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周朝,她再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嫡女,做个正妻不在话下,到了乞力浑反倒是降了一等,她怎么能甘心?

这话沈玉环没有说出,她知道即使说了也没有用,卓奥的大妃无甚过错,是不能轻易更换的,再说,他娶的这些女子无非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与他族部落结成联盟。

可她能带给他什么,大周国公府女儿的地位或许根本不能成为他的助力,反倒成了掣肘。

“你可是冤枉我了!”

卓奥摇了摇头,忽而苦笑道:“你难道想让我与龙莲一般,只守着你二妹一人吗?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长安一愣,直觉地想转过身看龙莲,这好好地怎么扯到了他们身上,再说她和龙莲也绝对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种关系。

难不成这段日子以来,卓奥…甚至是整个乞力浑的人都将她看成了龙莲的女人?

这些人的想像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

龙莲放在长安腰上的手却不由紧了紧,却在皱眉思考起来。

他与长安…好似也不是那样…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在里面,他至今尚未分清,只是不想就此远离了她。

“长安不会喜欢龙莲的。”

沈玉环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你看着我二妹洒脱,实际上就是个死心眼,她认准的人和事可没那么轻易改变,你也劝劝龙莲收收心,免得到时候伤人伤心,落得个我这般下场…”

听到沈玉环这一说,长安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偏生又不能跳出来辨驳两句,若是她与龙莲这样被人发现了,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龙莲掌心的温度骤然高了起来,熨烫着肌肤,不由让她多了几分紧张…龙莲对她,不该是卓奥说的那般。

幸好沈玉环话到最后又转到了自己身上,长安心中稍稍安慰,一手轻轻地拍在龙莲的手背上,示意他缓点劲。

龙莲愣了愣,指间这才缓缓移了开去,只是那样温润轻软的感觉却留在了脑海里,久久不去。

“怎么好好的又哭了…”

卓奥无奈叹气,他真是觉得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头痛过,让他上阵杀敌举刀用剑还好,可对上女人的眼泪,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你是不是就没打算过放我们走?”

沈玉环嘤嘤地哭着,间或抬起头来嗔卓奥一眼,黑暗中他的五官依稀可辨,那双眸子更是亮如繁星,她想要看不见也难。

卓奥皱了皱眉,没有答话,又听得沈玉环道:“你定是打的这个主意,就算长安治好了龙莲,你一定又想拿其他借口拖住她,是不是?”

“玉环…”

卓奥沉了脸色,紧紧地抿了唇。

“你听罗泊那个混蛋说的,我二妹是秦暮离的心上人,你就想用她作交换作要挟了,是或不是?”

沈玉环却没有罢手,直直地追问下去,也许她只是想要一个让自己死心的借口。

大周与乞力浑若是不能共存,她只能选择其中的一个。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卓奥重重地哼了一声,烦燥地耙了耙头发,“今夜太晚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沈玉环咬了咬唇,她终于还是证实了心里的猜测,对卓奥来说,即使动了情那么也是有目的。

他不会放长安走,也不会放了自己。

若是长安能够牵制秦暮离,那么她便能够牵制长安,这样的制衡不是远比其他东西来的有效的多吗?

“别走!”

沈玉环从身后扑了过去,紧紧搂住了卓奥的腰,恳求道:“就一晚,再给我一次!”

话一说完,两行热泪已是顺着面颊滑落。

今夜她怎么可能丝毫无感,长安发现了秦暮离,她也是看见了的。

而秦暮离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点,他是来带长安离去的。

对于留下还是离开,她也挣扎了好久,而在此刻,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沈玉环的退步与妥协让卓奥感到极其满意,此刻他自然不会再拒绝她的求欢,双臂一揽便将她扔到了床榻上,他的身形随即也覆了上去。

沈玉环闭了眼,这是最后的欢愉,她一定要给他留下最难忘的印象。

想到这里,什么矜持与娇贵都抛在了脑后,她只是一个遵循着自己心意去爱的女人,用她全副的热情去拥抱着面前的男人,尽情地沉沦。

卓奥勇猛而强壮,是草原的第一勇士!

这一刻,什么陈玉涛、傅明河之流早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这两个人,若是搁卓奥面前一比,那就根本算不上是个男人。

她知道,经过这一晚,她必会刻骨难忘!

长安的脸蛋都要红得滴出水来,他们怎么能在这里做出这种事来…她忙把头扭向了一边,龙莲的大手已经覆在了她的眼睛上,含着一丝冰冷将她的臊热缓缓抚平。

耳边是男人与女人混杂的轻喘与低吟,长安只觉得时间是个酷刑,若是早知道他们要这样,她刚才就应该拉了龙莲出去,也不至于像眼下这般不进不退的尴尬。

龙莲倒是习以为常了,草原人没这么多讲究,在户外时搭个套马杆便能让人勿近,卓奥也不是没有在他面前与女人欢好过,只是他心平如水,眼睛也看不见,便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只是此刻的长安轻靠在他肩膀,随着沈玉环的轻喘而微微呼出的热气,让他心里起了一丝奇妙的变化。

很奇怪,却又让人心里觉得痒痒的,原本已经垂下的手臂缓缓揽在了长安的肩头,任由她四肢虚软的靠在自己的身上。

沈玉环与卓奥那一厢是如火如荼,但龙莲却觉得心里异常地平静,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踏实,仿若飘泊已久的心终于有了归处,落在了他该落的地方。

事罢后,卓奥贪恋地吻了沈玉环好长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人走榻凉,沈玉环披衣而起,原本的羞怯早已经丢在脑后,她的眸中渐渐浮上了一抹坚毅。

“二姐,咱们走吧!”

长安缓了缓心气,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龙莲正站在她的身后。

“你们…是什么时候…”

沈玉环惊得满脸通红,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难道是她与卓奥太投入了吗,竟然没有发现营帐中还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这不重要。”

长安转移了话题,那样令人脸红心跳的时候,即使她撇开不看,但耳朵里仍然充斥着那软语呢喃,“二姐,既然知道了卓奥无心放我们离去,我只问你一句,走还是不走?”

沈玉环双臂环在胸前,看了一眼龙莲,这才咬紧了牙,艰涩道:“我跟你走!”

“你们现在就走,我会为你们打掩护!”

龙莲低沉着声音说道,又凑近了长安一分,在她耳边轻语,“等我好了,一定来寻你!”

卓奥的心思龙莲也能猜到几分,原本还想将长安多留在身边一阵,现在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嗯!”

长安胡乱地应了一声,她与龙莲毕竟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经历过刚才的尴尬,她眼下还没有调整过来与龙莲好好说话。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沈玉环也顾不得什么羞耻之心了,长安撞见了,龙莲看不见,那就当作没看见,既然他们俩人不说,她更不会主动提及,提着长安已经收拾好的衣物便悄悄地出了去。

秦暮离等了许久,还以为长安出了什么变故,差点便要去寻人了。

直到龙莲将长安姐妹安全地送到面前,他才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免谨慎地看向龙莲。

“没事,龙莲是来送我们的,咱们这就走吧。”

长安拉了拉秦暮离的衣袖,却是拉之不动,这才发现两个男人的目光竟然在空中交汇,好似燃起了一阵激烈的火光。

龙莲半眯着眸子,借着淡淡的火光,他能够大致看清楚面前男子的身形,只是样貌还是一片模糊罢了。

不动如山,气势内敛,倒是配得起长安!

“长安这段日子托你照顾了,秦某在此多谢!”

秦暮离抱拳一揖,只是那话语中的谢意却着实没有几分。

龙莲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那是我愿意的,谁也勉强不了。”

“咱们快走吧,秦大人!”

沈玉环抱紧了包袱勒在胸前,她实在没有心情观摩两个男人暗地里掐架,目光一会儿又向后眺望了一阵,一会又紧张地看向四周。

卓奥那样的男人,若是知道她当面温存热情,转过身便溜之大极,还不定会怎么样的火大呢?!

若是再被他抓了回来,恐怕后果不敢想像。

“走吧!”

将长安与沈玉环分别安置在了马背上,秦暮离也翻身上了马,双腿一夹,马儿便轻巧地跑了起来。

三匹马,都细细地让他用皮毛包了四蹄,这样声响会小一些。

长安她们姐妹都会骑马,虽然技艺各有高低,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长安,记住我说的!”

龙莲在身后清喝了一声,看着那三骑远去的背影,他轻轻叹了口气。

卓奥怕是很快便会发现沈家姐妹不见了,秦暮离的离去也必定会在寻牧人的队伍中引起不小的骚乱,而他能做的便是尽量制造些混乱,拖住卓奥的步伐,给长安他们多一点时间逃离。

正文 第【126】章 归来,难熬

纵马奔驰了近十天,长安一行终于赶到了岷玉关的关口。

这一路上他们都不敢停歇,谁知道卓奥的追兵什么时候会赶上来,好在路途顺遂,即使遇到了小股的异族部落,也没有为难他们。

直到看到岷玉关高耸的城楼,秦暮离才放下心来,与长安对视一眼,俩人眸中都升起了点点笑意。

只是沈玉环却是异常沉默,因着那晚的事,长安也不好怎么找她聊天,大家又顾着赶路,有话也不好多说。

如今一到了岷玉关,沈玉环话也不说便一头扎进了总督府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安只是叹了口气,便与秦暮离携手回了总兵府。

回到自个儿苑里时,襄儿正端着一盆水从屋里拐了出来,见着长安时只是微微一愣,片刻后却是反应了过来,水盆掉在了地上,她人却是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满眼泪花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紫雨正仰躺在屋顶上,听闻动静立马身体一直,飞身跃了下来,见到长安,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那一日在总督府,虽说是长安遣了她回府里拿东西,可她也不该这般放心地离去,留下襄儿在那里一人守着。

等到长安不见了人影,她才悔不当初!

“好了,这事真的怨不着谁,快起来!”

长安上前扶起了紫雨,面上虽然带着一抹风霜,唇角却绽开了一朵笑容,“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你又怎么知道总督府里也能生出意外呢?”

紫雨咬了咬唇,仍然是面色苍白着,若不是王治表少爷回来说了秦大人已经追击而去,让他们别轻举妄动乱了阵脚,她与毛晋早便豁出命奔去了。

襄儿抹了眼泪,那一日她是被人打晕了去,回头便发现事情不好了,也不敢声张,寻到前院里时,秦大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总督府外围满了官兵,带头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杨琰,那一脸的煞气与平日里的温润半点不着边,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只觉得满心里都打着颤,直觉里是出了大事,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而后她便被杨琰带回了总兵府,只让他们安心等着,再不说什么。

这一等便等了两个多月,她真是怕长安再也回不来了。

紫雨还要说什么,长安疲倦地挥了挥手,只让襄儿准备沐浴的热水,她一身脏污总该洗洗了,这十天的马上生活、营帐歇脚已经让她体力耗尽,全身酸痛得就像散了架似的,若不是性命攸关,她才不会跑得这般急。

长安以为自己挺得住是毅力,但沈玉环也哼都没哼过一声,就不知道是已经死了心,还是下了某种决定。

紫雨忙扶着长安进了屋,襄儿张落着厨房准备热水浴桶。

直到整个身体浸在了温热的水中,长安才觉得舒服了许多,将头搁在浴桶边缘,任由着襄儿给她洗头揉搓,她懒得连一个脚趾头都不想动,竟然就这样在浴桶里睡着了。

还是襄儿唤来了紫雨将长安全身抹干放在了床上,头枕着床沿的小枕,待给长安绞干了头发,俩人这才熄了灯退了出去。

长安这一觉是直接睡到第二天晌午,吃过午饭才得知秦暮离早已经被王治叫到了军营去,昨晚便没回来过。

长安捧着一杯浓茶,看向紫雨,“你是说我们不在的时候,柳大人被下狱了?”

“是。”

紫雨肯定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襄儿,才道:“如今还没有定夺,想必是等着秦大人归来呢!”

“那柳府…”长安怔一怔,猛然放下了手中茶蛊,“二姐还住在总督府呢!”

“总督府如今还没被查封呢,不过四处有官兵把守着,光景看着已是不好了。”

襄儿叹了一声,她十分明白这失势后的悲哀,墙倒众人推,没有人来跟着踩上一脚已经算是好了的。

不过柳大人有今天也是他咎由自取,和那个甘罗王子交好的准不是好人。

长安拍了拍襄儿的手以示安慰,起身道:“咱们去把二姐接过来,想来出了这事,她在那边也不好处了。”

长安想的确实没错,自从沈玉环回到总督府后,原本还对她亲亲热热宛如自己闺女的柳夫人一改常态,冷言冷语,就差没有直言轰她出府了。

不过想想也是,柳大人怎么说也是因为秦暮离才下了狱,虽说罪行还未明确定论,但那牢里的生活自然比不上在外的自由,更何况柳大人还曾经是岷玉关的执政官,这份风光一旦跌落,多少人要在背后嘲讽奚落。

而沈玉环却是长安的姐姐,那可是秦暮离心尖上的人,柳夫人只恨甘罗王子没有将这个女人给生吞活剥了,让她还能有机会回到岷玉关,真正是老天瞎了眼。

有这层关系牵连着,柳夫人再见到沈玉环时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紫毫正在廊下张望着,今日的饭又送得晚了,别说是他们这些下人了,连主子都受着委屈,想想便让人忍不住抹泪。

幸好这样的日子再过不了几天了,沈玉环已经打定主意要返京了,只是还未定行程。

横掌在眉间,紫毫踮了踮脚尖,却意外地见着不远处的抄手游廊拐进一着湘妃色对襟小袄的女子,身下是一条拼了皮缀了花的曳地罗裙,头上一支珠钗莹莹润泽,容色艳丽的如五月的好春光,紫雨在她身后撑一把小伞,进了廊下,抖了抖雪便收了伞,一旁的襄儿手中提着个精致的黑花漆木的食盒。

“三小姐来了!”

紫毫心中一喜,忙向着屋内禀报了一声,听着紫晗应了一声,她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即使在府中怎么不待见怎么斗着,出了门后到底还是姐妹亲着,如今她家小姐见着三小姐来看望,定然心里也是高兴的。

紫毫利落地将长安给迎了进去,紫雨瞥了她一眼,从前的紫毫在沈国公府里也算是出挑的,随着沈玉环嫁到傅家算是把人给毁了,如今那憔悴的模样可不就跟开败了的花儿似的。

襄儿目不斜视地将食盒放到了楠木圆桌上,一一取出里面的点心,一碟一碟的冰碎纹描了紫竹的小碟铺陈上颜色各异的点心,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沈玉环恹恹地伏在临窗的罗汉床软榻上,见着长安来了也只是微微抬了抬头,目光又不知道移到哪里去了,显得心不在焉。

长安端了一碟点心坐到了榻上,笑着递了过去,“二姐尝尝这杏仁酥。”

沈玉环推了推,“不想吃,没味口。”

“三小姐可要劝着咱们小姐用点东西,从昨儿个一回来就没吃什么,如今人都饿瘦了。”

紫晗在一旁抽泣道,有些伤心地用绫帕沾了沾眼角。

“咱们吃不着也没关系,索性再过不久便要回京城了,在这总督府也熬不了多少日子了。”

紫毫也在一旁附和道,又瞄了瞄桌上的几盘点心,哽咽道:“幸好有三小姐送了点心来,不然咱们小姐这午饭都没着落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柳夫人还亏待了你们不成?”

长安挑了挑眉,既然沈玉环不想说话,她索性将目光转向了紫毫,只听得紫毫道:“不敢说柳夫人亏待了咱们,只是柳大人下了狱后这总督府的光景到底是不好了,所以才…”

紫毫这话说得很隐讳,就差没有言明这一切都是秦暮离与长安带来的连锁效应。

襄儿在一旁听了,不由冷笑一声,“若是紫毫姐姐觉得在这里过的不好,大可以央了二小姐带着你们住到总兵府去,这亲姐妹总比外人要强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