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家里产业最赚钱的酒楼和丝行,都是这十来年才开的,褚二老爷一家人盯着的也就是酒楼和丝行。得不到褚二老爷的回答,二叔公的眉皱紧:“怎么,难道你堂堂一个男人,还要和你大嫂一个寡妇抢产业吗?说出去,丢不丢人?”

褚二老爷擦一擦额头的汗,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褚二爷已经忍不住开口:“叔祖,叔祖所说本是极公平的,只是叔祖也晓得,我家祖父去世已经十来年了,这十来年里,褚家产业又增添了几倍,虽说这些产业增加的是大伯母的功劳,可是算来算去,增加的那些产业,所得的本钱也是从原本产业而出,分家之时只论当日祖父去世之时产业,而不算新增产业,说来做重孙的心里有些不服。”

褚二老爷心里有了几分得意,果然自己儿子比自己要能干多了,这番话合情合理,怎样也要大嫂把这笔产业吐出来。二叔公皱眉,低声和族长还有几位族老商议一下,接着族长才对褚夫人开口:“大嫂,您瞧侄子说的也有道理,这后面的产业虽说是您接手后拼回来的,但本钱也是从褚家出的,若一分不给,只怕这事有些难以开交。”

褚夫人早做好了打算,笑着又拿出一本账册来:“果然业儿很能干,你说的对,酒楼也好,丝行也罢,都是褚家出的本钱,这是当日开酒楼和丝行时立的一个帐。我这十来年的辛苦,不仅褚家产业没有缩了一分半分,反而还涨了数倍,今日二叔想分家也是想分这后面涨起来的产业,我就想问二叔一句,凭什么?”

褚夫人最后三个字一出口,褚二老爷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狠狠地看着褚夫人:“大嫂,这话做兄弟的要驳一驳,凭我是爹的儿子,爹留下的产业,我自然要分一半,而且你从褚家拿出本钱做的那些生意,难道我不该分吗?”

褚夫人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现在是褚家产业腾腾地涨,若是我这十来年不但没让褚家产业涨起来,反而填了进去,二叔,你那时可愿意和我一起赔?”褚二老爷猛地跳起:“大嫂,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褚夫人款款起身:“二叔,怎么,你不敢了?你别说我欺你,我今儿就欺你一回,那本钱,二一添作五,我补给你就是,但是酒楼和丝行,你休想沾一分一毫。”

褚夫人越平静,褚二老爷气喘的越粗,他指着褚夫人对族长他们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她竟这样欺负我,还算计着我褚家的产业,纵不偏着我些,也不能让产业被这个外姓人算计了去。”

外姓人,褚夫人眉一挑:“二叔你糊涂了吧?什么叫外姓人,我是你褚家明媒正娶、花花轿子娶进门来的当家主母,我为你们褚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公公去世之后这十来年我掌褚家产业,不但没有缩了几分,反而还涨了几倍,此时你说我是外姓人?二叔,这话你敢不敢去灵前对公公讲,对你死去的大哥讲?”

褚二老爷的脸越来越红,褚二爷忙开口道:“大伯母消消气,您也知道我爹他不大会讲话,大伯母,既是褚家的本钱,倒不如各占一半,酒楼和丝行各自分一半就可。”褚夫人瞧着他:“凭什么?你可知道酒楼和丝行的生意是怎么做起来的,你当只下本钱就成了吗?我请沧州城里各家去酒楼试菜时候你们在哪里?我远赴江南去收丝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此时轻轻松松一句话,你们就要占了一半,你们当我是谁,三岁孩童吗?”

褚二爷有些狼狈,一直没说话的褚二太太忍不住开口了:“既不占一半,大嫂你也有功劳,四成,我们占四成就好。”褚夫人伸出一根指头:“别说四成,酒楼和丝行,一成我都不会给你们。”

说完褚夫人坐回椅上,瞧都不瞧他们一眼,褚二老爷这时醒悟过来:“大嫂,你别太过分。”褚夫人瞧也不瞧他,只是对二叔公道:“二叔公,产业就按当日公公留下产业两下分开,酒楼和丝行当日的本共有五千六百两,算是一家一半,我再补两千八百两银子给二叔叔,这座宅子,二叔家想继续住也成,不愿继续住,当日也是估过价的,原样造起来再加地皮,总共也要五千来两,我到时再拿出两千五百两,共总就是五千三百两银子。”

这话听的褚二老爷一家三口面上都变色,褚二老爷指着褚夫人:“大嫂,你别太过分。”褚夫人望着他:“我过分?二叔叔,是你过分吧?这十来年我一直忍着你们夫妻对我的怨言,背后更是做了不少小动作,每个月你们夫妻除了月例之外,还要支一百两银子做零用开销,账上那份开销照样不减,我也照样供给,从没和你们算过细账。守业成婚,聘礼我全力支持,你们说五千银子不够,我又再加三千。守玉定亲,除当日婆婆留下的东西之外,我又额外加上两千银子给她压箱,为的是她去别家好做人。二叔叔,真要细算起来,这笔帐要怎么算?”

褚二老爷的手指顿时缩了回去,这些话都是实情,只是他从来没有细算过。褚夫人瞧着他,要说话就一次把话说清楚:“更别提你那样教守成,务必要把守成教成一个纨绔子弟才甘心,你就算心里怨我,可是守成是你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二叔叔,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大哥当日?”

听到自己的娘话里有哽咽,褚守成双手放到她肩上:“娘,儿子原先是糊涂,现在儿子已经明白了,以后有儿子护着娘,娘不用那么辛苦。”褚夫人手搭到肩头摸着儿子的手:“二叔叔,你从来只看重钱,为了银子连公公临终之训,连骨肉亲情都不顾。好,那我今日就和你讲钱,你且细算算,你这一家子十来年吃穿用度花了多少,若按当日公公在世的产业,一年你又能分到多少银子,两相算下来,看是谁欠了谁,谁算计了谁?”

褚二老爷已经毫无分辨之力,跌坐回椅上,褚二爷心里一直在算,现在瞧来,褚夫人不但已经拢住了族人们的心,也把账册牢牢握在手里,只得推一下自己爹的肩膀,示意他先应了。

褚二老爷勉强开口:“好,大嫂,帐都是你记得,我也不好分辨,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就按你方才所说分了,只是我们一家也不好去找房子,依旧住在这里。”既然他们都肯了,族里别人也就应了,当日褚老太爷留下的产业二一添作五分开,各房的下人也随着各房,等寻个泥水匠人,把这住的院子中间再打个墙,二房另开一门出入。

写了分家文书,瞧着上面自家分得的不过是五百亩地、一座典铺还有一座布庄。褚二老爷恨不得把这纸文书丢到褚夫人面上,再怒骂她一顿,骂她怎能如此算计?

65、酒席 ...

褚夫人已经站起身,那文书只是略扫一眼就笑着道:“劳烦各位了,酒席已经备好,我一个是个女人,又是个寡妇,就由小儿陪众位饮酒。”说着团团行了一礼,众人纷纷还礼,,褚夫人又叮嘱自己儿子几句,这才往里面去。

酒席早已备好,一声令下下人们就排开桌子,放好碗筷,众人又各自落座,二叔公坐了第一位,族长坐在他旁边,其余的人依次落座。

见酒席丰盛、下人殷勤,旁边一人不由赞了一句:“果然大嫂治家面面俱到,这样酒席也是难得的。”这话让心里本就有气的褚二老爷更加不悦,想接几句话就见不管是族长也好,二叔公也罢,都在那里和褚守成说话,自己儿子孤孤一个坐在那里。

褚二老爷心里添了几分酸涩,但面上不好露出来,只得敬了众人一巡酒,刚放下酒杯想说几句,王总管就捧了一个托盘上来,直上首席给二叔公行礼道:“这是大太太备的谢礼,每位十两银子代酒,二老太爷和族长更辛苦些,再多添上一匹衣料。”

银子谁都爱,更何况一律都是细丝白银,又分出主次来。众人都没推辞,拿了银子让管家谢过褚夫人。二叔公怀里揣了这十两放光,坐下时候不由拍一下褚守成的肩膀:“虽说已经分家,你是这支的一个长子,以后凡事也要立起来。”褚守成闻言起身,给二叔公敬了杯酒,恭恭敬敬道:“重孙知道了。”

这让褚二老爷心里更酸,借着酒意就道:“果然做长子的要更得人疼惜些,连分家也要偏着些。”说着褚二老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话让族长有些不悦,但这酒席也有褚二老爷的份,只是微微皱眉:“各人总是觉得偏了对方,可是方才分产时候,二哥你也是肯的,再说算下来,这边的侄子侄女一嫁一娶,这些年的花销,全都是大嫂出力。若真是当时分产,只怕还没这么风光。”

褚二老爷的脸色不由变了,把手里的酒杯重重搁下:“你的意思,就是我掌不了这些产业?”二叔公见褚二老爷脸色变了,忙出来打圆场:“人的际遇谁也说不清,只是当日你父亲既有这样遗嘱,他是你的亲爹,想来比我们这些族人更明白你的性情。况且你也过了这么几十年的舒服日子,现在你儿子已经长成,听你说的,他也是各种能干,这份产业交给他,他做的更好也说不定。毕竟不光是有田地铺面,还有几千两现银。”

褚二老爷瞧自己儿子一眼,越瞧越觉得自己儿子比起褚守成这个败家子顺眼许多,对二叔公拱手道:“多谢二叔公吉言,只是我想着,大嫂辛苦十几年,当日又没分家,我的儿子又比成侄多能干些,举贤不避亲,让他掌管家业也算从了父亲当日的遗命。”

褚守成把端到唇边的酒杯放下,瞧着褚二老爷微微一笑:“二叔当日可是口口声声说我能干无比,不学什么就能掌管家业,二弟却和我不同,必要多学一些才能掌管好家业,谁晓得到这时二叔又变了口气,也不晓得是我听错了呢,还是二叔当日瞧错了?”

褚二老爷的眉故意一皱,接着才松开,砸着嘴道:“守成啊,既不是你当日听错,也不是我当日瞧错,那时你是这宅里的褚大爷,从小耳濡目染、出入的也是有名声的场所,这些东西自然一点就通。可谁知道大嫂竟受了蛊惑,把你送去那样人家,虽说后来又回来,但那样村庄哪能学到些东西,自然此时非彼时了。”

褚守成瞧着自己的二叔,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他视为最尊敬的长辈,为了他甚至和自己的娘起过冲突,可是之后才明白,他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就算到了今日自己已经明白一切,他依旧毫不留情说出这样一番话,难道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孩童?

褚守成并没像褚二老爷想的一样登时大怒,只是起身对褚二老爷行了一礼,接着开口:“方才二叔祖也说过,我是这支的长子,将来如何,是不是不如二弟,二叔说了不做准,不光二叔,在座诸位说了都不做准,只有瞧我以后行动。还请二叔长命百岁,瞧我将来如何。”

褚二老爷的手顿在那里,接着就喊道:“好,好,果然是你娘的儿子,二叔就看着,看你将来如何。”说完褚二老爷把酒杯放下,拱手一礼:“今日酒已多了,少陪。”

他的拂袖离去,让席上有些微的尴尬,褚守成已经端起酒杯对众人道:“既然二叔说他酒多了,我又是这支的长子,就由我来陪着大家,还望诸位不要嫌轻慢。”众人忙各自道不会,褚守成瞧一眼褚二爷,见他虽面上露着笑容,但那手紧紧握住酒杯。

褚守成对褚二爷致意道:“二弟,我们这支这一代只有我们两人,日后定要兄弟同心,来,再来饮一杯。”兄弟同心吗?褚二爷端起酒杯,面上笑容温和:“当日小弟对大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见他们兄弟喝酒,二叔公捋着自己的胡子笑道:“一家人就当如此,和和气气才好,来来,再满上。”和和气气一家人,褚守成虽眼里有笑,但眼前浮现的却是在秦家时候,坐在一起吃饭情形,那时人也少,比这里要热闹些,每个人的笑也是真实的。

褚守成瞧着面前各自带有不同目的的笑容,面上重又露出笑,和众人饮酒应酬。如果当时就知道在那里待不了多久,是不是就会和芳娘多说一会儿话?又或者?提到芳娘,再想到她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褚守成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原来自己在她心里,不过值一千三百两银子由她教导一年,一年之期一满,就一笔勾销,再无可恋。

此时的秦家小院和平日一样,芳娘补好秦秀才的一件衣衫,笑着对秦秀才道:“不如我们趁最近没什么事,就搬到城里去吧,你爱读个书什么的,我听说城里开书坊也不错,先卖书,等有了本钱,可以自己刷书,到时还可以请人来写书,这样赚的更多。”

秦秀才把手里的书放下,瞧着肚子已经老大的自家娘子:“她还有两个月就生了,这个时候搬家,多麻烦,等孩子出生再说。”芳娘哎呀一声:“这事你不要担心,我去城里给你们寻店铺宅院,不劳你们费一点心,要遇见价钱合适的婆子也就雇一个,等弟妹孩子生出来也好帮忙做饭洗衣。”

秦秀才瞧着自己姐姐,眼神和平日一样,芳娘摸一摸自己的脸:“你这是怎么了?那城里的宅院虽没有我们乡下的院子大,但院里都是铺的青石板,下雨时候也不担心把鞋弄脏,那样好的地方你为何不肯去?”

秦秀才把趴在自己腿上打盹的春儿抱起来,示意秀才娘子带他进去睡觉,等他们母子走了秦秀才才对芳娘道:“姐姐,你不愿意继续住在这,是不是怕听到旁人的议论?”

芳娘微微一笑:“你当你姐姐我是什么人?这种事有什么可怕的?当日大伯要占我们家产我不怕,陈家来退亲我不怕,难道还怕这么件事,况且是我休了他,不是他休了我,再者说了就算他休了我又如何,不过是他没这个福气。”

秦秀才的眼微微一暗,声音里带有些嘶哑:“姐姐,不一样的,你对陈家那位没有情分,更多的是气恼,而这次,你有了情分。”情分吗?芳娘坐直身子,能看到有月光从窗子照进来,很快芳娘就笑了:“或许有那么一点情分,但是阿弟,你要记得他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当日他娘几乎无路可走才求了上来,但难关一过呢?到时不过是各自尴尬,终成怨偶,我又何必为了点虚名赔上我的一世?倒不如依了这个主意,坦坦荡荡,各不相欠。”

秦秀才叹了一声:“姐姐。”芳娘又是温柔一笑:“别想着劝我了,我早已想的清楚明白,况且你也说了,你瞧得出他对我的情分,若真有心自会来寻,若没有心,那情分不过是水上飘过的花,转眼就不见了,何必在意?”

秦秀才徘徊良久才问了出来:“姐姐,若他来寻,你会随他去吗?”芳娘侧一侧头:“你当我秦家女儿这么好娶的?”秦秀才哑然失笑,芳娘推他一把:“快去睡吧,明日我们还要去进城寻宅院铺面。”

次日梳洗罢,吃过早饭,芳娘刚要和秦秀才出发已经有客上门,是来过数次的春歌,春歌对芳娘还是那么恭敬有礼,口称秦姑娘,坐下接了茶才道:“本该昨日着人送姑娘回来,只是要说分家的事怠慢了姑娘,今儿一大清早我们太太就遣小的来了,姑娘休要嫌弃。”

66银子

芳娘面上的笑容和平日一样:“晓得他回去后定还有许多事情,我原本还想着,说不定要等几日,谁知今儿王婶婶你就来了,倒让我没想到。”寒暄几句,春歌也就放下手中的茶,起身走到芳娘跟前行札,这倒出了芳绝的意料,忙按住她,“王婶婶你这是做什么?算来你也是长辈,这样岂不折了我?”

春歌不肯站起,“秦姑娘,今儿这礼是代我家太太行的,你对大爷恩同再造,我们想亲自来道谢,只是家里事忙,才叮嘱我千万要代她行这个礼。”春歌的话很客气,芳娘微微低头已经明白,这一礼行下去,和褚家之间就再无瓜葛,也就不再拦她,由春歌端正行礼下去。

礼罢起身春歌重新坐下,芳娘已经笑道:“那日走的匆忙,他的行李箱笼都还在我房里,锁还挂在上面,并没动过,”说着芳娘就要春歌进房和自己去瞧那几个箱子。

箱子一共三口,一式都是杨木镶了铁边,上面贴着的喜字都没撕去。芳娘拿起放在箱子上的钥匙和那几个荷包,笑着道:“那日你们大爷也没拿这钥匙和荷包走,我这屋子历来都没人进来的,三包钥匙全在这里,荷包里面的东西也没动过。”

芳娘交代的细致,春歌的脸倒红了一下:“秦姑娘这是说什么话,疑人不用,况且这荷包里面也没什么好东西,不就是装了大爷平日用来赏人的一些碎银子,别的零碎,也不值什么。”

春歌说话时候芳娘瞧见门边一副郎担上,还放着一包钱,里面都是铜钱,偶尔能看见个银角子,这些钱褚守成都视作珍宝,一文钱不对了都要数半天,而不是像荷包里这些精美的金银锞子一样,赏人都嫌不够多。

芳娘很快就从思绪里醒来,对春歌道,“这帐要算清,一码归—码,不然到时帐没算清,你家太太倒不计较,难道我还要到那世里去填还?”芳娘越显得大方,春歌脸上的红色越重,哎呀一声就道:“果然秦姑娘是个爽利人,您这样的若要去做生意,那生意定是腾腾地涨。”

芳娘听了赞扬也只笑一笑,春歌已经把最上面的一口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匣子,小匣子做的精致,上面还挂了一把锁,见芳娘瞧向那个匣子,春歌笑一笑,“这不过是家里几个下人的身契,还有几亩田地的地契,是当日大爷出来时候,我们太太特意放在这里以防万一的。”

秦秀才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不由有些发怔,芳娘虽然知道大概数目有多少,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成锭的银子在自己眼前,好歹比秦秀才镇定些,已经把银子从箱子里面拿了出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整整十锭,毎锭都是五十两的大元宝,光这个箱子就装了五百两银子,芳娘嘘一口气,在箱子里摸了下,除了垫银子的两匹衣料,这箱子里再没别的了。

芳娘招呼秦秀才把第一口箱子搬下来,打开第二口,头上果然还是放了几匹衣料,掀开衣料,下面照样是十锭大元宝,一千两,整整一千两银子,秦秀才脸上已经有激动的红色闪现。

姐弟俩把第三口箱子打开,里面只有三百两银子,一千三百两,的确是当日和褚夫人商量的数目,芳娘和秦秀才两人点清银子数目,把银子照原样收拾起来,那些衣料也放了进去,外面瞧起来,不过是装了几匹衣料的箱子。

虽然只短短一会儿,秦秀才却觉得有些疲倦,面前突然有了无数的可能,原本要苦苦挣扎,苦苦赚很久很久的东西,现在—下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让秦秦秀才有些发懵。

耳边是芳娘的笑声,这笑声让秦秀才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把那三口箱子锁好,把钥匙放在芳娘手心:“姐姐,这银子是你挣回来的,也该是你自己花用才对,我不能用你的钱。”

芳娘瞧着手心里的这三把黄铜钥匙,笑了:“谁说要全给你了?美的你,这银子,你拿八百两,其中五百两你拿去在城里置铺面租宅子,另外三百两留着做个退路,剩下五百两里面,给小妹三百两,她嫁在张家,虽说妹夫待她好,可女人总要有体己才有底气,那二百两银子我带走,去那个寺当做给他们添的供养。”

秦秀才觉得嘴里又酸又苦:“姐姐,你真的要出家?”芳娘的眼又清又亮:“阿弟,我说过,我定了的事就改不了,你心里不要有什么不安,你若真有本事,考个举人进士出来,做了官,爹娘在地下也能光耀,可是真要考,除了自家勤学还是不够的,不说别的,你连出去会文的钱都不够,平日间他们约你会文你总说忙,其实还不是想省些银子?现在好了,有了这些银子,进城住着,会文的朋友也要多些,只是我还要叮嘱你一句,千万不能进了城就学坏,不然到时我就算

是在天涯海角,也会回来打折你的腿。”

秦秀才眼里已经有泪水,他跪下郑重磕了个头:“姐姐,你的恩德我无以为报,只愿姐姐能在家多待几年就好,”说着秦秀才就大哭起来,芳娘想拉他起来,但是自己眼里也有了泪,只是拍着他的肩没有说话。

秀才娘子听到屋里传出哭声,走到屋边瞧了一眼,心里也酸涩起来,春儿不解地拉着她的衣角,“娘,爹和姑妈哭什么?”秀才娘子蹲身摸着自己儿子的脸:“春儿,你乖,要记得,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姑妈,不许惹他生气。”

春儿很认真地点头:“娘,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惹姑妈生气的。”秀才娘子拍一拍儿子的背,不忍打扰屋里那对姐弟,拉着儿子去厨房做饭了。

春歌已经回到褚家,对褚夫人一一说了去秦家的事,又把匣子送上,褚夫人拿出钥匙把匣子打开,看着里面原封不动的那些契约,赞道:“我果然没看错她,只可惜我自己的儿子…”

春歌在旁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算大爷有情,我瞧着这秦姑娘竟像丝毫不为所动,若如此,也要好一些。”褚夫人笑了笑,“原本我还怕守成对她动情,到时不好开交,可现在瞧来,她竟丝毫不为所动,也是,守成当日所为确实太不成样子,秦姑娘她竟是这样一个女子,可敬可叹。”

春歌有些微地听不懂,恭敬问道,“太太,难道说,你有意做假成真?”褚夫人摇头:“我不知道,春歌,我真的不知道。”

67、相思

春歌跟随褚夫人这么多年,少见她有这样为难的神情,主人不肯说,自己一个做下人的就更没有说的资格,只是轻声道:“太太,顺其自然吧,况且我瞧那位秦姑娘,也是极有主见的,说句不好听的,只怕我们家大爷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天下做母亲的都不能接受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孩子,褚夫人下意识地想为自己儿子辨几句,但很快就坐了下来:“你说的是,守成那时候太不像样子了。不然我也不会…”说着褚夫人收口,用指头按了按头:“罢了,还操这些心做什么,我现在瞧着守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今儿一早来我跟前请过安就说要去店里瞧瞧,还说晓得我的苦心,以后不会再让我伤心,我那泪啊,差点就下来了。”

春歌也笑了:“太太,您说的是,等大爷再…”春歌忙把后面那个娶房媳妇给咽下去,只是笑着说:“那时太太您也能歇一歇,不然老爷没了这么多年,您哪天也没好好歇一歇。”

褚夫人不自觉地往鬓边摸去,今早梳头时候已经发现有了白发,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歇一歇了。

风吹着街头,褚守成坐在店里,认真地瞧着账本,旁边伺候的掌柜此时已经再没有头一天褚守成来的惊奇,只是认真地回答着褚守成的问题。真没想到这大爷被秦家休弃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但每日早早来店里,招呼客人整理货物都有几分把握,难道说真的是被休弃之后痛定思痛,不肯再浪费一日时光?

掌柜的心里想着,褚守成已经把账本放下,点着一行字道:“楚叔,这些货这么好卖,怎的存货不多?”掌柜的回神过来,瞄一眼那账本就道:“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过年前总要再大大进一批货,这些货存量不多就是为此。”

原来又要过年了,褚守成哦了一声,不由想起过年时候在秦家,那时芳娘的笑容在自己眼里已经十分美丽,春儿走路还不大稳,总是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来抓人的头发。现在呢?褚守成敲着桌子,明白了芳娘是为了什么对自己说那些话,可是她心里,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门外有人走过,那身桃花红的袄子,还有那条月白色裙,这身影如此熟悉,是芳娘。褚守成顾不得许多就冲出店,倒让在旁等候的掌柜吓了一跳。

褚守成冲出店门,还不等细看就有辆马车过来,店里的伙计忙顺手拉一把褚守成,马车擦着褚守成的身子过去,车里有人掀开车窗帘子,含笑说了声对不住。

褚守成呆立在那里,也没注意伙计和车里的人说什么,已经看不见那个桃红袄子月白裙子的身影,褚守成往后退了一步,街上的噪杂又重新灌进他的耳里,手握成拳又放开,只怕是自己瞧错了。桃花村离城里有六十多里地呢,轻易不会来的。

褚守成不甘心地又往街头瞧瞧,还是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要进了城,定会在街上到处逛逛的,那个人不是她。

掌柜的已经走了出来:“大爷,您是不是想到什么事,差人去办就是。”褚守成把手放开:“没事,只是方才瞧着有个人像顾三爷,二妹不是要到他家,想约他喝杯酒,让他好好待妹妹。”

提起这桩婚事,掌柜的哦了一声,接着叹了一声:“这婚事已经定了,大爷会常见到姑爷的,到那时再说也不迟。”

褚守成进店之前再次回眸,街上人来人往,但没有一个是自己想见到的身影,以后是不是再瞧不见她的笑容,听不到她的笑声,如同她当日说的话,一笔勾销、再无瓜葛。

此时的芳娘正和秦秀才一道,在和中人瞧屋子,这中人手指着这铺面:“秦大爷您也瞧见了,这屋子门首三间铺面,铺面楼上还有三间房,既可放货也可让伙计们住,如果有个把客人要住也能住下。”

说着中人又带着他们绕到铺面外面,推开一道小门:“从这里就能单独进宅子,这宅子内里两进,水井茅房厨房一应俱全,省了你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房子住。”

一走进宅子,迎面就看见有一棵高大的石榴树,石榴树下还有一口水井,井边搭了葡萄架,架下有石桌石椅。中人又走过葡萄架,拉开一扇小门:“瞧,从这里就直接能进铺面,到了晚间铺面关了,主人一回来把门锁了,内外就隔别了。若白日有客来,尽可以延到这葡萄架下。”

芳娘一见这葡萄架就爱上了,还有这棵石榴树,夏日郁郁葱葱时,定十分好看。说话时候从里进走出一个人来,见了他中人忙作个揖:“陈老爷好,今儿特地带人来瞧瞧这宅子。”这位陈老爷瞧起来有六十来岁了,胡子都已斑白,打眼瞧一眼秦秀才就明白了,叹口气道:“若不是要回家乡,我也舍不得把这宅子和铺面卖掉,只是一来我又没个儿子,二来女儿已经出嫁久了,常写信来要我回乡下和他们一起住,再说家乡也置办有几亩田地,这才狠心要把这卖。”

中人已经笑了:“陈老爷,您是要回家乡去享福,以后福气正长呢。只是我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您这房子虽有两进,外面也有铺面,但是终究不在正面街上,这房子也有三十来年了。当年您买过来的时候就是我爹做的中人,那价我也还记得,原价卖倒也成,想再多赚一些,就有点棘手。”

芳娘只瞧着那棵石榴树,听到中人这样说不由笑一笑,她不说话,秦秀才也不应声,中人心里开始敲起小鼓,难道他们不肯买这院子,可这院子说实在的,已经是今儿瞧过的这么几家里面最实惠的一所,虽不在主街上,可他们要做的是书坊,地点稍偏点也无妨。

中人还想再说,芳娘已经开口:“这瞧了外面,我们进去里面瞧瞧也好。”中人在心里嘘了口气,对陈老爷点一点头,陈老爷做个请的手势,绕过厅就走到后面一进。

后面三间正房,两边厢房俱全,后面一条火巷,这院里没植什么树木,只有东屋窗下有几棵竹子。屋里还有人在收拾东西,不好进去瞧是什么摆设,秦秀才团团瞧了一圈,什么都好,就是少了块菜地,也不好养鸡。以后只怕买把葱都要花铜板。

又到外面厅上坐下,一个仆妇送上茶,陈老爷延大家喝着,中人已经开口:“秦大爷秦姑娘,这屋子你们也瞧过了,你们要开书坊,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还有另一桩好处,陈老爷原本在这里开的是笔墨店,也有许多老主顾,到时你们不光可以卖书,还搭着卖些笔墨,岂不两好?”

这倒是另一层好处,芳娘心里打定主意,笑着道:“人人都说苏大哥是个热心肠,果然是个热心肠,晓得我们银子不多,特特荐了此处,只是冒昧问句,这宅子要多少银子?”中人松了口气:“这宅子当初我爹经的手,连税钱中人钱,一切花在六百开外,今儿既这样,一口价,六百两。”

六百两,比原来准备的五百两多了足足一百两银子,秦秀才刚要还价,芳娘已经开口:“您刚才也说了,是税钱中人钱的,那现在这六百两,包不包括这些?”中人早等在那:“秦姑娘,这价已经够便宜了。”

芳娘笑了:“我们也晓得苏大哥是个热心肠,只是我们初学生意,五百两银子都凑了又凑,更何况是六百两,不如这样,五百五十两,连税带中人钱,全算在内,如何?”中人摇头:“六百两全包。”芳娘还是死死咬住。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五百六十两成交,立了花约,放下五十两压契钱,约好后日来正式立约,推说要回家去筹银子,姐弟俩匆匆往家赶。

此时沧州城里正是热闹时候,秦秀才瞧着繁华街道,对芳娘笑着道:“姐姐,等我们搬了来,春儿只怕更加喜欢。”芳娘点头,两人走过一家酒楼,瞧着上面的褚字,芳娘若有所思,接着轻轻摇头,一切都已结束,现在该有个新的开始。

芳娘姐弟二人刚刚走过,褚守成就从酒楼里走出来,他脸色有些不好,酒楼掌柜竟当他还是昔日那个纨绔,这几日都在敷衍自己,刚想发作的褚守成想起芳娘的话又耐下性子,今日不行就明日再来,总不能事事都由娘做主。只是芳娘,等我真的成就一番事业,那时你会怎么看我?

褚守成往另一个方向看去,视线里并没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转身褚守成往家的方向走,一定要寻出酒楼的该改进的地方,让掌柜们对自己心服口服才是。

68 别了,桃花村

芳娘和秦秀才回到桃花村的时候西边的彩霞已映红了天空,芳娘心里喜悦,连这彩霞都觉得比平日好看。只是当车拐进到秦家的路口,传来的吵嚷声打断了芳娘的好心情。

从车上看去,像是有人围在家门口。芳娘的眉不由皱紧,难道说有人趁自己和秦秀才不在,上门来寻是非了?秦秀才的面色变的更难看,秀才娘子怀孕已经八个月,要是动了胎气,真出事那可不得了。秦秀才,跳下车就往家跑。

芳娘给赶车人付了车钱,笑着道:“大叔,后日一早,麻烦你再送我们去一趟城里。”车夫爽快地答应了,把车转了过去,芳娘这才急走几步。

能听到秦秀才说话:“六叔,你们长辈们商量好了事情,按说我是不该插嘴的,可是这话也要好好说,哪能趁我们都不在家就来寻我媳妇?她怀了八个月的身孕,平常又是不爱见人的。”

自从秦四叔和王氏奸|情败露,秦家又召集了一次族人,开祠堂让秦四叔让出族长之位,秦四叔虽舍不得也晓得这次面子丢大了,只好说几句话把族长位让给了秦六叔,秦六叔是三叔公的儿子,初得了这族长位置,也要做几件好事让大家高兴。

听到秦秀才说话就道:“二侄子,这事也是好事,一来我们大哥有后了,二来你那八兄弟你也见过,四哥是怎样待他的族里都有眼见,”

见芳娘过来众人让她进去,芳娘眼一扫,看见秦六叔身边还站着秦小八,秦小八今日穿了件新衣衫,但神色还是有些畏缩,又听到自己大伯被提起,难道说族里要把秦小八过继到大伯名下?也是,让秦小八住在秦四叔家里,如同仆人一样使唤,又不给他娶妻,这传出去族里名声也不好听。

芳娘笑了一声:“六叔,这立嗣本是好事,只是族里未免也太急了些,况且今日我们都不在家,你要带八弟过来总要等我们回来再说。”芳娘话音刚落,秦小妹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姐姐,我就是这样说,可是六叔说什么我是出嫁女,秦家的事不要我插嘴,于是我忍不住问他,我出了什么事,秦家还要不要去做娘家了?”

人群里不见秀才娘子和春儿,想来是秦秀才回来就让他们回屋了,秦六叔的脸不由涨红:“侄女,你可别胡乱说话,说的就像我故意趁你哥哥姐姐不在来寻是非一样。”秦小妹眼珠一转,下巴就翘起,芳娘不由拍一下自己妹妹:“你先进去瞧着你嫂子去,六叔,这事族里既有了决断,我们姐弟也不好拦,只是一条,当日分家时候那些产业已经定了,那日王氏来时也说的清楚明白,八弟要搬进隔壁屋去住就由得你们,只是我这里,休要占我分毫。”

秦六叔不料芳娘答应的这么干脆,早晓得她应的这么爽快,就不必做恶人了,心里虽有些悔他已经拉过一边的秦小八:“小八,还不快给你哥哥姐姐行礼,做了你大伯的嗣子,这几个哥哥姐姐就是最亲的了。”

秦小八听了秦六叔的话忙过来拱手,芳娘受了他的礼却笑着望向秦六叔:“六叔这话说的,难道族里的人就都不亲了吗?还是什么事都要丢给我们,我们可只是兄姐,不是长辈。”秦六叔啊了一声,芳娘已经又道:“今儿趁着大伙都在,还要说一件事,我们姐弟过几日就搬进城里,这里的田地八弟要种就帮忙我们种,我们也不收什么地租,只要不荒了就成。我这房子既在八弟屋的旁边,还要八弟平日帮忙照管一下,千万不要放人过来住。”

芳娘这话一出口,本来还在议论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秦六叔迟疑一下才问:“侄女,这在村里住的好好的,怎么要到城里去,那里人生地不熟,只怕会被人欺负。”芳娘本已转身打算进屋,听到秦六叔这一问回身就笑了:“被欺负?六叔,难道我在族里,就不被人欺负了?”

那话虽是对六叔说的,但芳娘的眼却看向秦小八,秦六叔的脸又红了,只得打圆场道:“侄女,那些都是旧事,你且放心,你们搬去城里,这田地和宅子放在这里,谁要敢占了去,那就不是我们秦家的人。”

说着秦六叔还拍了几下胸口,芳娘一笑:“六叔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八弟,那田地就给你耕种,到时要有谁敢啰嗦,你就去寻六叔,让他为你做主。”秦小八再软再懦弱,也能听出芳娘话里的意思,感激地给芳娘连连作揖:“芳娘姐姐,我知道了。”

芳娘笑着让他起来:“做男子的,是要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纵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也不能让人轻贱了去,你有了屋住,以后好好耕作田地,再过些年成了家,到你爹娘坟前也好,到大伯坟前也罢,都能说的出话,直得起身。”

这几句话打中秦小八的心事,想起父母去了之后在秦四叔家的日子,不由悲从心来,放声大哭起来。他这一哭,倒让那几个还没走的人心里辛酸起来,芳娘轻轻拍一拍他的肩:“你是男子,有什么好哭的,明儿随你哥哥去瞧了我们家的田地,这田地可要耕种好,不然我年节回来祭祖,饶不了你。”

秦小八用袖子擦一擦泪:“姐姐,你放心,我还有把力气,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芳娘又拍一下他的肩:“去吧,把隔壁院子收拾出来,你也算有个家了。”秦小八又行一礼这才随着秦六叔去了隔壁。

没了热闹可瞧,这里人也就散去,秦五嫂不由啧啧两声:“芳娘妹子,你方才的举动倒不大像你平时。”芳娘瞧着秦五嫂:“五嫂子,我平时怎么了?”芳娘这么一问秦五嫂倒不好说了,只是又笑一笑。

芳娘闲话两句,托言累了就自己回屋,瞧着那一墙之隔,这离了桃花村,留下的田地房屋依了族人的性子,不来占才是怪事,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况且小八也是个可怜人。再则说了,这地契还在自己手里,到时要收回也是容易的。

秦秀才也猜到此处,对芳娘道:“姐姐,六叔只怕还想拿大帽子来压人呢。”芳娘微微一笑:“这份产业我挂心很久,只是总舍不得,后来才明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舍不得这里的小小产业,又怎能去看外面的天呢?”

舍得舍得,无舍哪里会有得?秦秀才念着这句话,眼里慢慢染上喜悦:“姐姐,我明白了。”明白什么?芳娘挑眉想问,秦小妹已经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哥哥姐姐,快些来吃饭,今儿有郑老娘带来的腊肉呢。”

郑老娘是秀才娘子的母亲,秦秀才特意接来照顾秀才娘子的,此时已经牵着春儿的手走了出来,秦秀才和芳娘忙上前行礼,秦秀才对岳母道声劳烦,芳娘说几句又让老娘您瞧笑话的话。

郑老娘摆一摆手:“姑妈快别这样说,住在这里,谁家没有个烦心事,只是我听说你们要搬到城里,那城里虽好,少了人帮衬。”芳娘盛一碗饭先递到郑老娘手上才笑着说:“当年我们三姐弟那样苦都过来了,城里再如何,街上有里正,衙门里有老爷,比不得这里。”秀才娘子一向都是丈夫说什么就听什么,也对自己娘道:“娘,姐姐是个有主见的人,比我强多了。”

郑老娘往嘴里扒了口饭:“你说的是,姑妈长的这么好,又这么能干,本该…”感觉到沉默的郑老娘忙笑了笑:“吃饭,吃饭。”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芳娘瞧着面前的家人,还有这熟悉的院子,此后很久都将看不到这座院子了,但只要家人还在面前,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关系?

去沧州城里签了买房的约,秦秀才寻人打扫干净在那瞧着店铺怎么摆设,芳娘回家带着人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好,在一个晴朗的早晨,芳娘带着家人往沧州城去,那个时候春儿还在睡觉,躺在外祖母的怀里不时蠕动小嘴,农闲时候早起的人不多,只有秦小八听到声音走出家门,来这里住了几日,秦小八没有那些天瞧起来畏缩,芳娘对他笑一笑,坐上车让车夫赶车。

车声辘辘,经过村里的时候还是惊起了人,偶尔有议论声传进耳里,芳娘并不在乎,只是坐在车里想着将要开始的新生活,旁边的秀才娘子往她身边靠了靠,轻声道:“姐姐,我有些害怕。”芳娘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别怕,阿弟在那里等你呢,还八两银子雇了个洗衣烧饭的婆子,等你生产时候,老娘也能少操劳些。”

秦家没有婆婆,芳娘当时又没成家,春儿出生时候是郑老娘来伺候女儿的月子,听到这话郑老娘笑一笑,拍一拍怀里的春儿:“日子是会越过越好的。”芳娘掀开车帘,瞧着外面渐渐远去的桃花村,别了,桃花村。

69 生意

马车进了沧州城,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春儿早醒了过来,不愿起身的他赖在郑老娘怀里,用手摸着她的耳朵问东问西,今日郑老娘耐心极好,还掀起帘子让他往外面瞧。

外面是和桃花村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这让春儿十分高兴,一会儿嚷着要吃糖葫芦,一会儿要风车。芳娘扯他小耳朵一下:“以后就长住在这了,这么多好东西,哪能都想要了?再说做男子的,就该努力上进,赚了钱自己去**儿的小嘴撅起来,又拱在郑老娘怀里,郑老娘拍一拍孙子的背,脸都笑成一朵菊花:“哎,我们春儿不要气,好好读书,长大了赚多多的银子,给外祖母买好东西。”春儿点头,又趴到窗口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