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守成觉得身上又有了一些力气,这时才觉得饿得发慌,伸手就要去拿筷子,被芳娘打他手一下:“快去洗手。”褚守成哦了一声,从来没有不洗手就去拿筷子吃饭的。
起身去旁边井里打了水洗了手脸这才回到桌边吃饭,吃完一碗又去盛第二碗,秦秀才抱着春儿回来了,看见褚守成,春儿就从秦秀才身上滑下来,跑到褚守成身边张开手:“大伯、大伯,要好吃的,好吃的。”
这孩子,芳娘一提就把他抱到自己腿上让他坐好:“春儿,哪有成天和大伯要东西的,再说现在你娘又有了喜,你就要当哥哥了,到时还要让着弟弟妹妹呢,你见哪个当哥哥的成天和人要东西?”
春儿的小眉头皱起来,芳娘这番话说的太多,他小脑袋还不完全明白,秦秀才弯腰看着自己儿子:“春儿啊,大姑妈的意思是,你慢慢长大了,就要学着懂事,不许再随便要东西了。”
这个,春儿的小眉头还是没松开,这讲得好像也不大明白。褚守成已经吃完了饭,把手伸向春儿:“来,春儿,大伯抱抱,大伯今儿没赚到多少钱,也没带好吃的回来。”
这句春儿听明白了,喜气洋洋的小脸顿时黯淡下去,偎在褚守成怀里不说话,褚守成亲一下他的脸,孩子脸庞嫩滑的触感所带来的喜悦和满足胜过所有以前。把怀里的春儿再抱紧些,褚守成看向旁边在和秦秀才说话的芳娘。
晚风吹拂着芳娘的头发,浅浅的笑容在她唇边,这样的芳娘显得特别漂亮,如果和她有个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呢?褚守成低头看着怀里的春儿,是不是比春儿还可爱,不,一定比春儿更可爱,因为那是自己的孩子。
想着想着褚守成就笑起来,芳娘已把他怀里的春儿抱了起来:“春儿,该去睡觉了,我们也进去吧,你今儿累了一天,也不用再读书习字了,我给你烧了热水,烫烫脚要舒服些。”
原来芳娘也可以这么温柔,褚守成归家时的那些沮丧全都不见了,原来还担心芳娘会说自己无能的话,抱着大背篓往屋里走,喜喜欢欢地说:“其实我今天还是卖了几样的,虽然没赚什么钱,可是总也做了四五十文的生意。”
做了四五十文的生意,赚的只怕就几个铜板,前面走着的秦秀才差点被门槛一绊跌了下去,被芳娘在他背上敲了下,秦秀才才咳嗽一声,可是笑还是憋不住,那张脸就显得有些难看。
芳娘伸手就往秦秀才胳膊上一掐,自从秦秀才成人之后,芳娘已经许多年都没用过这招了,秦秀才觉得胳膊上传来一阵酸痛,接着就回头对褚守成道:“不错,头一日出去就有四五十文的生意。”
真的不错吗?褚守成虽是头一天出去做生意,可他也晓得这些钱不够多,眼里带着希冀之色看向芳娘,芳娘抬脚就往准备回自己房里的秦秀才脚上踩了下,收回脚时脸上的神色和平日没什么两样:“阿弟开玩笑呢,这四五十文的生意的确少了些,可你是头一次做生意,能卖出也是好事。”
芳娘的话如同一股清泉一般,让褚守成从瞬间的沮丧中又打起精神,把背篓放下,从荷包里掏出那几十个钱:“看,全在这里了,我今儿卖了一个拨浪鼓,一把丝线,还卖了一包针。”
瞧着等在那的芳娘,褚守成摸摸后脑勺:“别的就没有了。”说着褚守成面上突然泛起红色,去那些村里的时候,叫一声倒出来不少的人,可都是看得人多,买得人少,还有些大胆的村姑夸自己长得俊俏,成亲了没?
还有些三四十岁的婶子就更夸张,成亲了也没什么,寻个相好的也成,往往臊的背着背篓转身就走。走了很远还能听到她们在背后唧唧呱呱地议论,要不是害羞,也不会做卖了这么点东西。
乡间村妇们的大胆泼辣,芳娘是见的多了,况且哪个村也不会少了不正经的女人。褚守成长得这么好看,不被她们调戏几句,沾些便宜才怪。
芳娘把洗脚水放到他脚边:“泡好了脚就去睡吧,我也忘了你从小生长在那深宅大院里,见到的女子也是斯文有礼的,就算有几个想下钩子勾,也是要遮遮掩掩、含羞带怯,哪似这乡里的人,毕竟是要做活抛头露面的,总有些持身不正的。你连喜鹊这样的都招架不住,更何况别人呢?”
褚守成面上的红色更深,脱了鞋袜把脚放进洗脚盆里,头埋的低低的,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芳娘把背篓里的东西再整理一下,那四五十文钱也放了进去,回头见他头埋的很低,拍拍他的肩膀:“这脸皮是练出来的,你看阿弟,瞧着也是斯斯文文的,真要遇到这种女人,他也几句话就说得她们没了脾气。”
褚守成点了点头,但头还是没有抬起来,芳娘也没有再多说,拿起他的鞋子看了看,把里面的鞋垫取出来,重新放进一双新的:“以后你走路多,这鞋垫也换的勤些,这种事要在乡间总是会遇到的。但有一条啊,不管她们说什么,你自己立身要正,不能有什么坏心眼。”
褚守成这才抬头,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去,双眼反而亮晶晶的:“芳娘,你放心,我不会被那些持身不正的女人骗去的。”说着褚守成不由皱眉:“她们说的有些话,就连青楼里的…”
褚守成猛地住口,想起芳娘肯定不爱听这些,芳娘轻轻一晒,粉头也要分等级的好不好,当年褚大爷出入的,定是沧州城里最好的青楼,那知道还有那些下等的窑子?
一天两天又三天,褚守成的脸皮磨得也是越来越厚了,虽然不能回她们的嘴,但总不会像头一天一样背着背篓落荒而逃。卖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从镇上买来的货都卖的差不多,还要再去镇里补一次货。
这次芳娘没有陪着褚守成去,时令已进入六月,田里的稻穗已渐渐饱满,除了防备鸟雀,还要防着虫害,沾上了虫害,这一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褚守成怀里揣着钱往镇上走,这些日子卖的钱全在荷包里,零零碎碎的铜钱,不成块的碎银,手里的包袱里还有些针线活计,除此还有些零碎,这些都是能去卖钱的,褚守成心里喜悦,脚步也加快一些,刚走出村口就看见前面站了个粉衣少女等着他。
褚守成一眼就认出了是喜鹊,顿时觉得身上又有了鸡皮疙瘩,本以为看不见喜鹊她就能死心,没想到又等在这,褚守成瞧一瞧,这出村的路虽只有一条,但旁边有条小溪,如果从河边绕过去就可以了。
褚守成看一看,决定跳到小河对面,喜鹊等了好大一会儿才见到褚守成,心里的喜悦是怎么都说不出,刚想喊他就见他要往小溪对面跳,忙喊道:“守成哥哥你要干什么?”这一声喊让褚守成全身的鸡皮疙瘩又翻起来,本来近在咫尺,轻轻一跳就过的小溪腿收不住,竟跌了下去。
48争吵
水不算深,小溪也不宽,褚守成在跌进水的时候就把手里的包袱尽力扔了出去,别的还好,这些可不能弄湿,等在溪里站稳打算上来时候。一只手已经伸到他面前,抬头是喜鹊的眼,那眼里已经有了一些泪:“守成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快些上来吧?”
本来溪水就凉,喜鹊这话一说出来,褚守成觉得溪水简直变得冰寒刺骨,看也不看她的那支手,手抓住溪边的草就爬上岸,这下总算和喜鹊不在一边了。褚守成心里暗忖,顾不得身上湿答答的,伸手捡起那个包袱,还好还好,丢得早,包袱只是散开了些,里面的东西并没着了水。
褚守成把掉出包袱的东西收捡到包袱里面,点一点数,又摸一摸里面包着的钱包,都不少这才放心,抬头就看见喜鹊又站在自己面前,手里还托着块帕子,一脸地担心:“守成哥哥,你快些把外衣脱下来,不然着凉了会生病的,那样我会,”
喜鹊说着停一下,羞答答地瞧一眼褚守成,后面的我会生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脱了外衣,虽然这件湿衣服穿在身上怎么都不舒服,但是褚守成不敢担保这外衣一脱,喜鹊下一步要做什么?
对着芳娘,褚守成的脾气被压了下来,可是对着喜鹊,身上又穿了件湿答答的衣衫,褚守成久没发作过的脾气终于忍不住了。见喜鹊还要过来,褚守成紧着着眉瞧着她道:“我生不生病管你什么事,你也用不着心疼。还有,也不许再叫我守成哥哥,我是你姐姐的丈夫,你该叫我大哥才是。”
一口气说完,褚守成也不去瞧喜鹊面上那泫然若泣的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拎着包袱转身就走。喜鹊站在那里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见褚守成走出数步忙又追上去:“守成哥哥、守成哥哥。”
这样的叫声听在别人耳里是羞答答十分好听,听在褚守成耳里有说不出的难听,脚步都没停:“你没听到我的话吗?不许再叫我守成哥哥。”褚守成的声音大了些,喜鹊顿时眼泪就出来了:“可是守成哥哥,我喜欢你,你不要这样。”
喜欢我?褚守成顿时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冒的都没法说了,停下脚步瞧着喜鹊,喜鹊见他停下脚步,还当他被自己打动了,刚要再说两句,褚守成已经一字一句地道:“听好,你以后不许再叫我守成哥哥,还有,不许再来找我。”
喜鹊伸出手去扯住他:“守成哥…”那后面的哥字还在喉咙里,就被褚守成把袖子一摔,他们本站在田埂上,田埂上只容得上两个人错身而过,那能经得住两人这样拉扯?褚守成这一摔袖子用的力气又大了一些,喜鹊立脚不住,身子往后一仰,也跌到小溪里去。
喜鹊惊叫出声,褚守成见她跌下去,本打算扶一把,想一想又觉得这一扶定是后患无穷,况且离镇上还远,瞧也不瞧喜鹊,匆匆忙忙就往前面赶。
那溪水并不算深,喜鹊挣扎几下就爬了上来,新换的衣衫已经湿的没法看,瞧着已经走得看不见的褚守成,喜鹊牙咬起来,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总要去寻娘商量个法子。
褚守成这次去镇上,已经是轻车熟路,和秦掌柜的也聊了几句,这初做货郎的人害羞也是有的,秦掌柜又指点褚守成几句,最后还抹了十个铜板的零头。
褚守成谢过了他,就拿着重新变的很大的包袱回家,出门看见有卖糖葫芦的,问了价,四文钱一串,这东西褚守成都是只见过没吃过的,每次想买来吃,都要被小厮大惊小怪地说不要吃坏了肚子。
围着小贩转了又转,褚守成不晓得要不要买,这小贩倒乐了:“我这糖葫芦是自家做的,又干净又好吃,这镇上小孩子都知道呢。”说来就来,有个小孩走过来,手里拿着四文钱,拿了串糖葫芦就走,一接了糖葫芦就在那吃起来,咬的咔嚓咔嚓的,这声音听在耳里都觉得糖葫芦果真好吃。
褚守成决定买来尝尝,可也不能自己吃,还要给春儿带一串呢,还有芳娘,就没见她吃过什么好的。这样最少要买三串,可口袋里只有十个铜板了,褚守成想了想开口道:“我这里有十个铜板,拿三串吧。”
见褚守成讲价时候还怯生生的,小贩差点笑了出来,但十个铜板三串糖葫芦这生意也能做,收了那十个铜板,拿下三串糖葫芦,还体贴地用张纸给他包好,就继续叫卖。
一路上褚守成都想打开纸把糖葫芦拿出来吃掉,可是一想到回家后可以和芳娘春儿一起吃,褚守成又忍住了,只是不时闻一闻,有些甜,还有点淡淡的酸味,甜中带酸,不就是自己以前爱吃的山楂糕吗?
一想起山楂糕,原来爱吃的那些糕点的名字味道顿时萦绕在了脑中。梅花糕的清香、牡丹糕的甜味、荷花糕的淡雅,还有自己爱吃的炒鳝丝、煮干丝,越想口水越流,这些东西已经离自己太久了,还是赶紧走吧,回家正好能吃晚饭,而且赚到多多的钱就可以去吃了。
这十来天这么辛苦,赚的钱也没有到五钱银子,而一份太白楼的炒鳝丝再加份梅花糕和一壶茶就要一两银子。原来赚钱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花销起来却那么轻易。
褚守成再次感觉到自己原来真的是太过纨绔,那些银子不胡乱花用的话,多买几亩田地也好啊。果然人要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才晓得原来是多么的荒唐。
进了桃花村,从村头直走到一半时往东边拐,走上不到半里就到自家了,这条路褚守成走了好多次,早走的熟了,可是今天怎么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从巷子头到巷子尾都站满了人,个个脸上一副看热闹的神情,还有人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褚守成自从来到这里,还从来没看见这样,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难道是芳娘出事了?想到这里褚守成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这些人他大半也只是脸熟不认识,推开人群就往家门口走,见他来了,议论的声音更大些:“啧啧,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竟会做出那样事来。”
旁边的人立即接上:“就是,听说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看啊,肯定是在家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荒唐事,才被入赘到这边来的,不然这样的人怎会有人肯嫁?”还有人嘴里在说,可怜芳娘了,那么年轻就有个这样丈夫。
原来说来说去竟是说自己,褚守成这下听懂了,想理论几句又晓得论起嘴头工夫,自己是敌不过这些三姑六婆的,耐着性子走到家门口,已经听到芳娘的声音,话里依旧带着几分傲气:“大伯母,你说来说去,别说我欺负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天晓得,你现在带个哭哭啼啼的女儿来,说我丈夫调戏了她,可有人证物证?”
自己调戏了喜鹊?褚守成顿时觉得自己像吃了一个苍蝇一样恶心,那样的人白送自己也不要,还去调戏她,简直就是。
王氏的声音历来娇弱,这次也不例外,说话声音还带着哭腔:“芳娘侄女,你别太霸道了,这也是你妹子,清清白白十五岁的大姑娘,还在寻婆家呢,你瞧瞧这手臂上被他抓的印还在,方才你也见到了,一个人都是是湿漉漉地进来的,这时候还在家里哭呢,说不活了。我就这么一儿一女,哪能不为她出头。”
褚守成听的冷汗都掉下来了,这样的颠倒黑白,只是那喜鹊怎么又被抓了有印子出来,褚守成拨开人群就想为自己辩解,听到芳娘冷笑声又起:“大伯母,守成是我男人,要说别的呢你指责他还好,可要说到女色,大伯母,不是我包庇自己男人,你家喜鹊那等姿色,在他瞧来还不如一个做粗使的丫头,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还要去调戏,大伯母,你当我男人是那种从没见过好姿色的光棍吗?”
芳娘的伶牙俐齿让王氏几乎是节节败退,周围瞧热闹的人也在那议论:“说的就是,你们还记得二月间来秦家的那个姑娘吗?长得我说句公道话,比我们这十里八村最出色的姑娘都要好看,那手嫩的啊,说话时候那轻柔啊,还有手上戴的那戒指,明晃晃地耀人眼。亏我还以为只怕是守成兄弟的姐妹呢,你们猜怎么着?”
阿婉来那日也有几个村人见到,那样的气派是想都想不到的,听了这话急忙问:“那是什么人。”说话的是秦五嫂,嗨了下就道:“原来竟然是服侍守成兄弟的,大伯母,你也要说句公道话,你们自从来了这,喜鹊的打扮,哪一日不招来群人,这调戏一说,只怕也,”
说着秦五嫂呵呵一笑,褚守成心里已经安了,走到芳娘面前,对王氏道:“大伯母,今日喜鹊确是被我不小心推下水,可是并不是我调戏她,而是她挡住我的路。”
49对质
对褚守成,王氏可没有面对芳娘的那种畏惧,况且秦四叔说过褚守成只是个好色无能的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在王氏心里褚守成也不过就一张面皮生的好,别的什么事都要芳娘出面。
况且男人总是要比女人好打交道一些,心里有了主意,王氏就哭了起来:“好,好,你们俩夫妻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家喜鹊虽说平日打扮的好了一些,却也是个行得正,做的端的,她要真有心挡住你的路,还会吓得跳到水里?”
王氏一哭,褚守成就招架不住,一着急想解释,可是意着急脸就红,想解释又被王氏的哭声打断。见他这样,王氏心中暗喜,伸手扯住褚守成的衣衫,哭声也变的更大些:“你们夫妻俩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倒要问问大家,这族兄调戏族妹是个什么罪名?”
她这一哭,众人又觉得她更可怜些,天下哪有娘看着女儿被人调戏的?若不是被欺负得狠了,这种事情哪好意思说出来?
议论声纷纷又起,这一议论让褚守成更加着急,我我我说了好几次都没说出一句混囵话。褚守成进来,芳娘就顺势歇会儿气,见褚守成被王氏扯住衣衫挣扎不开,芳娘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一拉就把一张猪肝色脸的褚守成拉开,腰一叉就对王氏道:“好啊,你口口声声说我家男人调戏了你女儿,证据呢?别说她哭哭啼啼的就是证据,再说了若我男人真的调戏了他,还会去镇上买东西吗?你瞧他被你这么一拉就连话都说不出的腼腆性子,哪是能调戏别人的?”
王氏见芳娘又过来,心里暗叫声不好,但这机会等了许久才等到,不管怎样都一定要做到,鼻子一吸那眼泪就跟水一样流出来:“芳娘,你也别太护短,你口口声声说他是腼腆性子,谁不晓得他当年在沧州城里…”
芳娘已经冷冷看过去:“在沧州城里怎么了?我说大伯母,你以为他去的是那种十几文钱一晚的窑子?”芳娘这话一问出来,褚守成顿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王氏没料到芳娘会这么直接,竟忘记哭出声,只有泪还在流。
芳娘瞧她一眼这才看向众人缓缓开口:“我男人来这家里也有七八个月,他平时如何你们个个也瞧见了,不都是腼腆不爱说话的性子吗?别人开一句玩笑话他都脸红。也不是我说喜鹊的坏话,喜鹊来了这半年了,平时如何村里的人都能瞧见,调戏,还真不知道谁调戏谁。”
王氏渐渐招架不住,听到周围的人发出哄笑,哭得声音又大一些:“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芳娘平日就是这样欺负的,我女儿爱说爱笑,这也是常事,怎么就被她说的那么低|贱?还说是我喜鹊调戏她男人,天下哪有没出阁的闺女调戏已成家男子的事?”
芳娘唇边的冷笑没变:“大伯母,你难道说没有就没有吗?”王氏被芳娘盯的心里发冷,心一横就道:“喜鹊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什么脾性我这个做娘的最了解,要不是你们逼得没办法,我怎会把女儿清清白白的名声拿出来?”
芳娘眉一挑,看着王氏道:“是吗?这样说我们误了喜鹊了?”王氏下意识地想回答是,但芳娘脸上的冷意让她不自禁地打个寒战,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步,抖战战地回答:“那是,”
自然两个字就更含在嘴里一样,天下竟有这样的母亲,芳娘走前一步,好整无暇地问:“那照你看来,我们既然误了喜鹊,又该怎么弥补?”此时院内虽站满了人,但人人屏声静气,芳娘的突然转变让众人都觉得奇怪,有几个认得芳娘一些脾性的人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褚守成听到芳娘这样说,顿时急了起来:“芳娘,我并没有调戏喜鹊,她跌下沟也是拦了我的去路。你不要…”芳娘回头对他一笑,轻轻点头:“我知道。”
这三个字很短,但褚守成觉得心里有从没有过的安心,王氏已经回过神来:“这事,我说了不算,还是请大家公论。”公论?芳娘扫一眼周围的人,微微一笑:“好啊,那我请大家瞧瞧,现放着我在家里,我男人还会去调戏喜鹊吗?”
芳娘今年二十四岁,虽然连年操劳,可她底子本就好,身条像柳条一样,一双杏眼似会说话,胸是鼓的、屁股是圆的,喜鹊生的娇小,一张脸倒也罢了,可那身子就跟切菜板一样没有长开。
有几个男人不由咽了下口水,毫不意外地收到了自己媳妇递过来的白眼,怎么说芳娘也是堂姐妹,这几个男人忙定一定心,最爱说话的秦五嫂笑了:“这一瞧自然是芳娘妹子你出色。”
芳娘瞧着王氏:“大伯母,你一口一个我们坏了喜鹊的名声,我倒想问问,究竟是谁坏了喜鹊的名声?”王氏几乎招架不住,还要强词夺理,外面传来声音:“芳娘,你家做了错事,现在还这样逼迫,难道以为天下没公理了?”
王氏顿时松了口气,人群分开一条道,秦四叔走了进来,先对王氏说一句:“大嫂,你放心,这族里我说话还能算数,定不会让你家喜鹊白白吃这个亏的。”王氏见了秦四叔,如同见到主心骨,那眼泪流的更厉害,声音也哽咽了,若不是当着众人,只怕她会扑到秦四叔怀里。
秦四叔见她这样,安抚地拍一拍她的肩:“我媳妇已经在那边窝伴着喜鹊,你不要挂心。”说完秦四叔才转向芳娘:“芳娘,你男人做的事太过分了,族兄调戏族妹,这是不顾人伦的大事。”
芳娘一见秦四叔来,就抱着膀子当在看戏,秦四叔的厉声哪里能吓到她,只是伸开一支手到秦四叔跟前:“证据呢,口口声声说我家男人调戏了喜鹊,你倒拿出证据来啊,没有人证,物证也成。不然都似这样,那我明儿是不是也去沟里摔一跤,把衣衫打湿,裙子撕破,然后哭哭啼啼地说谁谁调戏了我,再求四叔你做主,到那时四叔你也可以这样义正词严吗?”
秦四叔寻了许久的机会,就是要找这个空子,来的迟也是有原因的,听到芳娘这话就冷笑道:“你要证据,好,八侄儿,你出来说说看。”芳娘眉一挑,从人群里挤出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来,年纪十五六岁,爹娘两三年前都没了,秦四叔说照顾他,但只收走了他的十亩田地一头牛,让他到自家住着,跟待个下人似的。
在秦四叔家住了那么几年,秦小八早就惟秦四叔马首是瞻,真的秦四叔说东他不敢往西,此时被秦四叔一叫他就站出来,瞧一眼秦四叔,秦四叔对他点一点头:“小八,你就说下今儿午饭后你在田里瞧见的。”
秦小八哦了一声就说:“今儿中午我吃过了午饭,去田里瞧瞧有没有虫子,刚走到溪边就瞧见喜鹊妹妹和一个男人在拉扯,我看肯定是喜鹊妹妹被调戏,就想上前帮忙,谁知道没跑到那就看见喜鹊妹妹突然跳下水,还喊道‘你当天下都没有王法了吗?’那人还想去拉喜鹊,我见了就急忙发一声喊,那人见了才跑掉的。”
秦四叔满意地点头:“听见了吧,这可就是人证。”人证吗?芳娘也不急,倒是褚守成又要说话,被芳娘一把拦住就对秦小八道:“都是你亲眼所见?”
芳娘的名声不好,秦小八自然也不会和她多亲热,见了芳娘基本都是绕道走的,听芳娘这样问连连点头,秦四叔已经开口:“小八是最老实的,哪会说谎。”芳娘才不瞧秦四叔,瞧着秦小八继续问:“那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这好像和四叔说的不一样,秦小八瞧一眼秦四叔,秦四叔不由皱眉,芳娘怎么越来越难缠了,但为了那上千银子,怎么也不能退,对秦小八点一点头示意他再说一遍。
秦小八眼一闭就道:“今儿中午我吃过了午饭,出门去田里,刚走到溪边就瞧见有人在那拉拉扯扯,还以为是谁在那偷情,走近了才发现是喜鹊妹妹。我本来…”
芳娘已经喊了声停,笑着问道:“你开始以为他们是在那偷情是不是?”秦小八嗯了一声,芳娘又问:“那你除了认出了喜鹊和我男人之外,还看见喜鹊跳进水里之外,别的有没有看见什么?”
秦小八想了一想,好像四叔没交代,又摇摇头。芳娘又问:“真的没有?”秦四叔已经咳嗽一声:“芳娘,你问这些做什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芳娘已经瞧着秦四叔:“四叔你说的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方才小八说了两次,我又问过,他都没有说守成手上有没有拿着包袱,更没有说守成有没有在地上捡起包袱,只说他听见人喊,害怕暴露就匆匆跑了。可是守成今儿是去镇上进些货物的,包袱里除了银钱,还有些旁人要带去卖的针线,虽没有从镇上回来的包袱大,也不是一个小包裹,小八的眼力不错,难道就没看见守成手里拿着的东西吗?”
秦四叔啊了一声,忘了交代这点了,瞪了秦小八一眼,秦小八忙道:“我方才忘记说了,是拿了个包袱。”芳娘笑了:“那包袱是一直拿着的?”秦小八连连点头,芳娘瞧着秦四叔,面上的笑里含有快意:“方才小八也说了,那是拉扯,拉扯总要近身,那包袱不小,试问拿着那个包袱,要怎么近身拉扯?”
50狠话
秦四叔面上本已有得意神色,被芳娘这一问顿时愣住,不由对小八怒目而视,真是个吃白饭的,连个话都说不清楚,但还是强挣着道:“手里拿着包袱,又不是近不了身,况且色胆熏天的时候谁还顾得手里的包袱?”
芳娘的眼垂下,就猜到秦四叔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芳娘唇边嘲讽的笑越来越大,秦四叔的火从心头起来,就不信自己压制不了芳娘,声音不由提高:“人证也有,芳娘,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芳娘毫不示弱地回看着他:“四叔,是你没什么话好说吧?青天白日地任由别人诬赖我家,还拿了别人的清白名声在地上踩,四叔,纵然你为了钱财,也不能黑了心肝。”这话让秦四叔的脸腾地红起来,猛地跳到芳娘面前,伸手就要打她:“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颠倒是非黑白,你,你就该…”
见她要打芳娘,人群里发出啊的一声,有一两个人就要上前劝说,褚守成本在芳娘身后,见状忙挡在她前面,芳娘才不用他挡着自己,轻轻一推又把他推到身后,秦四叔那巴掌被这样一搅,擦着芳娘的耳根过了。
芳娘面上并不畏惧,抬头怒视秦四叔:“我这样的该如何,该被逐出族里,然后把家里的财物双手奉上吗?”这句话说中秦四叔的心事,他我我了两声,猛地心一横:“你家的财物?这些财物不都是依托了族里才得到的,你要被逐出,自然要把这些财物都还了族里,不然…”
“不然就对别人不公平吗?”芳娘已经冷冷接上,秦四叔觉得自己的身子突然冷了半截,一直在哭的王氏见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秦四叔这才重新有了勇气,厉声道:“我做族长的,难道不该公平吗?”
芳娘继续冷笑:“公平,你也配?就你这样见了好处狠命地抢,遇到难事就缩到一边的人,也好意思讲个公平?今日你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咱们就把话扯清楚。”
说着芳娘一指在秦四叔旁边哭泣不停的王氏:“我不管这个女人究竟从哪里来的,也不管她和你是什么关系,更不管她女儿对我男人打了什么主意,横竖一句话,我男人没调戏她女儿,我芳娘也没对不起她,她要再纠缠,就开了祠堂,论个是非黑白出来,而不是由四叔你在这空口白牙地胡乱冤枉。”
王氏来这几个月,和秦四叔之间虽然遮遮掩掩,可是这乡间最少不了的就是好事的人,怎会瞧不出来他们之间有点什么暧昧,不过一来秦四婶是个怕丈夫的,二来这种事情只要大家都不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谁也不会真的去追究。
今儿芳娘当众说出来,众人不由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开始议论起来,几个女人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王氏耳里:“一瞧她就是耐不住寂寞的,装的柔柔弱弱,也不晓得给谁瞧?”一个说起,另一个也就接着道:“是啊是啊,有这样的娘,出那样的女儿也不稀奇,成日家插花戴朵的,哪家的女儿像她这样不下田做事的?”
这些话让王氏的面一阵红过一阵,秦四叔见相好如此,不由对芳娘大吼一声:“你别血口喷人,诬赖好人。”芳娘的眼一凛:“我血口喷人,诬赖好人?四叔,明明是你们先诬赖我男人吧?还我男人调戏她?这几个月也不知是谁,成日家往我男人身边钻,更不晓得是哪个,方才还要仗了做族长的势把我全家赶出去,好占了我家的财物。”
芳娘伶牙俐齿,秦四叔说不过她,王氏眼珠一转突然大喊一声:“我不活了。”就冲着院里石桌撞去,几个女人忙冲出去拉住她,秦四叔跳着脚:“你,你非要逼死人命吗?”芳娘勾唇一笑:“去啊,别拉她,让她撞。她死了,王家那边会有人来为她索命吗?还是秦四叔你要为她出头,只是到时我不晓得公堂之上,你该不该也问个罪名?”
王氏现在算是芳娘的大伯母,族里出了这种逆伦的事情,不光是芳娘有罪,做族长的也是逃不了的,被打几板子还是轻的。
秦四叔眼睛瞪圆,众女人听了芳娘的话,也想瞧好戏,索性把手松开,王氏到此地步,竟是撞也不是,不撞更不是,只得啊了一声,眼皮一翻就晕倒在地上。
她这一晕倒,秦四叔也少了话说,芳娘好整无暇地望着他:“四叔,下次想诬赖好人,必要先捏好了口诀,我虽是个女人,也不是那样轻易好欺负的。”秦四叔气的手抖,芳娘却蹲在王氏跟前,对她道:“我不管你真晕假晕,就一句话,你要真想你女儿好,儿子能过的好,就好好的收敛收敛,这事淡了,再过个一两年你也能给喜鹊再寻个婆家,若是再这样下去,到时你的名声全坏,你儿子没人肯嫁,你这一世的辛苦都是为了谁?”
见王氏的眼睫毛动了动,芳娘又冷冷一笑:“别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吃不了辛苦,我没爹的时候不过十三,阿弟小妹都没他们那么大,还不是一样过来,自己吃不了苦,就别怪这世道不好。”
说着芳娘站起,瞧着秦四叔面上依旧是冷色:“怎样,四叔,这人也晕了,话也说不成了,你还有什么话说?”秦四叔的牙咬在那里,芳娘一双眼十分清亮:“四叔,你知道我平时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你这所作所为受了何人指使我也不去问,等到他们再来,你就说我秦芳娘说了,褚守成是我的丈夫,若要算计,也要惦惦他们有几斤几两。”
怎么突然提到自己,褚守成的眉头皱起,看见秦四叔眼里闪过的阴郁,来这这么长时间,褚守成已经不是初来时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公子哥,手不由握起,难道真的是二叔在背后指使?
他这样做,就为的要让自己再无翻身时候吗?一股悲哀又从心底升起,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二叔犹自不肯放过,那娘呢,娘在那深宅大院里,他们又会怎么对待?可二叔这是为了什么?褚守成手心冰冷,若是真如了二叔他们的愿,被逐出秦家,褚家那边又回不去,身无分文流落在外,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那样娘就是彻底没有了依仗,死了儿子的寡妇,那日子可一点也不好过。褚守成想到这里,已经是浑身冰冷,突然手心多了支手,这支手还热热的,褚守成抬头,看见的是妻子的眼,芳娘的眉微微一挑,话里带有十二万分的笃定:“你放心,你是我丈夫一日,我就会保你周全。”
褚守成已经习惯了妻子这样说,握住她的手就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心头,不等褚守成点头,芳娘已经对气的无计可施的秦四叔道:“四叔,以后你还是好好去过日子,这个大伯母,族里既然认了你们也就好好对待,关了门闭了户,谁也不会去管她的闲事。”
这样说就是再无热闹可瞧,秦四叔踢秦小八一脚:“没用的废物。”就转身走了,秦小八一直蹲在那里,被秦四叔踢一脚怯生生地站起来准备离开,芳娘叫住他:“八兄弟,你但凡是个男人,也没什么可怕,不会去拿了你家的田,收了你家的屋,自己去过日子,何苦在别人手下受气。”
秦四叔走出一截听到这话,顿时像被雷劈了一下转身瞧一眼小八,小八顿时低了头,他是被秦四叔打服了的,自然不敢反抗,秦四叔这才瞪着芳娘:“侄女,你这话就过了,我对八侄子,从来是爱护有加,他这才对我十分敬重,你当天下人都似你这般对长辈不尊敬?”
芳娘微微一笑,双手抱在胸前:“这长辈,也要值得尊敬的才是长辈,若是时时以算计他人为要,哪能算个长辈?”斗起嘴皮子功夫来,秦四叔哪如芳娘,只得转身气呼呼地又走了。
见再无热闹,众人也就散去,还有人对小八道:“八兄弟,听见没有,拿回你家的田地房子有什么?”小八摸一摸头,终究秦四叔的积威尚在,钻出人群走了。
秦五嫂已经啧啧赞叹:“芳娘,你果然爽利,要我说,喜鹊那丫头,一瞧就不是个安分的,以后谁娶了她谁倒霉。”芳娘只是一笑,见还有几个人忙叫住他们:“帮个忙,把这人抬回去,这会儿躺在地上,等到夜深露重,着了风寒就不行了。”
被叫到的几个人上前抬起王氏,王氏还在装晕,经过芳娘的时候芳娘冷冷说了一声:“我劝你,回去也别和你女儿寻死觅活的,你娘家那边已是不肯管你,这族里面,你当四叔愿接这烫手山芋?”
这话让王氏喘不过气来,怎么世上竟有这样女人,什么招数在她面前都毫不起作用?此时王氏眼皮一翻,这会儿倒真的晕过去。
芳娘瞧着空落落的院子,轻轻叹了一声,算来这次彻底撕破脸皮,虽然冒险也好过时时被人算计。一只糖葫芦递到她面前,芳娘抬头,对上的是褚守成含着歉意的眼:“芳娘,全是为了我才会这样。”
芳娘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感觉到甜里面的酸在口里蔓延才道:“既然知道是为了你,以后就好好赚钱,知道吗?”褚守成也咬了口手里的糖葫芦,努力点头。见他这样芳娘不由用手揉揉他的头发,眯着眼吃起糖葫芦来。
吃到一半褚守成才想起没见到秦秀才他们,四处望一望,芳娘已经道:“你走不久弟妹家就那边就有人报信,说弟妹的祖母只怕不成了,他们全家走了。不然他们也不会以为有可趁之机,只是再如何,也是白费。”
第 51 章
芳娘这话和平日的语气差不多,可是褚守成从她话里听出一丝疲惫,她从十三岁起,就撑起这个家,中间经历的种种,只怕都是自己无法想象的。
褚守成不由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传进芳娘耳里,芳娘不由斜眼去瞧他:“怎么嫌我这样太不近人情?”褚守成迟疑一下,才伸手去握她的手:“我不是嫌你不近人情,是心疼你。”心疼自己?芳娘的眉不禁皱了皱,看向褚守成的眼,褚守成一双眼十分清亮,眼里没有一丝丝的不屑,而是完完全全的疼惜。
这样的疼惜让芳娘微微一怔,自从爹娘都去世,就再也没在别人眼里看到这样的疼惜,如同自己是世上最值得珍惜的宝贝一样。心里有个地方似乎微微一动,芳娘深吸一口气,把头低下,面前男子笑容温暖、眼神清亮,如同曾经做过的梦所见到情形一样,但这个男子并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自己为了一千两银子做的交易。
褚守成见芳娘低头,还当她是害羞,刚要伸手去抬她的下巴,芳娘已经抬头,把手里吃完糖葫芦剩下的那根细棍一扔,拍一拍双手:“太阳快落山了,我去煮饭,你明日还要去卖货呢,吃完饭也早早把东西收拾好。”
褚守成哦了一声,方才,方才芳娘脸上分明有那么一丝羞涩闪过,但很快就消失不见,难道说她真的对自己没有半分半毫的心动,还是自己现在依旧不是那种顶天立地的男儿,所以她看不上自己?
褚守成百思不得其解,太阳透过桃树的叶子照了下来,照着枝头挂着的桃子,桃子已经成熟,有几个已经满身通红,褚守成抬手摘了一个,在衣衫上擦一擦桃毛,撕掉桃皮咬了一口,桃子甜蜜多汁,一入口就化。
枝头挂着的桃子已经不多,盛夏最热的时候将要过去,还有一些时候就该把稻子收割起来,一年的辛劳换了什么,就该有个分明。
王氏被抬回去,在家里躺了几天,有人看见秦四叔出入过几次,秦四婶也带着东西去瞧过,芳娘在院里做针线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哭声,蹲在地上玩蚂蚁的春儿抬头看着那边,小眉头皱得很紧:“姑妈,是不是那边的人生病了,才哭成这样?”
这样满含童真的问话让芳娘笑出来,伸手抱起他坐到自己腿上,点着他的小鼻子:“你怎么知道人生病要哭?”春儿抬头:“那天去外祖家,老祖病的很重,然后旁边的人就都在哭,我问娘,娘才这样说。”
芳娘笑了:“那你摔跤了也会哭。”春儿的眉头又皱起,好像自己摔跤看不见娘,没人哄自己,的确会哭,可是,春儿瞧向芳娘,话里十分地不确定:“姑妈,春儿还小,可是喜鹊姑姑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