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毫尴尬地笑了笑,不由垂下了头。
长安听了却是轻斥了襄儿一声,但话语中却全无责怪之意,“你这就张嘴刁,平日里也让我惯坏了,你们都下去,我和二姐说说话!”
长安一挥手,几人都曲膝退了出去,她这才将点心放在一旁的束腰小圆几上,拉了沈玉环的手,道:“若是柳夫人因了柳大人的事迁怒二姐,那也是情理之中,二姐今日便收拾东西与我住到总兵府去,等过段日子咱们便一同回京去。”
“回京…”
沈玉环叹了口气,眼神渐渐茫然了起来,半晌,才咬唇道:“回了京城,可就离这里越来越远了…”
长安心知沈玉环想说的是卓奥,也不点破,转而说起了其他,顺便劝她吃了些东西,当天就收拾包袱与柳夫人告辞了一声回了总兵府。
将沈玉环安顿好了,长安这才回了自己的苑子,襄儿一边走还一边和紫雨咕嚷道:“你看到柳夫人那模样没,恨不得将咱们小姐吃了去,真正是…若不是柳大人自己行得不正,别人哪能有这把柄,她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看不住男人,怨别人个什么劲儿!”
紫雨听得乐了直点头,“襄儿说得对,以后你可要把小姐跟紧了,可别让人欺负了她去!”
“那是自然!”
襄儿拍了拍胸脯,“以后我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
长安在前面听着,不由抿唇一笑,襄儿这性子倒是越来越活泛了,可比她刚刚认识时好了太多。
晚膳摆在正厅里,朱弦来请的长安,说是秦暮离之外,还有王治与杨琰两人。
长安听得一喜,立马收拾梳妆了一番,往正厅而去。
当长安欢喜万分地踏进正厅时,三个举杯交谈的男人顿时怔住了,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目光向她望了过来。
一身大红色遍地洒金的折枝玉兰缂丝交领长袄包裹着她窈窕的身段,袄下露出一截暗银红色的云纹绫缎长裙,一支红珊瑚珠镶粉白珍珠的发簪插在乌发中,莹润光亮,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长安略微有些羞涩地低了头,她是极少穿这般明艳的衣服,只为今天见着这三人欢喜而已。
三人之中,一个是她的爱人,一个是她的兄长,另一个还是她的知交,她慎重一点也是常理。
“表妹,快来这里坐。”
王治说着话已经笑着起了身,让出了秦暮离旁边的位置,他与王治稍稍挪远了些。
“七表哥!”
长安咬唇唤了一声,也不矫情,款款落座,又对着杨琰点了点头。
秦暮离的目光始终柔柔地看向长安,那其中的热情与火热都能将人给溺毙了去,待她一坐下便从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长安挣了几下没有挣脱,又怕动作大了引人注意,不由瞪了秦暮离一眼,索性也由他了。
王治看着他们俩人倒是越来越满意,知道好事将近,也只说些恭喜的话,其他半句不提。
杨琰虽然心里有些苦涩的感觉,但到底还是释然了,秦暮离能够不顾自己安危,孤身追击千里救回了长安,就这份英勇与胆识也是无人能及的。
秦暮离与长安站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这一顿饭吃得很是开心,饭后大家又在东厢里喝茶闲聊了一会,王治与杨琰这才告辞回了军营。
长安却留了下来与秦暮离叙话,还告诉他将沈玉环也接了过来。
秦暮离微微沉吟,才点头道:“这也是应当,在岷玉关她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不照应她谁照应?”
“那柳大人这事…”
几个男人闭口不谈公事,长安顾着他们也不好单独拉了秦暮离来问,眼下俩人独处,她尽数将心中的疑问倒了出来。
“年后便押解回京,这次证据确凿,想来他也翻不了身了!”
秦暮离重重地握了握拳头,他离去之后杨琰与王治便带人拿了柳大人,随便将他府里该搜的证据搜罗了干净,如今柳大人再想翻盘也是没有机会了。
这便是手握重兵的好处,总比文官要强些,不至于处在被动的位置任人打。
秦暮离的归期已超了两个月,王治却迟迟没有上报,一来是为了稳定军心,二来便是在等着杨琰口中所说的转机。
好在如今秦暮离与长安是顺利归来的,就算他离了岷玉关这般久,也能说成是潜入敌营探听虚实,顺道营救被掳去的国公府两位娘子,进而还揭发了柳大人通敌之罪,功大于过,说不定还能等着皇上的嘉奖呢!
“这奖赏我是不敢要的,只求能安稳地呆在岷玉关,皇上别再派个什么总督来掣肘我就是谢天谢地了!”
秦暮离揽过长安坐在他的膝上,双手圈住她的柳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不由笑了,“你穿红色真好看,出嫁那一日也定是极美的!”
长安羞涩地撇过了头,“谁要出嫁了?!”
秦暮离却是摇了摇头,凑近了长安的脸颊便亲了一口,“我已经写信回汴阳了,这几天收拾妥当了就走…至于你二姐,若是想去汴阳看看就与咱们同道,若是想回京城了我便让人送她回去。”
“那就安排二姐先回京城吧。”
长安点了点头,这汴阳之行是免不了的,除了要去看看紫鸳嫁人后的境况,她还要去接回小墨儿了呢,到时候拐道再去趟琅琊外祖家,接着便返家,怕是又会用去不少时日,沈玉环怕是也没必要跟着自己这般折腾。
“好,那你收拾收拾,最迟三天咱们就起程!”
秦暮离一把抱了长安搂在怀中,压低了嗓子道:“真想立刻便把你娶回家去,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谁像你这般猴急!”
长安咬了咬唇,红晕却从脖颈上漫延了开来。
秦暮离的近身让她觉得心里火烫火烫的,那呼出的热气扫在脖颈间,痒酥酥的感觉,又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俩人初次的那一夜。
“今晚,我来找你!”
秦暮离加大了手臂的力度,恨不得就这样将长安嵌进自己身体里,再也不分离。
“不行!”
长安连忙摇了摇头,咬唇道:“紫雨和襄儿轮番守着呢!”
“可我想要你!”
秦暮离低低地吼了一声,那心底深处的渴望再也掩饰不了,抬起的眸中已是一片赤红,被情欲熏染的眸中燃着浓浓的火焰。
若是说从前没有试过那种美好,那么他还能强制自己不看不想,但一经尝试,就好似打开了洪水的闸门,一发不可收拾,他缓不了心底的劲,也压抑不住对她深深的渴望。
“你…”
长安咬了咬唇,不忍说出拒绝的话语,却又不能点头答应,只跳着脱离了秦暮离的怀抱,嗔了一句,“不理你,我先回去了!”
“长安…”
秦暮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后又紧握成拳收了回来,这种甜蜜而痛苦的煎熬,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或许,他该考虑把回汴阳的行程给提前了,然后顺道再将向沈国公府求亲的事,连同府里摆婚宴的事一道速成给办了?
正文 第【127】章 不尽人意
千赶万赶,秦暮离带着长安总算是赶在年节前三天到了汴阳,长安甚至来不及拐道去北川看看庄子,就直接落脚在了汴阳的那处两进的小院里。
沈玉环是直接回的京城,沿途倒是有秦暮离派的侍卫护送,安全该是无虞。
杨琰这次却没跟着回来,而是与王治一起留在岷玉关,只等过了年节之后再押解柳大人回京侯审,一系列证据收拾妥当,这事也是杨琰经得手,王治最多在一旁助助威,杨琰心眼细致,这事还是他亲自来办得好。
杨琰双腿不便也不能入科举,可他办事牢靠,秦暮离颇为欣赏,如今用来已是得心应手。
所以在杨琰他们回京之前,秦暮离请旨的奏折早便呈了上去,别的不想,只是一个未入流的军中副使之职还是能为杨琰求到的,他再往吏部那边稍稍通通气这事也就定了。
紫云抱着墨儿正在炕上逗乐着,便听着屋外传来一阵惊呼,她不由撩了帘子向外望去,奶娘已是几步赶了过来,惊喜道:“姑娘,你家小姐可回来了!”
“真的?!”
紫云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想向屋外蹿去,还是奶娘拦住了她,笑道:“刘妈妈正引着小姐进屋呢,你还抱着小少爷,就在屋里等着,可别让孩子染了风寒!”
刘妈妈是紫鸳的娘,如今他们一家人随着女儿的出嫁都跟着来了汴阳落脚,紫鸳本想为家人寻个宅子,但紫云老早就给她递了信,如今一家人来了之后便一直住在这座小院里。
两进的院子,紫鸳他爹爹与弟弟就住在前院,后院里便是紫云与小墨儿的住处,紫鸳也时不时地来看望他们,心中也巴巴得等着长安归来。
此刻刘妈妈迎了长安进来,刘老爹便忙活着将毛晋架的马车赶进院里,寻了房间安置了下来。
“你说得对!”
紫云忙不迭地点头,亲在小墨儿温软的小脸上,看着那一双如墨的黑眸,兴奋道:“小少爷的娘亲回来了,高不高兴?”
紫雨早在屋外利落地撩了帘子,刘妈妈在一旁殷勤侍候着,襄儿为长安脱了斗篷,她一张明丽的脸上略微有些憔悴,可一见着紫云与小墨儿便笑开了,“快给娘抱抱,娘可想死你了!”
长安展开着双臂,小墨儿略有些怔了怔,像是有些怕生地向后缩了缩,一双藕臂圈着紫云,紫云却笑着将他给扳了过来,“小墨儿,这可是你娘,快去抱抱!”
说话间,紫云已经将小墨儿递了出去,看着长安满脸激动道:“小姐可回来了,把咱们给盼得慌了!”
“我看你不是挺好,也将墨儿养得好!”
长安笑着对紫云点了点头,将小墨儿抱在了怀里,这一去小半年,只觉得小墨儿比自己离开时重了不少,孩子先前还扭了扭,片刻后又专注地看起长安来,那眼睛晶晶亮亮,人也不哭不闹的,两只小手慢慢地攀在了长安的头上,这里揪揪,那里摸摸,一个人玩得好不快活。
“小姐回来就好了,我这就让紫鸳他爹传话过去,让她得空了立马过来拜见!”
刘妈妈在长安身后抹着泪,他们一家受了长安众多恩惠,就连如今住着的这间二进的宅子也在官府里备了紫鸳的名,哪家主子有这般心善慈悲,就他们家碰上了活菩萨。
“妈妈不急,得空了让她来与咱们聚聚便好!”
长安摆了摆手,将小墨儿放在了炕上,虽然一身都疲惫着,但见着小墨儿的欢欣却将一切都冲淡了去,看着他白白胖胖的健康模样,她就止不住想将他搂在怀里好好疼惜一番。
紫雨与紫云交待了一番,又将襄儿引来他们认识了,之后刘妈妈又去厨房张罗饭菜,紫云和奶娘一起去烧热水,这回来的几人怕是还没好生梳洗过,这总要清清一身的脏污,填饱了肚子才能安泰不是。
一天忙活下来已是傍晚,下午紫鸳便赶过来了,只是长安正在休息着,紫鸳也不想吵了她,和紫雨紫云他们细细说了一阵便回去了,说是明儿个一早还来。
长安醒了之后,紫云便将这话说给她听,长安笑了笑,“没想到这丫头嫁了人还这般性子急…”感叹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她在婆家过得如何?”
“秦朗对她倒是极好,许妈妈也就那样,谈不上多好,但也不坏!”
紫云点了点头,笑道:“听说秦大人体恤秦朗,已经不让他跟在身边,领了个府里侍卫的差事,如今和紫鸳才能常常在一处,也是个会疼人的…紫鸳到是闲在家里,她婆婆就盼着早日抱孙子呢!”
“秦朗是独养儿,上头也只有个姐姐,许妈妈着急也是常理,不过小俩口才成亲没多久,这事也急不来。”
长安穿着件贴身的红棉小袄,懒懒地躺在热炕上,旁边小墨儿已经睡熟了,张着嘴流出了一串清亮的口水,长安笑了笑,忙用食指给刮了去,又抹在了细布棉巾上。
小墨儿这样可爱,她倒真舍不得还给罗雅呢!
也不知道罗雅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罗雅一天没来要回小墨儿,小墨儿便一天都是她的孩子,她只想给他尽可能的安乐和幸福,看着他健康快乐地成长。
人若是渐渐长大,就离这些单纯的时光越来越远了,小墨儿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就要好好珍惜。
“嗯。”
紫云点了点头,看着在一旁缝着衣服的襄儿,偷偷笑了笑,“这紫雨与毛大哥的事小姐预备什么时候给办了?”
“没羞!”
长安嗔了紫云一眼,笑道:“回京城就办了吧,他们俩总归是父亲看着长大的,如今要成家了,总要禀报他一声才行!”
“说到京城里,可要恭喜小姐做姑母了!”
紫云笑着福了福身,“上个月就收到京城的来信,说是朱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呢!”
“是吗?”
长安眼睛一亮,忙坐直了身子,“起了名字没?”
“老爷说是不急,等过了年才起大名,小名倒是起了,唤作季哥儿。”
紫云拨了拨烛火上的灯星,光亮骤然亮了几分,襄儿转过头来向她投去一笑,又埋首在了针笼之间。
“季哥儿,墨哥儿…”
长安笑了笑,伸了伸懒腰又躺了下去,想像着两个孩子在一起摸爬滚打的画面,唇角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到时候他们哥俩碰到一起便有的玩了。”
“可不是嘛!”
紫云点了点头,又道:“小姐,咱们在这儿过了年,那年后…”
后天可就是大年三十了,年节里的东西早便准备了齐备,长安他们一回来便见着了院里挂着的红灯笼,屋内厅里的方几上都摆了几盆金桔,看着便充满了喜气。
“年后去外祖那里看看,然后便回京吧。”
长安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两年来她总是东跑跑西逛逛,还好父亲大度不拘着她,由着她使着性子,眼看着便要二十的人了,她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
想到这里,一闭眼脑中便浮现中秦暮离的模样来,她不由抿唇一笑,也不知道他回府之后一切是否还顺利?
“是。”
紫云应了一声,一旁的襄儿却是抬起头道:“小姐,后天秦大人该来接你去开国公府过年了,你看看要准备些什么带去?”
“这…”
长安怔了怔,回来得急了些,她到是没顾忌那么多,如今街上铺面都关了门,就算只剩明天一天的时间,她到哪里置办东西去?
“小姐和秦大人…”
紫云惊讶地看了一眼襄儿,这才将目光转向长安。
虽说小姐是跟着秦大人去了岷玉关,可眼下那么急地赶回来,还要巴巴地去拜会长辈,不会是要定亲了吧?
“这事还说不准,要看四郎回府里去怎么说。”
长安略微有些羞赧,认真地想了想,却是转头道:“你们俩人都好好想想,总要凑些好主意出来,这空着手上门确实也够寒碜的!”
前两次不说了,一次是在京城时秦二夫人的意外来访,还有一次是被召进了秦府叙话,长安没想着准备什么东西也是常理。
可眼下又逢年节,又是被秦暮离给带着回去,她若是不表示点心意好像说不过去,就算不送平辈的,但长辈与小辈总要有点表示不是?
紫云想了想才道:“咱们带来的箱笼里好似还有些年节时剩下的金银锞子…”
“这个行,给小孩子的倒不用太贵重,毕竟是初见。”
长安点了点头,又道“你再挑几个精致的荷包给装了,再看看咱们箱笼里还有些什么,挑些别致的,也不用多贵重,心意到了就好。”
长安仿佛记得箱笼里还带了尊玉观音,这观音碧幽幽的,看起来通透玉洁,送给秦老太君再好不过,至于开国公夫人与秦二夫人的就再挑挑吧。
“荷包我倒是准备了几个,但布料用得平实,怕是送到国公府里不体面。”
这次年节不在京城沈国公府里过,紫云就随便准备了些荷包,料想不过是发给这院里住的人,最多几个隔壁邻居的小孩,也不需要什么好料子,针脚刺绣过得去就行了。
“我倒是做了两个,紫云姐姐看看。”
襄儿咬掉了线,将手里绣着童子戏莲叶的粉色荷包递了过去,这是她在岷玉关总兵府里便做着了的,起初练手的那几个自然是拿不出手,就有两个还稍微看的过眼,另一个是绣着顽童抱鱼的浅紫色荷包,不过是想着年关到了应景,就不知道是不是用得着。
“这个倒是绣得不错。”
紫云翻来翻去看了看,笑道:“手艺上稍有点生疏,不过一般人倒是看不出来,咱们这两天再赶赶,应该还能再做几个出来,回头我再结几个络子,这便行了。”
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襄儿,紫云倒是没有排斥,又听紫雨说了她的遭遇心下有些怜惜,如今只当她作妹妹看待。
“好,你们尽管商量着做,我就负责看着小墨儿。”
长安笑着点了点头,有人办这事她便少操一份心,乐得和小墨儿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也幸得这孩子不认生,短短几个时辰便和她熟识起来,她心里只被这得来不易的温情涨得慢慢的。
吃过晚饭奶娘便来将小墨儿给抱走了,说是让长安睡个好觉,孩子若是起夜要吃奶她也能照顾着,长安想想也是,便由着她了。
因着长安不在的日子,院子里也没守夜的习惯,紫雨与襄儿她们也累得慌,长安便遣了她们自去休息,而紫云则与奶娘一起照顾着小墨儿。
总归前院还有毛晋在那里守着,他可是打起了精神来的,任谁也不能轻易闯进来。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紫鸳便来了,强压着心中的急迫与刘妈妈说了一会儿话便直奔长安屋里去了,面色中倒是带了一丝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