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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狻猊依言运转真气,“我从檀中启功,还是从丹田启功?”
刀望山伸手在他身上按着真气运行的穴道和线路,“刀家‘十面埋伏’是与寻常武功截然不同的运劲方式,自上丹田印堂引一丝真气徐徐下沉……”他的手指沿着刀狻猊的正面额头转背后一穴一穴往下按,慢慢按到刀狻猊的腹部,然后回左臂,一步一步指点到掌心劳宫。
刀狻猊沉息运功,灵台清明,接过刀望山手里的丽人刀,凝神屏息,突然飞刀出手,“嚓”的一声轻响,那刀没入对墙直至刀柄,却连一丝墙粉都没有震落。
刀望山赞许的点头,“照此练个十年八年,或许就能操纵人生死于一刀之间,此刀出,刀下是死是活,全由你随心所欲。”他本性严苛,难得对刀狻猊如此亲切,倒让他怔了一怔,只听刀望山继续说:“其实急于教你‘十面埋伏’,是刀家最近面临一件大事,你刚刚回家可能还不清楚。”
刀狻猊又是一呆,“什么事?”他还以为神悟刀家面临最大的事就是他老爹每次神不知鬼不觉的和刀俊殷去钓鱼,家里常常找不到老爷这种事。
“最近半年,有人不断向神悟刀家挑衅,索要偷娘甄莘莀。”刀望山淡淡的说,“她和你一道失踪,或许来人误会是你带走了她,来人武功不弱,半年前伤了我们几个家丁,一个月前,他掳走了你四弟媳姚茹烟,要我们交出甄莘莀。”他牢牢盯着刀狻猊,“你可知偷娘甄莘莀人在何处?”
“我不知道。”刀狻猊想也不想回答。
刀望山对他的答复显然很满意,喃喃的道:“好,我就知神悟刀家的弟子,绝不可能与妖女有所牵连。来人自称祝华风,名不见经传,但武功确实不弱,加上神兵苦寒勾在手,你若无一手飞刀绝技可以远攻,定要伤在苦寒勾寒毒之下。”
原来这就是老爹教他武功的原因,原来还是要他挽回刀家的颜面,毕竟刀家四弟媳被掳,已是震动江湖的大事!刀狻猊脸色微变,这位祝华风,赫然便是甄莘莀所说的死去的那个丈夫!
她是已嫁之身!
她是……别人的妻子,她却不告诉他,她告诉他她丈夫死了……
祝华风却找上门来向神悟刀家索要妻子。
这究竟是什么和什么……他深深吸了口气,“爹,祝华风这件事,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告诉四弟要他放心,他老婆我会帮他找回来的。”
面对儿子露出的微笑,刀望山一直都很有信心,点了点头,负手离去。
刀狻猊凝望着满庭的花草,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沉抑的眼神。
那近乎痛苦。
却比痛苦头绪更多。
夜里。
刀狻猊终于了解到祝华风凭借对刀家的挑衅半年来已经很有名气,祝华风和刀家的一战被江湖称为“铸刀之战”,这场大战之所以没有人阻止,一则因为君大公子依然在天山赏雪中估计他不知道,二则刀二公子长期失踪,三则是江湖上已对这场决斗投下大量赌资,一赔十五的比例赌刀家赢。
换言之,他只能赢,不能输。
十日之后。
刀狻猊和祝华风相遇神悟刀家门前,于闹市之中动手,刀狻猊以家传飞刀绝技重伤祝华风,夺回四弟媳姚茹烟,重出江湖之后名望更盛。
现在祝华风在甄莘莀身边,胸口插着一柄飞刀,奄奄一息。
刚才刀狻猊十分风光的一刀击中祝华风胸口,夺回姚茹烟,摞下一堆假如下次再犯绝不轻饶之类的狠话,在前呼后拥之下怒马鲜衣的回刀家去了。
看客散去,快要死在地上的祝华风终于被一个人捡回了街边。刚才他和刀狻猊动手的时候这个人凉凉的站在距离看台最近的地方,和旁人一样看得兴高采烈。等他快死在地上终于被这个人捡走,正感激的仰望救命恩人的时候,却发现那是甄莘莀。
她现在托腮坐在祝华风身边,绕有兴致的看着他快死的脸,就像看着朵快要开的花,正等着他开出朵牡丹花来看一样。
祝华风挣扎着吐出了几个字:“甄甄,你……为……什……么……”
她回答:“你为什么还不死?”
祝华风突然笑了一下,咬牙切齿一口气一口气的喘着说:“死?遇见了你……我就不会死……你……你……爱……我……”
她托腮笑,今天她穿着男人的衣服,梳着书童头,干干净净的。这么一笑,笑得却很妩媚流转,“我十五岁的时候是爱你的。”
“我教你武功……我养你长大……你不能……忘恩……”
“你的武功,我已经学会了,我现在不必你养,所以你可以死了,我在这里等。”她说。
“甄甄……你忘了,这世上只有我……只有我能证明……你没有杀武当……静闲道长……”
“那当然,他是你杀的。”她继续托腮笑。
祝华风用尽全身力气,狂吼了一声,“就算你不在乎替我背黑锅,难道你也不在乎……不在乎我们女儿的墓穴……她究竟葬在哪里吗?”他恶狠狠的盯着甄莘莀,“你我……一年夫妻……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很爱我……真的真的很爱我……”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无限温柔,喃喃的说,“你曾经对我……”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是吗?你也爱过我吗?”
“当……然……我找你……找得好苦……”
“现在你找到了,可以瞑目了。”她依然不为所动。
“甄甄!”祝华风陡然双眼大睁,“难道你真的……那么绝情——”他一口气吊不上来,双眼翻白,这一下真的要气绝了。
甄莘莀微微一颤,她爱过这个男人,也恨过这个男人,现在她不爱也不恨,他要死了,她也不知道救还是不救,稍一犹豫,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点了祝华风胸口几个穴道,拔出了那柄飞刀。她蓦然回首,身后风流倜傥微笑的男人正是刀狻猊,她呆了半晌,“你来干什么?”
“收尸。”刀狻猊回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祝华风穴道被点,还能说话,“甄甄,难道你勾搭上了刀家二公子,就……就……你我夫妻是你心甘情愿,我从来没有强迫你……”
她退后一步躲开刀狻猊的怀抱,嫣然一笑绾了绾头发,“他是我嫁过的男人,要收尸也是我来收,刀二公子,给人发现你刚回家又没有身份的翻墙出来,会被教训的吧?”说着她眼角笑吟吟的吊着刀狻猊的衣裳下摆——打结的。
刀狻猊忍不住微笑,“刀二公子在打坐,阿刀是不需要面子的。”说着瞧了地上的祝华风一眼,“他是你嫁过的男人?”
甄莘莀点头,“我的眼光如何?”
刀狻猊赞道:“不坏。”
祝华风长得简直可称绝世美男子,虽然年纪莫约有三十多四十,却是皮肤雪白长眉凤目,宛若优质美玉,甚至有点明珠生晕的高华气质。这张脸出去,不知迷死多少小姑娘。
刀狻猊赞了一句“不坏”,后面再接一句:“可惜外表很好,本质太差,不实用。”
甄莘莀吃吃的笑,“我老公比你英俊潇洒多了。”
刀狻猊没有面子的摸摸脸,“他快要死了,救不救?”
“刀二公子在场,见死不救,是重罪。”她嫣然,横了地上已经说不出话来的祝华风一眼,居然对他轻飘飘的抛了个媚眼,“有刀二公子救你,我就不好意思害你了,下次有机会再见。”说着衣袖一飘就打算走人。
“等一等。”刀狻猊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我请你吃饭。”
“我不饿。”甄莘莀头也不回。
“那么和我去茶馆喝茶。”刀狻猊拉住不放手。
“我不渴。”她嫣然在笑,并没有断然拒绝,依然不回头。
“那么,陪我在街上走走,好不好?”
甄莘莀终于笑着回过头来,“你救人老公,当着人家老公的面勾搭别人老婆,刀二公子你也未免欺他太甚。”她轻轻挣开刀狻猊的手,婷婷而立,微笑得很平静愉快,“我还有事,就此别过了。”
“在五里亭等我!”刀狻猊说,说着一把抗起地上的祝华风,一溜烟往街道药铺奔去。
甄莘莀望着他奔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往城外走去。
一顿饭时间之后。
城郊五里亭。
刀狻猊安置了祝华风,找个大夫给他,然后交待此人活了以后送由他老子处置,匆匆赶出城外,直奔五里亭。
甄莘莀果然在等他,虽然看起来她更像在哄一个无赖的孩子,坐在亭里满脸都是无辜无奈的表情。看见他一路奔来,她眨眨眼睛,“回家几天过得怎么样?”
他没想到她一开口说这些,叹了口气,“被老爹逼着整天对墙壁丢飞刀,你说好不好?”
“身体看起来好多了。”她又眨眨眼,“我没想到你能这么简单胜了祝华风。”
刀狻猊懒得和她解释他究竟是如何突然变得神勇起来,走过来还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告诉我你是怎么嫁给祝华风的!”
她瞠目结舌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半晌瞪眼:“我高兴嫁给谁嫁给谁,你这么凶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刀狻猊死死拽着她的手,“他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嫁给他?他逼你的是不是?他打过你吗?”
“没有,你放手!”甄莘莀一挣没有挣开他的腕力,不禁怒目而视,“那是我的事,你回家去做你的刀二公子,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你管我……那么多……”
“你脸上的伤……谁拉着你在地上拖?”刀狻猊脱口而出,脱口而出之后他喘了口气,自己也呆了,他还不曾……对哪个女人如此暴力,太基于想知道所有关于她的事,焦急得表现得完全不像他。
拖?她看着他自己呆了,他放开了她,退开了两步,那欲言又止的眼神竟然有几分可怜……“什么拖……”她抚摸上自己的脸,“这是被狼拖的,听说这是被狼拖的,听祝华风说是被狼拖的。”
刀狻猊被她说得呆了,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什么听说,你连自己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甄莘莀对他吐舌头,“我是祝华风捡回来的——他说我小时候给大灰狼叼走,是他从树林里捡回来的。”
“真的?”刀狻猊突然觉得眼前的每一根草都会开花,每一只鸟都会对他唱歌,连快要下雨的那块乌云看起来都那么傻得可爱,“他没有打过你?”
甄莘莀终于弄明白他误会了什么,嫣然一笑,“没有,他曾经对我很好,十五岁以前,我叫他爹。”
刀狻猊听到这声爹却很不舒服,哼了一声眼睛望天,“爹?”
她吃吃的笑,“我十七岁那年就嫁给了他,那时他三十三,也不算老吧?过了一年我们生了个女儿,女儿像爹,长得不知多漂亮可爱。”她眨眨眼,“那时我真的以为这辈子会这样开开心心过下去,一直到什么地老天荒啊,海枯石烂啊,什么两鬓斑白啊,呵呵……”
听着她笑了起来,刀狻猊瞪了她一眼,“后来呢?”
“后来,后来的事情可离奇了。”她对他吐舌头,“有一天,我在家里后院种花,一锄头下去挖出个古怪的东西出来,还有秘笈两本,上面画满了美女,上册叫做‘如花宝典’,下册叫‘如梦秘笈’。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东西我扫地扫到一边去,两本秘笈我拿去垫桌脚。”
刀狻猊忍不住笑,“如果给秘笈主人知道你把他的秘笈拿去垫桌脚,想必要在坟墓里吐血。”
甄莘莀笑吟吟的说:“然后的事情就更奇怪了,祝华风捡了那两本秘笈和那古怪的东西,就练功去了。我料想凡是秘笈没什么几本是好东西,多半都要练出些毛病出来,趁他不注意,我一把火烧了那两本秘笈。”
刀狻猊眼睛都不眨一下,“后来呢?”
“后来……”她叹了口气,“后来祝华风回来,说什么也不相信我烧掉了那两本书,他是相信那两本书练完以后就可以变成天下第一高手什么的,他逼我还他秘笈。”说着她做了个鬼脸,“可是我已经烧掉了,杀了我也没有,我还不出来。”
刀狻猊突然眨眨眼,“他就和你吵架了?”
甄莘莀摇摇头,笑吟吟的托腮说,“他抱走了我的宝贝女儿,威胁我不还他秘笈就不还我女儿。他当我想要独霸秘笈,因为那什么‘如花如梦’的秘笈,本是给女人练的。”
刀狻猊故意笑,“他已经长得够娘娘腔,再练练‘如花如梦’,差不多就可以嫁了。”
甄莘莀忍不住大笑,“咳咳……”她咳嗽了两声才笑着继续说,“那时候我真的很伤心,我不知道为了两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东西,他居然会这样揣测我,把我想得那么坏。”
“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这样想你,他的本质不好。”刀狻猊平静的说。
甄莘莀点头,她已笑得有些眼泪出来,举袖擦去,继续说:“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他抱走女儿,一去一年没有音信,我四处寻找,却哪里也找不到。我没有盘缠,所以一路偷盗,一年之间,几乎把整个中原踏了半个。”说着她嫣然一笑,“人做贼做得多了,难免就贼头贼脑起来,那时我也不知道被我偷了的许多家,原来都是有名的江湖大家。我虽然偷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却莫名其妙的有名起来——我告诉你,其实江湖大家的东西很好偷,他们宅院大,又都自负得很,自以为天下没人敢来动手动脚,像我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你院子里住的是谁,又只偷个五两十两银子的小贼,是很容易得手的。”
刀狻猊悠悠的笑,“包括我家?”
她横眼水汪汪,“你说呢?”
刀狻猊忍不住又笑:“跑到神悟刀家来耍飞刀的小贼,的确让人防不胜防。”
她也忍不住好笑,继续说:“后来认识了很多武林中人,似乎好人认识得少,坏人认识得多,反正我是个贼,物以类聚,和我相看顺眼的多半都有点问题。逛了江湖两年,踏遍中原哪里都找不到女儿的时候,我突然听说,有个绝世美男子在武当山出现。”
刀狻猊听到她说“和我相看顺眼的多半都有点问题”,有些不是滋味的摸摸脸,听到“绝世美男子”他又开始望天,“那就是你相公?”
她嘻嘻一笑,“是啊,这世上除了君大公子,也只有我老公才有那美貌。我追上武当山,发现他从静闲老道的房间里出来,我冲上去要女儿,他却拉着我痛哭流涕说他要痛改前非,要我救他。”
“救他?”刀狻猊奇怪的挑眉,“什么救他?”
甄莘莀叹了口气,也开始望天,“他说静闲老道如何贪恋他的美貌,把他关在房间里如何如何,说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要我帮他杀静闲,然后脱身。”
刀狻猊瞠目结舌,甄莘莀又叹了口气,“静闲老道名声很好,祝华风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他是那种万万不能让他得势的小人,他能和你共患难,落难的时候他是个好人,但他不能和你共富贵,他会立刻抓住任何机会往上爬。所以我不是很信他,但他说女儿死了,女儿是被静闲老道打死的。”她的语调终于黯淡了起来,“我差点疯了,他居然没有把她带好,居然让她死了……”
刀狻猊犹豫了一下,把她抱进怀里,她没有反抗,怔怔的看着地板,“所以我信了他,那天晚上我冲进静闲的房间,要问他是不是真的杀了我女儿,如果是,就算我打不过他,也会和他同归于尽。”
“然后?”他柔声问。
“然后等我冲进静闲的房间,他已经死了。”她说,“他根本在祝华风从他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刚刚发现静闲死了,武当弟子就冲进房来把我团团围住,说我杀了静闲,要我交出什么武当不知道什么秘笈,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武当说我偷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祝华风做的?杀人和盗宝?”刀狻猊叹了口气,这男人实在不行,本质太差。
甄莘莀耸耸肩,“最可怕的不是他杀了静闲盗走秘笈嫁祸给我,”她的语调突然从黯淡变得轻快,盈盈的笑,“你知道我女儿是怎么死的吗?我后来查清楚,他为了接近静闲……嗯,你要承认祝华风长得真不错,静闲老道不过四十一,祝华风去引诱他的时候三十五,倒是蛮相配的。何况这种清规戒律守久了的道长很容易堕落的啦,祝华风为了证明他对静闲是真心,杀了亲生女儿,证明与我非但一刀两断,而且仇深似海。”
刀狻猊无端有些毛骨悚然,喃喃的道,“他还真是狠……只为了武当宝元秘笈,不过武当宝元秘笈,只要学得皮毛就足以独当一面,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恨我烧了他的‘如花如梦’,”甄莘莀嫣然一笑,“他一半是为了秘笈,一半是为了报复我,所以他杀了亲生女儿。”
刀狻猊突然叹了口气,“如果我肚子里的东西是个孩子,我生个女儿赔你,莫伤心了。”
甄莘莀大笑,就像一点也不伤心,斜眼看他的肚子,“对了,你怎么胜的祝华风?听说他练了宝元秘笈,武功已经很高了。”
“老爹教我运用上丹田之气,不必惊动下丹田的真气,就不会惊动肚子里的女儿。”刀狻猊苦笑,“甄丫头,你真的要走?”
甄莘莀抿嘴笑,“光天化日之下一脚踩进你家,我会被你家老老小小的眼光杀死,然后烧成骨灰,最后被你家扫地的大妈用抹布擦得干干净净,以证明甄莘莀这妖女从来没污染过刀家的大门。”
刀狻猊忍不住笑,“我们可以——翻——墙——”他握起甄莘莀的手,他要认真的握一个姑娘的手的时候,连甄莘莀也无法拒绝,“陪我好不好?你不在,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她唾了一口,“花言巧语!我不信你一个月都没睡觉。”
刀狻猊眼睛眨也不眨,“我‘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她望天,“看起来不像。”
刀狻猊继续柔声说:“陪我。”
“不陪,没空。”她做鬼脸。
刀狻猊继续说:“那么我跟着你浪迹天涯。”
甄莘莀叫了起来,“你饶了我吧,我再带你私奔,你爹一定杀了我,一定天涯海角追杀我……”
“那就陪我住刀家。”刀狻猊神秘的微笑,“甄丫头,其实你没发现吗?我们全家除了我,没有一个人见过你的真面目。你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也没有人知道你是谁的。”
甄莘莀眼珠子转了几转,这件事似乎蛮好玩,“这个……”
“还有,你不在,谁做胶艾汤给我喝?”他迷人的笑,像是根本一点都不在意了。
她终于笑了出来,“你当我是你保姆啊?”
刀狻猊的嘴唇贴上她的耳朵,悄悄的说:“嫁给我。”
他的语气呵得她好痒,像一直痒到心里,心头突然狂跳起来,她故作镇定,一扭头,“我已经嫁过了。”
“你休了他。”刀狻猊说,“那样的相公你还要吗?”
“不要也不嫁。”她说。
刀狻猊充耳不闻她“不嫁不嫁”的叫,咬了她耳朵一口,“没有你陪,我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突然语塞了,对这句话有些瞠目结舌,有些脸红,终于低下头笑笑,没再说什么。

红衣小婢

自那日之后,刀家就多了一个叫“甄甄”的红衣女婢,幸好刀家人口众多丫鬟仆人人山人海,以至于根本没人认出来这个人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原来根本没有的。
晚上吃饭。
刀家一家子吃饭是件严肃的事,一桌子围坐的有十几个人,以刀望山以下,每人规规矩矩按照长幼安分守己的吃饭,身边女婢穿梭来去,气氛却很压抑,没有人敢随便说话,连筷子和碗的敲击声都很少。
甄莘莀斜眼看坐在刀俊殷以下的刀狻猊,她如果真的嫁了刀狻猊,坐在这桌子上吃饭会闷死,富贵人家不知道肚子饿的滋味,讲究什么身份气质,居然连夹菜都要按顺序,刀望山夹一下,刀俊殷夹一下,刀狻猊夹一下,如此排列。如果刀狻猊上一口没吃完,又轮到他夹菜怎么办?她眼珠子转来转去就在想这件事,肚子里偷偷的笑。
突然刀狻猊的筷子顿了一下,刀俊殷夹完菜他没有去夹菜,微蹙了一下眉头。她心头一跳,她一看就知道刀狻猊又反胃想吐,如果当着全家的面吐了出来,刀望山肯定要请大夫,那时候刀狻猊的“喜脉”就掩饰不住,怎么办?她本来站在旁边侍侯,情急之下两眼翻白“啊”的一声假装昏倒。
她这一倒,让刀家全家都是一愣,刀望山浓眉紧蹙,“刀三。”
刀家管家刀三立刻过去按了按红衣女婢甄甄的脉门,“把她抬出去。”
几个女婢合力把假昏的甄莘莀抬了出去,刀三目中掠过一丝奇光,跟了出去。
刀狻猊一手捂住嘴,勉强压下反胃的感觉,心里苦笑这女人做事无比惊悚,要转移注意力做什么都好,她居然来玩一手假昏,这下肯定引起老爹的注意了,就算没引起老爹注意,刀三那精明得快成仙的眼力难道看不出她在装昏?
“二哥?”身边的三弟刀峻樵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刀狻猊摇摇头,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刀望山眉头再次一皱,对他点了点头,让他先走。
甄莘莀被刀三指使女婢抬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是被抬到刑场还是厨房?她当然知道她这一翻白眼,以刀家众人犀利的目光怎能看不出她在装昏?刀三听说是神悟刀家“神刑之刀”,连刀狻猊小时候都被他打过。
“起来吧。”刀三的态度却很温和,“小姑娘,可是被人欺负了?”
啊?被人欺负?甄莘莀未睁眼先流泪,哽咽说:“刀大爷,二公子……二公子……”她从地上坐起来扯了衣袖里的手绢擦笑出来的眼泪,“二公子从淫贼手里救下我这落难女子,安排我有刀家份差事养家糊口,可是我天生胆小,看着各位大爷威风凛凛,走路都带刀,吃饭都不说话,还常常有人打上门来,听说前阵子二公子用刀打死了人,我真的好害怕……”
刀三点了点头,“你本非江湖中人,自然不惯我等江湖世家行事。”
“所以,求求你,刀大爷,我可以去后院扫地吗?我好怕刚才吃饭的各位大爷,各位大爷目光都好凶……”她顺势大哭,做哀怜装,“我只想做个洗衣扫地的小丫头,我怕刀……”
刀三却很老实,她想不通这种人居然能坐刑堂而没有给人骗死,难道大家都觉得他长得阴沉所以不敢骗他?只听刀三说:“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去后院扫地,一日三餐和嬷嬷们一起吃,不必伺候各位公子用餐。”
她大喜过望——不是装的——这样她就不必和刀望山那老头朝面,就不会被揭穿身份。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磕头,她诚诚恳恳的说:“多谢刀三爷成全,小婢作牛作马都会报答三爷的。”心里却想她要“作牛作马”才报答,她即不想变成牛也不想变成马,自然就不必报答了。
正在这时,门开,刀狻猊含笑,风神俊朗的走了进来,“甄甄,怎么了?”
甄莘莀往刀三身后一躲,怯怯的看着刀狻猊,装得像只兔子。刀狻猊望天给她一个白眼。刀三说:“小姑娘不惯江湖风浪,我打发她去后院扫地,二公子不必挂怀。”
“我屋里正好缺人整理,这丫头先去给我打扫打扫。”刀狻猊倜傥的微笑,如此,甄甄这个胆小如鼠的丫头在刀家就名正言顺的扫地去了。
刀家的后院在懒惰成性的甄莘莀眼里看来等于没有什么落叶,晚上她正在和刀狻猊喝酒看月亮。
“我觉得很奇怪啊,你家刀三怎么是这样的?我说什么他信什么?”甄莘莀奇怪的看着刀狻猊,“他难道没有想过我在胡扯?”
刀狻猊悠悠的说:“那是因为谁都知道神刑一刀脾气很坏,听说一旦被他发现你有一丝不实之言,就会立刻用他独门‘芥毒刀’在你脸上划十字,被那刀划伤以后可是永远都好不了的,所以从来没人敢骗他。刀叔总以为只要他一出马,天下没人敢在他面前撒谎。”
甄莘莀嘻嘻一笑,“看到这种人,就知道这个世界多么可爱了。”
“看到你这种人,就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让老实人头痛。”刀狻猊微笑。
“幸好你不是老实人。”她嫣然一笑。
刀狻猊举杯对她,“甄丫头,你虽然不是个老实人,却不够坏。”
她托腮,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说?”
“够坏的话,你该杀了祝华风。”刀狻猊叹气。
她想了想,承认:“我曾经很想杀他。”
“现在呢?”刀狻猊好奇,“为什么不杀?”
“因为他在你刀二公子眼皮底下,我要杀他,刀二公子总要救人的。”她嫣然一笑,“何况他已经完全毁掉了,你爹从他身上搜到宝元秘笈,证明了他才是杀死武当静闲的凶手,我已经很满足了。”说着她喝酒,像什么事都不再挂怀,十分开心的样子。
“你真不够坏。”刀狻猊叹气,“和江湖传说的偷娘差得太远。”
她抿嘴,“我也一直觉得自己不坏,虽然也不怎么好。”
刀狻猊愉快的笑,给她斟酒,突然说:“明天我们去见江湖第一大美人。”
她大笑,“我早等着你给我引荐那位传说中冰清玉洁倾国倾城的萧姑娘,刀二公子苦追多年的女人,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