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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换成皇上就不一样了,皇上手下还差办这些见不得的事的人不成?自是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让恭王再无翻身之日!

想通了这些,陆文廷只觉得背心一阵阵的发冷,“天家无父子”这句话他之前便知道残酷,却至今才深切的体会到到底有多残酷,宁王何其有幸,能得皇上这般宠爱,反之大皇子何其不幸,生在了皇家,摊上了皇上这样一位偏心的父亲!

可话又说回来,若恭王不是自己不检点,皇上也不会这般容易就釜底抽薪,让他再也没有问鼎太子之位的资格了,说到底都是他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谁呢?

陆文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恭王是咎由自取,说话的声音依然忍不住发飘,“这不过只是我们的怀疑罢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大皇子到底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应当不至于对他这般残忍…罢…”只是这话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老国公爷冷声道:“所以皇上才会与你父亲说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让你父亲这个做岳父兼姨父的对大皇子宽容一些的话,他心里终究还是对大皇子有愧的,不然就顺势同意了你妹妹与大皇子和离岂非更好?如此大皇子再没了妻族,将来就越发不足为虑了。我估摸着,他打的主意是待立了宁王,昭告了天地太庙,大局已定之后,便解了大皇子的圈禁,甚至复了他的亲王爵也不是不可能,让他以后只做一个闲散亲王,也算是对他的补偿了。”

“这么说,这次皇上是真要立太子了?”陆文廷的声音仍有些发飘。

陆中冕接道:“今年应当不会立,但过了年就说不好了,毕竟大皇子前脚出了这样的事,皇上后脚便立宁王为太子,实在由不得人不怀疑事情与宁王有关,于宁王的声望必定不利。而且还有端王排在宁王之前呢,端王去年才因水患一事大得民心,文武百官提起他也多是称赞有加,论各自母妃在宫中的地位,定妃与贵妃也是不相上下,皇上总得先给宁王造造势,大小让他立几个功,在声望上压过端王才是。”

“也所以,皇上才会留着齐家一直没动!”陆文廷忽然茅塞顿开,“皇上就是要利用齐家和齐长枫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文武百官乃至所有人,大皇子是个身有污点,名声尽毁之人,哪怕身为嫡长皇子,也实在不堪为天下之主,省得时过境迁,百官又反对起立宁王来!”

老国公爷捋须点头,虽对皇上身为君父却行此番说得好听点是玩弄权术,说得难听点便是玩弄小巧的算计自己儿子之举不以为然,对孙子的举一反三倒是很满意。

陆文廷随即却又想到一件事:“祖父与父亲能瞧出这是皇上的手笔,难道我几位舅舅与宫里皇后娘娘便瞧不出来不成,他们就能甘心如此被皇上算计?只怕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罢…”

陆中冕道:“你以为你祖父和我是自己瞧出此事乃皇上手笔的?这般匪夷所思之事,我们充其量只敢在心里小小的怀疑一下而已,是有人有意透露给我们知道的。”

想起有意透露消息给他们的人,也就是凌孟祈,陆中冕不由暗暗庆幸当初自家还算善待他,虽说为人臣者不该妄测圣意,可若不揣测圣意,又怎么能趋吉避祸,长远保住家族的荣耀与富贵呢?果然人生在世,还是要多种善因才好,因为只有种了善因,才会结出善果,反之若种了恶因,也就只能收获恶果了!

想起恶果,陆中冕不免就想到了自己那愚不可及,心眼儿比针孔还要小的妻子,若不是当初她心术不正,将庶女许给了姓齐的那样一个渣滓,皇上固然还是会算计大皇子,可定国公府却不至于也身陷这摊泥淖里,即便不会受到太大实质性的伤害,也免不得要被溅一身的污泥,实在让人恶心!

陆中冕因冷声问儿子:“你母亲呢,不是说同你一道回了京吗?”

陆文廷闻言,心里一咯噔,知道父亲这是要兴师问罪发落母亲了,抿唇小声说了一句:“儿子送母亲去大皇子府陪妹妹小住几日去了,出了这样的事,妹妹心里必定难受得紧,有母亲陪着她,她多少也能得几分安慰。”

正待为陆大夫人求情,不想老国公爷已先道:“等徐氏回来以后,便送她去小汤山的庄子里养病罢,待过个几年,她病彻底养好了再接她回来不迟,横竖两个女儿一并遇上如此不幸之事,她急怒攻心病倒也是理所应当,廷哥儿媳妇也足以独当一面,挑起主持家里中馈的大梁了。”

就为徐氏为陆家生了大孙子这样出色的继承人,该有的体面与尊荣他做公公的还是愿意给她的。

自己父亲都发了话,陆中冕也不好再多说,只得应道:“但凭父亲吩咐。”

老国公爷点点头,把话说回了方才的话题:“安国公兄弟几个与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们能不能瞧出此番之事乃是皇上的手笔其实根本无关紧要,反正他们只会把账算到宁王头上,皇上终究还是心慈手软了一些,既铁了心要立宁王,就该一并让皇后娘娘与安国公府也再无翻身之日才是,将来还不定会生出怎样的乱子来呢!”

陆中冕正要接话,就听得外面传来老国公爷心腹随从的声音:“回老国公爷,显老爷到了。”

祖孙三代只得就此打住话题,由陆文廷出去接了陆中显进来,老国公爷便亲自如此这般吩咐起陆中显来。

陆中显本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了,听完老国公爷的吩咐,半句二话都没有,便自行礼退出去,领着人往齐家谈和离之事,并迎陆明丽的“灵柩”去了。

余下陆中冕想起自家此番被溅一身的污泥,说到底都是因为陆明丽的一己之私,不由又骂起她来:“那个孽女,只顾着自己一时痛快,却置父母亲长于不顾,我倒要瞧瞧,没有了宗族庇护,甚至连名姓都没有了,她能得着什么好!”

这边厢陆中冕骂着陆明丽,大皇子府内陆大夫人彼时也正咬牙切齿的用一切恶毒的字眼诅咒着她:“…杀千刀的贱人,头上长疮脚下流脓的娼妇,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当初我真不该一时心善留了她一条贱命,该在襁褓里就直接治死了她的,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了!贱人,我咒你被土匪抢了去,千人骑万人睡,被凌辱致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仅着一身月白中衣,披散着头发,苍白憔悴的陆明凤神情漠然的坐在陆大夫人对面,听她翻来覆去都是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实在不耐烦至极,霍地站了起来,扔下一句:“我累了,要睡了,母亲若是无事就请自便,我不奉陪了!”便径自往内室走去。

陆大夫人见状,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撵她一边急道:“青天白日的你怎么就睡觉,我知道你此番受了大委屈,好容易我回来了,你若伤心就只管哭出来,千万别憋在心底,万一憋坏了身体,可让我怎么样呢?你瞧你,才几日的功夫呢,就瘦成了这样…”话没说完,才干了不多一会儿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陆明凤一脸无所谓的道:“如今既没谁让我出去,我也没那个脸出去,不睡觉又做什么?母亲若真无事,就回去罢,我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越无所谓,陆大夫人反而越担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的后半辈子几乎都被毁了,你叫我怎么能不担心?”

说着,越发哭得厉害:“都是我不好,当初若不是我一时气不忿,将陆明丽那个贱人许给了姓齐的,引狼入室,今日大皇子便不会身败名裂,你也不会被连累至此,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了!你若是抱着我哭,说你有多委屈有多难过,让我为你做主,甚至骂我怪我我心里都好受些,可你偏当着我的面儿都不愿意掉一滴泪,你这不是生生在剜我的心吗…我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落得今日这般处境都是自己害的,我便恨不得杀了自己才好…就当娘求你了,你哭出来罢,你要骂我怪我甚至打我都可以,千万不要将委屈与生气都憋在心里,你若是憋出个什么好歹来,我也活不下去了啊…”

说到最后,已是瘫坐在地上,哭得几欲闭过气去了。

陆明凤这些日子以来虽从里到外整个都处于麻木状态,见自己的亲娘哭成这样,依然没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不酸涩,也做不到就此扔下陆大夫人,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涕泪横流,悔恨交加,自己却自顾回屋睡自己的觉去。

只得折回陆大夫人身边,一边试图搀她起来,一边涩声道:“娘你别这么说,也别将什么错都算到你头上,就算当初你没有一时气不忿将二妹妹许给姓齐的,他慕容恪那个见不得人的爱好也迟早会曝光于人前,他也迟早会身败名裂,我也迟早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的,说到底,这一天从我执迷不悟坚持要嫁给他开始,便早已注定了,又怎么能怨你呢…”

陆大夫人满是泪水的脸上霎时写满了惊愕:“什么叫大皇子那个见不得人的爱好也迟早回曝光于人前,什么叫他早晚会身败名裂?难道…他真的一直都有断袖之癖,当年在宫里发生的事不是误会,你祖母他们并没有冤枉他?”

事到如今,陆明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遂冷笑点头道:“对,他一直爱的都是男人而不是女人,祖母他们当年并不曾冤枉他,只可笑当初我还拼死拼活的要嫁给他,自以为他就是自己今生的良人,以后必定能与他琴瑟和鸣,夫荣妻贵,待过门有些日子了,方知道自己竟从头至尾都是一场笑话!”

“那你几年下来都没有好消息传来,也不是你自己不能生,而是他根本不碰你了?那你当初还告诉我他待你挺好!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啊,早些告诉了我,我早些进宫去把事情禀了皇后娘娘,有皇后娘娘亲自管教他,便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了呀!”陆大夫人痛心疾首。

陆明凤继续冷笑:“所谓‘知子莫若母’,他有这个癖好早非一日两日了,母亲难道以为姨母会不知道不成?姨母根本一早就知道,至今也好有七八年了,不然母亲以为我过门几年都未生下一儿半女,姨母为何从不曾怪过我,并不是母亲以为的姨母是我的亲姨母,所以待我比别的婆婆待媳妇宽容得多,而是她心虚理亏!所以告诉不告诉母亲又有什么分别呢,姨母若真能让他改,七八年下来他早该改了,才真是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了!”

“你姨母竟然七八年前就知道!”

陆大夫人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继而便愤怒到无以复加:“那她当初还一心为大皇子求娶你,说什么要亲上做亲,让你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根本就是在骗婚,连自己的亲妹妹和亲外甥女儿都骗!徐微你这个面甜心苦,口蜜腹剑的贱人,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骗,你不得好死…我今日若饶了你,我再不活着,我哪怕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要将你大卸八块,为我女儿讨回公道!”

说完,一把挣开陆明凤的手,猛地自地上爬起来,便一阵风般往外冲去。

☆、第三十回

眼见陆大夫人咬牙切齿的撂下一席狠话便疯了似的往外冲去,陆明凤作为她的女儿,又岂会不知道她这是打算去干什么?

急得在后面大叫:“娘,您回来,姨母如今被皇上下旨申饬,又夺了凤印,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您又何必去雪上加霜,让她的处境越发艰难呢?况您也未必就能见到她啊!当年姨母知情不报的确有骗婚之嫌,我过门前她的确是真心疼我,说是宛若亲生也不为过了,我过门后她更是百般维护我,时时不忘敲打表哥,可表哥就是死性不改,她又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真不认这个儿子了罢?”

说着已赶上了陆大夫人,紧喘着气继续道:“最重要的是,当年是娘和我非要坚持嫁过来的,其实当年亲眼目睹了宫里发生的那一幕,又听了祖母的话,我们心里就真没有怀疑过吗?只不过这怀疑被我们自欺欺人的否决了,或者说是比起将来可能会有的尊荣荣耀,那点怀疑根本不值一提…说到底,我落得今日这般下场,都是我自以为表哥待我是不一样的,都是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想似姨母那般,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都是我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谁呢?”

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是几不可闻,干涩了这么多日的眼角也终于渗出了泪来。

陆大夫人见女儿终于哭了出来,滔天的怒火总算被浇灭了几分,但仍恨不能生吃了徐皇后:“我们当年只是有轻微的怀疑,之所以坚持嫁过来,既是因为婚约是一早便定下的,更是因为我们信任他们母子,觉得他们是我们最亲近的人,他们欺骗谁也绝不可能欺骗我们!可她徐微呢,明明知道自己儿子爱男人不爱女人不是个东西,依然将你骗下火坑,如今被害到这个地步,枉我当初为了不对不起她,数度顶撞你祖母,差点儿落到被休离的下场,她这般口蜜腹剑居心歹毒,我是绝不会与她善罢甘休的!”

陆明凤自嘲一笑,幽幽说道:“姨母是不好,可她终究只是骗,而不是强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是我们自己非要上钩的,又如何能将错全推到姨母身上呢?”

一语未了,眼泪已是扑簌簌落下,心里更是悔痛难当,归根结底,都是她当初未能经住那巨大的诱惑啊!

陆大夫人被说得一时无言,更心疼女儿,忙拿帕子轻柔的给她擦起泪来,哽咽着柔声道:“好了,不说这些无谓的话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了,还是想想以后该怎么办才是正经,我们回屋去说。”

拉着陆明凤回到屋里坐了,胡乱拭净了脸上的泪,才沉声道:“本来这几日我生气归生气,却从未想过要让你跟大皇子和离的事,就是想着他们母子如今已经够艰难了,我们不能落井下石,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你这便收拾一下,待会儿便随我回家,哪怕豁出这条性命不要,我也定要让你祖父祖母和父亲帮你做主,让你和离再嫁,哪怕嫁个寻常人家,只要男人待你好,有上进心,也总比在这劳什子的大皇子府里守一辈子活寡,还要被世人耻笑的强!”

陆大夫人说完,便扬声朝外叫道:“常妈妈唐家的周家的,还有暗香疏影几个,你们都进来!把你们姑娘的细软收拾一下,再把她嫁妆里的房契地契都带好,我们这便回国公府去!”

一直侍立在正房倒座,既不敢靠近了,又不敢走远了的陆明凤的奶娘、陪房并陪嫁丫头们闻言,虽都依言进了屋里,却并不行动,而是都拿眼看起陆明凤来,不难看出陆明凤素日御下甚严。

陆大夫人看在眼里,不由怒道:“都看你们姑娘做什么,是不是我使唤不动你们了,定要你们姑娘发话你们才会动?”

众人又看了陆明凤一眼,见陆明凤还是没有让她们听陆大夫人吩咐的意思,只得由常妈妈赔笑着向陆大夫人道:“回夫人,奴婢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陆大夫人越发恼怒,正待再说,陆明凤已摆手向常妈妈等人道:“你们都先退下罢,不叫不许进来!”

待众人屈膝行了礼,鱼贯退了出去后,才向陆大夫人道:“娘,我不和离…”

话才起了个头,就见陆大夫人已是遽然变色,忙又道:“您别生气,且先听我说,且不说我嫁的是皇家,要与堂堂皇子和离比登天还难,祖父祖母与父亲未必愿意帮我做这个主,毕竟当初是我非要忤逆他们的意思嫁过来的,就算他们愿意帮我出这个头,姨母与皇上也必不会同意的,他们若是同意了,天家的体面尊重往哪里搁?这不是让全天下人都看天家的笑话儿吗!”

陆大夫人愤然道:“天家的笑话儿难道还少了,皇上宠妾灭妻,平王草菅人命,还因与人争粉头瞎了眼睛,如今大皇子又做出那样的丑事…多你与大皇子和离一件不多,少此一件不少,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你还真想守一辈子的活寡不成,若你膝下有个一儿半女的也还罢了,可慕容恪根本碰都不碰你,如今更是被圈禁在宗人府,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被放出来,你这样守着又有什么意义,慕容恪也不配让你为他守着!”

陆明凤苦笑道:“不是他配不配让我守着的问题,而是我必须为他守着,事发之初,父亲便曾打发人来接我回去,我因不知道定国公府此番会不会被连累,便没有回去…父亲随后去探了皇上的口风,皇上的意思是,年轻人谁还没个犯错儿的时候,让父亲做岳父兼姨父的对表哥宽容一些,毕竟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娘听皇上的意思,是会同意我与表哥和离的吗?此番表哥是让皇家蒙了羞,可再蒙羞他也是皇子,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可以作践他,却绝不会任由别人也作践他,娘明白吗?”

自己的儿子自己可以作践,却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也作践…陆大夫人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比她可以骂陆文廷,却决不能忍受陆大奶奶对陆文廷有半点不恭不敬。

可觉得之于儿媳来说理所应当的事,一旦放到女儿身上,陆大夫人却一千个一万个不能接受,忿忿道:“皇上什么意思,难道他的儿子便是宝,别人的女儿便是草不成?更何况此番明明就是他儿子理亏,凭什么要你一直为他儿子守着,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个委屈的,哪怕是死,也一定要让你和离再嫁,过真正的好日子去!”

陆明凤沉默了片刻,才道:“娘且别费这个劲儿了,没的白弄得众叛亲离,且我说我不和离,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我真的不想和离…表哥如今是被圈禁着,可皇上总不会圈禁他一辈子,姨母自来是个有主意有手段的,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至多三二年的,表哥也就回来了,等他回来后,我再与他生个孩子,这辈子不也就这么过了吗…”

“孩子?”陆大夫人怒声道:“他若愿意与你生孩子,你也不会至今都没有好消息了,他根本碰都不愿碰你,你何苦为他守活寡?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陆明凤低声道:“他倒也不是不愿意碰我,不愿意与我生孩子,是我自知道他的丑事后,便嫌他脏,不愿意他碰我,才会一直没有孩子的,等将来他回来后,我忍上几个月,想来便能有了,届时他要怎么样都再与我无关,我只守着孩子过也就是了。”

陆大夫人急道:“话虽如此,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真这样过一辈子不成?你叫我心里怎么落忍,你如今是自己还没孩子,自然不能明白我的心,等你也有了孩子,你自然就明白了,真正是宁愿有什么苦有什么痛都自己扛着,也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受半点委屈,我若不知道你的委屈也还罢了,如今既已知道了,还要任你这样继续委屈下去,我还配做你的娘,配做一个母亲吗?”说着泪又来了。

陆明凤沉默了片刻,才道:“当初为了能嫁表哥,我已经惹恼了祖父祖母与父亲,当初的事虽隐秘,家里也不是就真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现在和离回去,岂非就是自打嘴巴,现成一个大笑话儿?”

顿了顿,苦笑道:“而且我打小儿因为是父亲的嫡长女,可谓是阖府乃至阖族‘明’字辈女孩儿里最尊贵的一个,便连四妹妹身为县主,也尊贵不过我,当初出嫁,也是嫁进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家,十里红妆,让全京城的闺秀们都称羡不已,如今却要我和离大归,去嫁一个甚至及不上素日远远不如我的那些姐妹们的夫婿,叫我如何甘心?与其将来日日都要承认大家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异样眼光,我宁愿就这样在大皇子府守一辈子,至少,我还有皇子妃的名头,我还是姐妹们里最尊贵的一个,谁也灭不过我的次序去!”

作为定国公府的嫡长女,打小儿受尽万千宠爱的天之娇女,陆明凤自有自己的自尊与骄傲!

更何况她嘴上说着待大皇子回来,她强忍恶心与其生个孩子后,守着孩子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心里却从未真这样想过,如果说以前她对当皇后还只是持的当上自然就最好,实在当不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一样得过的态度的话,现在她持的就是一定要当上,用尽一切办法也要当上的态度了。

总有一日,她要一雪前耻,将那些耻笑过她、为她幸灾乐祸过的人全部踩在脚下,让他们都知道,大皇子的确不配成为天下之主,她陆明凤却绝对够格母仪天下,她不但要做皇后,还要做皇太后,让祖父祖母和父亲,甚至整个陆氏一族都以她为荣!

陆明凤有这样的想法绝非异想天开,而是她相信徐皇后绝不会眼睁睁让自己母子就这样一败涂地,安国公府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事实上,在事发后徐皇后已偷偷使人来向她暗示过。

所以她知道大皇子总会回来,她也总会生下皇上真正的嫡长孙,届时她便有了与自己姨母和舅舅谈条件的资本,一个中宫皇后的嫡长孙,难道不比一个声名狼藉的嫡长子更有成为天下之主的资格?届时孩子的父亲也可以去死了,他带给她的耻辱与痛苦,自然也可以随之烟消云散了!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呢,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成为那个笑得最好的人!

如陆明凤所想的那样,徐皇后的确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母子就这样一败涂地,连日来她虽因气怒攻心几度在凤仪殿晕过去,除了晕倒时既吃不下也睡不着头发还大把大把的掉,却也不是就此颓废下去或是自暴自弃,什么都没有做只知怨天尤人。

皇上手上有自己的暗势力,徐皇后母仪天下多年,又自来不得皇上宠爱,若再没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底牌,她只怕也撑不了这么多年,所以连日来凤仪殿表面看似一潭死水,与外界的任何人都不曾接触过,实则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早在神不知人不觉之时,已经悄然发生了。

徐皇后布置完这一切后,才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坐到书案前,刺破自己左手的五个手指头,以自己的血为墨,开始写起“罪己诏”来。

当然她这个罪己诏性质远远不能与历朝帝皇们遇上朝政出现大问题,或是国家遭受巨大天灾*时昭告天下的罪己诏相比,却也算是历朝历代皇后里少有的了,大皇子此番犯错,她的罪名其实只是“教子无方”,还不至要写罪己诏的地步,但到了这个地步,她若不将态度放低到尘埃里,让满朝文武觉得她可怜觉得她不容易,她这个皇后只怕也快当到头了。

一旦她不再是皇后,大皇子便也不再是嫡长,届时即便他们起事成功了,也名不正言不顺,她怎么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

“臣妾以蒲柳之质,才德俱庸之身忝居皇后之位,十五载於兹矣…”

眼见徐皇后不过才写了几行字,额上已是汗珠满布,整个人也摇摇欲坠,侍立在一旁的高嬷嬷心疼得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只恨不能以己身相待,哭道:“娘娘,您的身体如今本就虚弱至极,如何还能再这样作践自己?您好歹等过几日身上好些了,再写这东西也不迟啊,再不然就用老奴的血不行吗,难道皇上还会真让人去查那血是您的还是旁人的不成?”

徐皇后闻言,咬牙又写了一行字:“自执掌凤印,母仪天下以来…”,才抬头向高嬷嬷冷声道:“我只怕再过几日,我便想写这‘罪己诏’也没那资格了,皇上有多宠爱那个贱人和宁王那个小杂碎,你又不是不知道,连此番他们这般陷害那不争气的东西也不管不问,只问我们母子的罪,我若再不尽快将这罪己诏写出来,只怕这凤仪殿就要姓罗了!”

罪己诏与中宫谏表一样,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写的东西,皇后以下的一应妃嫔,无论有多受宠,都是没这资格的,故徐皇后有此一说。

这话说得高嬷嬷无言以对,想起自家主子的凤印如今都已在罗贵妃手上了,凤仪殿不定什么时候便易主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得道:“话虽如此,娘娘到底还是要保重凤体才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且大皇子还在宗人府等着您搭救呢,您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教大皇子怎么样?”

高嬷嬷不提大皇子还好,一提徐皇后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便重重拍在了书案上:“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我但凡有另一个儿子,或是凤丫头早替我生下了孙子,我巴不得他立时死在宗人府才好,也省得累我至厮,我还搭救他做什么,搭救出来气死我吗?”

越说越生气:“别人的儿子都知道为自己的母亲争光添彩,定妃不说了,去年才因老三治水赈灾有功大出了一回风头,便连老二一个瞎子,也知道为皇上生的孙子博皇上的欢心,连带淑贵嫔都得好处,就更不必说罗氏那贱人因宁王肖似皇上,又会来事儿专宠多年了!可他呢,除了为我惹祸,除了让我不停的为他收烂摊子,他还做过什么?”

“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如今妹妹心里还不定怎生恼我呢,定国公府只怕也恨透了他,若不是老二已经瞎了,身后又还有个陈氏,让老二一支上位后将来安国公府必须与陈氏平分秋色,只怕连大哥他们都要转而去支持老二父子了…我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说到最后,终于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第三十一回

当日陆大夫人与陆文廷急匆匆赶回京城时,虽然只有陆大奶奶与陆文迁陆文逐才知道原因,但去送葬的定国公府的三姑六眷里并不乏有权有势之人,每日各自家里也都有专人快马往来于孝慈县和京城之间传递消息或是送东西,大皇子与齐长枫之事又闹得极大,京城可谓尽人皆知,一来二去的,送葬的所有人便都知道了。

陆明萱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她一早便知道这事儿,依然忍不住唏嘘感慨了一番,但也仅此而已,此番之事的施害者不必说绝不无辜,亦连受害者们个个儿都不是全然无辜的,所以她不觉得有谁是值得她同情的。

她比较担心的,是定国公府因此番之事会受到什么影响,再就是陆老夫人的身体,她才经历了丧子之痛,是再经不起任何噩耗与打击了,只盼老国公爷与陆中冕能瞒着她,不然她的身体状况真的令人堪忧。

送葬的大部队又在孝慈县待了两日,待陆文逐与陆明珠给福慧长公主和陆中昱点足三日的灯后,便也开始往回赶了。

这么多人赶路,又是带行礼又是带土仪,丫头婆子还一大堆的,赶起路来自然不可能像陆大夫人与陆文廷之前那样轻车简从,所以等到大部队顺利回到京城时,大皇子与齐长枫之事及其带来的方方面面的影响已几乎都尘埃落定了。

此番得利最大的不用说是罗贵妃与宁王,难免就有人会认为事情是他们母子做的,但这样的话绝不会有人傻到大剌剌说出来,至多也就私下说说而已,明面上反倒比先时更奉承母子二人了,那些以前没能奉承上的,也变着法儿的往母子二人跟前儿凑,连带宁王未来的岳家张阁老府上都是水涨船高。

定国公府因此番之事涉及自家的两个女儿和女婿,则大大被扫了一回颜面,好在怎么算他们都是受害者,人家提及定国公府时也多是同情惋惜的语气,受到的影响倒也不算太大。

受到影响最大的不用说是大皇子与徐皇后,前者被夺了亲王爵不说,至今都还关在宗人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后者则被皇上下旨申饬,连凤印都易了主。

徐皇后据说因此大为羞愧,以自己的鲜血写了罪己诏,脱簪跪在乾元殿外一遍又一遍的诵读,只求皇上息怒,还说自己连一子尚且教养不好,实在不堪为天下人之母,愿意退位让贤,恳求皇上成全,最后更是泣血晕倒在了乾元殿外。

太后知道后大为动容,说皇后也是不易,大皇子又早早便分府出宫了,她鞭长莫及,哪里方方面面都照管得到?代她向皇上求情,请皇上看在她为后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且宽恕她这一次,再将大皇子自宗人府放出来,回自己府里反思,想必经此教训,他必能引以为戒云云。

皇上不知是碍于母命难为,还是旁的什么原因,经过几日的考虑,到底还是放了大皇子回府,却无限期禁了他的足,凤印也赐还给了徐皇后,同时却晋了罗贵妃为皇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萧定妃也一块儿协理,至于徐皇后,则因病体违和,只安心在凤仪殿将养即可。

陆明萱随着陆大奶奶等人回到国公府后,依例第一件事便是去见陆老夫人。

将近一月不见,陆老夫人又苍老瘦削了好些,显然还没自丧子之痛走出来,甚至极有可能有生之年再走不出来了。

瞧得一众小辈回来,个个儿都满脸的疲惫,身上也都带着重孝,老人家难免又哭了一场,才问起落葬的诸多事宜来。

陆文逐一一答了,陆明珠与陆大奶奶在一旁间或补充几句,好容易说完了,陆明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陆老夫人:“祖母,不知道六妹妹这些日子怎么样了?如今您老人家身体不好,我又暂时不回离京,不若我先将她接回去照管一段时间,您也好安心将养身子。”

陆老夫人虽因丧子之痛如今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多年的精明睿智却还在,一听陆明珠这话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因说道:“你就算暂时不离京,也该回武国侯府服侍亲家太夫人与夫人才是,哪里顾得上照管你六妹妹?况我这里丫头婆子一大堆,又不要我亲自动手照顾她,也碍不着我哪里,还是让她待在我这里罢。”

虽不待见六姑娘,陆老夫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折腾她,甚至要她的命。

陆文逐不由狠狠瞪了陆明珠一眼,才看向陆老夫人道:“整好我有事回祖母。如今我们双亲都去了,人也已入土为安了,至此长公主府便不能再称长公主府了,但母亲的一应嫁妆都还在,所以我想过几日请祖母您老人家做个见证,再分一部分与姐姐,女人家的嫁妆总是越多越好的。”

说着看一眼陆明萱,“还有萱妹妹,我也打算与她分一部分,如此多少也能弥补一下父亲这些年来对她的不闻不问。”

陆明萱没想到自己也有份儿,从理论上讲,长公主府的一切都是属于福慧长公主的,连陆中昱都没份儿,就更别说她这个从不被陆中昱承认的女儿了,因忙摆手道:“五哥言重了,我实在受之有愧,还请五哥不必考虑我。”

“给你你就收着,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陆文逐还没有说话,陆明珠已抢在他之前说道,语气颇有些不善。

陆老夫人却很是欣慰,儿子虽至死都没有承认萱丫头是他的女儿,小五与四丫头却已承认萱丫头是他们的妹妹了,真好!

因与陆明萱道:“你四姐姐说得对,给你你就收着便是,与自家哥哥姐姐这般客气做什么,没的白生分了。”

陆老夫人都发了话,陆明萱只得屈膝向陆文逐和陆明珠道:“那妹妹就先谢过五哥和四姐姐了。”

正说着,有丫鬟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回老夫人,二夫人发动了!”

陆大奶奶忙道:“老夫人身体不好,怎么不去回大夫人,请大夫人过去坐镇?”陆二夫人屋里的事,还是由陆大夫人去管的好,她如今虽主持着府里的中馈,到底只是做侄媳妇的,如何好管叔叔婶婶屋里的事,且这么久没见两个孩子,她也惦记得慌,还想着早些回去见他们呢。

不想陆老夫人却淡声道:“你们母亲身体不好,日前已被廷哥儿亲自送到小汤山的温泉庄子里将养去了,虽说你做侄媳妇的不好管叔婶屋里的事,但谁让现在是非常时期呢,你这便过去瞧瞧罢,回头你二婶自然谢你。”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为何没在陆老夫人屋里看到陆大夫人,立刻都想到定是此番之事让老国公爷和陆中冕都恼了陆大夫人,这才索性将人送走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便都三缄其口没有再说。

陆大奶奶遂向陆老夫人行了礼,领命自往二房去了。

余下陆老夫人与大家说了这么久的话也累了,遂吩咐大家都回去更衣洗漱去,晚间也不必过来了。

陆明萱回到空翠阁,出了将近一个月的门,少不得要收拾规整一番,又洗了澡洗了头发,一番忙碌下来,便已近傍晚了。

夏荷进来问陆明萱晚上想吃什么:“…瞧姑娘都瘦了一圈儿,虽说如今正值孝期忌食荤腥,精致滋补些的素菜和汤羹还是可以吃的,姑娘想吃什么,奴婢也好即刻去大厨房现点。”

陆明萱道:“不必了,我去老夫人屋里跟老夫人吃去。”说完亲自去衣柜里挑了件浅碧色柳枝纹的褙子穿上,又配了几样素银的米珠首饰,便领着丹青去了荣泰居。

陆老夫人虽发了话让大家晚间不必过来,瞧得陆明萱过来,依然很高兴,可巧儿她正吃饭,便指着自己右侧的位子道:“萱丫头吃了没有啊,没吃就与我一块儿吃罢。”命双喜传话添菜去。

陆明萱知道对长辈而言,没有什么比让喜爱小辈在一定范围内的索取更开心的了,忙笑道:“就是惦记着老夫人这里的好饭好菜,所以特意蹭吃蹭喝来的呢。”说完向双喜道:“劳烦双喜姐姐,我要吃素八珍八宝。”

果然陆老夫人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大:“你倒是不客气!”

张嬷嬷也笑道:“萱姑娘瘦了好些呢,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了饮食才是。”命双喜,“还不快去!”

双喜便笑嘻嘻的去了,一时菜来了,陆明萱便陪着陆老夫人吃起来,许是看见陆明萱胃口不错,连带自己也有了食欲,陆老夫人竟比往常多吃了小半碗饭,直把张嬷嬷喜得无可无不可,一叠声的邀请陆明萱以后日日都过来吃饭。

陆明萱自是应了,本来福慧长公主与陆中昱去世前,她也泰半都跟着陆老夫人吃饭的,只在丧事期间乱了套,如今不过是回归原来的作息而已。

祖孙两个吃了饭,正吃着茶说着闲话儿,段氏的陪房房添福家的来了,行过礼后便喜气洋洋的禀道:“回老夫人,我们夫人方才生下了一位小爷,整好六斤,母子平安,奴婢向您老人家道喜了!”

陆老夫人因连日来遭遇了太多打击,如今急于听到一个好消息来冲冲,是以即便是庶子媳妇生了儿子,她也高兴,不由惊喜道:“你家夫人可是头胎呢,怎么这么快,可真是太好了,双喜!传我的话,二夫人为国公府生了七爷,阖府上下都赏一月的月钱!”

此言一出,旁人犹可,房添福家的耳根先已快咧到了耳后根去,跪下恭恭敬敬冲陆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先待段氏谢了恩:“奴婢先代我们夫人和小爷谢过老夫人的恩典了。”

才笑着回答陆老夫人的问题:“我们夫人虽是头胎,因她有孕以来,一直都有听太医和稳婆的话多走动,所以身子骨还算强壮,再就是我们夫人也不是今日才开始发动的,昨儿夜里便有些动静了,想着老夫人贵体违和,便一直忍着没打发人来回老夫人,直至真正要进产房前,才打发了人过来回话,所以老夫人难免觉得快些。”

本来段氏生了儿子房添福家的就够高兴了,这可是二老爷的嫡长子,二老爷就算是庶子,以国公府的家业,将来分家时少说也能得个几万两,如今二老爷将来的产业大半都是自家夫人生的儿子的了,自家夫人自此在国公府的地位也算是更稳了,她作为夫人的陪房,日子也只会更好过,她又岂能不高兴?

谁知道更高兴的事还在后头,老夫人竟这般抬举自家夫人和小爷,为着夫人生了小爷,竟赏阖府所有下人一个月的月钱,这可是天大的体面,看以后府里那些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人们还敢不敢再因夫人是庶子媳妇就瞧不上夫人,背后说夫人的淡话!

房添福家的报完喜,因惦记着自家夫人,也就很快行礼告退了。

陆老夫人方与陆明萱道:“如今好了,你二伯父总算有了他心心念念的嫡子了,只盼他以后能一直好好待段氏,不要再重蹈当初…”本想说前头的陆二夫人,忽地意识到现在提及后者委实有些个不吉利,遂及时打住,没有再说。

陆明萱见状,因忙笑着岔开话题道:“对了,说到二夫人为府里添了七爷,我倒是想起还有一件喜事忘记告诉老夫人了,我们离京的次日,姐姐便诊出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被颜姐夫接回了家去,我本打算一回来就告诉您老人家,让您也高兴高兴的,谁知道一时竟浑忘记了,如今方想起来,那我便索性再向您讨一个恩典,我打算过几日去颜家瞧瞧姐姐,还请老夫人允准。”

“芙丫头有喜了?”果然陆老夫人十分高兴,“我早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如今怎么着,果然应了我的话,早知道当初我便不该让你随你一块儿出京的,幸好你们离京的次日便发现了,不然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我明儿可就真没脸见颜亲家太太了。”

又道:“这样的大喜事,你的确该去瞧瞧她才是,我又岂会不允准?你到时候只管与你张嬷嬷说,让她与你安排…届时你也去我库里拿些补品药材让萱丫头一块儿带去给芙丫头,也是我这个做曾外祖母的心意!”后一句话是对张嬷嬷说的。

张嬷嬷忙应了,笑道:“二夫人才为您老添了小孙孙,芙姑娘又要为您添小曾孙呢,可真是喜事连连哪!”心里暗暗感慨,只盼这些个喜事能稍稍冲淡老夫人心中的悲伤,让她早日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陆老夫人点头道:“的确是喜事连连,只可惜…我有生之年怕是听不到凤丫头的好消息了,当初我就不让她嫁大皇子,是她坚持要嫁的,如今怎么样?真正是亲者痛仇者快,最可怜的还是她自己,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这两日我总是在想,当初若我再坚决一些,也许事情便会不一样了呢,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如果呢?”

陆明萱不由错愕道:“您竟知道…外面那些个污七糟八的事?”心里不由暗恼老国公爷和陆中冕,难道不知道老夫人身体不好,这样的事就该一直瞒着她吗?

“一开始不知道,等到你祖父来与我说要将你大伯母送到小汤山的庄子上养病,我自然也就知道了。”陆老夫人苦笑一声道:“你别担心我的身体,我连丧子之痛这样巨大的打击都熬过来了,只要不再闹出人命,其他事又算得了什么?”

谁又知道只是自己当初一时的心软,竟会为自己带来这般巨大的幸福与满足呢?

陆明萱就沉默了,心里很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陆老夫人,却想来想去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把头亲亲靠在了老人家的膝头上,低声道:“您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您,绝不会让您为我伤心难过的。”

陆老夫人就欣慰的笑了起来:“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祖母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当年将你留了下来,不然前番…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来…”

陆明萱闻言,心里一动,几乎就要忍不住将那个在自己心底已压了很久的疑问问出口了,但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住了,不管当年的事是不是真如惠妈妈临死前所说的那样,都已再回不去了,她又何必再拘泥于那些再无可能挽回的事,反伤了与陆老夫人的情分呢?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学会什么叫做珍惜眼前人了!

☆、第三十二回

晚间陆明萱前脚才回到空翠阁,凌孟祈后脚便在外面敲起窗户来,弄得陆明萱止不住怀疑,他不会是一直守在空翠阁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所以时间才会卡得这般准罢?

还好如今也就丹青丹碧段嬷嬷几个能进她的内室服侍,夜间更是只有丹青丹碧两个贴身服侍她,倒是不怕旁人知道。

凌孟祈方一待丹青丹碧出了房间,将房门掩上,便立刻将陆明萱抱了个满怀,将脸埋进她馨香的发间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后,才低声喟叹道:“这一个月以来,我总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也终于明白以前我每每出门时,你都是什么心情了!”

陆明萱任他抱着,本想说那你以后能不出门就尽量别出门了,但想到他出任务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到嘴的话也就咽了回去,只笑道:“也就二十多日而已,况即便我在京城,也多的时候十天半月不见面的,你至于这样吗,不会是说好听话在哄我开心罢?”

“那怎么能一样!”凌孟祈笑道:“之前就算我们也不能时常见面,但至少我时时都知道你在哪里,我的心是安定的,不像你不在这些日子,我时时都要想着,你这会子到哪里了,一路上好是不好,身体吃得消吃不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看你,这些日子足足瘦了一圈儿,如今回来了,可得好生将养一段时间才是。”

陆明萱笑道:“怎么一个个儿都说我瘦了,我明明好得很,哪里瘦了?倒是你,才真正是瘦了一些,是公事太繁忙的原因吗?”

凌孟祈过去这些日子的确经常忙得没时间吃饭没时间睡觉,但不欲她担心,便只是道:“我也好得很,只是稍稍有些苦夏罢了,你别担心。”

两人诉了一会儿别后的衷肠,又彼此说了些情意绵绵的话后,陆明萱才问起前阵子的事来:“…我当时虽早已知道这事儿会发生,真正待其发生时,心里还是颇有些不是滋味儿,本来只是一个个的偶然,可这些偶然聚集在一起,会产生这样的后果又是必然,只怕除了皇上,其他人就没有一个不悔恨交加的。”

“谁说除了皇上,其他人都悔恨交加了,不还有皇贵妃娘娘与宁王呢?”凌孟祈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高高在上的“一家三口”越幸福越夫妻恩爱父慈子孝,他便觉得自己的存在越讽刺越可悲。

陆明萱没想到自己的感叹会引得他这般说,知道他不喜欢罗贵妃与宁王,忙岔开话题道:“对了,二姐姐如今怎么样了?只怕皇后娘娘母子与安国公府都不会放过她。”

凌孟祈道:“事发当日我便安排人将她远远送离了京城,如今不出意外的话,她已不在大周的境内了,皇后母子与安国公府再恨她,也是鞭长莫及,你不必担心。”

那日陆明丽“大受打击”之下跑出大皇子的宅子以后,凌孟祈的人立刻将她们主仆接应去了凌孟祈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在经过一番乔装之后,先将陆明丽送走了,然后才“送走了”她的几个丫头婆子们,不是凌孟祈狠心,实在是兹事体大,他能留陆明丽一条性命已经是看在陆明萱的份儿上仁至义尽了,若再将那些丫头婆子也留着,谁知道以后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待这些事都处理好后,之前硬闯进房间里将大皇子与齐长枫堵在榻上,然后押去院子里的那几个婆子也回来了,将头发一扯衣裳一换,赫然竟是几个男人,也就难怪之前大皇子挣脱不得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是锦衣卫的对手?凌孟祈于公于私都要一举让他再无翻身之日,自然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