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门庶孽之步步莲华上一章:第 57 章
  • 高门庶孽之步步莲华下一章:第 59 章

这也是他当初听得曹指挥使请他帮凌孟祈保媒时会一口应下的原因。

只要凌孟祈届时愿意在端王爷面前替他美言几句,那他此番这个媒便没有白保!

当下上峰与下属两个人一个着意结交,一个有心笼络,花花轿子人抬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个时辰后,已亲热到几乎要结八拜之交的地步。

还是高副指挥使没有忘记正事,忙把话题拉了回来,与陆中显商定了将下聘的日子定在十一月九日,也就是三日后,眼见时辰已不早了,方告辞去了。

陆中显苦留不住,只得将人送至了大门外,瞧着其扳鞍上马走远了之后,方折了回去。

三日后,穿戴一新的凌孟祈果然同了高副指挥使一道,亲自登门下聘。

凌孟祈的聘礼数量与当初颜家给陆明芙的聘礼一样,也是三十六抬,但质量却远非颜家的聘礼可比,除了装在大红色龙凤喜盒里面的酒坛茶盒、喜饼喜果、绸缎尺头、鸡蛋鸭蛋并各色鲜鱼这些每家下聘都必不可少的常备物件装了十抬以外,各色时新的绸缎布匹与金玉首饰不但数量比当初颜家的多了近一倍,那些项圈啊镯子啊耳坠啊几乎全部都是镶了宝石的,就更别说凌孟祈的聘银是整整五千两银子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在两个穿红底印金喜字衣裳的小厮手里不停的挣扎高叫,引得今日来赴宴的众族人本家的小孩儿都来瞧,院子里因此热闹得不得了。

戚氏在正厅里招呼客人,闻得小丫头子进来一一通报凌孟祈的聘礼,在众亲朋妯娌的艳羡目光和络绎不绝的恭维话下既觉得面上有光,又有些担心陆明芙听得妹妹夫家的聘礼比当初颜家给自己的强多了,会产生心理落差,与陆明萱生隙,再不然就是心里存了疙瘩,将来去了夫家以后与夫家的人处不好。

只她现下实在抽不开身,之前颜家来下聘那次她还有陆明萱帮衬自己,今日姐妹二人却都待在自己院里不方便出来,所有宾客都得她一个人招呼照顾,便是要开解陆明芙几句,也只能等到晚上送毕客人之后了。

戚氏却不知道,陆明芙知道凌孟祈给妹妹的聘礼后,为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因此与她生隙,彼时她就正满脸是笑的打趣陆明萱:“想不到妹夫的家底竟这般厚,将来你过去后可有福了,上头又没有长辈约束你,那可真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想起来了,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银子数到手抽筋,啧,光想想都能羡慕死人了!”

一旁丹青闻言,忙笑道:“今儿是我们姑娘大喜的日子,大姑娘可不兴满口‘死’啊‘活’的。”

陆明芙也不生气,笑道:“知道了,丹青管家婆。明儿妹妹过去以后,也不愁没有管家娘子了,你就将丹青许给妹夫家的大管家,可不就是现成的管家婆了,管保事事都与你管得妥妥帖帖的。”

凌孟祈家的大管家可不就是虎子吗,倒是整好让姐姐说中了,陆明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丹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羞得一张脸通红,跺脚嗔了一句:“大姑娘就会笑话儿人!”自顾跑了出去。

余下姐妹两个笑了一回,陆明萱才正色道:“姐夫家当初给姐姐的聘礼是及不上今日凌大哥给我的,但我要说,银子什么的都是死物,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人,还怕将来没有银子吗?”她与戚氏想的一样,也是担心陆明芙会产生心里落差,毕竟这落差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好几倍,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陆明芙却嗔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妹妹实在想多了,若自己妹妹好我都见不得,那我成什么人了?”

顿了顿,“更何况妹妹素日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远的不说,就说前几日那套准备送给卫姐姐的首饰,我再不识货也知道那样的一套头面少说也得几千两银子,可妹妹却只收了我五百两,死活都不肯让我再补银子,我的心得是什么做的,才会因为我妹妹夫家给她的聘礼比我的多,便忌恨她的?”

陆明萱给她的又何只那一套头面,连她能有今日都是她给的,此生得妹如此,她还有何可求!

姐妹两个说了一回体己话,待打发安哥儿与定哥儿吃了饭由奶娘带着睡下后,才对坐着也吃了饭,在院子里慢慢走动消食。

陆明萱不经意瞥见丹碧的身影在外面一晃而过,估摸着她是有事找自己,于是借口有事要回自己院里一烫,与陆明芙打过招呼后,去了外面。

果然就见丹碧正侯在院墙下,一见自己出来,便几步上前屈膝行礼,小声道:“姑娘,公子说想见您一面,问您可否方便?”

陆明萱也正好有话与凌孟祈说,便吩咐丹碧道:“那你引他去月亮门那边的紫藤架下等我罢。”

丹碧应了,自往外面寻凌孟祈去了,陆明萱则先回自己屋里更了衣,又对镜理了下衣妆,才去了与凌孟祈约定的地方。

刚穿过月亮门,就见一身靛蓝色绣银丝云纹长袍的凌孟祈已侯在紫藤架下了,一瞧得陆明萱的身影,便大步迎了上来,笑道:“我还以为你要等会儿再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陆明萱闻得他一身的酒味,不由皱了皱眉头,“你喝了多少酒啊,怎么这么大的酒味?我爹爹呢,他肯让你进来?”

凌孟祈笑道:“难得今日高兴嘛,不过比起岳父和高大人,我喝得够少了,岳父和高大人才喝得多呢,这会子只怕都快人事不省了。”

难怪你能顺利溜进来…陆明萱暗暗腹诽着,说起前番她与丹碧说过的事来,“…你虽不必时时都待在卫所里当差,不到休沐日时在外面乱晃到底不妥,我有丹碧跟着,又不去什么危险的地位,难道也会出什么事不成?所以我已与丹碧说过了,以后别动不动就放你给的那什么信号弹,不然真到了危急时刻,你反而分不清了。”

“我那不是想抓住一切能见到你的机会吗…”凌孟祈嗫嚅着,本来他想的是,不论陆明萱去了哪里,只要在京城范围以内,就算他不能立刻赶过去,至少也能知道她其时所处的大概位置,那样他才能安心。

不过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是,但凡她出去丹碧便放信号弹,次数一多,他要如何分辨得出她是不是正处于危险当中,若她真陷入了危险当中自己却因判断失误没能赶出去,岂非后悔死也晚了?

凌孟祈只得道:“好罢,以后就让丹碧别轻易放那信号弹了,只是这样一来,我又要少好多见你的机会了。”

陆明萱好气又好笑,嗔道:“听你这么说来,敢情前些日子夜夜都翻墙去空翠阁的人不是你了?再说了,我们见面的机会比起旁的未婚夫妻来,已经够多了,我姐姐与姐夫一年还见不到五次面呢,平日里最多靠通信一解相思罢了,你难道还觉得不够不成?”

“自然不够!”凌孟祈毫不犹豫,“我巴不得日日时时都能见到你,巴不得我在哪里,便将你带去哪里,让你时时刻刻都不离开我的视线,之前不过也就一日见一次,现在更是几日才能见一次,怎么可能够?”

这人,是打算甜死人不偿命吗…陆明萱两颊发烫,心里却像火炉上的紫砂壶,咕噜噜的直冒着欢快的泡,片刻方娇媚的横了他一眼,嗔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们将来可有几十年的时间呢,就怕你看我看个三五七年的,也就看腻了…”

凌孟祈被她横得心痒痒,忙一叠声的道:“怎么可能看腻,不但这辈子不会腻,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都不会腻。”却是不敢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了,怕青天白日的自己把持不住,万一不慎被人瞧见了事后传到了岳父大人耳朵里,就真真是后果不堪设想了。

因忙转移话题道:“对了,难得今年的元宵灯节要大办,到时候我来求了岳父,让我带你出去看灯,你道好不好?”

陆明萱一听,免不得有几分跃跃欲试,道:“你若有本事说动我爹爹,我自然乐得有灯看。”

凌孟祈笑道:“横竖如今离灯节还有两个月呢,我就不信我日日都来磨,还不能磨得岳父答应我的。”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陆明萱因怕凌孟祈离开得太久会惹人动疑,忙忙将他打发了,自己才折回了陆明芙院里。

陆家整整热闹了两日才算是消停下来,但戚氏却仍未能得闲,只因很快就要进入腊月,离年日近了,一应年事也该准备起来了,今年可是陆明芙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不必陆中显发话,戚氏也想办得热闹一些,所以比之往年越发的忙碌。

好在陆明芙的嫁衣都已成形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细小活计,陆明芙自己一个人做即可,陆明萱也能腾出一半的时间来帮戚氏打点家务,戚氏方不至于捉襟见肘。

如是进了腊月,离卫玉华与端王大婚之日只得寥寥几日了,陆明萱遂与陆明芙择了腊月初二这日,登门去给卫玉华添妆。

皇子大婚,又是皇上亲自下旨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的,所以姐妹二人坐的马车还没进入本司胡同,远远的已能看见一整条巷子两侧的树木都是披红挂绿,街道更是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派吉庆景象。

一时进了大将军府,就更是喜庆热闹了,听引路的婆子介绍,卫玉华的三哥、五哥、六哥夫妇并四嫂,卫家在老家的本家族人,各地的亲朋,并卫大将军麾下一些旧将的女眷听得卫玉华即将大婚,已经陆陆续续都赶到了,也所以卫大少夫人才抽不空来亲迎二位姑娘,还请二位姑娘见谅云云。

陆明萱与陆明芙自然不会将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由引路的婆子引着先去见过卫夫人后,便被引着去了卫玉华的院子。

临行前卫夫人还一叠声的吩咐引路的婆子经心些,又吩咐人去厨房传话,让整治一桌上好的席面送去小姐屋里,引得众宾客都有些吃不准陆明萱与陆明芙到底是什么身份,能得卫夫人这般看重。

卫夫人笑道:“是定国公府两位养在定国公老夫人跟前儿的陆姑娘,自来与小女交好,是小女最要好的朋友。”

这几日来给卫玉华添妆的夫人不少,单独来给她添妆的小姐却只有陆明萱姐妹两个,显然是真拿卫玉华当好姐妹的,卫夫人记二人的情,自然百般抬举她们。

这点小插曲陆明萱与陆明芙自然不知道,彼时她们已被引着抵达了卫玉华的院子。

就见卫玉华穿了身妃色交领印花袄,绿草青绣梅花裙子,戴了五彩宝石金步摇,打扮得比前几次都要娇嫩华丽,想是因不日就要出嫁的缘故,眉眼间也带上了几分只有新嫁娘才会有的娇羞与妩媚,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立马原形毕露了:“我这些日子成日被我娘拘在家里,闷得浑身都快要长毛了,偏你们又不来瞧我,我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我昨儿还与春暄夏晖说,你们当初可是答应了我要来给我添妆的,若再等两日你们还不来,我可就要打上门去了!”

陆明萱与陆明芙听得好笑不已,陆明萱因说道:“之前是因我们住在国公府里,进出都不方便,待自国公府回家以后,姐姐又要忙着绣嫁衣,我则要帮着打下手,实在抽不出空来瞧姐姐,这才耽搁到了今日。姐姐若真是要怪我们,就拿起你的鞭子,各打我和姐姐几下罢,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能打脸,打我还能打重一些,打我姐姐还是轻些的好,因为我姐姐下个月也要做新娘子了。”

一席俏皮的话,说得卫玉华与陆明芙并侍立在一旁的春暄夏晖等人都笑了起来,卫玉华不由嗔道:“知道我生平最爱的就是美人儿了,叫我怎么打得下去手?不行,换个惩罚的法子,唔…我以后越发不好出门了,就罚你们以后必须时常去瞧我,再不能像现下这样,几个月都见不上一次面,只能考通信聊解相思了。”

还相思呢,姑娘又乱用词语了…春暄与夏晖对视一眼,忍不住嘴角都是一阵抽搐。

陆明萱与陆明芙却是忍不住苦笑,平心而论,卫玉华对她们这个所谓的“惩罚”还真算不上惩罚,可偏偏就是这个最不是惩罚的惩罚,她们反而做不到,陆明萱是过了年后便要住回国公府,在陆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如何好不去瞧身为恭王妃的陆明凤,反而时常去瞧端王妃?陆明芙则是因做新媳妇子,头一年里连娘家都不方便时常回的,——不过只是要好的几个小姐妹想时常见见面而已,如今想来,竟比那些真正为难的事还要让人为难!

卫玉华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心下后悔不来,然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只得叹道:“什么时候,我们都能自己当家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了!”

“希望真有那么一日罢。”陆明芙与陆明萱齐齐叹道,心里却在想着,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像卫玉华很快就要做尊贵的王妃娘娘了,不也不能事事都遂心顺意吗?罢了,且珍惜眼前罢!

到底不是那等伤悲怀秋之人,卫玉华叹完,也就将这点小小的不开心丢开了,笑道:“对了,你们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我可早说过的,不好的东西我可不要的!”

“知道知道,不好的东西我们也不敢拿到王妃娘娘您面前来献丑啊!”陆明萱也打点起精神来努力活跃气氛,陆明芙则已先后自落霞和丹青手中接过了姐妹二人各自为卫玉华准备的礼物。

卫玉华也不与她们客气,接过礼物匣子立刻便打开了,及至瞧得陆明萱那套扇子精巧绝伦,陆明芙的那套头面华贵耀眼时,饶她以前练武练得浑身痛得都快要散了架都不曾流过一滴泪,依然忍不住红了眼圈,道:“两位妹妹这般待我,我这辈子能得你们为密友,实在是我的福气。”

心里则暗暗决定,等下个月陆明芙出嫁,还有将来陆明萱出嫁时,她也一定要精心为她们准备添箱礼,而且还要大张旗鼓的送去,为她们长脸。

春暄与夏晖也忍不住满脸的感激,本来她们还以为两位陆姑娘也就送自家小姐几样精巧些的首饰应个景儿也就罢了,却没想到竟会这般用心的为自家小姐准备添妆礼,也就难怪小姐与她们见面不多,却那般看重她们了。

小姐妹几个经月不见,自有许多话要说,不知不觉便到了午时,早有卫三少夫人亲自领着几个婆子抬了食盒过来,说是卫夫人特地打发她来代自己款待贵客的。

卫三少夫人是卫大将军麾下一个参将之女,也是个爽利性子,陆明萱与陆明芙少不得与她郑重见了一回礼,一人得了她一只金镶玉的镯子做见面礼。

姑嫂姐妹四人分宾主坐下,婆子们一一上了菜,待卫三少夫人敬了陆明萱和陆明芙一杯果酒之后,便先后举了箸。

一时饭毕,卫三夫人既是还要去前面帮着婆婆和大嫂招呼客人,也是知道小姑与其好友有体己话儿说,只陪着吃了一杯茶,便与陆明萱陆明芙道了恼,径自离开了。

卫玉华这才将一众服侍之人都打发了,与姐妹二人说起真正的体己话来:“萱妹妹,你家那位凌千户是不是在王爷面前替我说过什么好话,你们不知道,前阵子端王府的人来送聘礼时,竟是王爷亲自打的头,而且那聘礼表面看似数量不多,其实不知道多实在,可把我娘和我大哥高兴坏了,说王爷这般看重我,将来我过去以后,不愁没有好日子过,可我拢共也就见过王爷两次而已,两次合起来一共说过三句话,他何至于这般看重我?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家凌千户必是在他面前替我说了什么好话,才解释得通了。”

拜时常通信所赐,陆明萱与凌孟祈之间的事卫玉华也大半知道了,之前凌孟祈请了端王做媒人的事她也知道,偏她又与陆明萱交好,还救过陆明萱,想也知道定是凌孟祈感激她,在端王面前替她说了好话,不然端王大可不必这般给他颜面,毕竟寻常人家娶媳妇送聘礼新郎官本人都是可以不必亲至的,何况皇家?据她所知,当初恭王与二皇子大婚前,便没有亲自去岳家送聘。

这事儿陆明萱听凌孟祈提过一耳朵,不过她却是不置可否,只笑道:“那敢情好,端王爷能这般看重姐姐,将来姐姐的日子真是想不好过都难。”

陆明芙也笑道:“当初我与妹妹便说姐姐是个有大福气的人,如今看来,可不是吗?”

不想卫玉华却叹道:“什么大福气,两位妹妹难道忘了,端王府还有一位侧妃吗?除了皇家,谁家又会这般没规没矩,正室还没进门,就先大张旗鼓放一位贵妾在新郎房里的?说真的,这样的大福气有时候我真是宁可不要…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就必须接受他的一切呢?”

陆明萱与陆明芙闻言,这才想起端王府的确还有一位出自长兴侯府的侧妃。

陆明芙只得安慰卫玉华:“端王爷这般看重姐姐,而且听说王爷是个极重规矩的人,想来定不会让那石侧妃灭过姐姐次序去的,姐姐且放宽心些。”

陆明萱想了想,则少不得把当初安慰陆明芙的话又大略说了一遍,见卫玉华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后又一脸的如释重负,方暗暗松了一口气。

姐妹二人直在大将军府待到申时,冬日天短,眼见天已快黑了,再不回去就该迟了,只得依依不舍的辞了卫玉华,又去前面辞了卫夫人,坐车回家去了。

☆、第四回 悲哀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眨眼便到了腊月初六卫玉华与端王大婚的日子,陆明萱与陆明芙虽百般担心卫玉华去了端王府会不适应,毕竟她嫁的是天下第一等尊贵却也第一等复杂的人家,她又是那么个直脾气,在家更是被众星捧月惯了的,只怕一时间接受不了嫁人前后巨大的落差。

然姐妹二人再担忧也只能放在心里,哪怕打发个人去问卫玉华她好是不好都做不到,便连寻常人家的新媳妇进门之初尚且百般忙碌,更何况皇家的媳妇,皇家与王府的规矩又大,万一她们好意打发人去相询却反给卫玉华带来了麻烦,岂非弄巧成拙?

说不得只能在心里暗暗祈求上苍,卫姐姐这般好的人,老天爷你可一定不能委屈了她才是!

好在姐妹二人一个要继续忙着嫁衣的收尾工作,一个则要帮着戚氏打点年事,忙碌起来,倒也大大冲淡了那份担忧。

扫尘、祭灶王、祭祖、守岁…陆家的这个年过得前所未有的热闹,也是因家里人丁一年比一年兴旺,人多了自然热闹,也是因陆中显与戚氏念着这是陆明芙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不但在正院的花厅并两旁的捎间摆了年夜饭,让家里的所有丫头婆子都上了桌,还在外面的穿堂摆了三桌,让家里的一干男仆也上了桌,整个上房热闹得不得了。

宴罢守岁时,陆中显又亲自领着人燃放了足足几筐子的烟花爆竹,映得整个上房的天空都是姹紫嫣红的,让所有人的兴致都越发高昂起来,除了定哥儿年纪小实在撑不住,亦连安哥儿都与大家一道守过了子时,吃了汤圆之后,才由奶娘引着先回去睡了。

闹了一整晚的结果便是,次日所有人都待天光大亮了才慌慌张张的起来各自忙活,尤其是厨房的,更是百般忙碌,一直到都快交巳时了,才将早饭摆上了,先给老爷太太并姑娘少爷们拜过年后,便请起罪来。

一年里难得有这么个清闲的时刻,陆中显与戚氏自然不会怪罪她们,令其退下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饭,陆中显便换了出门衣裳,披了大氅,打马先往国公府拜年去了,待自国公府出来以后,还要去他的一些上峰同僚家里,没有几个时辰回不来,所以临行前交代戚氏中午不必等他吃饭了。

余下戚氏母女三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见干坐着委实无趣,大年初一依规矩又不能动针线,遂叫了段嬷嬷等人并李妈妈来,大家就在花厅里支了桌子,打起叶子牌来,待吃了午饭后又继续,一直打到申时陆中显回来方罢。

陆中显接过陆明萱奉上的滚茶一连吃了好几口,又至熏笼前烤得整个身心都暖和了起来后,才与陆明萱陆明芙道:“老夫人让你们姐妹明儿过府去一趟呢,说是王妃娘娘与二姑奶奶都要回来,偏二奶奶不日就要临盆了,大奶奶又琐事繁多,连个陪客的人都没有,让你们回去陪陪王妃娘娘和二姑奶奶,到底姐妹一场,也是你们的情分。”

陆老夫人都开了口,陆明萱与陆明芙自然没有拒绝的份儿,虽想着明日颜十九郎与凌孟祈必来拜年的,但未婚女婿来岳家拜年依照规矩本来就不该见她们,往年能见面,不过是陆中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们总不好以此为借口就不去国公府罢?

说不得只能应了,次日一早便起来妆扮妥了,带着人坐上马车,由陆中显亲自护送着去了国公府。

一时到得陆老夫人的荣泰居,老国公爷父子四人并陆文廷以下小一辈的爷儿们都在,正在西次间里说话儿,女眷们则由陆老夫人领着,在碧纱橱里说话儿。

陆明萱与陆明芙先给老国公爷和陆中冕兄弟三人都磕了头拜了年,再与陆文廷兄弟几个行了平辈礼,才进了碧纱橱见陆老夫人等人。

就见陆大夫人、段氏与陆大奶奶俱已妆扮一新的坐着,一瞧得姐妹二人进来,陆大奶奶先便起身笑道:“往常两位妹妹在时还不觉得,此番两位妹妹家去了,方觉得整个府里一下子都冷清了不少,怪道祖母每次嫁孙女儿时都那般不受用呢,我如今总算是明白祖母的心情了。”

靠墙的榻上陆老夫人也是穿戴一新,看起来精神也还好,闻言笑道:“等真姐将来出门子时,你再来与我说这话罢!”说着,细细打量了陆明萱与陆明芙一回,“也就两个多月不见,怎么我觉得你们姐儿都长高了不少似的?”

陆明萱与陆明芙忙趁机上前给老人家磕头拜年,说了几句吉祥话,得了陆老夫人赏的荷包,伺候又与陆大夫人和段氏磕了头,再与陆大奶奶行了平辈礼,同样也都得了压岁的荷包,大家才各自落座,一边吃茶一边说笑。

不觉到了巳中,有小丫鬟跑进来屈膝禀道:“二姑奶奶和二姑爷坐的马车已经进府了。”

陆大夫人因笑道:“说来自二丫头出嫁至今,我们还从未见过她呢,也不知她在那边好是不好?廷哥儿,你带了你媳妇,快迎迎你妹妹和姑爷去。”

碧纱橱外陆文廷忙恭敬应了一声“是”,待陆大奶奶出去后,夫妻两个便被簇拥着往二门外迎陆明丽夫妇去了。

不多一会儿,就听得外面传来小丫头子脆生生的声音:“二姑爷与二姑奶奶到了。”

然后是陆文廷的声音:“二妹妹请,二妹夫请。”

因着陆明丽出嫁后并没有三朝回门,今日算来才是她实际意义上的三朝回门,所以陆明丽与其夫齐长枫进来后除了与长辈们磕头拜年,还依次补敬了茶,也所以,陆明萱与陆明芙得以有机会看清楚陆明丽的夫君长什么样儿。

怎么说呢,生得唇红齿白,瘦瘦高高的,俊俏倒也俊俏,却是那种偏阴柔的俊俏,再被其身上那件绛红色的衣裳一衬,越发显得不像个男儿。

这还不是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他不但说话声音娇娇柔柔的,敬茶时双手的最后两个指头一直翘着,他脸上竟还敷了粉,一靠近便让人觉得一阵香风扑鼻,这也是方才他乍一进来时,众人会觉得他生得白的主要原因。

在座的所有人大家公子都见过不少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家公子,不免都有些目瞪口呆,这位二姑爷,未免也太…男生女相了罢?

最后还是陆老夫人最先受不了,赏了那齐长枫一个红包,陆大夫人与段氏也依次赏了他红包,打发了他出去,众人方暗暗松了一口气,碧纱橱就这么大点儿空间,又让熏笼熏得暖暖的,再让这位香气扑鼻的二姑爷在里面待下去,大家都不要呼吸了。

陆老夫人因有些迟疑的问陆明丽道:“二姑爷不是家里的长子吗,怎么瞧着…不是很稳重的样子?”

众人这才循声往陆明丽望去,就见陆明丽一身胭脂色遍地撒花袄,配了条浅粉色绣红线梅花的裙子,头发梳做牡丹髻,一侧戴了支镶红宝石的蝙蝠华胜,另一侧则戴了朵巴掌大小的珠花,打扮得倒也颇有新嫁娘的喜气。

但她却瘦了不少,两颊的颧骨都很分明的凸显了不少,眼圈下也带着明显的青影,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幽怨的气息,显然在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听得陆老夫人问她,她倒是勉强挤出了个笑来,道:“他再是长子,到底年纪还轻,想来再过几年,自然也就稳重了。”说完便又恢复了一脸的木然。

陆老夫人见状,心里猛地一“咯噔”,当初大儿媳与她提这门亲事时,她便本能的觉得有几分不对,这么好的亲事,大儿媳怎么可能舍得便宜庶女,尤其其时二丫头还刚刚打了她的脸,可她又委实挑不出什么不妥来,使人悄悄儿去打听,也没打听出什么不对来,这才默许了大儿媳的决定,如今看来,这门亲事竟真的有问题,而且问题必然还不小!

念头闪过,陆老夫人不由看了一眼陆大夫人,就见陆大夫人倒是一脸的自然,瞧不出半点不妥来,只得暂且将心里的疑虑按下,打算事后再设法弄清楚。

碧纱橱外老国公爷与陆中冕父子两个看着齐长枫的言行举止,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老国公爷是戎马一身,最瞧不得的便是男子扭扭捏捏的样子,陆中冕则忍不住暗想,当初这齐长枫来迎娶二丫头时,瞧着不是这样的啊,怎么今日却跟换了个人似的,也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的他?若今日这一个才是真的他,那以后还是让二丫头等闲别回来了,省得他瞧了姓齐的这个样子,恶心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好在不多一会儿,便又有小丫头子来回:“王爷与王妃娘娘到了!”

众人才不用再继续忍受齐长枫,——他毕竟是今日的主宾,尤其是在恭王夫妇还没有到的情况下,众人便是心里再不待见他,也得打叠着精神与其应酬,如今总算是可以解脱了。

陆中景与陆中昱便带着陆文廷兄弟几个连同段氏、陆大奶奶一道接了出去,恭王夫妇的身份毕竟不一样,老国公爷与陆老夫人并陆中冕夫妇可以不接出去,其他人却是免不了的。

一时众人簇拥着恭王与陆明凤进来了,恭王是一身家常宝蓝色销金云纹团花长袍,陆明凤则是一身正红牡丹掐金锦绣华服,头戴五凤朝阳金丝累珠衔红宝大头钗,单以卖相论,恭王比之齐长枫还是要强得多的,而陆明凤虽与陆明丽长得不相上下,通身的气派却远非陆明丽能比的,更兼这阵子调养得法,陆明凤看起来气色也十分的好,此消彼长之下,陆明凤夫妇两个简直比陆明丽夫妇两个给比到了尘埃里去。

众人待两者之间的态度也是大相径庭,尤其是陆大夫人,待恭王出了碧纱橱后,便立刻拉着陆明凤的手嘘寒问暖起来,相较于她方才对待陆明丽的面子情儿,其间的差别何止一星半点。

陆明丽看在眼里,表情仍是一派的木然,宽大衣袖下的指甲却深深嵌进了肉里,姓徐的毒妇,你害我落得今日这般地步,你自己的女儿却恨不能捧上天,有朝一日,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母女!

眼见今日的两拨宾客都到齐了,老国公爷遂起身,领着一众男丁去了外院,余下一众女眷就在荣泰居坐席,自然是陆明凤与陆老夫人陆大夫人婆媳坐了首席,陆明丽则由段氏、陆大奶奶并陆明萱陆明芙陪着坐了次席。

待丫头婆子们鱼贯上齐了菜之后,随着陆老夫人一声令下,众人便都举箸开动起来。

陆明萱与陆明芙整好坐在陆明丽的对面,眼见陆明丽几乎不夹菜,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饶那酒只是低度数的果酒,喝得多了,一样会醉,趁段氏与陆大奶奶去首席给陆明凤和陆老夫人敬酒时,陆明萱与陆明芙对视了一眼,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劝道:“二姐姐,我瞧你气色本就不大好,再这样喝下去,怕是要喝醉啊,要不,你趁热吃些菜先压压,再继续吃酒不迟。”

陆明芙也小声道:“是啊,空腹喝酒最容易醉了,二姐姐不若还是先吃些菜罢?”

其他人能瞧出陆明丽在夫家的日子不好过,姐妹二人自然也瞧得出来,尤其是陆明萱,更是暗暗摇头,当初她便知道陆大夫人不会与陆明丽说多好的亲事,如今看来,这门亲事岂止不好,简直糟糕透了,不然陆明丽何至于在娘家人面前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出来,只不知具体到底糟糕在哪里?

偏陆明丽又只是一介庶女,还是不得嫡母喜欢的庶女,连个可以为她出头撑腰的人都没有,她心里即便再苦,也无人可说,可不就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了?不过话说回来,若她不是庶女,也不会被陆大夫人想捏扁就捏扁,想搓圆就搓圆了。

想起以前在府里时,陆明丽虽与她们不算要好,偶尔甚至还会有一些小龃龉,但说到底也姐妹一场,如今瞧得她这般凄苦,陆明萱与陆明芙也是于心不忍,这也是姐妹二人会出言劝她的原因。

陆明丽没想到自己好容易回了娘家,最先说她气色不好的竟会是陆明萱和陆明芙,还不是出于面子情儿,而是真的关心她,她不由鼻子一酸,差点儿就要掉下泪来,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来,时至今日,她总算是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好容易将眼泪给硬逼了回去,陆明丽勉强挤出一抹笑来,道:“想着难得今日高兴,我才多喝了几杯,不碍事的,多谢两位妹妹关心。”却也依言没有再喝酒,而是吃起菜来。

陆明丽没想到自己好容易回了娘家,最先说她气色不好的竟会是陆明萱和陆明芙,还不是出于面子情儿,而是真的关心她,她不由鼻子一酸,差点儿就要掉下泪来,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来,时至今日,她总算是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好容易将眼泪给硬逼了回去,陆明丽勉强挤出一抹笑来,道:“想着难得今日高兴,我才多喝了几杯,不碍事的,多谢两位妹妹关心。”却也依言没有再喝酒,而是吃起菜来。

其时段氏与陆大奶奶已自陆老夫人那一桌敬酒回来了,遂又敬起陆明丽来,陆明丽再是庶出,那也是姑奶奶,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陆明丽来者不拒,很快便有了几分醉意,陆老夫人因忙命人将其扶到自己的宴息室歇息一会儿去。

不想陆明丽却仗着酒意,说要去李姨娘屋里歇歇,母女两个说说体己话儿,求祖母成全云云。

当着陆大夫人的面儿说李姨娘与自己才是‘母女’,陆明丽摆明了不给陆大夫人这个嫡母面子,但陆老夫人瞧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里的泪更是将落未落,一副可怜至极的样子,到底还是忍不住心软,因命一旁侍立的双喜:“你好生送了二姑奶奶去李姨娘屋里。”

双喜屈膝应了,殷勤的服侍着陆明丽自去了。

陆老夫人方与陆大夫人道:“二丫头定是想着待会儿凤丫头必有体己话儿与你说的,这才提出去李姨娘屋里歇息,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陆大夫人笑容如常:“二丫头虽打小养在我跟前儿,到底是李姨娘生的,血浓于水,她想与生母说几句体己话也是人之常情,媳妇儿又怎么会与她计较。”

心里却在冷笑,随便她们那对贱婢母女说体己话儿去,说得再多又如何,难道便能改变陆明丽现下的处境乃至后半辈子去不成!

少时宴毕,陆老夫人知道陆大夫人必有体己话儿与陆明凤说,便借口自己要歇息一会儿,命所有人都散了,只留了陆明萱与陆明芙在跟前儿。

陆大夫人巴不得这一声儿,屈膝行礼辞了陆老夫人,吩咐了陆大奶奶回去照看孩子,又与段氏道了别,便引着陆明凤忙忙回了自己的上房。

朱妈妈早知道难得大姑奶奶今日回来,夫人必有一车的体己话儿要与大姑奶奶说的,早早便瞧着人沏好了陆明凤爱吃的茶,备好了她爱吃的点心,一瞧得母女两个回来,跪下给陆明凤磕过头拜过年后,便识趣的领着一众服侍之人退了出去。

陆明凤喝了一口茶,才问陆大夫人道:“娘,怎么我瞧二妹妹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才成亲几个月的新媳妇,二妹夫瞧着也怪怪的,莫不是齐家有什么问题,问题还不小?”

对自己的娘陆明凤还是很了解的,所以虽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十分的肯定。

果然就见陆大夫人冷笑道:“她不是日日都想嫁人得慌吗,我便成全了她,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只不过姑爷碰不碰她,她又能不能生孩子,那便不是我说了能算的了,我为她择这么一门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亲事,也算是尽到了嫡母的责任,任谁也挑不出我半句不是来!”

什么叫‘姑爷碰不碰她,她又能不能生孩子’?陆明凤心里一“咯噔”,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娘难道连我也要瞒着吗?”

陆大夫人笑道:“我几时要瞒着你了,先前只不过想着这些污七糟八的事,没的白污了你的耳朵,所以不曾告诉过你罢了,如今你既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让自己看不顺眼的庶女吃了哑巴亏,却不能与旁人分享自己心中的得意,那得意不免也要打几分折扣,所以今日即便陆明凤不问她,她也要主动与陆明凤说,让女儿分享自己的得意的。

陆大夫人因问道:“你先前是不是觉得咱们那位二姑爷有些男生女相啊?你不知道,人家就是成日里发了疯的想做女人呢,打小时候三四岁起,便对女孩儿的衣裳首饰情有独钟,日日求他母亲,也就是你大舅母的弟妹给他做女孩儿打扮,他母亲只当他是小孩儿心性,但凡不出门,也就由他去了,等到他长到*岁上,他母亲终于意识到不对想改了他这个习惯时,已经改不过来了,偏他家老太太因他嘴甜会读书,又一径的护着他,他母亲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祈求他再大上几岁,或许就好了呢?”

“却没想到,他长到十五六岁上时,反而越发变本加厉了,竟然不想娶妻生子,反而想像真正的女人那样,与男人…阴阳和合,为此竟屈尊与自己的两个奶兄唱起了厚庭花,一直持续了大半年,才被他母亲无意撞破,当即气死过去,好容易被救活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去与他家老太太说,要尽快与他娶一房妻室,一是指不定有了妻子,他就改好了,二也是最关键的,省得他的丑事被外人知道了,有个妻子也好遮掩一二…不然你以为他身为嫡支家的长子,家里又颇过得,本身还有秀才的功名,什么大家闺秀找不下,何必非要屈尊娶陆明丽一个庶女?”

陆大夫人说得是得意洋洋,浑然没注意到自己女儿的脸色不知何时早已阴得能滴出水来,“啧,瞧咱们那位二姑娘的样子,倒像是要坚持将厚庭花给唱到底了,指不定陆明丽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呢,不然何至于那般幽怨…我真是想起她那张欲哭无泪的泪就痛快…”

陆明凤原以为自己的婚姻已经够可笑够可悲的,万万没想到自己妹妹的婚姻比自己的还要可笑可悲,而这一切偏还是自己母亲一手策划的,陆明丽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妹妹,身上与她流着一样的血,素日在家时待她这个姐姐也恭敬有加,母亲怎么能因为她一时拂了自己的面子,便毁了她的后半辈子?

丈夫有“特殊癖好”,与自己的夫妻关系名不副实是什么感觉,再没有人会比陆明凤更明白了,可就是这样,她好歹还得了尊荣与体面,表哥至少知道给她表面的尊荣,也承诺了定要给她一个嫡子,姨母顾忌她的感受,也是时时敲打着表哥,不像二妹妹,本就与夫君没有情分,婆婆与太婆婆见她没有娘家做靠山,必然也不会站在她那一边,更重要的是,若她那位生错了性别的丈夫一直不碰她,她连生孩子的可能都没有,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陆明凤满心的悲愤,很想告诉陆大夫人自己的婚姻与陆明丽的其实一样,恭王比齐长枫好不到哪里去,自己之所以有今日,焉知不是老天对她们母女的报应?

但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自己毕竟是做女儿的,哪里好说自己母亲的不是,便只得闷声道:“二妹妹今日的样子,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她在夫家受了委屈,祖母岂会不问她的,到时候她与祖母一说,祖母又岂有不怪娘的?就算祖母不问,李姨娘又岂有不与爹爹说的,到时候看娘怎么收场。”

陆大夫人闻言,冷笑道:“你祖母要问只管问,李氏那个贱人要与你爹爹说也只管说,我怕什么?时至今日,我早已明白了,且不说我有你舅舅和姨母撑腰,就算没有,只凭我生了你哥哥和你兄妹两个,你祖母与爹爹便不会拿我怎么样,福慧长公主都闹成那样了,如今不也好好儿做着她的陆三夫人?所以我有什么可怕的!”

陆明丽说穿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而已,陆老夫人与陆中冕再疼她,难道还能灭过陆文廷的次序去不成?更何况陆老夫人与陆中冕待其也有限,陆大夫人摆明是有恃无恐。

到底陆明丽还是及不上陆大夫人在陆明凤心中的分量,她见事已至此,自己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了,便也没再多说。

而陆大夫人终于意识到女儿不喜欢这个话题了,想着女儿难得回来,不想让她不高兴,遂很快转移了话题。

☆、第五回 生疑

陆大夫人终于意识到女儿不喜欢这个话题了,想着女儿难得回来,不想让她不高兴,遂很快转移了话题:“对了,说来你调养身子也有大半年了,怎么至今还没有消息,你二嫂说话间就要生了,你也就只比她晚成亲一个月而已,照理应该早已有了消息才是啊,莫不是…”

说着压低了声音:“莫不是殿下的身体有什么问题不成,不然他今年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在你之前也不是没有侧妃侍妾,怎么就不见一个怀过身孕的?要不,你多早晚委婉的劝殿下也让太医给瞧瞧?我可是听说你三表妹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虽如今随着二皇子被禁足,眼见将来已没什么大的指望了,但于她自个儿来说,无论如何后半辈子都有靠了不是,还有新进门的端王妃,那卫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好生养还个个都是儿子,若是让她赶在你之前有了嫡子,明儿皇上跟前儿,只怕越发没有殿下的立足之地了!”

陆大夫人却不知道,这个话题比方才那个话题还要让陆明凤不高兴。

好半晌她方强忍不耐道:“我这不正调养着身子呢吗,等调养好了,自然也就有好消息传来了,娘您别每次一见我就说这事儿成吗,弄得就跟已断定了我不能生似的,别说兴献郡王妃年近四十才生下嫡子,其时她的庶长子都已成亲了,我离四十岁且还差得远,就算我真不能生,难道姨母与表哥就会因此给我脸色瞧,甚至休了我不成?所以您就别操这个心了,也别见我一次说一次这事儿,您说的不烦,我听的都烦了!”

再是强忍不耐,说到最后,语气里还是带出了几分烦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