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娘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道:“阿弟,不论情意,富家主母难当。”秦秀才抬起头,重重点头:“姐姐,我知道,只是我怕,”

芳娘拍一下他的手:“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不就爱嚼舌吗?这样事情,传出去也没多大损失,我知道你想护着我,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秦秀才的手握成拳,小时候被芳娘拦在身后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那时自己不能保护她,因为还小,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成家立业,依旧不能保护姐姐,真是妄为男儿。

门被人敲了下,芳娘上前打开门,来的人是毛嫂,她手里还挎了个篮子,见着芳娘笑的眼角的纹路都出来了:“芳娘啊,今早我娘家嫂子来瞧我们,带了些腊肉,我给你们送点尝尝。”

搬来这里一个多月,平日来往不少,这片生意虽做的不大,每家也使得起个把人,像这样亲自送东西过来的时候还是少,芳娘伸手接过那篮子,觉得有些不对劲,透过毛嫂身后,能瞧见有几个身影遮遮掩掩在那里。

芳娘的手握住篮子把手,瞧着毛嫂问道:“毛嫂,你不是来送东西的,是来打听消息的?”虽然这街头是非人人爱说,可是这当面被人说穿,饶是毛嫂年纪比芳娘大了那么七八岁,也忍不住红了一张脸,强自开口:“芳娘,邻居们都是好心,毕竟你要真嫁到褚家,那我们这些邻居也能攀上关系,到时手指缝里露出来的,就够我们这些人做个数年了。”

这条街上做生意的,虽比那些挑担子摆摊子的人要强些,可也只能让全家丰衣足食,遇到个什么事,多年积蓄化成水的并不鲜见。能和有名的富户攀上关系,以后得到照应,借此生意做的更大些,是这条街上很多生意人的想法。

芳娘低头一笑,抬头时候声音提高一些:“我晓得众位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婚事本是天定,我和褚大爷之间,算得上是门不当户不对,求亲一说只能算他一时冲动。况且即便他真来求亲,我也不会嫁的,所以诸位不要再往这些想。”

这话让毛嫂说不出话来,面上又添一些红色,想再多说几句,芳娘已经拿着篮子道:“腊肉我收了,毛嫂子你家想必也事忙,我就不留你进去喝茶了。”

毛嫂的笑容有些尴尬,瞧着芳娘关上门,门刚关上,从拐角处就走出几个妇人来,七嘴八舌开始议论起来,包嫂性子最沉稳,开口就是称赞:“还真没瞧出芳娘竟是这样有主见的人。”

最激动的自然是庄表嫂,她拐一下庄嫂:“不是说这家还有个弟弟吗?姐姐不肯应,弟弟是个男人,这家里肯定是弟弟做主。”毛嫂哼了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秦掌柜待芳娘极好,换了别家,这样一个姐姐在家里,当家娘子不成日指桑骂槐才是,可是这秦家过的平平静静,秦嫂子也是个和善人,说起这个大姑子只有赞没有贬的。你们说说,这样还做什么主?”

真有这事,庄表嫂愣在那里,接着就叹道:“哎,果然不一样,换了我家那口子,要有这种事,别说是去做正妻,就算是去做偏妾,也要撺掇着去。”庄嫂晓得自己表妹是守寡在家的,早有再走一步的打算,只是自己姑妈总觉得女儿嫁给前头丈夫已经吃了不少的苦,逼着表哥再备份嫁妆,寻一个差不多的人家嫁去做填房也好。

庄表嫂哪能再给小姑出第二份嫁妆,在家闹了无数的饥荒,听说年也没有好好过的,平日庄嫂和这个表嫂也算说的着的,方才表嫂来就是来抱怨一通,恨姑妈偏心太过。

听到表嫂这话,庄嫂笑了一声:“也要有这样好的运气,旁的不说,芳娘长的也不丑。”不丑吗?庄表嫂突然道:“哎,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就不和你们说了。”说完两只脚飞一般地跑了,看着她的背影,包嫂皱眉问道:“你表嫂怎么了,难道说想回家撺掇着你表哥把你表妹嫁给别家做偏妾?”

庄嫂咦了一声,接着就摇头:“富家要讨妾,总是挑十五六岁水嫩嫩的女儿,我表妹今年都二十一了,去做填房有些三十出头的人家还嫌年纪大了,去富家做妾,做梦还快些。”

说的也对,众人又议论一番,见秦家的门还是关着,晓得议论不出来什么,也就各自散去。

芳娘和秦秀才一直在葡萄架下,听到门外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散去,秦秀才才展开眉头,摇头叹息,怎么到哪里都离不开是非。芳娘倒一脸不在乎:“别总摇头叹息了,人都是这样。也差不多该吃饭了,还不晓得宋嫂子今儿预备了什么菜呢,她做菜的手艺可比我强多了。”

进沧州城最大的收获竟是宋婆子的好手艺,郑大娘吃过之后也是连连夸赞,顺理成章地由宋婆子掌了厨房。秦秀才也站起身,轻声道:“姐姐,不管怎么样,你要做的事,我不会拦你的。”

芳娘回头一笑,没有说话只是往里走去。

这件事传了几天,不见褚家派人来说亲,也就渐渐没人提起。秦家书坊照样每天开门,春儿那日醒来后就挨了秦秀才的五下手板,这打的春儿眼泪汪汪,但他晓得做错也不敢出声讨饶。

转眼秀才娘子满了月,满月这日也没请什么人,只是秦小妹和郑家来了,围着锦儿说笑,正在欢喜时候,已有人走了进来:“请问这里可是姓秦?”

74上门

透过窗看过去,能看到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穿着干净,却擦了一脸的胭脂,头上还戴了朵大红绢花。能这样直进人家内宅,除了媒婆再想不起别人,芳娘心里暗忖,那眉不由皱起来,难道真的是褚守成派人来说亲了?

宋婆子已经掀起帘子走出去,笑着道:“这位嫂子贵姓,我家大爷的确姓秦,还请往里面坐。”这妇人笑的极欢:“我男人姓周,常在这附近人家走动,不晓得今儿可有没有福气来见见你们大奶奶?”

宋婆子把她请到客堂里面,倒了茶送上,听了这话明白这人真的是媒婆,迟疑一下方道:“我们大奶奶今儿才出的月子,身子还有些虚,姑娘倒在这,周嫂子可要见见?”周媒婆拿着茶杯只喝了一口,听见这话拍宋婆子手一下:“我是来给你们姑娘说亲的,这种事情姑娘家怎么好听?”

宋婆子笑了一声,那是没见过自家这位大姑娘才会这样说吧?身后已经响起芳娘的声音:“哦?我家侄女今儿才满月,怎么就有人来给她说亲了?”见芳娘走出,宋婆子忙退后一步,周媒婆站了起来,既不上前也不出身,只往芳娘面上细细打量。

芳娘也不似旁的女子一样被瞧就脸红羞涩,只走上前坐下,招呼周媒婆:“先请坐下。”芳娘这样大方,周媒婆原先打点的话就不好说出,跟着坐下开口就是:“给姑娘道喜,我是前面茶庄吴大爷请来的,那日在街上,吴掌柜见了姑娘一面,说像姑娘这样说话爽利大方的人也少,想求姑娘做个续弦。”

说着周媒婆从怀里取出一张帖子:“庚帖在此,吴大爷今年刚满三十,前头娘子丢下一儿一女,家里也有两房下人,姑娘嫁过去就是当家的奶奶。”周媒婆一口气说完,芳娘在听到周媒婆不是褚家遣来的时候,既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那么一丝丝很微的失望。

等到周媒婆说完芳娘才笑着道:“多谢您跑这一趟,只是我早有打算,等这家里事了就寻个去处,再不再这红尘之中。”周媒婆啧啧两声就道:“秦姑娘,那日在街上,你拒了褚大爷的求亲,整个沧州城都知道的,只是秦姑娘不怕我说声得罪您的话,您和褚家难免有些门不当户不对,这富家主母岂是一般人能当的?倒不如将高就低,寻个差不多的人家过这一世。吴家虽然不如褚家那么家业大,可是吴大爷是个勤恳做事的人,上头也没婆婆,虽有个兄弟还在隔县。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三岁,都还在不懂事年纪,嫁过去养一些时候也就熟了。”

果然媒婆嘴能说,芳娘也没打断她,只是笑着道:“周嫂子,听你这话,这吴大爷也是个好人家,这样人寻那样十七八岁少女都能寻到,我一来年纪已大,二来心意已诀,他的好意也只有推了。”

周媒婆见芳娘全不统口,嘴又张一张想再说什么,芳娘已经对宋婆子道:“宋嫂子,送这位嫂子出去。”说着芳娘又顺手抓了一把钱给周媒婆:“周嫂子,这钱你就拿回去买些点心吃。”

说完芳娘就起身:“今儿是我小侄女的满月之喜,我还要去瞧瞧她。”从芳娘叫宋婆子再到芳娘起身走进屋里,周媒婆竟再找不出说话的机会,想拦住芳娘已经被宋婆子拦住:“周嫂子,先出去吧,你是不晓得我们家姑娘,是个最有主见的人。”

周媒婆不由埋怨几句:“这么上好的一门亲,你家姑娘竟也不要,若说怕那褚家人多口杂,婆婆除外,还有什么叔伯妯娌,底下的下人们也不好指使,拒了褚家也罢了。可这吴家,人口简单不说,吴大爷也是个和气的,上头没有婆婆,旁边没有妯娌。只有两个孩子,可是这两孩子都还小,养上一两年不就养熟了?”

宋婆子由她埋怨,两人已经走出里进,走到葡萄架旁,从店里通向内宅的门突然打开,秦秀才陪着褚守成走出来:“你真想春儿,我进去抱出来就是,何必又进去呢?”褚守成面上也带了笑:“听说今儿是令爱的满月之喜,于情于理我都该送份礼,两个孩子难抱,还是进去吧。”

秦秀才又做一个请的手势,看见站在那的两个人,秦秀才尚未发话,褚守成倒开口了:“周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周媒婆在这沧州城里,上上下下人家都出入过,笑嘻嘻上前对褚守成行个礼:“褚大爷好,小的今儿是来给秦家这位姑娘说媒呢。”

说媒,褚守成的心顿时跳了起来,倒是自己疏忽了,芳娘这样的人,哪会没有旁人瞧不出她的好处呢?既瞧出她的好处,来说媒的人定是有的,到时若有人捷足先登,褚守成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盯着周媒婆问道:“那芳娘可曾答应?”

芳娘?周媒婆挑起一边的眉毛往褚守成看了一眼,没想到都直接叫上名字了,还叫的这么顺口,也不晓得这芳娘是哪里来的福气,虽说富家主母难做,可一样有人抢破头想去做富家主母。

秦秀才倒没想到还有人来给芳娘说媒,自从陈家退了亲,芳娘的名声越发不好听,这婚事耽误的就更久,姐姐不满意褚守成,未必不满意别人啊?秦秀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笨了,怎么连这些都想不到呢?

周媒婆已经笑了:“说起来,秦姑娘也是红鸾星没动,并没点头。褚大爷,您今年也快二十了吧,相上哪家的姑娘?小的也不晓得有没有这个福气赚您的谢媒钱。”这话直问到褚守成心窝里去了,相上的姑娘就在这,可是她从来不点头。

想到这,褚守成面上露出的那丝喜悦又变成担忧,里进已经跑出来一个孩子,看见褚守成就欢喜叫声大伯扑了过去,褚守成刚张开双臂想抱住春儿,就听到秦秀才咳嗽一声,这咳嗽声虽小,听在春儿耳朵里可不一样,收了脚规矩站住,瞧自己爹一眼才对褚守成作个揖:“褚大叔好。”

这称呼虽只一字之差,但听在褚守成耳里全不一样,秦秀才摸一摸自己儿子的脑袋,十分满意地说:“春儿很乖,以后就该这么称呼。”春儿的小嘴撅了起来,为什么一进城里,不光大伯的衣着变漂亮了,连称呼都要变了,可他明明是大伯啊。

褚守成内心是百般不甘愿,可还是把春儿抱了起来,秦秀才见旁边的周媒婆一副瞧好戏的样子,对宋婆子点一点头:“你继续送客人出去。”说着秦秀才转而对褚守成:“褚兄,春儿你也见到了,内宅都是妇人,不好进去的。”

果然是姐弟,连说话都一样,没想到芳娘来了沧州城,离自己是近了,但自己想要见她竟变的那样难,如果还在桃花村,直接进去见了就是,哪来什么内宅妇人不好进去?

春儿虽然有些闷闷不乐,在用手玩着褚守成衣衫上的系带,听见自己爹这样说,小胳膊就紧紧抱住褚守成的脖子:“大伯,你还没见妹妹呢,我们进去瞧妹妹去。”褚守成把春儿抱紧一些,果然大伯平常没有白疼你,用手拍一下他的背,褚守成很认真地对秦秀才道:“秦兄,算来我们两家该是通家之好,你新得了千金,我去瞧一眼也没什么吧?”

春儿被褚守成抱着,秦秀才不好拍他,只有瞪春儿一眼,春儿紧紧搂住褚守成的脖子,有大伯在,什么都不怕。

一进里进就听到女子说话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孩子依依呀呀的声音,褚守成不由停下脚步,这院子没有褚家院子那么大,修整的更没有褚家院子那么精致,可是一听到芳娘的声音,褚守成就觉得,自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秦秀才把褚守成让进客堂,自己进去抱女儿,褚守成也没有心情去瞧客堂里都是什么摆设,只是和春儿说话,两人一问一答,倒十分融洽,不一时秦秀才已经抱了女儿出来,褚守成从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不由有些手忙脚乱。

秦秀才在旁虚托着,褚守成瞧过孩子,还是没有见到芳娘,不由对秦秀才道:“我们俩也不用绕什么圈子了,我是来瞧芳娘的。”秦秀才当然晓得他目的何为,可是这进了沧州城,和原先在桃花村那是大不一样,纵然现在芳娘想嫁,也要瞧瞧褚守成的心了。

秦秀才把孩子递给已经回转的宋婆子,让她把孩子抱进去,这才对褚守成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来瞧姐姐的,可是褚大爷,此时和在桃花村时不一样了。”

褚守成听到秦秀才对自己改了称呼,轻声道:“有什么不一样?我依旧喜欢芳娘,见不到她我就会不安心,这,和在桃花村有什么不同?”

75问询

秦秀才笑了,用手点着自己身上的衣衫,又用手指一下褚守成身上的衣衫。进了沧州城,秦秀才也能穿得起一两件好衣衫,但那衣衫的衣料也好、做工也罢,都离褚守成身上穿着的差的远。更别提褚守成腰上还带了玉佩,那荷包用的也是好料子,而秦秀才不过系了根家常腰带。

秦秀才的手刚缩回去,褚守成已经明白了,桃花村时,大家都穿了布衣,而在沧州城,仅衣着就已区分出来。秦秀才见褚守成不说话,又开口道:“褚家我也曾去过,庭院深深,不晓得有几进,而我这个家,比桃花村的要好一些,可要在褚家人眼里瞧来,不过是给管家人住的房子罢了。”

褚守成握一下拳,终于开口:“这些门不当户不对的话有什么好说的?不说别人,你瞧春儿还不是和我亲近?”见自己被提到,春儿嘻嘻一笑,拿起手里的一块糖塞到褚守成嘴里:“大伯,来吃。”

秦秀才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是,只有孩子才不在乎这些,只晓得谁对他好。可是褚大爷,你已不是孩子,你眼中所有的差距都不觉得是差距,但事实上呢?再说富家主母难做,你能护住姐姐吗?”

褚守成的脸不由有些红,起身道:“我是男子,护住妻儿是我的本分,芳娘若嫁进褚家,就是当家主母,家里下人自然奉她为主,这有什么可疑?”秦秀才笑了一声:“你确定?你忘了一点,你和我姐姐是怎么结缘的?”

褚守成被问住,春儿的眼眨一眨,秦秀才已经把儿子拉过来,拍一下他的小脑袋:“你去寻你娘,爹要和你褚大叔再说两句。”春儿的眼又瞪圆,还是乖乖下去。

秦秀才重新坐下:“我晓得你对姐姐是有情义的,可是你此时的情义究竟是求之不得而生的呢,还是真的爱慕姐姐呢?再则说来,姐姐她从十三岁我爹去世之后,就开始撑起这个家,这十来年她的百般辛苦我全看在眼里,嫁进褚家,在旁人瞧来是上好的一桩婚事。可在我瞧来,褚家人多嘴杂,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必会引来种种说话,沧州城里也议论纷纷,那时你会不会后悔?况且就算你不后悔,褚家这么多的人,必有人不满姐姐,那时你能不能护住?若不能护住,全靠姐姐周旋,我,”

说到此,秦秀才不由想起当年父亲刚刚去世,下葬完之后所面对的种种,不管是秦大伯要求来照顾自己被赶了出去,还是陈家退亲时候为了把原聘礼退还的焦急,再到姐姐十五六岁时候,常有不怀好意的人来门口转悠,不外就是想来讨些便宜。

那时姐姐白日下田,晚间睡觉时候,都有一把利剪不离身,当时只恨自己年纪太小,不能帮忙姐姐。今日想起,才猛然察觉,姐姐大自己不过两岁多些,可从什么时候起,这仅仅两岁多的差距,在自己眼里已经差的很多?

想到这里,秦秀才闭一闭眼,把那句没说完的话说完:“我,又怎舍得让姐姐再去面对这些?”褚守成久久没有说话,他生长富室,从小都是被人捧着长大,在桃花村这些日子已经明白了些人情世故,晓得秦秀才说的都是对的,真要娶了芳娘,这些是必须要面对的,褚守成低头。

秦秀才再次开口时候喉咙里带上一丝哽咽:“守成,我们相识也不算很短,你的心性我也明白几分,可是这表面上的鸿沟易填,这暗地里的不同难改,姐姐她曾吃尽苦头,我只愿她以后日子都能过的平安喜乐。”

褚守成的眉头紧紧锁住,秦秀才起身拍一下他的肩:“守成,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思量,若你觉得你对姐姐不是求之不得而有的情,再又觉得你能说服你娘,敢受住沧州人的讥讽,能让你家的下人全都信服姐姐,那我才敢把姐姐交给你,若不然,守成,褚家来往的高门大户不少,里面的好女子也尽多,你就去求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过此一生吧。”

话说到这里,是要送客的意思,褚守成站起身,秦秀才的眼很像芳娘,也是那样清亮,这对姐弟,直到此时褚守成才觉得他们的确很像,秦秀才做个请的手势,褚守成拖着脚步往外走,刚走出数步就转身对秦秀才道:“我一想到要离开芳娘,永远离开,这心就开始疼,你知道吗?”

褚守成的话里含着悲伤,这样的悲伤秦秀才从来没有见过,那眉不由扬起,下意识地往通往里进的门边看了眼。褚守成顺着他的眼看去,见那门半掩,能看见半边裙幅,而在门上,有一只手分明是芳娘的。

她离自己这么近,近的走一步就能看到,可是又那么远,远的如同隔了万水千山,褚守成把眼收回,瞧着面前的秦秀才,秦秀才已经笑了:“我知不知道都没什么关系,褚大爷,套一句姐姐最爱说的话,做男子的,必要顶天立地、言出必行。答应别人之前细细思量,而不是贸然决定,你现时不必直接应了我的话,回家去好好思量。”

说着秦秀才又做一个请的手势,褚守成并没看着她,而是依旧看着门上的那支手,说出的话与其是对秦秀才倒不如是对芳娘说:“我走了,你的话我会回去好好考虑。”说完褚守成后退着,一步步往外走,走到退无可退,这才转身离去。

秦秀才并没送出去,而且转头去瞧芳娘,芳娘已经从门后走了出来,看着自己的弟弟,点头微笑道:“阿弟,我今日才觉得,你是真正长大了。”

秦秀才面上有薄薄的红映出:“姐姐,我只小你两岁,只是以前一直都是你护着我,现在,该我护着你了。”芳娘点头,接着又摇一摇头:“不,除了护着我,你最该护着的是弟妹和两个孩子,或者,你们以后还有更多的孩子。”

秦秀才讶然,芳娘的笑容里带有平日不常见的调皮:“这可是你方才说的,做男子的要护住自己的妻儿,怎么,你可以去对别人说,自己就做不到吗?”秦秀才恍然,此时众人见客人走了,也抱着孩子出来,正巧听到这话,秀才娘子倒脸红了:“姐姐,你尽会拿我开玩笑。”

郑老娘乐的拍自己女儿一下:“姑妈对你这么好,你就不要害羞了,要我说,方才那个男的,也算不上什么恶姻缘,人这辈子,哪个是能知道预先结果的,还不是先就了眼前。”郑大嫂怀里抱了锦儿,听到自己婆婆说这话不由点头:“这话说的是,能晓得明年做些什么已经不错,谁还管得了以后几十年?”

芳娘笑了,这话说正经的也不错,可惜褚守成到现在为止,并不是那个值得自己不顾一切的男子。自己对他有些喜欢,但这种喜欢还不足够。

不过这些都是芳娘自己不能告诉别人的话,只是拍一下手:“好了,今儿是我们锦儿满月的好日子,宋嫂子,你都预备了些什么好菜?”宋婆子听到被唤,忙笑着说:“今儿的菜可不少,还专门备了一份姑娘您最爱的红烧鱼。”

秦小妹毕竟不知道姐姐心里所想,顺着她的话就说:“早听说宋嫂子你手艺好了,今儿我可要好好尝尝。”郑大嫂也在旁边帮腔,方才的话仿佛从来没有人说过,更没有人在意。

锦儿满了月,秀才娘子也出了月子,次日一早郑老娘也就收拾好了东西和自己儿媳回家,日子又恢复到从前一样,每日做些家务,有空时也出门和周围邻居们说说笑笑。上次周媒婆来为吴大爷说媒的事这条街的人早知道了,虽然有心要打听,可上次就晓得芳娘是个厉害人,秀才娘子又待这位大姑子很好,偶尔话里带出几句也被回了,只得生生忍住爱打听的心,当做平常一样相处。

虽说最爱说话的是毛嫂庄嫂,可要论起处的最好的却是包嫂,包嫂也是个爽利人,和芳娘能说的着,最要紧的是,包嫂不会在话里遮遮掩掩问芳娘为什么不想再嫁?而是把芳娘当做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居相处,这让芳娘十分喜欢。

秀才娘子的针线在这条街上算是做的好的,包嫂没事就带了自己家的女儿来和她一起做针线,做的累了也说一些街上的闲话。

这样的日子让芳娘生出一些依恋来,自从父亲去世,到底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清闲自在?不用去想今年的收成够不够,不用时时要用自己身上的刺去面对旁人的冷言冷语,而是和她们闲话些家常,讨论一下针线,如同每一个平常女子一样。

76心意

日子过的清闲,芳娘瞧着葡萄架上新萌的芽,算一算日子,已经进到二月,如果还在桃花村,这时候就该犁田下地,放水育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葡萄架发呆。

“哎,我说芳娘妹子,瞧这葡萄架做什么呢?这葡萄啊,总要等到八月才会得呢,现在不过新萌了芽。”这声音一听就是包嫂的,芳娘转身笑道:“没想什么,不过是觉着这院子里也空了些,那些花木我们也不大会伺候,倒不如种些菜,免得买把小葱都要出钱。”

包嫂已经自己在葡萄架下坐好,听到芳娘这话点头一笑:“这主意好,原本我刚搬过来的时候,也想过在地里种些菜的,结果你包大哥怎么说的?现在好赖也是掌柜娘子了,家家都是种花,种些菜在家里,连客都不好意思往家里请,后来又生了孩子,家里事忙也就忘了这茬。”

芳娘笑一笑,原本只是在心里想想,但现在包嫂一说这主意其实也不错,虽说这宅子紧凑,地上都用青石板铺了,可这窗下墙边,不但有隙地还有花台,都是前面主人留了种花的,现在既不种花,索性就种几棵菜。

门又被推开,这次走进的是庄嫂毛嫂,庄嫂手里还拎了点东西,芳娘起身相迎,庄嫂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到芳娘这边:“我表妹许了人,这是男方家送来的点心,分些给众亲友。”表妹许了人?芳娘还没及推辞,包嫂已经问了出来:“庄嫂子,你家表妹许的是哪一家?”

庄嫂面上有些尴尬,只飞快地答一句:“许的是前面大街开丝行的林家。”说着庄嫂就道:“你们先聊,我还要去别家送些点心。”

前面大街开丝行的林家,包嫂还在想着这样人家怎会看上一个寡妇,若说庄嫂表妹理家能干,嫁妆又丰厚倒还可能,可是那庄嫂的表妹也是见过的,在家养娇了些,说话做事都有些怕见人,至于嫁妆?都是差不多的人家,能出个两三百两嫁妆已经是十分丰厚。可这两三百两嫁妆看在那种人家眼里,什么都算不得。

毛嫂已经坐下,见包嫂皱眉就道:“别想了,她表妹进林家,不过是做妾的。”做妾?包嫂的眼顿时睁大:“怎么会去做妾?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哪会去做妾?”

见毛嫂打算长篇大论地说,芳娘走进里进去给她们倒茶,端了茶出来时候,毛嫂的话已经讲完,不但话讲完了,连那点心包都被打开吃了两块。

见芳娘出来,毛嫂的脸红了下,讪笑着把那点心包重新系好:“一时讲的快了,倒忘了这不是在自家。”庄嫂送来的这包点心是芝麻饼,上面动了两块,芳娘把茶放下才笑着道:“都是邻居,毛嫂子你不怪我不好好招待你,反要你这个客人动手。”

说着芳娘给她们俩一人倒了杯茶,又把点心包重新打开,拿出芝麻饼请她们二位吃。毛嫂这次倒没有去接那芝麻饼,只是笑着道:“像芳娘妹子你这样又爽快又大方,为人又好,除了…”

毛嫂把那句年岁大了些生生咽回去,含糊着道:“就算去做富家主母也是够的。”包嫂把芝麻饼塞进嘴里,听到毛嫂这话拍一拍手:“芳娘是什么样的人,这两三个月难道还瞧不出来?说起来,也是秦掌柜稳的住定盘星,不然遇到庄嫂子表嫂那样的人,见了三百两聘礼,就什么都忘了,撺掇着婆婆把自己小姑定给林家,全不管是去做偏妾。说起来,林家虽富,也不过是商户人家,去做偏妾未免太有点…”

毛嫂打断包嫂的话:“哎呀我的嫂子,你也说了,三百两的聘礼,也是林家舍得,不然这些银子,买几个大姑娘都够了,你知道的还不多,我还听说了,说本是林老爷从这家门外过,偶然见到留了心让人来打听的,原本林家老太太还嫌这边是个寡妇,但是算命的瞎子拿八字一合,就说这竟是上好的,况且偏妾本就小星之命,怎会克到主人?林老太太见自己儿子难得动心,这才点头应了。”

里面竟还有这样曲折的事?包嫂嘴巴张大一些,毛嫂说完喝了口茶,又道:“你们方才是没见到?那表嫂送这些点心到庄家的时候,还说要亲自一个个来送的,当时我就在那,羞的庄嫂子脸都红了,连连和她表嫂说家里定有事情才哄走的,不然真的她来送,不晓得怎么得瑟呢。”

包嫂笑了一声,毛嫂瞧芳娘一眼不由叹气:“若是芳娘你当初答应…”包嫂在旁边咳嗽几声,倒杯茶给毛嫂:“你嘴巴一定干了,快喝口茶。”毛嫂接过茶,把话题转开。

芳娘只是笑一笑,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阿弟这里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现在弟妹开始应酬也应酬得来,或者自己该重新寻一方清静之地了。囊中还有二百两银子,拿了这些银子去做香油钱,通沧州地面的寺庙都会收留,到时托言清修,这在十方地界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包嫂和毛嫂又说些听来的事情,一壶茶喝完,半包芝麻饼也落了肚,两人这才告辞,芳娘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正打算进去里面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低低一声芳娘。

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思念,芳娘的手顿在那里,那日秦秀才和褚守成说过话之后,褚守成就再没来过,芳娘觉得解脱同时竟然还有一丝要仔细想才能想出来的一丝失落。毕竟,芳娘对褚守成,和对别的男子是不一样的。

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又在自己身后出现,芳娘竟有些理不清自己心里该做何想,把茶壶茶杯在怀里抱紧,芳娘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身看着褚守成,面上笑容和平日并无不同:“褚大爷,今日又有何事?”

面前的容貌和记忆之中并无半点不同,不,褚守成在心里做着判断,和在桃花村时候相比,芳娘面上的笑容浅了些,眼里曾经有过的坚毅也少了许多,整个人变的有些慵懒。这种慵懒让褚守成觉得她变得更可亲了些。

听到芳娘这样叫自己,褚守成眼里的光黯了下来,手又轻轻握成拳:“芳娘,你我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芳娘后退一步,腿已经碰到石桌:“褚大爷,你我之间,早就银货两讫一刀两断,你屡屡来我家中,我不在意我的名声,但你呢?你娘花了那许多银子、多少心思,为的就是你能撑起褚家,为褚家开枝散叶,而非今日依恋于我。褚大爷,你可明白你娘心思?”

提到褚夫人,褚守成顿了顿,接着就点头:“我知道,所以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熟悉生意,努力让娘开心,就算今日我来寻你,也是把事情做完才出来的,芳娘,我并没有再似以前一样只知玩乐。你说过,我是男子,就该做男子该做的事情,可是芳娘,我所想要的只有一个你,你明白吗?”

二月的风吹着人的脸庞,让人觉得有些沉醉,可是再美好的春风都没有褚守成说出的话让人觉得心里欢喜,芳娘瞧着褚守成那越来越炽热的眼,努力压住心里的欢喜,脸上的笑和平日也是一样的:“褚大爷,你能这样想,也不枉了当日你娘所花的心血,只是那日阿弟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秦秀才那日说的话,褚守成已经急急地道:“阿弟那日说的话,我不仅听到了我还往心里去了。芳娘,我对你,绝非求之不得而是情根深重,记得前年我们初相见不久,你曾问过我可有喜欢我的女子,我当时说过,我从无喜欢过的女子,曾经交往过的青楼女子也好,家里有过的通房也罢,我对她们或者曾有过一丝丝喜欢,可从来没有想过若她们离开我,我会怎样伤心。但你不一样,芳娘,我曾经怪过你,怪你不该和我娘一起骗我,可当我问自己,若不是你和娘一起骗我,我就不能认识你,那我宁愿被你骗,甚至被你骗一辈子也好,这样你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芳娘,我是真的喜欢你,这种喜欢从来没有过。”

任是芳娘再硬的心肠,听到这样一番话,那似古井一样的心里也不由泛起一丝涟漪,可是仅仅有喜欢是不够的。芳娘瞧着褚守成,那一年在桃花村的日子,已经在芳娘的心里扎下了根。

瞧着面前这个男子从一个只知享乐的纨绔变成懂事理的男子,芳娘心里是有骄傲的。这种骄傲慢慢的,让芳娘对褚守成的话开始少了严词,多了软语。而现在,该说拒绝的话了,可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有些难以开口,这个男子从一开始既和别人不一样的,不管是那假作的姻缘也罢,还是他对自己也好,和别的男子都不一样。

或者,从芳娘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他就悄悄地在芳娘心里有了一个位置。

77 失望

春风拂面,褚守成慢慢向前踏了一步,芳娘轻叹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抬头瞧着褚守成,目光平和语气温和:“守成,我知道你喜欢我,说实在话,我心里对你,也确实和对旁人是不一样的,可是守成,男女婚姻,居家过日子,光有喜欢是不够的。”

当听到芳娘说在她心里,自己是不一样的时候,褚守成觉得满心都是欢喜,可听到后面一句,褚守成觉得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张口就道:“芳娘,居家过日子,不就’是像阿弟和弟妹一样吗?别的,还有什么?”

芳娘伸手把被风吹落的一丝头发往鬓边拢一拢,接着轻轻摇头:“守成,你在外看着,自然觉得阿弟和弟妹的日子过的简单平和,可你想过没有,他们的简单平和是怎么来的?”这些,褚守成的确没有想过,他的手又握成拳:“可是,就算我不会,芳娘,你可以教我的,我不是那么笨,更不是不讲理的人。”

芳娘点头:“我知道,守成,我知道你是不笨,也知道你讲理,可是守成,你不知道我要什么。”不知道她要什么?褚守成心里有隐隐的怒气:“芳娘,我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银子也好,名声也好,我都可以给你。”

这一刻的褚守成很像当初两人相遇时候的,芳娘不由一笑:“你真的可以给我吗?你自己想想清楚?”这样的话如同魔咒,褚守成低头不语,虽说褚夫人这几个月让褚守成插手生意,可是遇到重要的事情,褚守成自家还是做不了主。

芳娘知道自己的话让他伤心了,可是如果不让他伤透了心,又怎会死心,不死心,又怎能让他从此安心?芳娘把心里的那丝怜悯收起,轻声道:“守成,你娘为你一片苦心,她是盼着你能撑起家门,当然也愿你的妻子能助你一臂之力,而我想的不过是寻一处清静之地,安安静静过了下半世,你不是不好,而是你我相遇的不是时候。所以守成你回去吧,不要去想阿弟说过的话,也不要再记得我,你我之间已经银货两讫,再无瓜葛。”

褚守成又退了一步,是该回去的,可是如果再见不到她,褚守成眼里有泪闪现,低低地道:“芳娘,可我心里只有你。”芳娘点头:“我知道,可是守成,忘了我吧,你我之间,虽算不上天差地别,也是隔阂重重,你我之间本不该相遇的。”

忘了她,忘了那一年的日子,从此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她一定温柔体贴、处理家务井井有条,如同曾见过的几位至交的妻子一样,让自己的生活过的和别的富家公子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怎能忘掉,怎舍得忘掉?褚守成的声音更加哽咽了:“芳娘,你知道吗?回去这几个月,我都是想着你的话才过下去的,想着有一日,我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你定会十分欢喜,那时你就不会再说我配不上你的话了。可是现在你告诉我,让我忘了你,芳娘,你好狠心。”

褚守成说到后来,声音已经有些嘶哑,芳娘转头,让自己眼里的泪不要流出来,感到风把眼里的泪都吹干,芳娘才转身面对褚守成:“是,我是狠心,我不光狠心我还薄情,难道你今日才认得我?你回去吧,记得我说的话,我不过是个狠心薄情的女子,不值得你如此对待。”

褚守成就算再笨,也晓得芳娘这样的话有不对劲,他手握成拳:“芳娘,你别说这种气话,你是在骗我,你若真的狠心薄情,又怎会应了我娘的要求。芳娘,芳娘,你何苦为了让我死心而说这样的话,我心里只有你,你心里我和别的男子不一样,芳娘,这样的婚姻不比一桩门当户对的婚姻要好?芳娘,我知道我现在还配不上你,你要相信,我会努力上进,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你不要再说这样绝情的话好不好?”

褚守成话里的凄楚,就算是石头人也会动容,芳娘的双手在袖子里面紧紧握住,垂下的眼里也满是泪水,可身子依旧站的笔直,曾经无数次撑不下去的时候,想要有个男子伸出宽厚的手掌,握紧自己的手,让所有的重压都归于他,可是无数次都没有这个人的到来。于是无数次都是自己又熬了过去,而现在,如果伸出双手,就能和褚守成的双手交握,可是这样的握紧并不是把重压交给他,而是相反。

芳娘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对不起,守成,你值得更好的女子。”说完芳娘就抽身往里面走,她走的很快速,快的褚守成拦不住她,好像也不能拦。褚守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那里,下意识想要去追,可是就算追上了又怎样?

一支手拍上褚守成的肩,褚守成回头看去,看见的是秦秀才那带有同情的眼,褚守成用袖子擦一下眼里的泪,接着对秦秀才拱手道:“劳烦秦兄了。”

说话时候褚守成喉咙里依旧有哽咽,秦秀才又拍他一下:“姐姐她这十来年过的苦,外面人只瞧见她近乎六亲不认,坚毅无比。可我直到了这些天,才晓得姐姐的苦,我这个弟弟,实在太过依赖她了。若我早些能够明白姐姐的苦,而不是这样心安理得的,受着姐姐的庇护,姐姐该能早松一口气,或许…”

秦秀才停了下来,或许姐姐对褚守成的情分还是会更不同吧,而不是像现在,虽然有一些些情分,但这样的情分还不足以让姐姐点头。秦秀才停下说话,褚守成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瞧着秦秀才:“我知道,所以芳娘这样说我并不怪她,况且我那几年,过的也太混帐了,秦兄,你能否帮我对芳娘说,等我能为她撑起一片天,无需她再操劳时候,答应我,嫁给我。”

褚守成的深情让秦秀才不忍拒绝,可是秦秀才并没贸然答应:“褚兄,我说过,和在桃花村时候不一样了,你不是一个人,况且你也是你这支的长子,开枝散叶本就是你应分之事。”

和桃花村时不一样了,褚守成的唇抿了下,接着沉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让芳娘等很久的,你相信我。”秦秀才没有回答,褚守成不由有些泄气,拱手低头都了出去,快要走到门边时候,秦秀才突然道:“好,我相信你,可是姐姐相不相信,我就不知道了。”

能够得到秦秀才这样回答,褚守成转头,面上已经有喜悦之色:“多谢。”说完褚守成就往外走,那勾着的背已经重新挺直,不能浪费时光,要回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秦秀才抱着手臂瞧着褚守成离开,面上神情带有几分玩味,身后有脚步声,这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芳娘的,等芳娘来到自己身后,秦秀才才转头去看她,芳娘的眼有些许的红,鼻头也有一点光滑。

秦秀才把手放下:“姐姐,如果我早几年知道你的苦,你也不会如此。”芳娘并没像平日一样轻斥自己的弟弟,只是嗯了一声就道:“阿弟,我曾和你说过,做过的事不能后悔。”秦秀才笑了:“姐姐,我又着相了。”

芳娘瞧着弟弟,当年那个躲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已经长成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儿,秦秀才想起褚守成的话:“姐姐,你会等他吗?”芳娘不由往褚守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笑了:“阿弟,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一切都结束了。”

秦秀才叹气,芳娘唇上勾起一抹笑容,晚了,他来的太晚,纵然他的情如同火一般热,他的身影在芳娘心里和别人不一样,可也仅仅只掀起了一丝涟漪。

既然有了新目标,或者说,这个目标再次确定,褚守成做起事来劲头更足,一定要娘完全相信自己,芳娘曾说过她那十来年过的太累了,娘呢?娘那十来年看似锦衣玉食,但境地说不定比芳娘还糟糕,她们都该好好歇歇了。

这日褚守成从外面回来后照例到褚夫人房里说一下近来自己对生意的见解,看着自己的儿子对生意打理从生疏到熟悉,褚夫人也十分高兴,耐心地指点着他哪里还该不一样。

春歌拿着着衣衫进来,瞧见这样笑道:“大爷现在这样,也不枉了太太您费的心。”褚夫人从春歌手里接过衣衫瞧一瞧,接着往褚守成那里推一下:“这几件都是给你新制的春衣,应酬也是要紧的,你现在这样,我也不怕你在外面胡花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