鞋死耗子之类的东西,显是族人们所为,旨在撵自家走,遂忍痛索性辞了官,然后决定举家搬迁往南方去隐姓埋名的重新开始,也许还能避过眼前的祸事。
陆大夫人由陆文廷护送着到得齐家时,齐家上下正因收拾打包东西而百般忙乱着。
原来还能被人尊称‘夫人’,如今却只能被叫‘太太’的齐太太听得人来回定国公夫人和世子爷到了,母子二人还双双面色不善,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十有*是为兴师问罪而来时,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陆明丽那个贱人害得自家落到今日这般下场的,尤其儿子如今还被自家老爷打得趴在床上,只剩最后一口气在,她因自家老爷下了严令,强忍着没去定国公府兴师问罪讨人讨公道就是好的了,定国公府的人倒还先敢打上门来,自家老爷只说过他们不能主动去定国公府,却没说过定国公府的人打上门来了,他们不能反击,横竖自家如今已落得这般地步了,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日少不得要奉陪到底了!
遂领着人也面色不善气势汹汹的去了花厅里。
陆大夫人虽气得快要发疯了,却也知道经此一事后,只为了定国公府的体面名声,陆齐两家这亲家也是再做不下去,陆明丽少不得要和离大归了。
见了齐太太,便也不直接说兴师问罪的话,只冷声道:“我今日是来接我女儿家去的,出了这样的事,她祖父祖母与父亲都十分生气,我也是悔痛难当,只恨自己当初识人不清受人蒙蔽,如今既已知道了令郎的真面目,两家这亲家自然也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还请齐夫人打发人将我女儿请出来,我这便带她回去,至于她的嫁妆,我随后再打发人上门来清点!”
一门心思打定主意,待将陆明丽带离齐家后,先不带回国公府,而是在外面折磨个半死稍稍出了心头恶气之后,再做打算。
不想齐太太却怒声道:“定国公夫人问我要女儿,我还问您要儿媳呢,您的好女儿自那日出门以后,便再没有回来过,连同她的一应陪房并陪嫁都不见了踪影,您还有脸问我要女儿,还说什么要清点嫁妆,您打量着我们齐家不如定国公府显赫,便可以任您颠倒黑白捏扁搓圆是不是!”
齐太太说的的确是真的,自那日亲眼目睹齐长枫的所谓“外室”竟是恭王,“大受打击”之下跑出了恭王位于玉桥胡同的宅子以后,陆明丽并她的陪嫁丫头婆子们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不见了踪影。
等到五城兵马司西城副指挥使闻得人报有人在玉桥胡同闹事,听说还事涉当今恭王殿下,领着人赶到玉桥胡同,吓得众围观之人作鸟兽状般散了,再拿下堵住恭王与齐长枫嘴巴的破布,替他们解了捆着他们的绳子,恭王与齐长枫终于得了自由,各自愤恨至极狼狈至极的回了各自家中时,齐长枫怒气冲冲的闯到陆明丽的屋子里要兴师问罪,这才发现陆明丽主仆竟还没有回来。
不但人没有回来,连同她屋里但凡贵重些的陪嫁摆设都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就更别说房契地契之类的了,悄悄使了贴身小厮去定国公府打听,也得知陆明丽自大年初二至今,再没回去过。
齐长枫当即懵了,就算再迟钝再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就算被解救后恭王什么都不曾与他说过,彼时也反应过来陆明丽今日的捉奸之举定是蓄谋已久的,他与恭王定是被什么人给算计了。
陆明丽显然与那算计他们之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交易的内容便是陆明丽领着人出面捉他和恭王的奸,将他们的丑事传得京城人尽皆知,那人则保陆明丽离开齐家甚至离开京城,以后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受制于任何人包括她的家人,之前她姨娘的死因他也约莫知道一些,还以为她真这般软弱可欺负,却没想到,她将恨意都压在心底,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再给自己仇恨的人致命一击!
到了这个地步,齐长枫不敢再奢望事情不会传到父母耳朵里,自己能侥幸躲过这一劫了,他虽一心想做女人,在情爱之事上荒唐了一些,到底也是凭自己真本事中了秀才的,一些基本的常识与政治觉悟还是有的,很快便想到此番那幕后主使真正要算计的人其实是恭王,自己不过只是附带的罢了,便是此番与恭王厮混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十有*一样会有今日的结果。
而谁会这般算计恭王,一心要他身败名裂呢?只怕与当今皇上至今仍没有立储有关,这便不是他能扛得住的了,一个不慎,指不定全家人都要跟着自己万劫不复!
齐长枫只得壮着胆子去找到齐父,将白日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不用说齐父当即勃然大怒,也不让下人动手了,亲自抄起板子,将他打了个半死,然后便将府里的下人打发了大半出去,去定国公府讨人是不敢的,他们家如今已是风雨飘摇,指不定谁抬抬脚便能碾死他们了,且也明显讨不着。
少不得只能严令自家下人,哪怕掘地三尺,也定要将大奶奶找回来,皆因齐父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只有陆明丽亲自出面辟谣,说那日的事不过只是个误会,恭王的名声才能得以挽回一二,自家也才有可能逃过一劫了。
只陆明丽主仆却如泥牛入海一般,竟就这么不见了踪影,连同她那些陪嫁的庄子宅子都早已提前变卖了。
齐父这下是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只怕已是大祸临头了,而后来发生的事也果然验证了他的担心,他们一家竟被逼得在京城再待不下去,这还是皇上至今没有发过话,若皇上发了话,只怕他们一家早没有命在了!
齐太太一想到这些心里便火烧火燎的,谁知道陆大夫人还敢上门来找她要女儿。
因又怒声道:“还有,请定国公夫人不要再说什么‘当初识人不清受人蒙蔽’的话,当初我们两家因何会结亲,别人不知道,您难道还能不知道不成?又是谁再四向我保证,您的庶女就是个面人儿,便是知道自己吃了亏,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我做婆婆的可以想怎么揉搓她就怎么揉搓她的?如今我们家被她害成这样,她却屁股一拍一走了之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儿子可还没赏休书给她呢,那她便仍是我齐家的人,如今她不见了,我只问定国公夫人要人,您若是识趣的,就尽快把人给我找到,送回我齐家来,否则,就别怪我去顺天府击鼓鸣冤,状告你们定国公府拐带良家妇女了!”
陆大夫人事先倒是知道陆明丽没有回娘家,还只当她做了这样的事不敢回娘家,而除了娘家和夫家,她根本没地方可去,这才会一回京便径自来了齐家的。
却没想到陆明丽竟也不在齐家,不但不在齐家,听齐太太的口气,好似还凭空消失了,不由又惊又怒,气急败坏的尖声道:“你还敢问我要人,还敢威胁要去顺天府告我,有本事你去啊,我倒要瞧瞧,到最后顺天府尹是判我个拐带良家妇女之罪,还是判你一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草菅人命之罪!”
齐太太立刻反唇相讥:“别以为你是定国公夫人,当今皇后娘娘的胞妹我就会怕你,别说如今皇后娘娘早已失了势,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废,就算她正得势,我也不怕你,横竖我们家已经被陆明丽那个贱人害成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倒是你,若是让定国公和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当初明明知道我儿子有那个癖好,还将庶女许给他,会落得什么下场可就说不好了,我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便是!”
眼见陆大夫人还要再与齐夫人做无谓也无用的争吵,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陆文廷只觉太阳穴一抽一抽直痛得慌,却是不好再保持沉默了。
只得淡声向齐夫人道:“齐太太既知道我母亲是定国公夫人,就该知道她身后站的是定国公府,而定国公府在朝中有何等的地位,想必不用我说您也知道,定国公府真要对齐家怎么样,想来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有二话,毕竟连皇上都不会说什么了,其他人又敢说什么?所以我劝齐太太,话出口之前,还是该先在脑子里过一遍的好。”
陆文廷其实早知道陆明丽不在齐家甚至不在京城了,他也终于明白,当初陆老夫人做主要让陆明丽“病故”离开齐家,另嫁他人时,陆明丽为何会坚持说什么‘再给齐长枫一个机会,也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了。
只怕早在那时候,陆明丽已与此番之事的幕后主使有了勾连,即便知道对方是在利用自己,也甘心被其利用了。
其原因不必说,自是为了给自己和李姨娘报仇雪恨,毕竟若不是自己母亲先算计她嫁了齐长枫,她不会过得那般屈辱,李姨娘也不会对贤哥儿下手,自然也就不会畏罪自尽了,如今既有了能报复母亲和妹妹,还能让自己自齐家脱身的大好机会,她除非是傻子才会放弃!
想通了这一节,陆文廷虽生气于陆明丽丝毫不顾及定国公府的体面名声,毕竟闹出此番丑事的两个人都是定国公府的女婿,虽说更没脸的是皇家与齐家,定国公府却也难以独善其身,少不得要被人说嘴笑话儿。
还有自己的亲妹妹,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和离或是让皇家休妻都不现实,可若让她继续再做大皇子妃,也只能是一个大笑话,偏祖父与父亲还没有为她出头撑腰的意思,不然就算她是御赐的皇子妃,轻易和离休弃不得,接她回去小住一段时间,告诉全京城的人大皇子妃是有娘家撑腰的还是能做到的,可至今祖父与父亲都没有那么做,也不知是不是另有考量,亦或是真已彻底放弃妹妹了?
然想着当初坚持要嫁给大皇子的是妹妹自己,先埋下生出今日恶果来的种子的人也是母亲自己,说到底都与旁人无尤,陆文廷便又生不起陆明丽的气,或者说是顾不得生她的气了。
他心知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将事态的恶劣影响,至少是对定国公府的恶劣影响将到最低。
所以他才会任陆大夫人一回京便来了齐家,固然是知道母亲如今正憋着一肚子的气,根本不会听自己的劝,更重要却是来与齐家商量善后问题的。
到了这一步,两家是绝不可能再做亲家了,不然定国公府就是明晃晃被人打了左脸,不知道还击也还罢了,竟还自动送上右脸,以后定国公府上下也不必出门见人了。
可出了这样的事,皇上都没有明着拿齐家上下怎么样,定国公府自然也不好对他们怎么样,而且恭王也是定国公府的女婿,若定国公府只让陆明丽与齐长枫和离,却不让陆明凤与恭王和离,难免落一个欺弱怕强的名声。
最最关键的是,陆明丽已经不见了,若齐家要往她身上泼脏水,定国公府根本无从辩白,最终没脸的也只会是定国公府。
所以还在路上时,陆文廷便已想好回京后定要向祖父和父亲建议,打发人去与齐家商量,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下去了,陆齐两家知道陆明丽失踪了,旁人却不知道,两家若不大张旗鼓的做个了结,别人只会一直当两家仍是亲家,而且谁知道此番利用陆明丽是谁,万一事后连累到整个定国公府可如何是好?
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说陆明丽已在事后不堪屈辱“自尽”了,定国公府再出面与齐家商谈和离之事,再将“灵柩”接回去由自家办丧事,如此陆明丽至少还能得一个“刚烈”的好名声,定国公府的颜面也得以保全,自家也不必担心以后齐家再往陆明丽与定国公府身上泼脏水,或是被她不明不白的连累了。
他的这个想法倒是与老国公爷和陆中冕不谋而合了,父子二人在陆文廷回京之前,已使人飞马传了话给他,让他回京后便立刻去齐家,把此事给了结了,之所以他们二人不亲自去,既是齐家还没有那个资格,也是他们丢不起那个人!
☆、第二十八回
陆文廷的语气很平静,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但齐太太却没来由打了个寒噤,这才想起如今自家已不再是官宦人家,甚至连宗族都没有了,又得罪了皇上,若定国公府真要对自家怎么样,自家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只得硬撑着头皮冷哼道:“那依世子爷的意思,我该怎么说?难道你们家的女儿让我家吃了哑巴亏不算,我家还要任你们倒打一耙不成?”
陆文廷冷冷一笑:“原是令公子自己品德败坏,便是有错也是他有错在先且错处更大,与我妹妹何干?看在大舅母的份儿上,我便不与你们多计较了,待会儿我和我母亲离开后,你们过一个时辰,便大张旗鼓遣人去我家报丧,说我妹妹不堪屈辱投缳自尽了,我们自会派人上门与你们商谈和离之事,再将我妹妹的‘灵柩’接走,自回定国公府办丧事,至于我妹妹的嫁妆,我们家就不要了,如此旁人自然都知道,陆齐两家自今日起再不是亲家,再无任何瓜葛了!”
那个贱人害得自家落得这样的下场,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不说,还要让自家背负一个贪图儿媳嫁妆,连双方和离了都不肯将嫁妆送还的罪名?简直就是做梦!
齐太太想也不想便要一口回绝陆文廷,可对上陆文廷一脸的冷然,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得恨恨应下,方送瘟神一般送走了陆文廷与陆大夫人。
“…你放开我,别再拉着我了,难道我自己没有脚,定要你拉着才能走路不成?竟敢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你真是反了天了!”
眼见都出了齐家的门,儿子却还箍着自己的手腕儿不放,惟恐自己再闯进齐家对齐太太怎么样一般,陆大夫人不由大怒,虽然她真的很想再回去将齐太太连同齐长枫一并打得稀烂,陆明丽那贱人不翼而飞了,她心里那口气总要有人出才是!
陆文廷却充耳不闻,一直到半扶半抱的将母亲弄上了马车,又吩咐车夫往大皇子府方向去后,才沉声与陆大夫人道:“母亲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还想闹得更大一些,为全京城的老百姓再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不是?那齐家如今除了还剩下点财物以外,可谓是一无所有了,您又何必再不依不饶,真惹得他们狗急跳墙,谁知道会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定国公府此番已丢尽颜面了,您再闹腾,是打算让以后几十年京城的人都念念不忘此番之事不成?您可别忘了,定国公府以后是要交到儿子手上的,难道您打算让您儿子接手一个声名狼藉的国公府不成!”
这话说得陆大夫人悻悻的无言以对,半晌方恨声道:“可若不是陆明丽那个贱人有心算计,若不是齐长枫那个渣滓不要脸勾引大皇子,事情又怎么会这样,陆明丽那贱人逃之夭夭了也就罢了,齐长枫却还在,不将他打死打残,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陆文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二妹妹为何会这般算计大皇子,原是母亲自己种的因,当初差点儿害死贤哥儿也就罢了,如今又害了妹妹,母亲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罢?至于说齐长枫勾引大皇子,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大皇子有那个见不得人的癖好,齐长枫又如何勾引得了他?当初自祖父祖母再到父亲和我,都不同意妹妹嫁给大皇子,大皇子有那样见不得的癖好还是次要的,且那时候大家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实,关键是他品德败坏,根本不配妹妹嫁给他,如今怎么样,妹妹和母亲便是悔青了场子,也已经晚了!”
别说母亲自己了,只怕所有人都想不到,当初母亲不过一个世间泰半嫡母对待庶女常有的许一门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亲事之举,却产生了这一系列无可挽回的后果。
可认真一想,这些后果的产生又是必然,悲剧的种子早在当初母亲与妹妹坚持要嫁给大皇子之时便已埋下,陆明丽不过只在其间充当了一个将所有悲剧串联起来的导火索的作用而已。
陆大夫人本已被儿子说得讪讪的下不来台了,谁知道儿子紧接着又是一番更不中听的话,她恼羞变成怒,想也不想便大声道:“听你的意思,敢情还在怪我当初差点儿害死了你儿子,如今你妹妹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我和她咎由自取了?你就是这样说自己母亲和妹妹的,早知道你翅膀硬了,便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放在眼里,当初我就该一把将你摁死在血盆子里,也好过今日受世子爷您的闲气!”
话音未落,忍不住悲从中来,拿帕子捂了嘴,呜呜的哭起来。
陆文廷忍不住又是一阵头疼,他话虽说得难听了一些,可却是事实,母亲总不能就许自己做,不许别人说罢?若不让她深刻的引以为戒,谁说得准明儿她不会再犯更大的错!
但见母亲哭了,他也不好再不依不饶,只得耐下性子哄她道:“儿子如何敢怪母亲,不过是就事论事随口一说罢了,既然母亲不爱听,我便再不说了就是,只是一点,母亲以后遇事千万要走一步想三步,避免再重蹈此番这样害人终害己的覆辙。”
陆大夫人见儿子软下来,越发委屈,一边哭一边说道:“我怎么知道事情会这样,当初陆明丽那个贱人背着我找你父亲,说要与凌孟祈结亲,我不过只是一时气不忿她不将我这个做嫡母的放在眼里,才与她寻了齐家这门亲事,这种事京城里各高门大户的太太奶奶们谁还做得少了吗,谁知道姓齐的最后竟会勾引大皇子?还有大皇子,他是我的亲外甥,我打小儿看着长大的,谁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如今你妹妹不嫁也已嫁了,事情不发生也已发生了,我能怎么办…还不知道家去后,你祖父祖母和你父亲会怎生怪我呢…”
陆文廷暗自撇嘴,母亲现在再来担心祖父祖母和父亲会怎生怪她,难道不觉得太迟吗?可若母亲没脸,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也会跟着脸上无光,少不得只能由他先为母亲在祖父祖母和父亲面前周转一二了。
因说道:“本来我是打算送母亲去见过妹妹,安慰妹妹一番后,晚间便来接母亲家去的,如今既然母亲担心家去后祖父祖母和父亲怪罪,不如母亲就先在妹妹处小住几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妹妹心里还不定怎生难受呢,有母亲陪着她,多少也能让她得几分安慰。”
陆大夫人闻言,忙含泪抬头迟疑道:“这样可以吗,等我在你妹妹处小住几日后再家去,你祖父祖母与父亲就不会怪我了?”
说到底,陆大夫人自听到噩耗起,心里除了愤怒,一直都是很忐忑很恐慌的,不知道回了定国公府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所以她才会一回京便打上了齐家,出气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再就是为了拖延回家的时间。
陆文廷皱眉道:“怪肯定是要怪的,但有这几日的缓冲,祖父祖母与父亲的气也能越发消退一些,母亲回去后也就不会被罚得太重了。”
就好比某人犯了大错之后,因一些原因死罪虽可免,活罪却难饶,只陆文廷不忍心把这个事实说出来再增加自己母亲的心里负担,且也觉得母亲的确该罚罢了。
陆大夫人听得自己回去后还是要受罚,眼里的希冀立时转为了失望,但想着好歹又能延缓几日了,也就逃避般不去多想受罚的事了,转而想起待会儿见了女儿后,该如何抚慰她来。
陆文廷见母亲终于安静下来,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母亲再喋喋不休的哭诉抱怨下去,他的头没准儿就要炸了!
母子两个在安静中抵达了大皇子府,就见往日车水马龙的大门前此时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七间正门当中原本烫金的“恭王府”匾额也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写了“大皇子府”字样灰不溜丢的匾额,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陆大夫人的眼泪霎时又来了,可陆文廷却无暇在安慰她了,将人送到,又再四吩咐丫头婆子们经心服侍着后,便打马回定国公府见老国公爷和陆中冕去了。
自己的两个孙女婿与女婿竟做出那样的丑事,还闹得人尽皆知,累定国公府都跟着丢尽了颜面,连日来老国公爷与陆中冕的脸色都十分难看,老国公爷还好些,不用因上朝得日日出门,陆中冕却是必须日日出门的,这些日子可谓是受尽了满朝文武或是同情或是嘲笑或是幸灾乐祸的言语和目光,因此连日来都十分抑郁,连五军都督府的衙门都没有去,只要一下了朝便回家,省得在外面白生气。
所以陆文廷回到定国公府时,不出所料老国公爷与陆中冕都在,祖孙三代遂立刻屏退众服侍之人,商讨起此番之事的善后问题来,——为免陆老夫人生气担心,此番之事一直瞒着她,所以陆文廷倒是省了进内院去给陆老夫人请安。
陆文廷先把方才自己在齐家的经历大略说了,“…那齐太太已同意了我的话,祖父与父亲看是安排谁去齐家商讨和离之事,再将二妹妹的‘灵柩’迎回来?”
老国公爷闻言,思忖了片刻,道:“如今你二叔和几个弟弟还没回京,其他人去都不合适我也不放心,这样,即刻打发人去叫中显来,让他走一趟。”
陆中冕想来想去,也再找不到比陆中显更合适的人选了,他倒是想只打发个管事去的,可陆明丽既得了个“刚烈”的名声,定国公府也不能太不重视她,遂点头道:“显兄弟办事向来可靠,让他去再放心没有了。”
于是立刻叫人进来,着安排请陆中显去了。
陆文廷方又迟疑道:“如今齐家这边便算是了结了,只大妹妹那边,不知道祖父与父亲是个什么章程?虽说皇家不比寻常人家,不是轻易能和离的,可此番我们家被皇家打了脸,大妹妹受了委屈却是事实,就算我们不敢向对待寻常亲家那样对待皇家,至少也该将大妹妹接回来小住一段时间,待皇家三番四次来接才放人回去才是,不然别人还以为定国公府软弱好欺呢!”
老国公爷不说这事儿还罢,一说便是一肚子的气,怒声道:“当初你祖母便告诉你母亲和妹妹,说大皇子疑有断袖分桃之癖,是你母亲与妹妹坚持要嫁的,二丫头之所以会嫁给姓齐的那样一个渣滓,也是你母亲一手造成的,你妹妹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原是她咎由自取,我没与她们母女清算连累定国公府名声受损的账就是好的了,还想我为她出头撑腰,简直就是做梦!”
陆中冕也神色不善,但到底是自己的妻女,也不能真不管她们,只得忍气与儿子道:“你当事后我们不曾打发人去接你妹妹?可你妹妹却不愿回来,我想着她会不会是担心皇上迁怒我们家,又去探了皇上的口风,皇上却说大皇子只是一时糊涂,只要改过了就好,让我做岳父也是做姨父的宽容一些,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较真?我们还能怎么着!”
陆文廷不由满脸的错愕:“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夺了大皇子的亲王爵位,又将人圈禁在宗人府,却不让我们接妹妹回来,难道是打算让妹妹守着空荡荡的大皇子府过一辈子不成?”
老国公爷与陆中冕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老国公爷问了一个看似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廷儿,你可曾想过,此番到底是谁在算计大皇子?”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此番陆明丽不过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而已,关键是那个挥刀的人到底是谁!
陆文廷一路上也在想这个问题,见老国公爷问,便斟酌着说道:“皇上至今没有立储,想来与此脱不了干系,可到底是哪位殿下的手笔,孙儿却不敢妄言。”
老国公爷骂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与自己的父祖都打马虎眼儿了,你直说是宁王的手笔,难道我与你父亲会拿你怎么着不成?”
陆文廷赧然一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老国公爷的话,他的确觉得此番之事是宁王的手笔,毕竟大皇子身败名裂,获益最大的就是他,其他人总不会无偿的损人利他罢?
老国公爷却严肃起来:“表面上看,的确像是宁王的手笔,毕竟他获利最大,只怕不止你,好些人都这般以为的。可正因为如此,宁王反倒最不可能,只要皇后一日还是皇后,安国公府一日还在,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便不能高枕无忧。而且他羽翼未丰,既没有这个能耐,也犯不着这样做,谁都知道皇上最宠爱他,只要皇上一日还在,他便一日占着主动权,反倒是大皇子与皇后被动至极,他完全可以以不变应万变,又何必这般上蹿下跳的,须知很多事都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
“我先的确一直以为是宁王。”陆文廷皱眉道,“可现在经祖父这般一说,又不像是宁王做的了,可若不是宁王,那又会是谁呢?平王瞎了眼睛,注定不可能再登上那个位子了,不是宁王,难道会是端王不成,目的就是挑起大皇子与宁王之间的争斗,他好渔翁得利?”
老国公爷道:“你这个猜测倒也不无道理,毕竟皇上就只四位皇子,其他人总不可能白白为他们做嫁衣,可如果也不是端王呢?再就是皇上的态度,你难道不觉得稍稍有些奇怪吗?发生了这样的丑事,不想着为大皇子辟谣,反而任流言传得京城人尽皆知也就罢了,还任齐家活得好好儿的,就像是留着齐家将来还有什么用一般…说句不好听的,若今日发生这样事情的是你,我与你父亲定要设法将齐家上下都灭了,一是为了永绝后患,二是为了一出心头之恨,就更不必说皇上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却至今没对齐家怎么样,你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对啊,儿子出了这样的丑事,做父亲首要要做的,不是该为儿子遮掩周转,用尽一切方法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吗?皇上的态度的确太奇怪了一些,难道…有如石破天惊一般,陆文廷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他不由失声叫道:“难道…竟是皇上的手笔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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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难道,竟是皇上的手笔不成?”陆文廷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这个念头荒谬至极,大皇子就算再不得皇上喜爱,那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可以不喜爱他,却绝不会亲手设计让自己的儿子身败名裂,哪个做父亲的,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但转念一想,皇上虽是父亲,首先却是一国之君,那便注定了他待自己的儿子们不会像寻常人家的父亲那样;而且皇家也不像寻常人家譬如自家这样,虽然将来国公府大半都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却绝不会薄待了自己的弟弟们,弟弟们也不会因名分一定,便与自己有了天壤之别,而心生不平,大家只会齐心协力,让家族更加的繁荣昌盛。
太子之位却只有一个,那把天下至尊的龙椅也只有一张,皇上又自来专宠罗贵妃,偏宠宁王,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儿子将来屈居人下!
可废嫡立庶、废长立幼的事即便在寻常人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是在一言一行都受天下人关注的皇家,“天子无家,家事即国事;天子无私,心中只当有江山社稷”,不然皇上也不会这么多年下来,都未能如愿以偿的册了宁王为太子了,就是因为皇上知道文武百官不会同意,他自己在道义上站不住脚,舆论也会对他对宁王不利,否则天下人都学他不立嫡长反立庶次,天下必将乱套。
本来皇上非要立宁王,倒也不是一点没有办法,大皇子得文武百官和舆论的支持,说到底就是因为他嫡长的身份,他生来便占了大道正统,如果徐皇后不再是正宫皇后,正宫皇后成了罗贵妃,那大皇子自然不再是嫡,宁王则不再是庶,如此一来,大皇子即便仍占着长,也尊贵不过宁王这个嫡了。
然废徐皇后而立罗贵妃又岂是那般容易的事,不说徐皇后母仪天下多年,从未犯过任何错误,是一位称职的国母,只说她背后站的安国公府便绝不会妥协,而且“勿以妾为妻”乃古训,若皇上坚持废发妻而立爱妾,与他不立嫡长反立庶次的结果一样,天下亦将乱套,那这代价未免就太大了一些。
哪里及得上利用大皇子本身的不检点做文章,让大皇子因私德有亏,为文武百官所否定,因身败名裂而不配再成为天下之主来得简单容易?
如此一切便不难解释了,大皇子被废之前再怎么说也是亲王之尊,又岂会没有几个死忠心腹,身边又岂会没有几个有勇有谋的贴身护卫?可他就楞是被陆明丽领着一群本该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婆子给生生堵在了床上,事情还在短短几日之内便传得京城人尽皆知,关键陆明丽主仆随即也失踪了,定国公府的暗势力都查不到有关她行踪的任何蛛丝马迹,单靠宁王一个还没成亲建府,羽翼还未长成的年幼亲王,要在短短几个月内做成这些事还不留任何痕迹,只怕仍欠缺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