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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什么?”老国公爷沉声道:“皇上与贵妃娘娘金口赏下的东西,又岂有你们说不要的份儿?你们是想抗旨不尊吗?到时候你们倒是有骨气了,这一大家子人却要跟着你们遭殃!”

陆明萱也是想着自己若是不收下这地契,老国公爷难道还敢拿回去退给皇上不成,所以‘只怕’后面的话才没有说出口的,如今听老国公爷语气不善,就更不敢说了,只能沉默以对。

老国公爷见陆明萱还不算不受教,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语重心长道:“孟祈那孩子心里意难平也是人之常情,这种时候,你便要劝着他才是,我们且不说他与贵妃娘娘改善了关系后能得到多大的好处,若孟祈为了这些好处反而上赶着去讨好贵妃,我们反而要看不起他,他也不是我们都熟知的孟祈了。可你却不能不顾忌若他惹了贵妃娘娘伤心之后,皇上会对他怎么样,他家里的爵位家产是怎么没了的你难道忘了不成?如今皇上之所以没动他,还让他风风光光的做他的千户,说穿了都是看的贵妃娘娘的面子,你觉得若让皇上知道你们此番竟欲将娘娘给你的见面礼退回去,会怎么想怎么做?”

老国公爷每说一句,陆明萱的脸便更苍白一分,等到老国公爷终于说完,她的脸也已是苍白如纸,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了。

陆老夫人见她唬住了,忙嗔老国公爷道:“萱丫头也是想着以后孟祈才是一家之主,尊重孟祈,所以才会说要先问过孟祈的意思,又没说真要退回去,你只管好生与孩子说便是,白吓她做什么?”

又看向陆明萱:“你祖父也是为你们两个好,才会与你说这些的,你只安心将东西收下便是,孟祈那里,自有你祖父与他说,他自来聪明,想来不会省不得其中的厉害关系,你就放心罢。”

话说到这个地步,陆明萱也不好再说不收的话,只得将匣子收下,与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行了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余下老国公爷看着她走远了,才沉声与陆老夫人道:“以前还觉得这孩子挺聪明挺识大体的,却不想竟也是个短视糊涂的!她也不想想,贵妃娘娘若安了心要赏孟祈这啊那的,只要皇上下了旨,难道孟祈还敢抗旨不成,便再不情愿也只能收下,可贵妃娘娘却没有赏孟祈偏赏了她,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通过她达到缓和彼此关系的目的,只要她做得好了,现下未必能看得见好处,将来宁王上位,贵妃做了太后以后,好处却是无穷无尽的,还说什么若孟祈不点头,她便只能将东西退出去的糊涂话儿,皇上赏的东西,也是她想退就能退的?”

陆老夫人自然能看明白这一节,因说道:“萱丫头一时想不到这上面去也是有的,待我明儿与她细细分说之后,她自然明白了,您就别操心了,倒是孟祈那里,择日不如撞日,你这便打发人去请他回来一趟,亲自与他说了罢,也省得他真因此与萱丫头生分了。”

“嗯。”老国公爷闷声应了,又与陆老夫人道:“给萱丫头庄子少不得还得借用你的名义,不然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便是一场祸事,你索性趁过几日挑一日大家都在时,当众给萱丫头罢,算是与她过了明路,也省得将来她凭空白地多出个庄子来,还是个值上万两银子的庄子,不知道该如何与旁人说。”

陆老夫人应了:“就怕难以服众,毕竟当初连凤丫头与四丫头出嫁,我也不过只给了价值万余两的财物而已。”

老国公爷闻言,皱眉沉吟道:“说是难以服众,长公主府如今与这边是井水不犯河水,老二媳妇新进门的,谨言慎行尚且来不及,且她自己又还没个一儿半女的,说到底也就是怕老大媳妇不服气而已,我会与老大说,让老大敲打她的,你就别担心了。”

当下老国公爷又与陆老夫人说了几句话,眼见时辰已不早了,便起身往外院,着人即刻请凌孟祈去了。

如此到得晚间,陆明萱在与往常差不多的时间里,等来了凌孟祈。

一见面,陆明萱便发现凌孟祈的情绪不对,虽与自己说话的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也一如既往在笑,那笑却一直没有抵达眼底。

陆明萱知道他是因何在不高兴,暗叹了一口气,正欲拿自己斟酌了一个下午的话来劝他,不想他已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国公爷都已与我说了,没事儿,她给你你便收着便是,一年少说也能有几千银子的进账呢,你若是高兴呢,就用来买衣裳打首饰,若是不高兴呢,就拿去外面布施,大小也是功德一件。”

话虽如此,他语气里的冷意还是掩饰不住泄了几分出来。

陆明萱就轻轻握了他的手,柔声道:“你也别生气,我想她之所以给我这个庄子,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只她的好意于我们来说有些多余而已。我们既不能退回去,那便先收着罢,就像你说的,将来将收益都拿到外面去布施,也算是功德一件不是吗?”

手背上柔若无骨的触感,让凌孟祈紧锁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一些,有些气闷的点头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便是我们的命,人家也是想拿来便能拿去的,何况如今人家不但不要我们的命,反而还有后赏?”

“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这样,不如意之事总是十之*的,我们若时时都沉浸在不如意里,那日子也没法儿过了,你说是不是?”

陆明萱笑着说完,便有意岔开了话题:“对了,我也与老夫人说过那李姑娘的事儿了,老夫人也同意让她年后随我入府了,本来我是想着待姐姐出嫁后,府里就我一个姑娘,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想再回来常住的,可想着老夫人身体不好,我在多少还能与她解解闷儿,不回来的话便又说不出口了。”

凌孟祈点头道:“你虑得极是。”反正对于他来说,陆明萱住在国公府其实更方便,陆家毕竟还是太小了一些,稍有动静便阖家都知道了,不像国公府,每个主子都单独住一个院子,院子与院子之间又隔得极开,且他又是来熟了的,怎么也不怕被人发现。

陆明萱又道:“我姐姐出嫁,我想让迟师傅打四套赤金头面两套赤银头面送给她,另外再总从积芳阁提两千两银票给她压箱,不知道你意下如何,你毕竟是积芳阁的股东之一吗,我总得先问过你的意思不是?”

“我当初答应收你那三成干股,不过是想着将来横竖连你都是我的,所以才暂且收下罢了,如今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命都是你的,你自己做主就好。”凌孟祈想起自己当初的那点小心思,眼里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陆明萱就佯怒道:“好啊,原来那时候你就已在打我的主意了,真真是衣冠禽兽…”

话没说完,已被凌孟祈抱了个满怀:“说我禽兽?那我今儿个禽兽给你看!”说着已行起那偷香窃玉的勾当来。

陆明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红着脸与他耍花枪,只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根刺,再高兴也不若往日那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只得再四嘱咐了他一番回去后好生歇息,别尽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还是多想想高兴的事云云,早早送走了他。

所幸翌日晚间凌孟祈再来时,情绪看起来已好了许多,想是已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抛下了,陆明萱看在眼里,方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陆老夫人果然也挑了一日大家都来给自己请安时,当众递给了陆明萱一个匣子:“…这里面是城郊一个庄子的地契,算是将来你出嫁时,我给你添的妆,也不枉你这几年在我跟前儿尽孝一场。”

众人也果然如老国公爷预料的那样,段氏新进门的媳妇子,又是填房来的,还是庶子媳妇,夹着尾巴做人尚且来不及,又岂敢有半句二话?陆大夫人倒是有几分不痛快,但因事先陆中冕已与她说过此事,顺道还敲打了她几句,她便有不痛快也不敢表现出来,而陆大奶奶与陆二奶奶则是见婆婆都不发话,她们做孙媳妇的再不痛快又如何,也只能将不痛快压在心底,这事儿便就这么揭了过去。

——罗贵妃的真实身份虽兹事体大,但老国公爷也没有一直瞒着陆中冕这个当家人的道理,所以早已找机会告诉过陆中冕了,陆中冕自然乐于见到罗贵妃赏陆明萱东西,罗贵妃越看重凌孟祈,将来于定国公府便越有利。

但这事儿他却一个字也不曾在陆大夫人跟前儿透露过,不是他信不过自己的枕边人,而是陆大夫人与徐皇后和恭王的关系实在太密切了,如今他们的女儿又做了恭王妃,一旦让陆大夫人知道了一星半点蛛丝马迹,她又岂有不告诉徐皇后的道理?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是以昨儿夜里陆中冕敲打陆大夫人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不然陆大夫人今日也不会这般安分。

陆老夫人见大家都没有对自己给陆明萱庄子之事表现出不满来,也没有说淡话,更没有像上次陆明萱生辰时,听得老国公爷与陆中冕赏了她东西,就挤兑她打开让大家都瞧瞧,虽知道大家心里未必这么想,但也算满意了。

陆老夫人见大家都没有对自己给陆明萱庄子之事表现出不满来,也没有说淡话,更没有像上次陆明萱生辰时,听得老国公爷与陆中冕赏了她东西,就挤兑她打开让大家都瞧瞧,虽知道大家心里未必这么想,但也算满意了。

因与陆大夫人商量起为陆明芙践行的事来,“…虽说芙丫头就嫁在京中,以后大家也时常能见面的,到底做女儿家与做人媳妇子大不相同,芙丫头这也算是出远门了,你明儿便吩咐人整治一桌酒席,再让那班小戏子般唱几出热闹的戏,让芙丫头高乐一日,过几日好高高兴兴的家去,你们说好不好?”

谁会在这时候傻到去拂陆老夫人的意呢,众人自然都说好,于是定了明日摆酒为陆明芙践行之事。

到了次日,陆大夫人果然在后花园摆了一桌酒,让家里养的十几个小戏子们隔着中间的水渠搭了个戏台,大家一边吃酒一边赏景一边听戏,好不快活。

一时用过午宴后,陆大夫人先拿出了自己给陆明芙的添妆,却是一套以九十九两黄金打造而成的头面,放在紫红色的绒垫上,金光闪闪的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金子本身加上做工,少说也得值个一千二百两以上,陆大夫人出手也算是大方了。

陆明芙见东西贵重,忙要推辞,可想起这是长辈给自己的添妆,没有推辞的道理,只得屈膝郑重的向陆大夫人道了谢,双手接过匣子,递给了落霞。

轮到段氏,段氏既没有陆大夫人家底厚实,与陆明芙也没什么交情,便只送了套满池娇的分心,样式虽有些陈旧,也有十来两的样子,也不算太寒酸了。

陆大奶奶与陆二奶奶则一个送了对赤金嵌宝石的镯子、一对羊脂玉的玉璧,一个送了支赤金点翠的步摇,一对碧玺串成的手链。

又有萧氏与李姨娘萍姨娘等人也各自遣丫鬟送了自己的礼物来,除了萧氏的一对赤金绞丝的镯子贵重一些以外,其他的不过都是应应景罢了,毕竟太贵重的她们拿不出来也舍不得,可不给又说不过去。

陆明芙一一道了谢,因见落霞双手已捧不下,便遣她先捧着东西回去了,自己则留下陪着陆老夫人等人看戏。

大家直乐呵至晚间用过晚宴后方散。

自次日起,陆明芙便开始领着自己屋里的人收拾起东西来,在空翠阁一住便是三年多,不收拾还不觉得,一收拾方发现东西实在有够多,所幸有陆明萱帮着收拾,且一些东西一时没想到的也不怕,反正以后陆明萱还要回来的,让陆明萱与她收着即可。

如是忙乱了几日,方算是收拾妥帖了,陆明芙便传话给陆中显,让他择日进府来接自己姐妹。

陆中显接到信后,便趁最近一个休沐日,穿戴得齐齐整整的进府,先领着两个女儿去给老国公爷和陆中冕都磕了头,又与陆老夫人陆大夫人磕了头,与平辈们郑重道别后,父女三人方满载而归了。

------题外话------

今晚上要弄那个YY讲课,好紧张,早知道当初不答应了,嘤嘤嘤…

☆、第二回

陆明萱与陆明芙随着陆中显回到家中后,少不得忙乱了两日,当然主要是陆明芙屋里在忙,好在无论是桑嬷嬷吴妈妈,还是落霞落梅四个陪嫁丫头,都是能干之人,又有段嬷嬷与杭妈妈相助,一应事宜很快都井井有条起来。

桑嬷嬷等人一开始还以为以后少不得要跟着陆明芙过次一等的生活了,——定国公府的吃穿住行满京城除了皇宫王府,还真没几家及得上的,陆家连算中等人家都勉强,而陆明芙过了年后便要去的夫家也只勉强算中等人家,想也知道一应衣食住行都远远及不上在定国公府时。

却没想到,在姐妹二人回来之前,陆中显已先将隔壁一家邻居的宅子买下来打通了,着人将其后院两个都有五间正房带耳房的院子好生粉刷洒扫了,陆明萱与陆明芙一人一个。

至于姐妹二人原来住的正房的东西厢房,则设为了安哥儿与定哥儿的卧室,安哥儿过了年的四月里便实岁三岁了,也是时候该有自己的卧室了,定哥儿虽还小,至多也不过就是两三年的事,陆中显也是想着两个儿子都大了,两个女儿出嫁后少不得要归宁,难道到时候让女婿也与他们夫妻两个都挤在正院不成,那也未免太不成体统,所以闻得隔壁邻居整好要卖方子,才会咬牙花了三千两,将其买了下来。

也所以,陆明萱与陆明芙的卧室比先时宽敞了一倍尚有余,陆中显又不舍得委屈女儿,一应家具幔帐乃至陈设都是挑的好的,也是想着将来两个女婿送女儿回来住对月时少不得也要跟着回来住上三五夜的,横竖届时也要置办,倒不如现在就置办得齐齐整整的,将来也能省好些事儿。

桑嬷嬷段嬷嬷等人过来陆家之前,已自丹青与落梅落霞口中得知了陆明萱与陆明芙的卧室都只得一个小小的三间,已做好了届时要打地铺的准备,却没想到显老爷竟为两位姑娘各准备了一个院子,除了正房五间,还带耳房并抱厦,她们不但不用打地铺,差点儿还一个人捞着了一个房间,实在是意外之喜。

再看从主子到下人屋里的家具陈设,虽及不上国公府的,也算是上好的了,又有戚氏待她们都客客气气的,尤其桑嬷嬷与吴妈妈,像颜家的人过来量陆明芙嫁妆里家具的尺寸,以便收拾屋子等事,还会请了二人去商议。

二人被先前陆明萱毫不客气将伴香伴琴打发出去了之事吓得不轻,本就存了巴结奉承戚氏之意,一厢里是着意笼络,一厢里则是着意讨好,主仆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二人竟觉比在国公府时还要如鱼得水几分。

而旁人将二人的转变看在眼里,段嬷嬷与杭妈妈是心里有了底,落梅落霞几个则是见两个妈妈都这般行事了,她们少不得只有更小心谨慎,于是心里那几分或多或少的意难平便都烟消云散了。

如此陆明芙便只需要安心的绣自己的嫁衣即可,除此之外的一应事宜自有戚氏领着桑嬷嬷吴妈妈与她打点。

陆明芙忙着绣嫁衣,陆明萱也没闲着,也要帮姐姐打下手。

虽说嫁衣按礼只能新娘子自己绣,然因颜十九郎是举人,盛国公府又是一等一的勋贵人家,所以陆明芙届时可以穿戴凤冠霞帔,能穿戴凤冠霞帔了,嫁衣自然也要相应的更华丽繁复一些,包括真红通袖衣、红罗裙、红罗褙子等,陆明萱若不替姐姐打下手,陆明芙直至出嫁前也未必做得完。

做嫁衣的料子也是颜家送来的,遍地金的刻丝,一送便是六匹,别说做一套嫁衣,做两套都绰绰有余了,依照陆中显的本意,是打算让陆明芙将没用完的再陪嫁到颜家的,陆明芙却坚持一人送了陆明萱与戚氏一匹。

陆明萱与戚氏却不过,只得收下了。

“…这衣裳可真漂亮!”陆明萱看着陆明芙手里已快要成形的、红得像在雪地里跳动的火的真红通袖衣,赞叹之余,眼眶也禁不住有些发热起来。

上一世无论是她还是陆明芙,都没能穿上这大红的嫁衣,她是因被陆明珠蒙蔽,傻乎乎的去给贺知行做妾,一辈子都不能再穿正红色而只能穿象征妾室身份的粉红色,陆明芙则因被她连累,只能留在家里招赘,直至十八岁都未能嫁人,自然也不可能穿上大红嫁衣。

所幸如今姐姐终于能穿上大红嫁衣,风风光光的嫁人,她自己也将在不久的将来穿上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大红嫁衣,姐妹二人都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了,叫她怎能不喜极而泣?

陆明芙见妹妹眼里一片水泽,虽不知道她因何会这般动感情,自己却也忍不住动了感情,放下手里的针线轻轻抚摸着膝上的衣裳轻声喟叹道:“是啊,这衣裳可真漂亮…这一切都是妹妹给我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说完不待陆明萱说什么,已拔高了声音笑道:“妹妹不必羡慕,这漂亮的衣裳你很快也要穿上身了,妹夫如今已是五品千户了,再过两年没准儿还要往上升,哪怕不往上升,届时妹妹也是五品宜人,可比姐姐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凤冠霞帔强多了!”

陆明萱见她眼里一片戏谑之色,方才的伤感瞬间去了七七八八,笑道:“姐姐的凤冠霞帔哪里名不正言不顺了,后年姐夫再下场时必定就要高中了,到时候别说五品宜人了,连一品夫人于姐姐来说也不再是梦想,到时候姐姐可得多罩我一些才是。”

说得陆明芙红了脸,眼里却满是向往之色:“如此就承妹妹吉言了。”

姐妹两个说着,携手去廊下走动了一回,又吃了茶与点心,才做下继续忙活起来。

陆明萱一边帮着陆明芙打下手,一边分神说道:“我打算明日出门一趟,下个月卫姐姐就要出嫁了,我们当初答应了她她出嫁时要去给她添妆的,所以我想出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她虽什么都不缺,大小也是我们的心意。”

“这话很是。”陆明芙闻言,忙点头道:“说来自那次三皇子乍然出事时我们去瞧过她一次以外,之后虽偶尔也有书信来往,到底没再见过面,如今她就要大婚了,以后便是堂堂王妃,我们越发不好与她往来了,这次一定要亲去与她添妆才是,只我不得闲与你一道出门,我待会儿给你五百两银子,你看着也帮我挑几样东西罢。”

陆明萱知道如今姐姐大小也是财主一个了,且这是给卫玉华添妆的东西,是得她自己出银子方显诚意,便没有推辞,只点头道:“嗯,那我便看着也帮姐姐挑几样。”

晚间去正院吃饭时,陆明萱便趁机回了陆中显和戚氏自己明日要出门一趟之事,“…我和姐姐的一位好姐妹不日便要出嫁了,想出去挑几样东西届时与她添妆,还请爹爹与太太允准。”

陆中显闻言,道:“这是好事,我与你们太太岂有不允之理。”想起两个女儿这几年养在国公府,能结交到的好姐妹必定都非富即贵,东西若太寒酸了哪里伸得出手去,因又命戚氏,“去取五百两银票来给萱儿。”

戚氏与陆中显想到了一块儿去,应了一声:“我这就去。”便起身往内室去了,九十九步都走了,戚氏自然不会傻到在最后一步时掉链子。

陆明萱忙道:“爹爹,您不必再给我银子了,您往日给我的银子还没用完呢,此番老夫人又赏了我一个庄子,一年也有几千银子的进项,我真的不缺银子,您让太太不必取了。”

“你有是你的,花不完留着当体己银子便是。”陆中显却嗔道,“只要你和你姐姐一日没有出嫁,我做爹爹的便一日该供给你们的吃穿用度,等你们都出了门子以后,想我给我还不给了呢!”

陆明萱无奈,只得与陆明芙对视一笑,待戚氏取了银票出来后,起身双手接过,屈膝向她和陆中显道了谢。

陆中显因又与戚氏道:“你记得明儿与萱儿安排还车马和跟车的人,记得多派几个壮实的男仆,一旦出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戚氏点点头,正要说话,陆明萱已道:“爹爹,太太只与我安排车马即可,跟车的人便不必了,我带丹青和丹碧一块儿去,爹爹也知道丹碧是会功夫的,有她一个人在,已能抵得过许多人了。”

丹碧便是凌孟祈给她找的那位李姑娘了,本来陆明萱想着她是签的活契,不欲与她改名,仍欲让她用本名的,不想她却说:“即便签的是活契,现下我也是姑娘的人了,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要给自己的丫头改名儿了,我自然也不能例外,还求小姐赐名。”

且说什么也不肯告诉陆明萱她的本名,陆明萱想着自己与丹青等人总不能一口一个‘李姑娘’的叫她,只得循着丹青的名字,给她起名为‘丹碧’,这些日子以来都跟着段嬷嬷在学规矩,如今倒也有几分姑娘身边贴身大丫鬟的架势了。

凌孟祈当时将丹碧送来陆家时,是与陆中显说了其来历的,故而陆中显知道丹碧会武功,遂点头道:“那就这样罢,只仍要带几个跟车的婆子去才是。”

陆明萱不好拂父亲的意,应道:“那便让段嬷嬷与杭妈妈与我一块儿去罢。”

于是次日一早,陆明萱便带着自己屋里如今所有的人,坐上了戚氏给安排的一辆大车,出了家门,直奔梳子胡同而去。

算来陆明萱已有将近两年没来过积芳阁了,如今乍然再来,她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原来只有三个门脸的铺子已扩大了足足一倍尚有余,除了原有的,又将旁边一栋两层的小楼给连通了起来,一楼的首饰只针对中下层的百姓,二楼则辟成了贵宾间,贵宾们的马车可以直接从后门抵达积芳阁的后院,再经设在后院的楼梯上二楼,那些贵宾们便不必担心会被人瞧了去甚至冒撞了去了。

这些变化陆明萱虽早已自丹青之口得知了,但耳闻终究及不上眼见,她不由有些激动,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没准儿再过个十年八年的,积芳阁便能成为整个京城珠宝首饰业的翘楚了呢?

陆明萱正畅想着未来,小迟师傅与腹部微微隆起的小荔已经闻讯接了出来,双双上前给陆明萱见礼:“给姑娘请安。”

一年多没见,小迟师傅稍稍发福了一些,一双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小荔则褪去了青涩,有了年轻少妇的妩媚,眼角眉梢更是有幸福之色不经意流出,显然二人成亲后日子过得极不错。

陆明萱忙上前两步亲自搀了小荔起来,笑道:“你如今身子重,就别拘这些俗礼了。”又小声问,“几个月了?可有什么反应没有?迟师傅一定高兴坏了罢?”云云。

小荔一一答了:“…奴婢什么都好,就是惦记着姑娘,听得前儿姑娘大喜了,奴婢与黄妈妈都高兴得不得了,只可惜不能见姑娘一面,亲自向姑娘道喜,千盼万盼的,今儿可终于将姑娘给盼来了。”一面说,一面已落下泪了。

小迟师傅在一旁见了,忙轻斥道:“大街上便当着姑娘的面儿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还不快请了姑娘进去奉茶呢!”虽是用的斥责的语气,眼角眉梢却十分温柔。

小荔便忙忙收了泪,引着陆明萱等人入了后堂,待店里帮忙的妇人奉了茶来以后,亲自接过,恭恭敬敬的奉与了陆明萱,方问道:“姑娘今儿个可要留在店里用午饭,奴婢也好让我们当家的即刻安排去,再就是这一年多以来的账目,姑娘是这会儿看,还是稍迟些再看?”

陆明萱忙道:“你早已是平民了,如何还一口一个‘奴婢’的,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啊。我今儿来并不是为看账目,而是有正事,大姑娘正月里就要出嫁了你是知道的,我便想着,与她打四套赤金头面两套赤银头面,另外再给她两千两银票做压箱银子,赶在元宵节前办好即可,小迟师傅,应当没有问题罢?”

“没问题的,姑娘放心。”小迟师傅忙应道,虽觉得两千两多了些,但姑娘既发了话,自然没有他置噱的份儿。

陆明萱点点头,又道:“再就是我另一个好姐妹不日也要出嫁了,这个好姐妹的身份十分尊贵,要嫁的夫家更是尊贵,我和姐姐届时要去给她添妆,想找几件寓意好又不落俗套的东西,店里如今可有合适的?若是没有,少不得要劳烦小迟师傅替我去别家店里瞧瞧了,银子的事不必担心。”

小迟师傅听她说她这个好姐妹不但自己身份尊贵,夫家身份更是尊贵,想起过阵子要办喜事的,貌似就数大将军府最尊贵最显赫,已约莫猜到她口中的‘好姐妹’是谁了,因忙说道:“可巧店里前儿得了一套十二把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旁的倒也还罢了,奇就奇在那竹骨触手生凉,跟玉似的,姑娘送这个给姑娘的好姐妹,也不算辱没了。”

陆明萱点点头:“那就这个罢,多少银子?挂在我的私帐上即可,还有其他的没有?”

小迟师傅想了想,道:“倒是还有一套金镶珠玉的首饰,其中一对金镶玉镯十分难得,是以整块毫无瑕疵的羊脂玉琢成,只在首尾处镶嵌了一条金蛇,金蛇的双目与口尾衔接处都嵌了宝石,一共四颗小红宝,两颗大红宝,六颗宝石全部出自与同一块宝石,只这对镯子本钱就值两千两,连上其他东西,少说也值三四千两,卖的话怎么也不会少于五千两,会不会太贵重了一些?”

顿了顿,又迟疑道:“要不,姑娘送这套首饰,大姑娘送那套扇子得了?”饶是如此,小迟师傅依然心疼得慌。

陆明萱约莫能猜到小迟师傅的想法,不由有些好笑,但她自有自己的打算,卫玉华当初救她于危难之中,若不是卫玉华,她如今别说清白了,连性命都没有了,而且卫玉华人好,她送她再贵重的东西都心甘情愿;陆明芙就更不必说了,那就是她的亲姐姐,在她们两个身上花银子,只要她有,再多她也绝不会眨一下眉头!

“丹青!”陆明萱叫了一声丹青。

丹青便上前递给了小迟师傅一个匣子,笑道:“这里面是四千两银票,是大姑娘买首饰的银子,小迟师傅看在大姑娘是我们姑娘姐姐的份儿上,就少赚一些又何妨?”除了陆明芙和陆中显各给的五百两,陆明萱又自己添了三千两在匣子里,就是防的眼下这种情形。

说得小迟师傅微微有些红了脸,总算不那么心疼了。

他主宾主仆自顾说得热闹,一旁段嬷嬷与杭妈妈早已听得呆住了,在陆明萱屋里服侍几年,二人早已知道这位姑娘与旁人不同,手面也比旁人大了,却没想到她竟会有一间首饰铺子,还是这几年以来在京城颇有名气的铺子,——能跟这样一个能干且有主意的主子,虽说将来她们耍不了什么花样,但只要她们一心为姑娘办事,不动旁的不该有的心思,难道还愁没有好日子过不成?

正事办完,陆明萱眼见时辰不早了,惦记着回去帮陆明芙绣嫁衣,便提出要回去了。

小荔忙道:“姑娘真不留下来用了午饭再走吗?奴婢…我已让人去醉仙楼订席面去了,不是店里灶上婆子做的,姑娘要不就留下来用了午饭再走罢,我已打发人请黄妈妈去了,姑娘难道就不想见黄妈妈一面吗?”

陆明萱无奈道:“姐姐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了,嫁衣却仍未做好,我得回去帮忙,不然误了大事,不是闹着玩的,我答应你下次一定留下来吃饭,总可以了罢?”

“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啊…”小荔还待再说,小迟师傅已打断了她:“好了,你就别耽误姑娘的正事了,只是账目该怎么办?要不姑娘带回去看?”

陆明萱笑道:“我早说过我若是信不过小迟师傅,当初便不会请你们父子来了,再说家里如今乱糟糟的,我便带回去也没时间看,就不必看了罢。”

“可是…”小迟师傅还想再劝她,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姑爷来了!”

众人忙都循声往门口方向望去,果然就见一身大红飞鱼服的凌孟祈正站在门口,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俊美得犹如谪仙下凡。

丹青是个鬼精灵,一看凌孟祈的样子便知道他现下心情极好,而他心情好的原因只怕与方才那声‘姑爷来了’脱不了干系,因忙屈膝行礼,口称:“奴婢给姑爷请安。”

其他人见状,忙也跟着拜了下去,口称:“见过姑爷。”

惟独段嬷嬷做惯了教引嬷嬷的,觉得凌公子这样大喇喇的跑来见自家姑娘实在不妥,大家一点也不顾忌的直呼他为‘姑爷’就更是不妥,毕竟凌公子还没正式向自家姑娘下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到时候婚事出了变故,自家姑娘的名声岂非也毁了?

但见陆明萱微红着脸眼角眉梢都流淌着喜意,段嬷嬷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跟着众人一道拜了下去,自家这位姑娘可不是那等没有主意的主儿,何况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以后一定要切记少说多做,再不摆教引嬷嬷的谱儿,而是姑娘吩咐什么,只管照做便是。

陆明萱待丹青有眼色的将所有人都带出去后,才红着脸问凌孟祈道:“你怎么来了?瞧你还穿着公服,就这样公然的打混,仔细有心人瞧见了,说你的嘴。”

凌孟祈见她穿着豆绿色的袄裙,发上簪着明珠流苏发钗,那明珠长长的滑落在她的颊边,初得她秀致的脸蛋仿佛明珠生晕一般,无限美好,禁不住放低了声音,有些委屈的道:“我这不是好些日子都没见你了吗,实在想念得慌,所以才会一听得你来了积芳阁的消息,便忙忙不管不顾的赶了过来,你呢,有没有想我?”

陆明萱自国公府回家前,便再四叮嘱过凌孟祈晚间无事不要轻易去找她了,省得惊动了旁人,横生枝节,所以二人已是好些时日不见了,陆明萱怎么可能不想他,只青天白日的,这话叫她如何说得出口,便红着脸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如今见也见过了,可该继续办你的差去了罢?误了正事,不是闹着玩的。”

凌孟祈却不肯就走,定要她亲口说了‘想他’之后方罢,还“威胁”她若再不说,少不得就要用旁的法子让她说了。

陆明萱如何不知道他口中‘旁的法子’是什么,想起这会子可不比先在空翠阁时,外面可那么多人在,她的钗环妆容若是弄乱了也没地儿整理去,只得娇嗔着应了一声‘想’。

凌孟祈这才满意了,与她说起过几日亲自去她家下聘之事来,“…潭拓寺的法师已合过我们的八字了,说是天作之合,我明儿便请高大夫去你家,与岳父大人商量下聘之日。”

陆明萱轻轻“嗯”了一声,见时辰实在不早了,再不回去就该误了饭食,白让戚氏和陆明芙等她了,又与凌孟祈说了几句话,总算将他打发走了,坐上马车往家赶。

一时回到家中,果然戚氏与陆明芙正等她吃饭,陆明萱忙告了罪,净了手后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母女三人用起午饭来,至于安哥儿与定哥儿,小孩子家不经饿,早吃饭的吃了饭吃奶的吃了奶,由各自的奶妈子引着歇中觉去了。

饭毕,姐妹二人辞了戚氏,在约好歇了中觉陆明萱再过去陆明芙那边后,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陆明萱因吩咐段嬷嬷与杭妈妈先下去:“两位妈妈跟着我奔波了一上午,也累了,且先下去歇着罢,晚间再上来服侍也是一样,只有一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两位妈妈都是聪明人,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想必不必我来告诉两位妈妈了吗?”

说着,先看了段嬷嬷一眼,最后直直将目光落在了杭妈妈身上。

不是陆明萱不想将杭妈妈也如伴琴伴香那般打发出去,皆因一来她若一次将陆老夫人亲自替她挑的人都打发出去了,未免太不给老人家面子,陆老夫人或许不会与她计较,旁人却难免说嘴;二来杭妈妈单论能干,倒也是真能干,她想留着她将来与段嬷嬷相互掣肘,就跟陆明芙屋里桑嬷嬷与吴妈妈一样,如此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变废为宝了。

杭妈妈在陆明萱清泠的目光下只觉后背生寒,几乎就要忍不住跪下去,还是见段嬷嬷一脸的沉着,不想被她比下去,好歹稳住了,忙赔笑应道:“姑娘放心,奴婢明白的,奴婢一定会管好自己嘴巴,不该说的全部烂在肚子里,一个人也不告诉的!”

陆明萱主要想敲打的也是杭妈妈,段嬷嬷那样的聪明人,就跟响鼓一样,根本不用重捶,待杭妈妈说完后,方道:“那我就记住妈妈的话了,明儿若妈妈做不到时,可别怪我不念主仆情分,自然的若妈妈一心为着我,我也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杭妈妈闻言,忙又表了一番忠心,才与段嬷嬷一道,屈膝行礼退了下去。

陆明萱这才吩咐丹青:“把我给卫姐姐准备的东西收好,把姐姐的拿出来,待会儿我好一并带过去。丹碧,你服侍我更衣。”

丹碧闻言,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跟姑娘这些日子,近身服侍姑娘的一直是丹青姐姐,今日姑娘怎么想起叫她服侍了?不过姑娘既然有命,她自然只有听从的份儿,遂应了一声“是”,跟着陆明萱进了净房。

经过段妈妈这些日子的调教,丹碧虽第一次做这些事免不得有些手生,但渐渐也就做顺了,很快便服侍陆明萱卸了妆容钗环,然后服侍她换起家常衣裳来。

陆明萱忽然问道:“今日是你传消息给凌公子,让他去积芳阁找我的?”

虽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因为除了丹碧,陆明萱实在想不到凌孟祈还能通过谁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下落。

丹碧一脸的惊讶:“姑娘怎么会知道的,莫不是公子告诉姑娘的?可公子不是说这事儿不能告诉姑娘,连给我的信号弹颜色都极淡吗…”

到底是在市井长大的,丹碧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本又长了一张圆脸,撑死了也就勉强能称个‘清秀’而已,如今做出这副惊讶的样子,便显得很是憨厚。

饶陆明萱心里颇有些不高兴,如今也说不出责怪她的话来了,只得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公子的意思我知道,是怕我有什么危险,所以才会让你我去了哪里,便第一时间告诉他的,可你别忘了,你如今既跟了我,便只有我才是你的主子,你也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了,你明白吗?”

丹碧一脸的困惑:“可是公子也是为了姑娘好啊,而且公子与姑娘很快就要成亲了,成亲后就是一家人,听姑娘的话与听公子的话,有什么区别吗?”

陆明萱抚额,只得与她把话说透,还有意危言耸听:“是没什么区别,可像今日这样的情况,你们公子正当差呢,就那样大喇喇的跑出来,让他的上峰看见了万一罚他怎么办?所以以后除非极危险的情况,你不许再告诉他我的下落记住了吗,否则我就让段嬷嬷打你手板,打到你记住为止!”

想起段嬷嬷的手板,丹碧本能的缩了缩手,但仍嗫嚅道:“可是公子说了…”

凌孟祈是给她送帮手来,还是送细作来的,那她以后岂非在他面前都无任何私隐可言了?陆明萱只得喝道:“没有可是,你只记住我的话即可,其他的,我自会与你们公子说的!”

丹青抿了抿唇,方不再言语了。

☆、第三回 下聘

次日,高副指挥使果然登门拜访,说如今凌孟祈与陆明萱的八字已经合过了,是天作之合,打算择吉日登门正式下聘,问陆中显意下如何?

饶陆中显之前已被端王这个媒人给震撼了一回,如今再见高副指挥使亲自上门,依然且惊喜且惶恐,论惊喜或许还及不上当初乍然得知端王的身份之时,论惶恐却比当时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端王虽贵重,以陆中显的身份,还远远不到与其相交的地步,说句不好听的,陆中显那是想巴结都没那个脸面与胆子往上凑。

高副指挥使却不一样,是陆中显上峰的上峰,就算五城兵马司真正的掌舵人是窦指挥使,高副指挥使要提拔个把个下属,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与他搞好了关系,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

尤其高副指挥使还十分客气,一见了陆中显便与之称兄道弟,见陆中显战战兢兢的,又让他别拘谨,也别一口一个‘高大人’的叫他,没的白生分了,让他叫自己的字‘远华’即可,最后还意有所指的笑骂陆中显:“你这小子,与端王爷那么好的关系,却瞒着兄弟们,要不是这次端王爷亲自你女儿保媒,我还不知道呢!”

陆中显这才明白过来高副指挥使今日待自己为何会那般亲热,他顶着定国公府的人的名头进了五城兵马司后,旁人碍于定国公府的名头是不会轻易难为他,但他毕竟是半路出家做官的,哪个山头都不好靠,又只是定国公府的旁支,要升官却是不容易。

如今好了,若能靠上高副指挥使这座山头,他在五城兵马司也不必再单打独斗了。

“高大人说笑了,下官是哪个牌面的人,哪里敢说自己与端王爷关系好?”陆中显一脸的谦逊,“不过是下官的二女婿先前在江南与端王爷朝夕相处,算得上熟识,所以端王爷才肯屈尊抬举他罢了。”

高副指挥使笑道:“我可听说凌千户很是尊重你这个老丈人呢,他与端王爷关系好,不也跟你与端王爷关系好是一样的吗?待择定了吉日下聘时,凌千户也要亲自来的,到时候我们兄弟翁婿再好生喝上几杯。”

在副指挥使的位子上一坐便是十来年,高岩早想挪位子了,但他上峰窦指挥使的年纪偏与他差不多,后者又出身东平侯府,虽算不上京城一等一的勋贵人家,也算是颇有体面了;不像他,出身既不显赫,又没个可以帮衬的亲朋本家,能坐到副指挥使的位子全靠自己,如今眼见升迁无望,他自然只能另谋去处,可其他地方哪能那么合适就缺一个从三品乃至以上的缺呢?

若能靠上端王爷,何愁将来不能心想事成?所以高岩今日才会待陆中显这般客气,不是冲的陆中显本人,而是冲的凌孟祈,他可早已听说了,端王爷在江南蒙难时,是被凌千户给救了的,端王爷心里待其如何,可想而知,不然此番也不会纡尊降贵为他和区区一个从六品小官的女儿保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