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刘彻缓缓转过身,却只有一句话印在脑海之中,卫子夫问她,你有爱过他一点点吗?

而她说,不爱又怎样……

原来她根本不曾爱过自己,也不曾动心,他总以为自己能够捂热这一块石头,却不想,最后让这块石头冰寒了自己的心。

求而不得,痛苦欲狂。

很想找个人,喝酒到天明,只是他还有许许多多的政务要处理。

旁边有个宫人请示道:“陛下,钩弋夫人住在哪里……这……”

“她爱住哪里便住在哪里吧,不必管她。”

刘彻丢下一句话,听着殿内又起来了的欢声笑语,本来已经离开,却又回头看了这么一眼,相隔咫尺,其实天涯。

她既然从来没有爱过自己,他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呢?都是他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

“卫青还朝了吧?”

“是,卫将军现在已经到了平阳公主府。”

刘彻点了点头,终究还是离开了,一个人,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随从,从来不是同伴。走到哪里,别人的头都要低下来,这天地,这长安,这未央宫,似乎从来只有自己。

平阳公主府,平阳公主此刻看着那叫做卫婠的女子,手指握紧,寒声道:“她是谁?”

☆、第八十五章 大转折

馆陶公主听说了宫里多了个钩弋夫人,还多了个叫做刘弗陵的小子,内心愤怒到了极点,二话不说就杀进宫里,刘彻正在宣明殿中,她闯进去便问道:“刘彻你怎地如此负心薄幸?那个新来的钩弋夫人和刘弗陵是怎么回事?!”

刘彻放下手中的兵书,这个时候,一般是他不处理政事的时候,卫青还朝,对匈奴作战不利,不过紧接着也要进行犒赏的大宴,他还想着要怎么办呢,现在刘嫖倒是闯进来了。

“长公主都不问问弗陵是谁的吗?”

他口气淡淡的,有些不想理会的模样。

馆陶公主立刻就想骂人,可是被他这一问忽然之间就怔了那么一小下,“我怎么知道那是——”

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出现在了馆陶公主的心中,她瞪大了眼:“难道……”

“是浮生。”刘彻垂下眼帘,却一个字也不想再多说。

馆陶公主便讷讷了起来,可是她随即又想到了浮生现在挂在那个赵婕妤名下,便又觉得无法接受:“可是难道浮生不是阿娇的孩子吗?你凭什么剥夺她作为母亲的权力?!浮生都挂在别人的名下了,你还要怎样?难道你便不是人生父母养,不知道骨肉分离之痛吗?!”

这样喊着,馆陶公主的眼泪便落下来了,原本看着馆陶公主闯进来的那些人都站在后面不敢出声了。

刘彻闭眼,面无表情,“日后再过继回来就是。”

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只是自己这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有什么狠不狠得下来的?他狠,也狠不过陈阿娇,她甚至不必狠,只要保持着对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就可以让他体无完肤。

面对此刻来找他谈理的馆陶公主,刘彻心里也没什么波动,他放下手中的竹简,摊开了看,一字字一句句,便像是刻进了眼底,只是一个字都记不起来。

马上就要有大宴,他想着让郭舍人等人准备的册封礼,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好了?

馆陶公主的头脑一向有些简单,没有明白刘彻的意思,刘彻也不想跟她解释,只是对她道:“浮生现在椒房殿,长公主也去看看吧。”

馆陶公主看着刘彻这冷冷淡淡的模样,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只是这样的念头转瞬就被压了下去,她应了一声,然后告退,迫不及待地去椒房殿看自己的外孙了。

在她看来,不管怎样,浮生回来比什么都好。

刘彻待馆陶公主走后,却手肘往那漆案上一撑,眼睛闭了一会儿,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像是从喉咙里涌出来的,他喝了一口茶,强行压下了,却朝郭舍人道:“出宫散散心吧。”

长安的集市依旧是那么热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杯酒楼前面,还是那样人来人往,人进人出,他随意走进去,也不进去,就随便找了个外面的位置,才一坐下,背对着门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汲黯的声音,“你们老板哪里去了?主父偃呢?”

“抱歉,汲黯大人,他说若是汲黯大人您来了,就让您回去。”一名侍女上来这样回话。

汲黯给气得不轻,手指着这侍女,最后拂袖而去,“好,好,好,好你个主父偃!”

严助在诏狱之中饮鸩自杀,一看就是张汤搞出来的事情,这张汤已经是无法无天,胡作非为,这等不正之风怎能延续下去?严助此等忠良也被张汤陷害,以后还有谁他不能处置?

汲黯愤愤离去,刘彻却还坐在酒肆之内,他端着酒,一杯杯喝着,也不怎么理会身边的人,只是借着一个嘈杂的地方,想象自己的那些事情,宫里太安静了,每待着一刻都是煎熬。

只是刘彻怎么也想不到,有一个小童从街上跑过来,将一支竹筒给了刘彻,“这是一位长胡子的先生叫我送给您的。”

刘彻有些诧异,他将那竹筒接过,却见那小童还未离开,正想问他为什么还不走,却见这小童向他摊开了手,他忽然就明白过来,只是这场景却让刘彻想到了小浮生,会伸出手来抱住他给的玉佩,阿娇不喜欢浮生那样,可是刘彻觉得——这天下以后都会是他的,更何况是一枚小小的玉佩呢?

这小童让他想起浮生,不知道浮生长大了到底如何,也许,会跟这小童一样精灵可爱吧?

郭舍人心说这年头娃娃都长成精了,想要伸手将他赶走,却不想刘彻道:“给他钱吧。”

郭舍人有些诧异,不过最后还是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钱,放到了那小童的手中,然后赶道:“快走快走。”

那小童对着郭舍人扮了个鬼脸,转身就跑远了。

郭舍人“嘿”了一声,“这小娃娃,鬼精鬼精的!”

“浮生长大了,肯定比这孩子还要精灵呢。”刘彻不知不觉这么一说,说完了脸上的表情却又收了起来,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他将这竹筒打开,却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白帛,顿时惊诧地站起来:“东方朔!”

郭舍人吃了一惊:“陛下?!”

刘彻也懒得管这酒楼之中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回望自己,照着白帛上面写的地址直接踹开了东方朔故居的木门。

“草民这故宅可禁不起陛下这汹汹的一脚啊。”东方朔坐在院子里,正在敲着自己的长笛,对着天际的光,看着这笛上的空洞,又擦了擦,却是对刘彻来得这么快早有预料。

来到这东方朔故宅门前,刘彻便忽然之间冷静了下来,也不像是刚才那样冲动了,直接跨进门槛,坐到了东方朔的面前,这里放着两杯茶,想必东方朔已经是算好了,就在这里等他。

“东方朔,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竟然又出现在了长安。”刘彻眼神里带着肃杀,像是东方朔这样的贤才,若是得不到,便只能……

“我是听闻陛下忽然有了儿子,大约就是以后的太子人选,这才回来的。唉,在陛下这里捞不到大官,在下一任皇帝身上,说不定能够捞到。”东方朔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点了点头,似乎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刘彻眼一眯:“你是在诅咒朕早死吗?”

东方朔连忙摇头:“陛下,这话可不能胡说,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太折腾了。”

东方朔也不把话点名,他做事一向是随性极了,端着面前这茶便喝一口,几乎是没有将刘彻放在眼里,东方朔知晓天文地理,洞察天机,少有事情能够脱出他的算计。

有的事情看似是深不可测,其实通过蛛丝马迹依旧能够窥知事情的全貌。

刘彻也端起了茶杯,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你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

“连陛下都无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区区草民,又怎能够宰割天下?”东方朔摇着头,“陛下,手攥得太紧,反而什么也得不到。”

他将自己的手掌伸出来,在刘彻面前摊开了,却又一握,最后又缓缓松开,刘彻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用凌厉的目光看着他。

“陛下想要握住的东西,其实本来就是握不住的。你攥紧拳头的时候,手心里,其实什么也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朕放手吗?”刘彻也看着自己的手掌,缓缓收紧了,握住。

可是他不想。

“离得越近,便是相互伤害,陛下你,像是要有灾祸了。”

东方朔看刘彻终于端起茶来喝了,也就不那么在意了,说话变得随意起来。

“朕还害怕什么灾祸?”刘彻摇摇头,“朕放不开,也不能放开。”

“松松手也好,抓住一枚刺球,握紧了,陛下的手上全是伤,刺球也不会舒服。”

东方朔心想着要是被陈阿娇那种小气鬼知道自己将她比作“刺球”,还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使手段整治自己呢。

刘彻按住自己的额头,他闭上眼,“朕再想想。”

第一次,他没有了继续再跟东方朔相谈的欲望,他只是看着他:“你是受人所托来的吗?”

“可是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东方朔忽然想起陈阿娇说自己这个“东方朔”三个字,求什么,不得什么,可是他觉得刘彻这名字也不好。

人说彻,大彻大悟。

可惜刘彻是身在山中,而不识全貌。

“封赵婉画为钩弋夫人,陛下你可考虑过陈阿娇的感受?”东方朔,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你是来为陈阿娇当说客的吗?”刘彻眼中一寒,“朕若是放手,她就会离开朕,浮生一样会被她带走。浮生在宫中,至少还在她的身边,但若是她带走浮生,骨肉分离之痛,于朕——便是从来没有吗?”

刘彻的话,也让东方朔沉默,帝王家的情爱,向来掺杂着种种的无奈。

说到这里,东方朔也无话可说:“草民不是为谁当说客,只是想告诫陛下,勿要伤人伤己。”

刘彻饮了最后一口茶,最后却将那茶杯放下,走出了这故宅,回头又看到修缮一新的乔宅,只可惜,这宅院已经没有人在用了。他推开了这门,看到了深深庭院,栽在廊边的菊花已经开了,金黄的一小片,顺着小径走到后园,便看到了陈阿娇原来居住的主屋,便是在这一间屋子里,他因为担心她,一夜不能睡,都在案边处理政事。

半夜她醒了,端着另一盏灯来到他身边,那个时候他以为,不管世事怎样变迁,她终究还是对自己有那么一点意思的,而这一点,已经足够自己珍惜许久,只可惜,到了最后,她给他的,还是那样一句无情的话。

不曾爱过又怎样?

能怎样呢?

刘彻所能做的报复,也无非就是这样的了。他在东方朔面前,并没有说,自己已经准备投降了,他是狠不过陈阿娇的,不管怎样,她以无情对待他的爱情,便已经永远地,立于了不败之地。

那两盏灯,已经按照他的记忆,重新地放在了一起,刘彻将灯点燃,放在了这漆案上,就像是曾经的那样。

只是,还能够回到以前吗?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喉咙里的血腥气又开始涌上来。

最终他任由那两盏灯亮着,回到了宫中,颁了一道诏书,封陈阿娇为皇后,只是浮生的事情,他最终还是没有落下笔来,册封典礼甚至不需要怎样准备,是她以前当皇后的那一套。

她从礼官的手中接过了凤印,重新成为了陈皇后。

这一天,平阳公主砸了府中的玉瓶,对卫青说:“卫子夫才是你的亲姐姐,你根本不是因为卫婠是你的亲人才对她好的,你是变心了!”

卫青头疼,只觉得平阳无理取闹,“公主,卫婠手中有我亲手刻下了字的埙,而宫中卫娘娘,却——”

“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了?!”平阳公主冷笑了一声,上来就直接将卫青案上的竹简拂落在地,“你说啊,看着本公主干什么?难道我会骗你吗?!”

“公主,你别闹了,卫婠已经与我滴血认亲,这难道还有假吗?!”卫青终于发怒了,回朝两日,已经与平阳因为卫婠的事情闹了许久,卫青也是血性男儿,不说卫婠是不是自己的亲人,就是对于普通陌生人,平阳公主也不该如此过分,还言语羞辱卫婠,让他不能忍受。

“谁知道是真是假?宫中有个卫子夫你不认做姐姐,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卫婠能够帮你什么?你根本就是看上了她,变心了,所以才带她回来!你让她滚!”平阳心中嫉妒得发狂,她朝卫青大喊着。

卫青看了她许久,最后起身,点头,“好,让她走,我也走!”

语毕,卫青二话不说直接出了公主府,带走了卫婠。

平阳公主在他身后大喊着:“你要是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然而卫青头也不回,他也有自己的大将军府邸,并非一定要住在公主府。

卫婠心中有些歉疚,“卫青,我看公主……我还是搬出去住,她毕竟是公主,你去哄哄她吧……这……”

卫青冷淡道:“不必理会她。”

当日便径直回了大将军府,卫青与平阳公主不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平阳公主觉得丢人极了,哭诉到了王太后那里,可是王太后更加心烦意乱,只斥责道:“哭什么么?你没见到那乔姝竟然都已经封为皇后了吗?你还在这里哭!”

“我为什么不哭?我的丈夫,我曾经的依靠,他竟然宁愿维护那个叫做卫婠的贱人,也不愿意顾及一下我的感受!我不甘心!”平阳脸上挂着泪,还挺着个大肚子,她见连王太后都不愿意理会自己,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候,她是不怎么起眼不怎么得宠的公主,现在竟然还是这样吗?

好恨,好恨。

王太后哀叹了一声,“平阳,女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更何况卫青只是找回了自己的亲姐姐,你干什么不依不饶呢?”

“什么亲姐姐?那分明就不是亲姐姐!我还不知道那个女人吗?眉目妖娆一看就是狐狸精!我绝不饶过她!”平阳放下了狠话,却对身边的侍女说道,“去让死士杀了那个女人,本公主今晚就要看到她的首级!”

侍女害怕极了,连忙带了平阳公主的令牌去传令,平阳公主则乘车驾从宫道走,却不想已经走入了皇帝专用的驰道,被人拦了下来。

她恨极了,只冷厉地一瞧前面,问道:“何人敢拦本公主的路?!”

“下官直指绣衣御史江充。”江充站在驰道边上,着人拦住了平阳长公主的车马。

驰道乃是皇帝才能使用的,自赵王之乱后,江充便被刘彻指派了直指绣衣御史的职位,负责督查权贵们逾制的行为,这驰道便是江充关注的重点,至今已经有许多权贵子弟被江充拿下了,而刘彻对江充的这种行为是大加赞赏的。

这一种赞赏,让江充不畏惧任何事情,不畏惧任何人,就算是馆陶长公主也曾经栽到过江充手中,只不过这一日的——是如今权势最大的平阳公主。

她丈夫是卫青,曾为陛下献李夫人、卫夫人、王夫人,深得陛下信任,不过江充知道,平阳公主的势头快要尽了。

不需要想到别的什么人,只要想到成为了皇后的陈夫人便能够明白一切了,平阳公主迟早是要倒的,江充很庆幸自己选对了人。

“一个小小的御史,什么时候也敢拦本公主的车驾了?”平阳现在愤怒极了,便站在那车上,手中捏着鞭子,喝问江充。

江充不卑不亢道:“驰道乃天子之道,公主不过是长公主,又怎能行天子之道?”

平阳愤怒,这世道真是谁都跟她过不去!她一鞭子向着江充抽了过去,江充不闪不避,那鞭子抽中了江充,在他的脖子上留下来一道深痕,平阳笑道:“本公主有太后的谕令!”

江充忍住脖子上的疼痛,恭敬道:“太后谕令只准公主行此道,未说车马能行,来人,没收公主车马!”

“你!不识好歹!”

平阳公主站在车上,终于忍不住,要从车上下来,只是不知怎的,竟然在落地的时候绊了一下,摔倒在地,立时惨叫起来,她腹中还有孩子,这令她惶恐极了:“啊——救我——我的孩子……”

江充连忙命人将平阳公主抬走,“去请太医!”

这种危急的关头,竟然也没有人说就让平阳在宫中就诊,平阳公主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身下见红,根本想不到这里去。

江充伸出手指,摸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伤口,鲜血然在他的指腹上,他却淡淡地一碾,随口吩咐道:“把那块石板撤走。”

下面的人立刻听令,将方才平阳公主的车驾停靠处下面多出来的一块石板抬走了,整个驰道看上去还是原来的模样。

当夜平阳公主就已经流产了,在公主府中惨叫连连,卫青接到消息也赶忙从大将军府出来,只是来的时候已经得知不幸的消息了。

“卫青无能,是卫青连累公主……平阳……”

平阳公主哀痛地哭着,却握紧了卫青的手,“卫青,你要为我们的孩子报仇,是江充!如果不是他拦住我的车驾,我不会有事!杀了他,杀了江充!”

卫青回握住她的手,眼中闪过杀气。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平阳公主在离宫前派出去的死士已经到达了大将军府,并且割下了卫婠的人头,星夜送回了公主府。

卫青换了房间休息,而平阳公主却让死士将那头颅放在案上,她躺在榻上,忽然就狂笑起来,看着卫婠那一张已经凝固了的,夹杂着惊恐的脸,终于快意了。

只是笑着笑着又大哭起来,“卫婠,卫婠……哈哈哈哈……让你跟我抢卫青……还有江充,你们都要死,为我的孩子陪葬!”

平阳公主出事的消息传到宫中,刘彻正在逗弄小浮生,他眼底带着血丝,却还是在笑,“浮生乖,很久不见浮生了,你还知道父皇还是谁吗?”

浮生被他放在自己身前的御案上,便坐在自己处理政事的地方,刘彻笑道:“你是坐在朕的江山上。”

小浮生像是听懂了眯着眼睛笑起来,嘴一张,露出了两颗米粒大小的小白牙,才刚刚开始长,不过看上去格外滑稽,却是让人一看就心情愉快了。

刘彻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抱着小浮生站起来,忽然便晃了一□子。

郭舍人吓了一跳:“陛下,您怎么了?!”

刘彻一摆手,站稳了,晃了晃头,“不,朕没事。”他重新看向小浮生,“小家伙,吓坏了吧?”

小浮生一双黑眼睛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来戳刘彻的脸,咯咯笑。

外面宫人急匆匆地过来,忽然往地上一跪,报道:“陛下,平阳公主出事了,在过驰道之时不慎失足,小产了——”

刘彻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过驰道?

他看着眼前的小浮生,挥了挥手:“立刻备车驾去公主府——”

话音戛然而止,刘彻只觉得喉咙里那腥气终于冒上来了,一口鲜血吐在了自己黑色的衣袍上,他忽然知道了这黑色黄袍的好处,即便自己满身鲜血,别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他一下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陈阿娇想了许久,还是回来想要接回小浮生,却不想刚刚到宣室殿外,便看到郭舍人急急出来,她拉住她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陛下晕倒了!”郭舍人只觉得胆战心惊,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陈阿娇下意识觉得不妙,脸上表情顿时一变,只冷声道:“你悄悄请来御医,直说是为浮生看病,封锁消息,待孤进去看一看。”

她二话不说踏进了宣室殿中,却听到浮生哭得厉害,趴在刘彻的身边,而刘彻面白如纸,躺在榻上,前面的漆案一片混乱,整个宣室殿中都弥漫着一股恐慌的氛围。

她忽然有些怕,不,是怕极了。

她坐到榻边,拍了拍刘彻的脸:“陛下,陛下?”

没有反应,刘彻连呼吸都很微弱。

太医很快就来了,可是一看到是为刘彻诊病,差点吓得半死,在陈阿娇杀人一般的目光下,他才战战兢兢地上来,一摸脉就吓得跪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陈阿娇身着皇后服制,冷面走到太医面前,“说!”

太医道:“陛、陛下积劳成疾,忧思郁结,又因为风寒侵体,邪毒不散,因而昏迷不醒,只怕……”

她断喝一声:“闭嘴,再去请太医!”

立刻便有宫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