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多言,走了出去,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终于出来,看到了宁月——此刻淡妆轻抹的女子。

“我当是谁,不曾想是宁月姑娘,许久未见,宁月姑娘竟然还活着,真是不符合常理呢。”

陈阿娇一出来,就说了这样含针带刺的一句话。

宁月一看到陈阿娇,那眼神顿时冲动了,不过转眼又将自己的阴毒藏起啦,假惺惺地笑道:“臣女落魄的时候还亏得夫人照顾,臣女定要好好报答夫人。”

陈阿娇眼一眯,绕着宁月这么走了一圈,宁月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看到出来的是张汤的时候,心情其实有些复杂,毕竟张汤当初救了自己,她对张汤有那么几分好感。

此刻宁月看向了张汤,双手握起来,轻轻地搅了搅自己手中的帕子,然后巧笑面对张汤:“没有想到张大人也在这里,方才我看到江充大人也进去了呢。”

她以为张汤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张汤只是很冷淡地一摇头,“江充大人此刻应当在驰道当值,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处?”

他这一反驳,立刻让宁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张汤乃是自己父亲的门生,难道不该偏向自己吗?父亲甚至还说,如果陛下那边实在不行,张汤倒是一个好选择。

听着这二人的对话,陈阿娇只是鄙夷宁月的智商,她轻笑了一声:“方才宁月小姐说——夫人?”

“怎么?”

宁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还很迷惑地看着陈阿娇。

陈阿娇不看宁月,一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径,然后朝着馥郁一挥手,馥郁会意,上前一步道:“殿下乃是皇后,宁小姐口称殿下为‘夫人’是为不尊,当惩戒。”

宁月脸色一白,以前在陈阿娇身边待久了,都是喊夫人,哪里想到陈阿娇现在倒摆起谱儿来了,她冷哼一声就要说话,看着远处宁成回来了,竟然也不惧陈阿娇,“臣女只是口误,还望殿下恕罪。”

“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

陈阿娇笑颜如花。

立刻就有宫人上去将宁月按住,馥郁将那袖子一捞,就走上前去,很抱歉地对着宁月一笑:“得罪了,宁月小姐。”

“啪!”

完全不留手的一巴掌扇到了宁月的脸上,宁月跪在地上,想要挣扎起来却不能够,又因为远处的宁成是和刘彻一起来的,宁月仔细一想,计上心头来,干脆就楚楚可怜地一低头,开始哭起来。

“啪!”

又是一巴掌!

馥郁打得很爽,跟在殿下的身边总是能够看到各种各样的好戏啊。

她暗笑,也不是没有看到刘彻与宁成来了,但是殿下没有让停,自己也不会停,反正殿下与陛下之间的感情,他们椒房殿谁人不知?想要插一脚?找死!

“啪!”

宁月嘤嘤哭起来,泪水流下,嘴角渗出了鲜血,“都是臣女的错,求殿下饶恕,臣女无心冒犯,都是臣女的错,啊——”

“啪!”

……

刘彻带着宁成过来就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他皱眉看了一眼,诘责抬头看陈阿娇,一挑眉,似乎是在问陈阿娇这是什么情况,可是陈阿娇只是朝他一笑。

宁成几乎气炸了,“阿月你是怎么回事?!”

宁月心道给自己撑腰的终于来了,于是装可怜道:“都是臣女的错,想到了旧事,便不小心称殿下为夫人,臣女错了,臣女再也不敢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铁面无私的张大人在这里,本宫也不敢徇私枉法的,馥郁,愣着干什么?继续?”

她就是要当着宁成的面打宁月,因为没有宁成,这阮月根本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而且——比起小角色宁月,宁成才是心腹大患!

可是看到宁月这惨状,啧,还真是惹人疼,只可惜再美的姑娘被这二十巴掌扇下去,也给打成了猪头。

“哟,真抱歉,孤手下的人下手不知轻重,来啊,到时候记得给府上送些化瘀膏。”陈阿娇这边忙完了,看着已经成了猪头脸的宁月,这心里总算是舒坦了几分,宁成那目光简直跟要杀人一样,陈阿娇向着刘彻走来,几乎是迎着宁成那冰寒的冷光。

然而陈阿娇始终颜色不变,直到走到了刘彻的身边,她才淡淡一转眸,轻声道:“宁大人也想试试二十巴掌的滋味吗?”

宁成浑身一颤,只因为陈阿娇眼底一片千年寒冰的冷意!那是一种血腥的杀戮,却被美人娇艳的容颜掩盖了——杀意!

这一刻,宁成忽然有一种已经知天命的错觉。

刘彻跟着看过来,他自然知道方才宁成失去理智的瞪视,只是他也懒得管,就那样一搂陈阿娇的腰:“皇后,我们该回椒房殿,去看看浮生了。”

“陛下说得是。”

陈阿娇低头浅笑,于是跟着刘彻转了个方向离开了。

背后的宁月早就气得背过了气去,一张猪头脸躺着,根本没有宫人愿意上去扶她。

宁成却看向了张汤,张汤则是弯下腰来,将宁月扶起来,冷肃着一张脸,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在宁成手下不苟言笑的小判官。

“宁大人,还是先送宁月小姐回去吧。”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不曾有任何的颤抖,平静,深海下面却藏着难以察觉的杀机。

☆、第一百章 碗莲

这长安城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你回想的时候,它很短,在你前瞻的时候,它很长。

陈阿娇就在这皇宫里,几乎安安稳稳地待到了第三年,又是一池雨荷开的时候了,她从水边凉亭上来,刘彻已经在车内等她。

有时候你发现生活不过就是寻常的细节组成,不需要波浪壮阔,简简单单就能够过去。

“陛下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陈阿娇一眼就看到了刘彻唇边挂着的笑容,她这么问,并不代表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相反,她其实早就知道前朝参宁成的奏简已经多不胜数,连带着也有许多参张汤的,因为这大半年来,张汤虽然身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但一直对宁成礼敬有加。不管朝廷之中讨厌张汤的人怎么看张汤,但这人十分知道进退那倒是真的,张汤出于当日宁成的提拔之恩,一直没在宁成面前摆那御史大夫的威严,倒是宁成数次对张汤冷言冷语,让别人也有些看不下去。

刘彻那推恩令的施行可以说是相当顺利,他以宁成为屠刀,但凡是反对他的人都会被宁成治罪,他重新成为了一名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吏,只不过相比于张汤那种刀尖一样的刻毒,宁成乃是蛮横跋扈,完全是刘彻要铲除什么人他就直接编造罪名屈打成招,也让那个人没有活路。

本来这些政治上的手段是相当残酷的,然而刘彻做的时候没有一点的亏心,陈阿娇在一旁冷眼看着刘彻做这些事情,也不觉得他的手段残忍了一些,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待久了,也就知道成王败寇就是这么回事。

刘彻想要的是大局,而挡路的人,不管他们是有怎样的理由,方才推恩令的施行在帝王看来,那就是乱臣贼子。

宁成办事很得力,刘彻表面上也很器重宁成,只是现在参宁成的奏简多起来,刘彻却很高兴。

他笑道:“鸟尽弓藏,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朕可是一把好手。”

他说话的时候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杀机,只是那薄薄的嘴唇一勾,却和善极了,在旁人听来,怕是有一番惊心动魄的。

刘彻,这是要杀人。

“那不知陛下要藏的弓,要杀的驴,要拆的桥到底是谁呢?”她明知故问。

于是刘彻也装傻,“阿娇这么聪明,不如也猜猜?”

陈阿娇摇头,“没意思。”

“朝政本来就是这么没意思的事情,还以为能逗你笑,果然朕的魅力是没有浮生大啊。”

刘彻开始自怨自艾起来,才不过大半年过去,浮生这小子竟然已经能够满地跑了,几乎让满朝文武大臣都惊叹于他的天赋异禀——其实不过是因为这小子总想着去找张安世玩,而且又害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自己母后与父皇合谋将自己的东西藏起来,所以不得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在他和自己的心腹狗腿张安世的努力之下,小浮生已经在几个月前就能扶着宫墙走了,现在慢慢走着竟然也挺稳。

而张安世,已经俨然成为了小浮生的小伙伴,有时张汤来未央宫宣室殿,就会带着张安世,张安世直接到椒房殿跟小浮生玩儿。

现在小浮生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也只会一些简单的词句,但是人却是越来越精。

刘彻说小浮生的魅力比他大,那倒是真的,一点也不假。

陈阿娇懒得给刘彻面子,丢下一句:“我以为陛下早知道这个事实了。”

刘彻顿时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来,“唉,皇后如此伤朕,简直是让朕不知如何是好。”

“灞水距此不远,陛下不如以身侍奉河神,来年必定风调雨顺。”

这大汉朝,也只有陈阿娇能够肆无忌惮地对刘彻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果然天下最毒妇人心……”

刘彻哀叹了一声,再看的时候已经进了未央宫,朝椒房殿先去。

一下车,就听到了椒房殿里面的笑声。

“安系!安系!”

“哈哈哈哈……太子您慢点……”

“安系!看……”

一听到这声音,陈阿娇就知道,一定又是浮生在叫嚷,他说话的时候吐词不清,所以“安世”喊成“安系”,心里想着这家伙趁自己不在宫中,还不知道怎么欺负安世呢,不曾想一进去就看到浮生拽住张安世的袖子一直不放……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浮生这家伙不知哪里弄来的满手污泥,还捏着几瓣莲花,可张安世的袖子那是一片干净洁白,这小子一巴掌摁下去,张安世不仅是那袖子黑了,小脸也跟着黑了。

陈阿娇看着立刻走进去,一把将浮生给拽开,板着脸道:“说,你又去哪里混来?怎么满手都是脏东西?谁看着太子?!”

最后这一句,却是要责问宫人了。

馥郁与旦白都出来谢罪道:“婢子曾出宫办事,宫人们没有看管好太子,让太子……”

“怎么吞吞吐吐的?”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四下扫视了一遍,刘彻已经进来,一瞧见张安世那袖子就窃笑了一声,好个小浮生,好个刘弗陵,果然是谁的袖子都敢拽——以前单拽他父皇母后的袖子,管得那手干净不干净,一拽住了你的袖子基本就放不开了。

馥郁与旦白对望了一眼,最后由旦白道:“太子将您的碗莲——”

不必再说别的了,只听见这两个字,再想到方才小浮生一手的泥,陈阿娇几乎就直接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她的碗莲……

陈阿娇想也不想,直接抬步往内殿去,却看到自己出宫之前放在桌案上的碗莲已经被装了半碗的土,里面含苞待放的莲花已经只剩下残破的几片花瓣!

碗莲者,白玉碗中清水莲,端的是仙气儿,清雅脱俗,连那文人最鄙夷的泥土都不沾,不曾想她来看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一片狼藉!

浮生竟然在这一只玉碗里头放上了土,还毁了花!

若不是身边刘彻扶了自己一把,陈阿娇早就晕倒在地上了,给这臭小子气的!

她一看这案上的情况,强行压抑住怒气,一掀袖袍坐了下来,刘彻只站在旁边,回头对小浮生和张安世扬了扬眉毛。

张安世已经七岁,可以说是懂礼知义,很得刘彻与陈阿娇的喜欢,此刻他白色的内衫袖袍上染着一只黑黄的手印,看上去糟糕极了,他抬头看到刘彻和陈阿娇不同的反应,又扭头看小浮生。

小浮生站在那里,双手悄悄地背到身后去,似乎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手上又这么多的污泥,他一副心虚的模样,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感觉到张安世在看自己,他转过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两眼里闪着泪花,那小模样凄惨极了。

只可惜陈阿娇是个铁石心肠,天知道暮春的时候自己就在准备碗莲了,培植了这许多,只有这一碗拿得出来,竟然被这小子毁成了这样,她如何能不生气?

“来人,拿戒尺来。”

刘彻叹了口气,“他还小——”

“还小不是借口!”陈阿娇一转眼,眸底带着几分凌厉,几乎是以一种压迫性的反驳与刘彻对峙。

刘彻知道,自己是没法插手这次的事情了。

陈阿娇奉行的教育方法其实与刘彻不一样,他总觉得自己亏欠孩子,什么都想要给他。可是阿娇觉得给得太多,会让孩子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应得的,他也不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长久下去的结果,就是养出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尊卑教养、一味自高自大的纨绔来,她绝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那样。

宫人请来了戒尺,陈阿娇将之拿过来,让浮生走上前来。

他两只手上还沾着泥,一直背在身后,有些怯怯地看着陈阿娇,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低下头来,似乎是为陈阿娇那冰冷的眼神所震慑。

“怎么?心虚吗?”

她一手握着戒尺,一手压在另一头,轻轻敲了一下,笑着问小浮生。

小浮生知道自己母后这样笑的时候往往代表她已经愤怒到极点,他老老实实道:“浮生错了。”

这一句还勉强算是清楚,声音软糯。

陈阿娇沉默了许久,又问道:“可知错在哪里?”

小浮生望着她,“碗莲……”

“错不在碗莲。”

陈阿娇摇头,然后道:“你过来,摊开手。”

刘弗陵,也就是浮生,一步一步挪了过去,这在别人眼中天赋异禀的小子,在自己老娘面前也就是个渣,怕极了。

陈阿娇半分情也不留,直接一戒尺落下去,打在了浮生的小手上,这孩子倒是也能忍,他知道自己是错了,但是还没有想到到底是哪里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陈阿娇学来的,有痛不会喊出来,有委屈也只会自己咬着牙忍。这外表软糯,内心倔强,几乎与陈阿娇自己如出一辙。

她打一下也有些下不去手,手一抖,却还是一闭眼再次一戒尺下去。

“啪!”

“啪!”

她连着打了五下,最后是张安世看小浮生咬住了嘴唇,几乎留下了一道白印子,有些不忍心,走上前来道:“皇后殿下,太子只是一时顽劣,并非性情天生如此,还请殿下留情。”

陈阿娇正好已经无法动手,看浮生这孩子咬住嘴唇,那眼泪含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不掉下来,死忍着,这要强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将那戒尺一扔,陈阿娇冷肃着脸道:“带他下去洗干净,另为安世公子换下脏污衣袍。”

“是。”

之后陈阿娇又对浮生说道:“你自己想想错在哪里,我不再问你,后莫再犯。”

宫人带着张安世和小浮生一起下去了,小浮生的手肿着,张安世换好了衣服就走了过来,他看到宫人正在给小浮生上药,于是道:“姐姐可否先下去?”

那宫人忙放下药,知道这小公子乃是极得宠的,而且很是懂事,不敢违命,退到了一边。

张安世年纪虽小,已经有日后翩翩美男子的气度了,只是此刻他站在那里,比小浮生略高一些,他坐下,然后垂眼,颇有他父亲张汤低眉敛目的时候那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以后不可再胡闹了,皇后殿下和陛下可不喜欢你这样一直胡闹下去。”

张安世是知道陈阿娇并非单单因碗莲而生气的。

小浮生听到玩伴说话了,那眼泪终于落下来,又用手背使劲擦,看得张安世无奈,这小子跟大人一样去哄他,然后劝道:“殿下不问你,是要你慢慢想,大了就知道了,我父亲也有碗莲,回去我问父亲讨了,你再给殿下吧。”

小浮生点了点头,终于不哭了。

而殿内,刘彻叹了口气,手抚上陈阿娇的脊背,轻笑:“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你自己下手那么狠,不知道是不是伤到自己呢?”

陈阿娇一抹自己眼角的泪,却又给他气笑了,“要你多嘴!”

刘彻将她揽在怀里,“傻阿娇。”

他自然知道她为什么罚浮生,不是因为碗莲,而是因为张安世的袖子。

“你才傻!”

她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

郭舍人在殿外通报道:“陛下,义纵、减宣有事求见,已在宣室殿等候。”

“陛下先去吧。”陈阿娇一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就知道肯定是有大事了,联想了一下近期朝堂上的情况,她也大致知道了。

推恩令的事情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后面需要的是长效措施,之后就是——盐铁官营。

宁成反对盐铁官营,这原本就在陈阿娇的预料之中。

她看刘彻去了,转身回头,弯腰捧起已经装了半碗泥的碗莲,喃喃道:“青莲污浊……”

还在夏日,天气总是变化得很快的,一转眼,已乌云覆顶。

☆、第一百零一章 倾覆

张汤府中,他难得有一日休息的时候,正在窗前站着,手中握着一封竹简,这是最新出的盐铁律,他眼底的深邃不曾变浅,双手一背,那脊背笔挺,却是轻轻地扯了一下唇角,几分冷笑。

眼底的煞气,缓缓地凝结起来,又渐渐地隐没在了最深处。

他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张安世从宫中回来了。

陶氏问道:“怎么换了一身衣裳?”

张安世答道:“不小心弄脏了。”

于是陶氏沉默,她应该能够想到是怎么回事,良久摸了摸张安世的手,又道:“换了就好。”

张汤走到正屋里去,果然瞧见张安世换了一身衣裳,不过他没有多问,只是张安世一看到他,却像是有什么话说。

“有事?”张汤淡淡问了一句。

张安世低头,答道:“太子于椒房殿中毁了皇后殿下今岁新养的碗莲,孩儿瞧见父亲也有一碗……“

这一下,张汤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窗台上放着的那青瓷大碗里面的莲花,几片翠色的荷叶浮在水面上,也有的高高地支出水面,亭亭净植,一朵莲花已经是菡萏欲开。

“留着也无用,改日进宫拿去吧,昨日要你背的书可曾会了?”

张汤只是轻易地就答应了,然后将话题转向了别处。

而陶氏,不知为何抬起头来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

近暮的时候,有人来报张汤,说是宫中召集议事,他终于将那一封竹简放下了,穿上官服,乌木簪子将冠束好,在夜将至的时候,到了宣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