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兮姐姐!”那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许久不见的亲人,我的十一,你如何找到了我?

墨兮躲在被子里,背着身子对着她不敢回头,眼泪在一瞬间已蓄满了泪眶。十一你走,我不是墨兮,我只是莫念,往事莫念的莫念。

“墨兮姐姐,是你吗?”十一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早上起来吩咐人给难民发馒头时,听到一阵清扬的笛声,可是那曲子却让她不敢置信,竟然是——思蜀!

找到那吹笛之人却一个小丫头,只得问她从何学来,跟着她才寻到那有可能是墨兮姐姐的人。可是墨兮姐姐,你怎么都不回头看我一眼?

“我不是,公主认错人了。”墨兮梗着脖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哽咽。

十一冲过来,一把扶起墨兮,揭开她遮脸的布条。那是她苦寻不着的墨兮姐姐,可是她好狼狈,脸上黑一块青一块的全是泥垢,柔顺的长发结在一起,身上穿着这么粗糙的衣服,但只要细看啊,她仍然可以倾城。

“墨兮姐姐,我找得你好苦啊,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皇兄多想你?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十一抱着瘦若枯柴的墨兮放声大哭,这是她原本还以为再也寻不到的墨兮姐姐啊。

“她怎会是墨贵妃娘娘,公主你认错人了。”十一正抱着墨兮痛哭,却听见林木樨略带寒意的声音。他站在帐篷门口,握着扇子悠然敲着掌心,“常海,这等难民所歇之地,怕是多有不净,还不带公主回去?”

常海为难地看了看十一,又看了林木樨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十一怒道:“林木樨你眼睛瞎了?”

“微臣眼睛亮堂着呢,墨贵妃娘娘风华无双,有着宛若仙人之貌,又岂会是这个乡野农妇可以冒充的?”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沉,沉到最后带着一丝凝重。

“林木樨你什么意思?”十一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林木樨的目光不似平常那般散漫,带着些阴狠,狠狠盯上墨兮的后背上。

“微臣的意思是大胆刁妇竟敢假冒贵妃娘娘,按律当斩!”林木樨终于说出了他的企图。他虽不知墨兮与皇上之间到底有何纠葛,但皇上胸口那致命的一刀必是她伤的无疑,既然是会对皇上有威胁的人,那么总是趁早铲除的好!

第七章 难逃影子

墨兮知道林木樨是要她死,转过头看着他,对上含意明显敌意的眼睛,嘴角牵出一抹苦笑,“林将军不必担心,我自知身份,不会再祸害这天下苍生,更不会再有机会接近皇上。”

“墨兮姐姐你在说什么?”十一大惊,为何墨兮会说出这绝别似的话?

“十一,就当是未看见我吧。”墨兮揭开被子,蹒跚着步子往外走去,脚像是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走出帐篷时,强烈的阳光再一次眩得她头昏目眩,好一阵天摇地晃,墨兮只觉灵魂都要飘出体外。

“墨兮姐姐你要去哪里?”十一连忙起身要追,却被林木樨拦住,只听他低沉的声音说道:“常海,带公主回营帐休息。”

“是!”常海领命,但这次却不知该如何跟公主说,只踌躇了半天才嗫嚅道:“公主,那人你就当不是墨贵妃娘娘。”

“你们是怎么回事!那是皇兄的妻子,是皇兄翻天覆地也要找的人,你们为什么要杀她!你们就是这样忠心于皇兄的吗?”十一被林木樨拦着,看着那边的墨兮已越走越远,不由得心中大急,内心不由大急!

“公主,我们回去吧!”常海只低着头,他何尝不知那是皇上所爱之人?但林木樨做得没错,一个会把刀子插进皇上心口的人,谁敢留?

十一气得直跺脚,却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墨兮消失在茫茫荒野中,恨恨说道:“皇兄若知道你们逼走了墨兮姐姐,一定会被你们气死的!”

柳抽芽,花鼓苞,百鸟啼啭,连天地都开始重新焕发出新生的活力,墨兮却只能拖着一个没了灵魂的躯壳飘荡。不知不觉竟走到一处悬崖边上,下面是缭绕着的白雪,看不到底。但想来应该很高吧。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还抱着残存的执念想要活下去,死永远都不是最痛苦的事情。一死了之,便可再不用受良心的谴责,不必受蛊虫的反噬,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一点点挪着步子,几粒碎石滚落到悬崖下面,发出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

“墨兮。”有一个声音唤她,而那声音她实在再了解不过,那样难听粗嘎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索命之声,禁锢了她一生,影子啊!

猛地头回头看去,同样的黑色斗篷,这一次又会是谁?他们是如何找到自己?他们还要自己做什么?

“你别过来,我不会再替你们做事了!”墨兮本能往后退一步,紧挨着悬崖边上,惊恐的大叫着,她真的怕了,她对影子真的怕了,哪怕死也不愿意再受他们控制了,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你不想知道君无药在哪里吗?”这一次的黑衣人很了解墨兮的软肋,果然听到君无药的名字,墨兮目光有了一些聚焦。

“你说什么?”墨兮下意识的反问!她去君无药那里从来没有人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行踪隐藏得够好,他们是怎么知道君无药的?他们把君无药怎么样了?

难怪自己出宫未找到他,难道是他们吗?

“替影子做完最后一件事,主人便放你自由,与君无药一起远走高飞!”黑衣人抛出了极大的诱饵。

“你们骗得我还不够吗?你以为我还会相信?”自墨兮知道影子原来一直是在利用自己的弱点之后,便再也不相信影子了。

“你有选择的权利吗?拒绝,君无药明日就是一具死尸,而你,是凶手!”黑衣人的话无疑将墨兮逼上了绝路,她不杀伯仁,伯仁却有可能因她而死,她能说不吗?能吗?

“你们还要我做什么?”墨兮几乎绝望地问他,还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黑衣人或许也不忍看墨兮这样快要被撕裂的模样,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可他的话,依然无情:“盗出玄乾的边防图!”

“什么!”墨兮猛地抬头,盗出边防图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玄乾送上灭亡之路,意味着背上万古骂名,意味着,百里牧云好不容易夺回来的江山,落入贼人之手!!

“边防图只在皇帝手中,墨兮,用边防图换君无药的命!”黑衣人说道。

“你们…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是我?”墨兮忍不住失声哭出来,悬崖上的风极大,大得似乎能将墨兮吹走,她摇摇欲坠。

“因为只有你能接近皇帝,也只有你能盗出边防图。你有一月的时间,若一月之内未将边防图盗出,便等着给君无药收尸吧!”黑衣人交代完最后的话,便步履生风消失在墨兮的视线里。徒留她跌坐在悬崖边上,求死不能!

十一觉得不能让墨兮姐姐就这样又消失不见,被关在帐蓬中却不代表她不能将消息传给她皇兄,万里高空之上的鸿雁带着她的期盼往邺京飞去。她想皇兄若是看到了她的信,一定会下令让林木樨和常海将墨兮姐姐请回来的!

但十一没有想到,战事爆发得这样快,北清国筹备了许久,只为这一击,来势迅猛。战场上的厮杀常海不许她参与半分,每次都将她点住了穴道放在后方,然后每次常海都带着绝决一般的气势在战场上挥剑杀敌,无惧生死。

他的命是皇帝给的,为皇帝战死沙场,只当是将命还给了皇帝!

好消息是,常海虽时时身负重伤,但所幸于性命无碍。

坏消息是,玄乾节节败退,不敌北清,只能堪堪守住廊城!任林木樨想尽千般万种法子,但在军队数量和装备上,却实实比不上有备而来的北清。士气已经大降,战意也低迷,再这样下去,这仗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因为早晚会不战而降。

北清国这边虽看似赢面居多,但也过得不甚轻松。连离故国,粮草给养难以跟上,气候变化让许多士兵无法适应,而玄乾将军林木樨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少胜多虽不至于,但拼死抵抗也让他们损兵折将不少。

他们要的是一鼓作气杀到邺京,中间半分停留不得!

两军胶着之际,百里牧云宣旨,他要御驾亲征!

第八章 皇宫变化

御驾亲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且不说其它,百里牧云身边要带的人都是一个问题,朝堂刚稳,自己的人手自然是不能全部带去的。且军中若没有几员老将,总是压不住气血旺盛,年轻莽撞的士兵,只是这些老将中,又有几人是听命于自己的?

反复斟酌之后,百里牧云带了花镜缘与王伯瀚同去,花镜缘擅军法谋略,王伯瀚懂歧黄之术,这两样在军中都是用得上的。而游乐需在朝中把握朝纲,风残则要用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收拾一些残余的不安份的人。

“珥玉,若不是行军打仗,朕一定会带你去,此次实在不方便。”百里牧云回绝了珥玉要跟着去廊城的请求,他只感叹这丫头忠心,从始至终都只念着她以前的主子。

却不知珥玉心中是何等的忧愁,她知道她家主子墨兮跟皇上之间肯定没那么简单。她想去陪在墨兮身边,至少这样,她可怜的主子有个依靠之处。

但是百里牧云是去战场,带一个女子同行自然是不便的。珥玉求了半晌,百里牧云只说一定会将墨兮带回来,却不能带她同行。

珥玉很懂分寸,她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墨兮,不是谁都可以忍受她的嘟囔,尤其面临的是一国之君的时候,所以她默默退下,只能祈愿她的主子,不要被人皇上找到。她想念墨兮,却不愿墨兮再回到这个吃人的地方来,更何况墨兮似乎与皇上之前有什么恨仇。

皇宫中,这一晚同样不能成眠的还有另一个人,金子心。

她每日都会精心打扮,衣着讲究,却只守着她那一个寂寞的院子寸步不出。只希望有一天皇上来看自己时,不论何时,看到的都得自己最美的样子。只可惜,皇上从未来过。

影子撤退的消息她已多少知道,但她没有接到通知,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她必须继续进行监视皇帝的任务。没有沮丧和难过,她甚至觉得开心,这样就代表着她不必离开皇上了。

虽然,皇上这么久了,一直一人独宿在乾元宫,未再召任何人侍寝。

她不是没有努力过,甚至她曾经穿了墨兮的衣服,学了墨兮的样子脸覆轻纱弹琵琶,看见皇上动情的目光她心如刀绞。那晚皇上喝多了,一把将她搂在怀中,一声声唤着“墨兮”“墨兮”,饱含着情意和思念,他每唤一声,金子的心上就被划上一刀,至到最后鲜血淋漓。

而当他把自己脸上的面纱揭下来的时候,他脸上的愤怒和丧气,彻底将金子心打入了深渊。皇上狠狠地将她推开,似乎在嫌弃一样,语气痛恨:“是谁允许动她的东西的!”

“皇上,皇上,外面都说墨贵妃已死,皇上又何必念念不忘?”金子心哭着喊道,虽然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墨兮的死活,但正是因为这份知道,才折磨得她更痛!墨兮若真的死了,皇上的心只怕也要跟着去了。可是她还活着,皇上的心便永远只在她身上!

如今这样下落不明,折磨得皇上好生痛苦。金子心无数次想把墨兮的身份告诉皇上,但是,她能吗?她欠墨兮的已经够多了,难道如今连别人对她的思念也要剥夺吗?

虽然,这个思念着墨兮的人,是她金子心的心上人啊!

“你滚,以后不得传诏,不许踏入乾元宫半步!”那是那晚,金子心假冒墨兮得来的后果。在宫中传成了笑话,她并不介意,她介意的是,皇上真的从此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了。

整个皇宫凋零得让人难以相信,当年的林贵人与月嫔因受不了冷落和凄苦,自寻了短路。月嫔死的那天天晴得可真好,老天爷像是在讽刺着这些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被利用的筹码的女人。

她打扮得华丽万分,脸上化了好看的妆容,头上的步钗金子心若未记错,是皇上当初赏她的,还有那一对玉璧也整齐码放在一旁的梨木桌上,然后她三尺白绫,自挂房梁。

也许她这么做,只是期望自己死后,皇上看着这些遗物能有所有念旧,但孰不知皇上知晓她的死讯之后,只淡淡说了句“按着礼制安葬了吧。”她一番苦心,哪怕是到了最后,也未能打动皇上的心。

是的,皇上的心里只装了一个人,那就是墨兮。

金子心有时候觉得,宁愿自己是墨兮,去被人利用陷害,去受蛊虫之苦,至少,能在皇上心里占据一席之地。而不必这样每晚看着月亮,盼着星星,等着皇上有朝一日地想起她来。

她时常会想起太后被自己杀死的那晚,她的恐惧和衰老,她华丽精致服饰零落了一地,只是一刀刺进,甚至她连叫喊声都没有发出来,就一命呜呼。

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太后大半辈子筹谋算计,洋洋得意地等着最后一击,她便是万人之上,手掌天下大权,却不想以这样窝囊的死法死去。

所以,命运是最不可测的东西,饶是你千算万算,也敌不过天算。

一如她千算万算,算不准皇上的心。

她并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至少她做了一件善事。那天皇后被贬出宫之时,她将关押皇后家人的地方告诉了皇后,以神秘人的身份,又给了她些银两,让她永远不要再接近皇宫半步。看着她哭得妆容尽花的样子,金子心只是淡淡的转身。

这后宫里头对皇上倾心相付的女人多了,她实在算不了什么。

听说,皇上找到墨兮了啊,几乎同时,也收到了影子的传书,真的好像很久没有与影子联络过了呢。自墨兮的死讯传出去之后,影子似乎就遗忘了自己的存在,看来,墨兮真的比自己重要,不管是在皇上心目中还是在影子中。

影子这次给的任务很简单,只要将皇上听到墨兮消息之后的反应告知他们便可。

金子心冷笑着写下:御驾亲征四个字,看到墨兮的下场,还指望我能再全心全力为你们做事吗?她,不会告诉影子他们,百里牧云这一次要带的兵,是何等的精锐之师!

最好能杀北清国一个片甲不留,管他什么主人,什么细作,一起死在那个战场上吧。

第九章 御驾亲征

北清国的军帐里,有两个人对坐在帅帐中。一个容貌妖异,一个面容儒雅,两人目光相对已经很久了,连空气都有些凝固住,浓稠着化不开。

“我说二弟啊,你好不容易趁我不在跟父皇求来了兵权,听说你出兵时信誓旦旦定能攻下玄乾,如今停在此处却是何意啊?”那容貌妖异的男子,若墨兮和百里牧云在此便能认出那是陶赫,北清国的世子,将来的北清国之王。

而这所谓的二弟,正是北清国国君陶审辑的二子,陶泽。北清国国君一生只得两子,便是他们兄弟二人,但他们不仅仅容貌上区别甚大,性情也大相径庭。陶赫为人张扬,又是嫡子,自然颇带着些嚣张跋扈,但心思却也不容小觑。

至于这个陶泽,性情沉稳,能忍善耐,在朝中颇得人缘,也正因为如此,他十年前被陶赫设计调离了北清国,一直居住在玄乾。当然陶泽也没在玄乾闲着,一手打造了影子这样的暗阁,收集玄乾情报无数,带着这些情报重回北清时,更得陶审辑喜欢。连攻打玄乾这样的大事也交由他来做。

陶赫自觉世子之位不稳,连连请旨要来协助陶泽,说兄弟之情,骨肉之亲不忍陶泽一人在战场上风里来雪里去。陶审辑听他得说情真意切,便也允了。

这便促成了他们二人今日针尖对麦芒的局面。

“大哥是心急了么?”陶泽反问道。

“我急什么?这仗要是打输了,罪可是要落在二弟你身上的。”陶赫一身红衣妖冶得诡异,带着看上去事不关己的笑意。

“可若这仗打赢了呢?”陶泽悠悠地喝着茶,这是纳兰落雪给他送来的雪茶。

“赢了,那也是我二弟有本事,我这个大哥甚感欣慰!”陶赫将“大哥”这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在提醒陶泽他的身份。

“那也是多谢大哥这些年的悉心栽培!”陶泽的重音落在“栽培”这两个字上。

两兄弟之间似乎带着无形的怒火要燃烧尽对方,至到纳兰落雪拿着一副行军图进来,这才稍有缓解。

“两位世子请过来看,按照玄乾的行军速度,皇帝在三天之后就可抵达廊城。”纳兰落雪的手指顺着一条线往下指,廊城那里用朱笔圈出,透着凶险的气息。

“三天之内我们攻不下廊城。”陶泽聚精会神地看着那行军图,目光深敛。

“二弟这是怕了么?”陶赫故意激他,三天内当然攻不下廊城,他就是见到陶泽损兵折将,不然怎么能夺回兵权呢?

只可惜陶泽怎么会上这么明显的当?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淡淡地对纳兰落雪吩咐道:“退兵五里,安营扎寨,我们修整大军。”

陶赫眼睛微眯,透着猎人般的眼神,此时皇帝来守城,他却要退兵数里,大有不战而屈自灭威风之意,而军中刚刚点燃的战意也会被浇灭。以陶泽的智慧,他自然想得到,那么他此举意欲何为?

并没有理会陶赫的疑惑,纳兰落雪领命退下,而陶泽只是又坐下饮茶,徒留陶赫一人揣摩。

军队蜿蜒行进在泥泞的官道上,百里牧云的心情很是焦躁。一边希望快点赶到廊城,好早些找到她,一边又挣扎着找到她了该如何问她,他已隐约知道她的来历不寻常,入宫的目的也不单纯,可是那些日子的情深实实不像在作假,两人见面,该如何面对?

“皇上,再过几日就到廊城了,皇上此次出征只能赢不能输,所以还是不要分心的好。”花镜缘的脸上长出了青色的胡渣,这样的他显出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概,再不是当初的那个花公公了。

“朕自有分寸。”百里牧云口虽然应着,心中却更乱。

此次出征他几乎带来了玄乾所有的军队,只留了数万禁卫军戍守皇城邺京,他带着众人的猜疑和希望,他不能输。这是他真正立威的时刻!

原本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亲自出征,可收到十一的鸿雁传信时,他几乎在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他要来廊城,只是到底是为了这天下,还是为了她,他亦说不清。

墨兮啊墨兮,你到底是上天赐我的一场欢喜,还是一场劫难?

日暮西垂,夕阳将天边染得通红,像是火烧过一般。百里牧云就是在这样的薄暮中终于抵达了廊城,士兵们早已列队站好,金色的龙旗在夕阳下迎风招展,有光穿过旗子,那些光落在戎装盔甲的百里牧云身上,他像是自天上而来的战神,策马而立,英俊的五官不妨他逼人的英气。

目光扫过这些年轻士兵的面孔,百里牧云带着无上的威严,无人可以想象,这是三个月前还被世人唾骂的昏庸狗帝。

“朕,定带诸位凯旋而归!朕,绝不许贼人沾染我玄乾国土半分!朕,必杀尽觊觎我子民国土的乱臣!”

他声如洪钟,用内力吼出,坚定的话每一字都铿锵有力地落入每一个人耳中,激活他们体内杀敌报国的热血!连贵为一国之君的皇帝,都愿他们一起拼杀在战场上,他们便是死,也是无上荣光!

墨兮站在高高的山头之上,远远看见百里牧云的身影,那样的英武,那样的高大。那个曾经无数次拥着她入眠的胸膛终于能胸怀天下,他的马蹄终于可以横扫四方。只是他,怕再也不会如往日一般信任自己了吧?

想到此处,她泪如雨下。是自己亲手放弃亲手毁去了他们之间原本坚不可摧的感情,可如今拖着个残存将死之躯,又要重回他身边吗?

一切谈何容易啊?

一边是君无药的性命,一边是系着天下命运的边防图。这原本便是丝毫不需要多想的选择,所以墨兮决定要铤而走险。

牧云啊,我还是要回你身边,但这一次我决不会再伤害你,哪怕代价是我真的粉身碎骨!但求求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弥补自己罪过的机会,一定要!

第十章 林木樨阻

墨兮用了看上去最愚蠢的方法重回百里牧云眼中,抱着琵琶在军营外弹着思蜀,墨兮弹得很深情,寂静深夜里的琵琶声幽幽若泣。

百里牧云那时正在帅帐中听十一讲遇见墨兮的情景,听到她瘦若枯柴,听到她衣着简陋,听到她话语绝烈,只觉一阵阵心疼,全不记得她的不好了,眼前全是她的笑颜她的聪慧。忽而听到这一阵阵的琵琶声时,先是微微一愣,掀开篷布就往外冲。

外面站着的却是林木樨与王伯瀚。

“皇上,我们君臣好久没有切蹉武艺了,今晚不妨比试一番?”林木樨手中一柄剑已经出鞘,寒光在流转在剑身上,还映着不远处的火光,分外好看。

“朕现在没时间。”百里牧云微一皱眉,便要与他擦肩而过。

“皇上这是何意,习武当一日不缀,莫不是怕输给末将吧?”林木樨是铁了心要拦住百里牧云,挑剑而上,眼神坚定。

“林木樨,朕现在没心思跟你胡闹!”百里牧云有些动气,林木樨要做什么,再明显不过,但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不远处,他又岂肯再耽误时间。

那一阵阵的琵琶声像是带着魔咒的召唤一样,早已将他的心神勾了去,他去见她,见她,见她!任何事都无法阻止这一刻他疯狂的念头!

“那便赢了我!”只可惜的是,林木樨分毫不让,剑尖直指百里牧云,这样大逆不道的做法,让旁人吸了口冷气!

“林将军!皇兄要做什么事,你难道还能阻挠不成?”十一站在帅帐旁边怒喝道,这个林木樨,要不是他,墨兮姐姐怎么会走?皇兄又怎么会见不到墨兮姐姐?现在居然还好意思阻拦,真是好不要脸!

“公主此话差矣,忠臣应做之事便是明谏圣上,哪些事可为,哪些事不可为。”林木樨只淡淡看了一眼十一,又看向百里牧云慢慢说道,“而明君,便该听忠臣之言,明辨善恶,分清忠奸!”

“要打,本公主来陪你打!”十一气极,却又说不过林木樨,只好也拔出腰中颇是好看的长剑,指着林木樨怒道。

“末将可不是常海,不懂得怜香惜玉,若是伤了公主可担当不起。”林木樨含枪带棒的话气得十一脸色发白,连常海也连连皱眉,这一次,林木樨真的过了。

“好!朕便与你打一场,若朕赢了,你给朕让开!”百里牧云喝道,手臂一展,盯着林木樨的眼睛,却对十一说道:“十一,拿朕的绿沉枪来!”

“是!”十一听毕,便转身从军帐里的兵器架上拿下一杆长枪抛出,百里牧云接过,空中翻起几道残影,呼啸生风。

绿沉枪,精钢寒铁铸就,枪身长一丈一,重六十八斤,蜀国名将,九伐中原的姜维之掌中宝枪。此枪百里牧云费尽心机才得于手中,他不喜欢长剑太过正气,太过正气的人驾驭不了这整个天下,也不喜欢宝刀太过刚气,刚极必折。

而长枪,可攻可守,横扫四方,他要的便是这纵横开阖的霸气!习枪十八载,他只用握住绿沉枪,便可以与枪合二为一!

“来吧!”持枪而立,百里牧云一声沉喝。

“皇上,得罪了!”林木樨只轻声说了一句,便提剑而上,寒光乍现。

不可否认,林木樨的武艺着实不凡,一把长剑在他手中或挑或点,或刺或缠,朵朵剑花挽得好看又犀利。但百里牧云却也在枪法中浸yin多年,俗话说一力破十会,那六十八斤的长枪在他手中舞动得虎虎生威。

正所谓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百里牧云从来也不是心善之辈,从他枪法中便可窥见一二,那枪上下,若红花飞舞,枪头上的红缨在半中划出一道道不可捉摸的轨迹。

剑与长枪来回交替,看在十一眼里焦急不已,林木樨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招式凌厉得让人不寒而栗。短兵器只适合贴身作战,而百里牧云手持长枪生生拉开了距离,而枪尖的阵阵抖动无不带着刺人的锋芒。

林木樨剑缠枪身顺势而上,却迎来百里牧云毫不留情一掌将其震飞!

“还要来吗?”百里牧云架枪在地,沉声发问。

“末将还未败呢。”林木樨笑道,重新捏好剑诀,长身而立。

他们二人早已惊动了军营里的士兵,此时围观的人已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看不明白,皇上为何与他们的将军打了起来,那架势看上去,真不像是比武,倒有点以命相搏的味道。不明白一向笑意喜人的林将军,何事惹怒了圣驾。

“林木樨,你耍赖!”十一冲出来骂道,“你打不过皇兄,就不能再阻挠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