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的官道上,王承夫妇被再三劝着驻了足,两人默默的目送马车队缓缓驶入官道,慢慢化作一个个黑点儿,直至消失不见。
…
谢家大小主人共七口,有两个孕妇,为了方便照顾,临出发前。谢嘉树又仿着自己那辆专车造了两辆。
这样一家人便分三辆马车,打头的是谢向荣夫妇,中间是谢向晚和谢向安兄妹,而谢嘉树、袁氏和谢向意则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
当然。这个最后也不是真正的最后,三辆马车前后都跟着不少人,前头是家丁和从镖局雇来的镖师开道,后面则是一辆辆装满行李箱笼以及各色食材的货车。
随行的仆从则被分别安置在那些货车上。
此次谢家举家回益州,名义上是守孝,实则是避祸。为了保险起见,谢嘉树几乎将能拿得动的家底儿全都拿上了。当然家里的现银他也带了几车厢,更多的则分成了几份儿,悄悄的埋在了京郊的几处庄子里。
那些庄子有几间房是特别定制的,当初就是为了藏银子。每间房外面看起来普通,地下则被打通了,四周皆是厚重的青石垒就,最里面用巴掌厚的铁板铸成,而门锁也是一个精巧的机关。除了当家人,谁也打不开。
所以,就是有人猜到谢家庄园里埋了银子,也轻易挖不到,就算找到了确切的埋银房间,他们也打不开一道又一道的机关。
据说这银库还是当年秉德公设计的,安全得很。
谢嘉树曾经偷偷做过实验。不用祖传的法子,确实打不开,哪怕是用炸药,也只能炸开最外面的那层青石壁,至于最里层的铁板屋,也只是留下一道道黑火痕迹。却不受什么重大的损伤。
那样的银库一共有三十来处,扬州十处,京城、燕州、益州以及其它地方还有二十处,每一处至少藏银一百万两。
另外还有银票若干。
由此可见,谢家的富贵到底到了怎样的程度。
袁氏眯着眼睛。默默的打量着专注煮水烹茶的谢嘉树,心说话,此次出行,谢家一共动用了二十六辆马车,除开她们坐的三辆,以及给管家和镖师们准备的三辆马车,其它的二十辆皆是货车。
而那些货车里,有十三辆装着各色箱笼和食材,剩下的几辆车厢包裹的严严实实。
袁氏瞄了几眼也不曾看清楚,不过她推断,那里面装着的应该是现银。
袁氏算了算,那样的大木箱应该一箱能装一千两左右的现银,而一个车厢里大约可以放十七八口大箱子,那么七辆大马车里估计能装一百万两银子。
一百万两银子,放在普通盐商身上,绝对是个不小的家底了。
可谢家不同,谢家是江南第一盐商,且世代都是盐商,八十多年积攒下来,家里的现银没有两千万两也有一千万两,而绝不可能是可怜兮兮的一百万两。
谢嘉树做出举家迁徙的姿态,还故意将一车车的银子弄出来,他这是想演戏给谁看?
袁氏唇角勾勒出一抹冷笑,过去她太蠢了,总被人左右,盛阳也好,谢嘉树也罢,都把她当傻子一样。
可现在不同了,为了孩子,为了她自己,她也不能再这么下去。
谢嘉树不给她交底,不信任她,那她就要一步步的取得谢嘉树的信任,真正成为他看重的妻子,比当年的大洪氏还要被看重。
只有这样,她才能谋得谢家的产业,唔,就算不能全拿到手,好歹也要拿到一半。
袁氏在谋划着什么,坐在她前面车厢的谢向晚也在考虑着什么。
“阿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
坐在宽敞的车厢里,谢向安看烦了窗外的景致,转身坐好后,抬眼就看到了蹙着眉头的姐姐,他忙关切的问道。
谢向晚回过神儿来,笑着摇摇头,“不是,早上还有些疼,现在已经好多了。对了,阿安,最近没有收到你陆大哥的信吗?”
不想让弟弟担心,谢向晚索性换了个话题。
果然,一听到陆离的名字,谢向安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他苦着一张脸,道:“没有,陆大哥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给我写信了。上次他说,家里又开始逼他娶亲,太夫人和夫人甚至把人家小姐接到了府里,陆大哥无法,只好又躲到了秦淮河…”
谢向晚见谢向安说得可怜,也跟着感叹,“唉,陆二少爷真可怜。”竟被嫡亲祖母和亲生母亲逼迫、算计至此,心中的悲哀可想而知啊。
谢向安道:“可不是吗,唉,陆大哥还说了,如果家里继续坚持他娶表小姐,他就再次离家。对了,陆大哥说他想去北地游历…”
谢向晚微微蹙眉,心道:北地?北地可不太平啊。
圣人病危,皇太孙即位,几位成年皇子定然不服,其中最难缠的便是北地的燕王,而陆离此时去北地,很可能有危险呀。
不过,现在她也顾不上旁人了,家里有袁氏那个危险人物,自己又总头疼,谢向晚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调理好身子,至少不要总被梦境迷惑。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场梦做得非常长,直到三年后,她才彻底摆脱…
第045章 及笄礼一
承徽元年,二月。
寒冷的冬季渐渐远去,春日的脚步临近,北地的天气开始回暖。燕州,哦不,现在已经改名为顺天,也开始迎来了新一年的春天。
顺天内城靠近皇城的一条胡同里,有一栋门脸看似平常的宅院,红漆大门上的匾额写着“进士及第”四个大字。唔,是个读书人啊,那也没什么,在顺天,慢说是读书人了,就是勋贵宗室也是一抓一大把呢。
可若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宅院的不寻常。
因为这明明是个普通民居,却身处权贵聚集的内城,更是紧靠皇城,简直就是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宅院啊。
这么好的位置,就是住个王公贵族也使得,可不知为何,竟住这个没有半分品阶的平头百姓。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栋宅院门脸不显眼,占地却极广,只这一家就占了整整三分之二条街,内里更是亭台楼阁,甚至还围住了大半个山林。
而与它紧邻的邻居更了不得,乃是本朝赫赫有名的常乐侯陈家。
这常乐侯可是世袭罔替的侯爵,据说第一代常乐侯是太祖的本家族弟,虽然出了五服,血缘关系极远,但自幼与太祖长大。
后来太祖造反,哦不,是起义的时候,常乐侯也跟着大哥一起上了战场。
只是这人为人老实,对太祖也是忠心耿耿,但能力实在平庸。文不成、武不就,唯一能称颂的便是对太祖自始至终的忠心与拥簇。
太祖是个极吝啬,哦不,是极节俭的人,登上宝座,封赏功臣的时候,尺度把握的非常严格。
非绝世大功不能封爵。
能在太祖手中得个国公爵位的人,那绝对是紧跟太祖脚步,冲杀在前。立过战功无数的人。
想想苦逼的谢秉德吧,丢出去了大半的家产,却连个最末等的勋爵都没有捞到,甚至连个官身都没有混上。足见太祖的“本性”鸟。
而那位常乐侯呢,却是什么功劳都没有,按理说,以他的情况,慢说是个侯爵了,就是个县男也攀不上。
可他到底是太祖的同族兄弟,还是跟着他一起从村子里杀出去的小伙伴,就算看在十几年忠心相随的份儿上,太祖也不好亏待了他。
而常乐侯也颇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不像定国公那般跟太祖既是姻亲。还是太祖头号战将,立下了赫赫战功;也不像辅国公那般有谋算,一挂能算到三十年后,当年太祖敢破釜沉舟的举起起义大旗,还是全赖辅国公的一句神算“君乃天命所授之人”。太祖起兵后,辅国公更是数次献计,巧破敌军,一介文臣却立下不少功劳。
文治武功统统不在行,常乐侯也不敢跟大哥要官,直接憨憨的跟太祖说:“俺就当个富贵闲人吧。”
太祖见小伙伴如此识趣,他却难得的大方起来。或许他也记着常乐侯一路追随的功劳,大笔一挥,给他赐了个常乐侯的爵位,让他一世常乐富贵。
常乐侯很开心,也很知足,一辈子专注于吃喝玩乐。从不插手朝政。
不过,当皇帝需要有人支持的时候,他便会站出来,没有任何理由的支持皇帝。
或许这样的常乐侯看起来很没有出息,与他同时追随太祖的人。要么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兼国公爷,要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或内阁首辅,可他,却成了满朝唯一的闲人。
但,旁人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常乐侯的“没出息”,让他躲过了太祖末年的“杨奉案”,以及紧跟其后的大清洗。
经历了太祖朝和太宗朝的两次大动乱,常乐侯得出了经验,并且写成了家训留给后人。那就是安分、识趣,切莫搀和自己能力达不到的事儿。
常乐侯的后人也听话,严格遵守祖宗的训诫,将玩乐事业进行到底。
夺嫡什么的,争权什么的,根本就不粘手。
虽然游离与朝廷之外,几十年没有进入朝廷的中枢,但爵位一直好好的传承着,大周朝几次战乱、清洗,常乐侯陈家都能平安度过。
特别是三年前的靖难之战,多少勋贵、重臣被牵连,抄家灭族的不在少数,可人家常乐侯依然阖家安稳。
今年正旦,刚刚登基的圣人下旨迁都顺天,常乐侯更是第一个响应,率先从繁华之地的应天搬到了苦寒干燥的北地顺天。
着实让新帝很是开心,新春后的首次大朝会,新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大大称赞了常乐侯一回,并赏赐了许多文玩珍宝。
如此一来,朝臣和勋贵们都知道了新帝的意思,纷纷开始准备搬家。
一时间,应天的许多望族大家开始集体北迁,但顺天就这么点儿大,内城更小,想要在内城占据好的位置,除了有身份外,更多的还是要有钱。
偏经历了几年前的国库案,以及三年前的战乱,许多人家的银库都要抽干了,有些落魄宗室和勋贵,甚至连在顺天置办产业的银子都没有。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进士及第”的民宅,不但能占据大半条街,还与倍受新君宠信的常乐侯做邻居,若再说这家是个普通人家,就是傻子都不信啊。
其实,不止旁人会多想,就是常乐侯世子也有些不解——
“爹,隔壁不过是个盐商之家,那谢自清亦是个盐商子,咱们何须如此客气?”
常乐侯陈烈三十多岁的模样,常年富贵的日子让他长得很是富态,白白胖胖,个头不高,颌下留着短须,看起来有点儿慈眉善目的感觉。
唯有一双眼睛,时常有亮光闪过,显然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憨直纯良,只见他眯着小眼睛看了看隔壁,笑道:“盐商之子?呵呵,你见过哪个盐商之子能在十六岁就考中进士?你见过哪个盐商之子能拜一个天下名士做先生?你又见过哪个盐商之子能娶侯府千金做娘子?”
“爹,那谢自清娶周氏的时候,周家还是罪臣呢。”
常乐侯世子陈弈州十七八岁岁,人很白净。身形高挑消瘦,五官清秀,再加上通身的贵气,一看便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世家贵公子。
“这正是谢家的高明之处。”
陈烈的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掩住眼底的精光,低声教导儿子,“大郎,想必你还不知道吧,谢家豪富,但却仗义疏财,自谢秉德开始,历任家主都会拿出大把的银钱去资助一些资质好、肯上进的读书人。我曾祖、祖父和父亲都曾经暗中调查过,谢家资助的读书人每年不下百余人。而这百余人中。有近十一者能在科举中崭露头角。”
陈烈掰着手指给儿子算账,“谢家兴盛近百年了,资助者上万人,而这些人中,有千一者位居高位。还有一两个入了内阁。”
陈弈州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谢家竟这般会钻营?!”
陈烈微微一笑,道:“不能算是钻营吧,只能算是投资。谢家毕竟是商贾,深知奇货可居的道理。而且,谢家资助那些读书人,基本上是无条件的。就算是待那些人发达之后,谢家也极少登门相求,除非遇到关乎家族兴亡的大事时,才会开口求助。”
陈烈赞叹的摇摇头,“我高祖父曾经与谢秉德有过交往,高祖说。‘秉德非凡人也’,还说他不愧‘奸商’之名,论眼光,谁也比不过谢家人。”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陈烈压低声音。向前探了探脖子,“最近我才发觉,当初谢自清放着大好的前程不顾,非要去给隔了两三辈的曾祖母丁忧,应该不是外人所说的‘犯傻’。”
陈弈州也向前探了探身子,小声问道:“难道还有什么内情?”
陈烈神秘一笑,反问道:“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谢自清何时丁忧?”
历任常乐侯都表现得与世无争,且才智平平。但只有常乐侯府的男丁才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的无所求、无所争,而是将一切都藏在了私底下。
可以说,常乐侯府的男人们比任何人都要“八卦”,宫中、京城以及边关,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儿,他们都要细心留意。
陈弈州是下一任的常乐侯,自是被现任家主悉心调教。
小少年稍一停顿,便给出了准确答案,“三月二十八日回乡丁忧!”
陈烈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我再问你,先永昌帝又是何时登基?何时命令一百五十余府的卫所千户长换防?”
这次陈弈州想都没想,张口就来:“先成宗四月初四驾崩,先永昌帝持遗诏灵前即位,先永昌帝登基三个月后,也就是七月初六,开始正式下令,命令大周治下一百五十七府的卫所千户长换防。”而这换防,便成了靖难的导火索。
陈烈愈发满意,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等着儿子自己反应过来。
陈弈州刚说完这几个日期,再对上父亲别有深意的目光,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张大了嘴巴,“爹,您、您是说、说——”
当初发生这些事的时候,陈弈州只是牢牢的记了下来,并没有往横向联系。
可如今让父亲这么一提醒,他也不禁联想起来:这谢自清前脚刚丁忧回家,后脚周成宗就驾崩了,然后是永昌帝即位,接着便是为期两年多的靖难。
战乱中,不知多少朝臣和勋贵成了炮灰,尤其是翰林院这种清贵的地方,更要讲究气节。
前燕王、现在的承徽帝打进应天府的时候,永昌帝一怒之下火烧宫城,把自己和皇后都烧死在了大殿之上。
承徽帝即位,想要草拟诏书公布天下的时候,翰林院竟无一人愿意奉诏,承徽帝正在兴头上,且刚刚褪去战袍,一身杀气,一怒之下接连斩杀了七八位翰林院的书呆子。
整个翰林院,只有首辅周既明和阁老程广贤称病躲过了这场劫难,其它的…唉,翰林院几乎被血洗了一遭。
而那位丁忧的谢自清,离任前便是翰林院编纂。
陈弈州脸色微变,喃喃道:“不会吧,他、他竟能预测到未来之事?”难道又是神算子?!
陈烈不置可否,淡淡的说道:“天下多奇人。似第一任辅国公那般的神算子也不知凡几,一挂算到三十年后者,也不是没有。呵呵,不管那谢自清是不是神算。他的那个名士老师却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王承王齐光?”陈弈州微微蹙眉,语气中似有不屑。
陈烈却敛住笑容,郑重的说道:“你不要小瞧那个王齐光,他早年投在方老先生门下读书,与许多当世名儒、有学之士是同窗,且多年来云游天下,着实结交了不少朋友。我听说,周首辅与他便有半师之谊呢。他只是被家族所累,否则,他若入仕。早就是誉满天下的名臣了。”
“他竟这般厉害?”
在陈弈州的印象中,王齐光根本就是靠老婆吃饭的老白脸,会写几篇文章,却抵死不科举、不出仕。
话说,不应诏出仕这个没问题。但不科举就有点儿,额,怎么说呢,没有通过国家统一的考试认证,你丫好意思说是个厉害的读书人?!
单冲这一点,陈弈州就觉得王承是个徒有虚名的人。
论本事,还不如前几年刚刚传出“名士”之名的陆离陆原上。人家好歹是中过探花郎的一甲第三名啊。
“他比你想象得要厉害得多。”陈烈认真的说道,“大郎,老祖曾说过‘不要小瞧了任何一人’。大周立国近百年,与咱们家一样世袭罔替的勋爵如今还剩下几家?想咱们常乐侯府,却能富贵至今,全赖遵循先祖的训令啊。”
陈弈州面露羞愧之色。忙起身应声,“儿谨遵命!”
陈烈点点头,冲着儿子摆摆手,“好了,咱们父子不过是闲聊几句。不必这般认真。坐下吧。”
陈弈州乖巧的坐下,异常恭敬的听着父亲训教。
“话题扯远了,咱们再继续说说这谢家,”
陈烈伸出右手食指虚点了下隔壁,轻声道:“大郎,我且问你,你方才说谢家不过是盐商之家,可为何这盐商家却能在内城的皇城根儿置办下如此大的一份家业?别跟我说谢家有钱。哼,这年头有钱的主儿多了,可这内城是有钱就能进来的地方吗?”
陈弈州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有些困惑的问道,“爹,难道这谢家还有什么厉害的来历不成?”
陈烈不答反问,“你既说道了‘来历’,那我再问你,你都知道多少有关谢家的事儿?”
不是他跟儿子较真儿,谢家与自家比邻而居,如果儿子连邻居的底细都摸不清楚,那么还怎么遵循先祖遗志,将常乐侯府传承下去?
要知道,常乐侯府能繁荣至今,绝不只是靠什么“老实”、“本分”,这年头,真正老实的人根本就无法在官场混下去。
他们陈家之所以能游历朝廷之外,却还不会衰败,靠的就是“心明眼亮耳朵伶俐”。
比如他陈烈,如果不是提前调查了前燕王的能力,以及顺天府的建设情况,他能在第一时间转投燕王,然后又抢在众勋贵表态前,第一个出面响应新帝迁都号召吗?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所以,想要在朝中屹立不倒,情报工作不容忽视呢。
了解新邻居,调查身边人的底细,是儿子实际学习的第一步。
陈弈州努力想了想,一点一点的将他所知道的谢家情况说了说,“…世代盐商,在燕州有百顷良田用以交换盐引,太祖钦封的‘义商’,有参与内务府采买的皇商资格,谢嘉树是监生,谢自清是…”
陈烈认真的听着,待儿子说完,他一一剖析,“嗯,很好,基本上谢家在官方的情况你都清楚了。可是我要问的是,他们没有表露出来的资料,你又知道多少?”
陈弈州吞了吞口水,脸羞得通红,摇头,“儿、儿不知。”
陈烈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说道:“我告诉你吧,谢家除了谢自清,还有个极会做生意的女儿,是谢自清的同母妹妹,尚在六七岁的时候。就跟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陈氏合伙做西洋铺子的生意,获利颇丰。当年成国公能率先跳出来归还国库,全赖世子夫人的那些铺子。还有,谢家的亲家乃是漕帮洪家。不要小瞧这些混江湖的下九流,他们控制着大周的内陆水运,三年前圣人(指刚登基的承徽帝)靖难的时候,漕帮就没少用船帮圣人偷运粮草和兵士。”
陈烈习惯性的眯着眼睛,细细的讲解给儿子听,“尤其是圣人攻入应天府的时候,漕帮更是帮了大忙,否则圣人从北打到南,战线遍布大半个大周,却能在短短两年内结束战争。漕帮的水运功不可没。”
而这些也是谢家的资源之一呀。
当初漕帮运送了那么多的军粮,其中有多少是圣人自掏腰包购买的,又有多少是谢家暗中捐赠的,估计除了谢家家主、圣人和他的近臣们,谁也不知道。
陈弈州只觉得今日听到的内容有些冲击他的认知。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问道:“爹,不、不是说那些都是靖国公曹家做的吗?”
曹家是一干勋贵中,最支持燕王的,几乎是燕王的铁杆儿心腹。
承徽帝即位后,直接封靖南侯曹则元为靖国公,是靖难功臣之一呀。
而明面上的功劳。便有帮助北军运送粮草这一项。
陈烈直接告诉儿子,“曹家与洪家是姻亲,漕帮少帮主的妻子柳氏与靖国公世子夫人陆氏乃是表姐妹。而且,曹家与洪家向来交好,平日里没少凑在一起做生意。否则,你当靖南侯哪来那么多钱资助燕王起兵啊。”
曹家的功劳之二。便是倾尽家财帮北军购买粮草、兵械和战马。据常乐侯暗中统计,靖南侯足足掏了三四百万两的银子呢。
想靖南侯在成宗和永昌帝时,不过是个不甚受宠的二等侯爷,除了领了个武勋职,并没有领实缺。
除了功勋田和永业田。以及祖上传下来的一些产业,靖南侯府也没有多少额外的进项。可曹则元一下子就能拿出三四百万两银子,这其中,漕帮绝对帮了大忙呢。
陈弈州也不是个蠢笨之人,稍稍想了想,便明白了,还举一反三的说道:“爹,儿子明白了,洪家自觉是混江湖的下九流,就算是立了功劳,朝廷也不会破格赏赐爵位,与其这样,还不如便宜了亲戚。反正曹家与洪家亲厚,曹家好了,自不会亏待了自家亲戚。再说了,他做这些,圣人心中不可能没有数,虽然不会明着奖赏,可圣人只需暗示让洪家继续掌管天下漕运,便是给了洪家最大的恩赐呢!”
这一点,倒是与洪家的另一个姻亲谢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说英雄不问出身,可出身低贱的人,却永远比家事清白的人难出头啊。
当年的谢家如此,现在的洪家亦是如此。
见儿子能想得这一点,陈烈很满意,点点头,道:“现在,你还能说谢家是普通盐商吗?”
有能干的儿子女儿,有强悍的姻亲,有先祖积攒下来的广大人脉,又有数不清的银钱,谢嘉树这个盐商,绝逼不是一般人啊。
陈弈州再次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爹,儿子知错了。明日儿子就去拜访谢自清,毕竟我们年龄相近,又是邻居,应该能说得到一块儿去。”
陈烈却笑了,道:“不用你主动上门,人家已经给咱们下了请帖,不过不是给你,而是给你母亲和娘子。”
陈弈州纳闷,“难道谢家要办什么赏花宴?”隔壁建了个玻璃暖房,初春时分就养出了牡丹,这个新闻,他早就听说了。
陈烈摇了摇头,“不是,是我方才说的那位谢家大小姐,谢自清之妹及笄,要举办笄礼,请你母亲和娘子前去观礼。”
陈弈州想了想,忽然明白父亲为何跟自己说这些,忙保证,“爹,您放心,我这就回去跟娘子说,让她去了谢家后,要与人好好相处…只要对方不是什么市侩之人,能与之交好也是结一份善缘呢…”
第046章 及笄礼二
陈弈州从书房告辞出来,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刚进院门,廊庑下的小丫鬟便扬声通传:“世子爷回来啦。”
陈弈州抬脚上了台阶,小丫鬟忙躬身掀起门帘,好让主人进去。
陈弈州脚下不停,径直进了房门。
“世子,您回来啦!”
当面迎上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身量不高,身材窈窕,脸盘儿微圆,面容秀丽,仪态端庄,一看便是那种夫人太太喜欢的儿媳妇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