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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说:“你们等着!我爹很快就死了,那张狼皮一定要给我爹陪葬!”
“是我的!”
“我爹快死了……”
“我爹昨夜已经死了,那狼皮是我的!”
“我爹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他妈的,我爹已经死了十来年,最近是死了又活过来的……”
武树“碰”的一声拍案,“总之!咱们先去打狼,杀了它再分!”
顿时酒铺里一片欢呼,赵大钱二孙三李四由衷的赞叹老大英明,于是敬酒不断,酒铺里的二锅头流水一般卖掉,打狼的这一队人马兴致高涨。
这时酒铺外走进来一个人,声音含笑,一听就觉得他比别人俊朗,“掌柜的,给我二两酒。”来人粗布衣裳,一双手工不佳的布鞋,人却依然风神俊朗,在青钱村里深得姑娘欢心。
这人自然是刀狻猊。
这天其实是甄莘莀不在,她出门卖菜去了——自从刀狻猊要和她在这里“浪迹天涯”过那传说中的隐居生活,她懒了几天啃了几天兔子肉之后不得不去询问究竟那些没有偷偷摸摸的普通人是怎么过日子的?结果左邻右舍都告诉她要卖菜,于是她便跑到临村这个田里偷两颗菜,那个田里偷三颗菜,然后去卖菜。而后“不食人间烟火”的刀二公子发现她这样卖菜,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去种田。那天刀狻猊说他要种田,开心得甄莘莀说她要去织布,而后居然真的让刀狻猊种了一点菜出来,让甄莘莀开心了好多天,但她的布却没有织出来。
今天她就是拿着那些菜去卖菜,刀狻猊打算到酒铺打二两酒犒劳这位辛苦的劳动妇女。西山有狼的谣言他自然也听见,不过打从没有老爹压着他“行侠仗义”,他不必担心没有去除害会被老爹剥皮之后,刀二公子的正气下跌到谷底,懒惰直线上升,谣言不过就是谣言而已……
“阿刀!”喝得半醉的武树走过来一把拉住他,“走!跟我们打狼去!”
刀狻猊“啊”了一声,“打狼?”
武树一过来,醉醺醺的赵大钱二孙三李四就都过来了,把刀狻猊团团围住,“阿刀,年轻人就是要有一个勇,没有这个勇啊……你也就差不多了,怎么……你怕狼?和我们打狼去……”
“像我们这种硬汉……什么也不怕……不要说狼……连老……老虎也不怕……”
“阿刀你看平时我们多好的交情……快点回去收拾收拾,孙三哥我要打狼,你给我……跟着……”
“哈哈哈哈……我李四,打了狼以后请你喝酒!喝酒!”
刀狻猊摸着鼻子苦笑,“我……”
“走!”武树一把搭住他的肩,用力把他往外带,“大伙儿,上山打狼去!”
“我的酒……”刀狻猊对于打不打狼倒是无所谓,可是他的酒还在店里。
“打完狼请你喝两斤!”李四醉醺醺的伸出两根手指,炫耀的在刀狻猊面前晃。
刀狻猊只好继续苦笑,和醉酒的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说的。
西山。
青钱村的西山的确是座阴森的大山,尤其是树木茂密,如果不是为了赶集或者走远门,村里的人几乎都不过西山。但这里是出村的捷径,如果不翻西山,出村要多绕两天。
刀狻猊走在打狼一群的最后,无奈的看着前面被西山夜风吹得酒醒,有些战战兢兢的“打狼英雄”。武树倒还好,李四却已经脸色大变,差不多草木皆兵,以为处处是狼,让他这么一惊一乍吓下去,狼还没打到,人已经都软了。
“呼”的一声风响,李四大叫一声“狼!”挥起棍棒四下乱打,武树问道:“在哪里?”李四打了一阵,“不知道。”
于是李四被武树踹了一脚,武树开始严令:不许胡说乱喊,慢慢行动。
刀狻猊被分配了一把大刀,本来他不想拿着累赘的东西,但刀一入手,莫名的有一股亲切感,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摸过刀了,也就那么拿着。
“倏啦”一声,武树喊道:“狼!”
刀狻猊懒懒的看着前面,大刀抗在肩上,前面的确出现了一条狼。
一条白色的比寻常灰狼大了一倍的狼,它奔跑的时候近乎全然无声,到眼前了才似乎故意踩到树叶,发出“倏啦”一声。
这畜生也是头骄傲的畜生,刀狻猊欣赏。
武树手里拿着的是祖传的长枪,白狼一出现,赵大钱二孙三李四一拥而上,经过一番英勇顽强可歌可泣的搏杀,白狼被五个伤痕累累的硬汉钉死在地上。
刀狻猊没有出手,寻常人有寻常人的武勇,就算是这一群不怎么样的“英雄”,也需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他出手会毁了一段传说,说不定毁了这五个虽然不怎么高明,但是却很可爱的朋友的自尊和自信。
他甚至放手让他们去受伤,那些浮伤是他们日后炫耀的资本。
而且,他斜眼看着地上死掉的大白狼,咬人是不对的,虽然你是头骄傲的畜生,但是只有疯狗才会乱咬人,有尊严的狼他见过很多,像人这种被狼认为庸俗的生物,狼一般是不吃的。
“哈——哈——哈——”武树的酒醒了,狼也杀了,他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斜斜倚着大树扛着大刀的刀狻猊,“他妈的!老子当你是兄弟,紧要关头你居然绕跑!就这么一条大狗,犯得着让你吓成这样?”
刀狻猊微笑,在他眼里,武树的确是个英雄。
“老子日后和你这种人绝交!”
“阿刀是个孬种!”
“以后你休想喝孙三爷的酒!”
“我他妈的瞧不起你!”
骂骂咧咧声中,伤痕累累的英雄们提着狼下山,如果不是刚才打狼打得没力,说不定连刀狻猊一起打了。
回到青钱村,五个打狼英雄的事迹立刻泛滥成灾,连李四是如何飞起一脚踢掉大白狼的鼻子这种细节都巨细无遗的在村民之间流传,刀狻猊顿时被人鄙夷,五大英雄代替刀狻猊成为村里姑娘心目中的偶像。
甄莘莀听了故事以后躺在床上差点笑死,旁人对她谆谆善诱说阿刀靠不住,她连连点头,深有同感,在旁边插两句阿刀平时是如何懒惰成性,不打猎只等饭,种田也只三天五天才记得去浇水……
于是,刀狻猊在几天之内变成青钱村万众唾弃的对象。
对此他无奈的问甄莘莀,“你觉得和一个胆小没用懒惰无能的男人住在一起很有面子?”
她笑吟吟的回答:“面子那是刀二公子才有的,你现在是阿刀。”
于是他知道甄莘莀整人居然还有深沉的道理:她怕他身份外露,拼命诋毁他的形象。
这要让他爱她还是恨她好?女人,果然是无解的东西。
又过了半个月。
刀狻猊皮厚异常的坐在四周都在议论他如何没用的酒铺里悠哉游哉的喝酒,门外突然起了一阵喧哗,里面夹杂着李四的怒吼。他放下酒杯,突然“啪啦”一声一个人从酒铺门口飞了进来,却是武树,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酒铺里的小老百姓纷纷尖叫起来,武树在他们心中已经是英雄,居然有人把他打成这样!还没叫完,外面又“啪啦”一声跌进半个人在店口,却是李四,他还在大吼大叫,“他妈的你们抢走阿花,那是老子的女人!”
门外走进来一只金光灿灿的脚,接着是青袍下摆,上面绣着许多小老虎,只听来人哈哈大笑,“我堂堂神悟刀家刀二公子要走你们这小地方一个女人,是你们的荣幸,居然敢和我江湖第一刀动手,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咳咳……”刀狻猊差点给一口酒呛死,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忍不住插口:“江湖传说,刀狻猊是个女人。”他上下打量着这位“刀二公子”,只见来人身材魁梧,目若金刚,脸若倒悬之梨,身若储酒之坛。
来人哈哈大笑,“你居然还知道本公子的大名,半年前江湖的确有流传本公子是个女人的谣言,不过我爹刀望山亲自澄清解释,这件事纯属误会,静阳道长也公开向本公子道歉,早就是过眼云烟……”
刀狻猊一怔,他那除了压着他“行侠仗义”之外对他很少过问的爹,居然会为了他做这种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心里竟然有些感动,喃喃的道:“是吗?”
“看在你还知道本公子的大名份上,那个妞我带走,这两个人我也就不杀了。”梨脸“刀二公子”一脚往李四身上踩去,打算踩完了就走。
“真快……半年了,我还当没人敢再做这种无聊没品的事……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刀狻猊喃喃的说,放下酒杯,突然之间,那位“刀二公子”往李四身上踩的脚就在刀狻猊手里,他轻轻一推,“刀二公子”仰天摔倒,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李四连忙爬了起来,酒铺里顿时呆若木鸡,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这位又胆小又没用又懦弱又无能的刚才把一个恶霸一手摔倒的“阿刀”。
而且他还在喝酒,满脸都是遗憾的表情。
那个摔在地上的“刀二公子”一时没有爬起来,满脸恐惧的看着刀狻猊,过了半晌,刀狻猊酒都喝完一杯,他才颤抖的伸出手指着刀狻猊,“戒……色……摔……你是……你是……刀……”
刚才刀狻猊摔他这一手可谓威名远扬!那正是刀二公子惩戒江湖所有调戏女子淫徒的“戒色一摔”!
刀狻猊哈哈一笑,“霍”的一下甩开衣裳下摆扫身站起,“咚”的踢了地上这只肥猪一脚,“看在你还知道本公子的大名份上,那个妞我留下了,你这头猪我也就不杀了,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假冒张三李四的大名招摇撞骗奸淫掳掠,你自己去找棵大树吊颈!”
“是!是是是!”那位梨脸肥猪一发现他就是刀狻猊,只恨自己行骗走得太偏僻,连隐居的刀狻猊都能遇到,霉运霉到了头!
肥猪走后,武树李四骇然看着他,刀狻猊无辜的眨眨眼,只好干笑。
“原来阿刀是这么厉害的人……”四周的议论渐渐起来,“以前都看错了他,原来……”
“阿刀,原来你很厉害。”武树还在茫然。
李四却已经立刻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阿刀,刚才你摔人那一下能不能教我?”
刀狻猊苦笑,陡然小腹里一阵酸软传上来,他在椅子上坐下,肚子里那东西似乎不满他刚才那么利落的出手,稍微颤动了一下,这一下已让他额上冒冷汗。他只要动了真气,肚子里那团东西就会小小的造反,轻则酸软乏力,重则隐隐作痛,它长得很慢,却很要命。他之所以不敢回家,有一大半是因为这种状态,如果还出去“行侠仗义”,无疑等于自杀。
“阿刀?”周围的人围了过来,关切的问,“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苦笑:“没事。”
李四已经爬了起来冲了过来,“阿刀,你会武功吧?教我武功!你怎么了?”他自己虽然满脸青包,却看见刀狻猊额上细微的冷汗。
“你先去把老大捡起来,送他去朱大夫那边治伤。”刀狻猊说。
李四连连点头,“然后呢?”
刀狻猊瞪眼:“什么然后?”
李四一怔:“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
刀狻猊一口否决:“不教!”
李四失望已极。
刀狻猊微笑,“我最多教你打人,不会教你武功的。”
李四大喜,立刻把武树拖了起来,送去治伤。
刀狻猊却觉得全身的酸软越来越甚,提一口气说,“我先走了。”他转身悠哉游哉的走了,留下一堆仰慕的目光,却不知道他肚子里暗暗叫苦,如果连“戒色一摔”都做不到,他几乎等于武功全废,难道这就是肚子里的东西产生的糟糕之极的后果?
重出江湖
甄莘莀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刀狻猊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背影。她心里奇怪,“干嘛不上床去睡?”
“人倒霉的时候,连爬上床都不舒服。”刀狻猊的声音哑哑的传来,她走过去伸手一摸,他身上乍寒乍暖,都是冷汗,不免柔声问:“怎么了?”
刀狻猊的声音闷闷的,“不知道。”
她觉得他心跳得好快,按了按他的脉门,沉吟了一下,“我去熬药,你再趴一会儿。”
他懒洋洋的说:“不用了……”
她却已经去了。
之后他听到一些七零八落叮叮咚咚的声音,许多难闻的药草味,接着他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满嘴的苦味,难受的感觉却已经消失了不少,他发现自己在甄莘莀怀里,不免立刻坐了起来,摸摸自己的头,“我怎么了?”
甄莘莀抿嘴笑,却不说。
他心里奇怪得很,抢过那碗药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名堂出来。甄莘莀一本正经的说:“我说了你一不准上吊,二不准打人。”
他眼珠子转了两转,嗅到那种奇怪的味道,突然失声说:“这难道是……”
她伏在床上大笑,“就是!”
刀狻猊整张俊脸变成青色,“胶艾汤?”
甄莘莀笑得一口气喘不过来,趴在床上捶床连连点头,“阿胶、艾叶、甘草、香附子……”
安胎药!
刀狻猊喃喃的道:“刀呢?菜刀在哪里?刀呢……”
“就算你想自杀,药你已经喝了,人也已经好了……”甄莘莀还没笑完,“哈哈哈……你还死也不信……你怀了个孩子,哈哈哈哈……”
刀狻猊青脸变成黑脸,“很好笑吗?”
她连连点头,“当然好笑,好笑到我快要笑死了,你千真万确……怀了个孩子……哈哈哈哈……”
刀狻猊握拳握得死紧,却不能一拳把自己或者甄莘莀打死,往后一仰倒回床上去闭眼。
甄莘莀才正色说:“那东西吸附在你肝脏之间,肝脏是如何危险的地方,你武功比我高,应该很清楚。你刚才虚脱到几乎昏倒,难道自己不知道?”
刀狻猊闷闷的道:“本公子向来身强体壮,怎么知道虚脱的滋味……”
她拍拍他的脸,“那东西不管是什么,它待在那地方一不小心就要了你的命,如果不是你刀二公子内力深厚血脉稳固,早就肝脏破裂死于非命了。你说要不要看好它?”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总之我以后少和人动手就是。对了,甄丫头,我今天听说老爹跑出来澄清,说他二儿子的确是个儿子,似乎也没有大发雷霆说他儿子给他丢脸了。”
她怔了一怔,“你想回去?”
他摇摇头,“我只是说,老爹也许没有怪我。”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她说,“也许回神悟刀家,能查清楚你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也能让你吃好穿好,慢慢的休养。”
他半个眼睛睁开看她,“你说真的?”
她瞪眼:“当然是真的。”
“我会舍不得你的。”他懒洋洋的抱住她的一只手臂,“骗你的,我不想回去,回去了丢脸。”
她温柔的拍拍他的脸,“真的?”
“不能动手的刀二公子对刀家没有意义。”他喃喃的道:“我不想回去做米虫,就算没有人会怪我,我也会因为丢脸去吊颈的。”
“总之你不管是要离家出走和我‘浪迹天涯’还是现在决定不回家,都不是为了我。”她巧笑嫣然,抿嘴吟吟的说得似乎很开心。
刀狻猊却怔了一下,迷惑的看着她笑得很开心的脸。
他本以为自己是喜欢这个女人的,现在却发现他的确喜欢的不够多……的确他做决定,很少是为了甄莘莀,或者说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存在。
他只考虑他自己和神悟刀家。
然后依赖这个女人的温情和狡黠的微笑。
却不替她着想。
她掐了一下他的耳朵,“不想回家的人现在给我去菜地浇水!待会回来吃饭!”
耳朵上不轻不重的一掐,他突然觉得……愧疚了起来……
非常愧疚。
但世事并不是刀二公子说不想回家就能在青钱村待一辈子的。
梨脸肥猪从青钱村逃出去以后,刀狻猊人在这里的消息也就渐渐传了出去,江湖上骤然起了一阵寻找刀狻猊的热潮,因为神悟刀家说不管是谁找到刀狻猊把他送回刀家,重赏黄金万两。
这一天,刀狻猊在他洒了一把种子就从来没管过的“菜地”旁边的一颗大树下睡了一觉,足以搪塞甄莘莀说他有去种田,正要回去的时候,突然有几个村民向他跑来,指手画脚大喊大叫说村里来了一群人找他。
他只好跟着回村,一脚踩进青钱村,只见“三十碗不过岗”的酒铺里里外外站着许多衣着华丽整整齐齐的汉子,一见到他轰然一声全悉跪下:“恭迎刀二公子回府!”
他看着那阵势苦笑,只见华丽衣裳人群中一张摇椅,摇椅上懒洋洋的躺着一个身材颀长模样俊逸但眼神奸诈的年轻人,刀狻猊看了他就叹气,“我就知道老爹一悬赏,跑得最快的人就是你。”
这排着轰轰烈烈的阵势来请刀二公子回府的人自然就是江湖上最奸诈爱钱、但据说已经在半年前死掉的奸商公孙朝夕,见了刀狻猊的布衣布鞋,公孙朝夕笑眯眯的说:“如果跑得最快的不是我,你就知道公孙朝夕真的已经死了。”
“像你这种人如果死了,连阎罗王的裤子都会给你算计光,所以他决计不会收你这种人。”刀狻猊瞪眼,“我如果说不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公孙朝夕愁眉苦脸的道:“我给你老爹打了保票说一定带你回去见他,可怜他大半年想你想得骨瘦如柴,你这儿子却在这里享福不肯回家。”
刀狻猊望天翻白眼,“他本来就骨瘦如柴好不好?”
公孙朝夕笑眯眯:“是吗?他是你爹不是我爹,原谅我不了解。”接着他故意叹了口气,“其实除了你爹瘦了这件事以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些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刀狻猊怀疑的问。
“比如说……关于生孩子……”公孙朝夕不怀好意的瞄着刀狻猊的肚子,“哎呀,半年前传说刀二公子是个女人,把我吓了一跳……”
刀狻猊立刻欺近身一把捂住公孙朝夕的嘴,瞪眼道:“闭嘴!”
“你如果跟我回家,我就告诉你怎么生儿子。”公孙朝夕压低声音说。
刀狻猊也压低声音,“只要老爹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爹说只要你回家他什么都答应你。”公孙朝夕替刀望山做哀怜装,“他想你快想疯了。”
“我要甄莘莀陪我。”刀狻猊笑眯眯的说。
公孙朝夕的笑容不比刀狻猊逊色,“在你爹眼里她是拐带你私奔的妖女。”
“私奔?”刀狻猊怔了一怔。
公孙朝夕斜眼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你们两个逃出来同住了大半年,不是私奔,难道是逃难?”
刀狻猊没有面子的咳嗽了一声,本来就是逃难……“把她一个人留下来她会变成野人。”那女人茹毛饮血,什么都吃,守着价值连城的赃物和堆积如山的银子,却懒得花。
“难道你真的打算和你爹决裂?”公孙朝夕撞撞他,“你难道不知道你那爹万年难得这么‘温柔’,你忍心让他失望?本来就没什么事,不过是静阳老道多嘴而已,解释清楚就没事。”接着他笑眯眯的继续躺回摇椅里,舒服的深深吸了口气,喃喃的说,“难道在刀二公子眼里,不是神悟刀家比较重要,而是江湖上万众唾弃坑蒙拐骗小偷小摸杀人放火的偷大娘比较重要?”
刀狻猊又咳嗽了一声,“我……”
“你什么?”公孙朝夕抢话。
让他这么一抢,刀狻猊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瞪了半天眼,公孙朝夕调侃的看着他,终于食指勾着他的衣角,把刀狻猊勾到身边,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喜欢她?”
刀狻猊苦笑,无言以对。
“不对,”公孙朝夕笑眯眯的说,“你只是不知道没有了那位偷大娘,你会变成什么样而已,喜不喜欢,现在谈不上。”
刀狻猊只好继续苦笑,这人之所以号称奸人,必定就是有他的道理。
“没有甄莘莀,你会怎么样?”公孙朝夕问。
刀狻猊答:“不知道。”
公孙朝夕笑得很斯文,“对了,其实我刚才进村的时候,和那位偷大娘照了一面,她好像要去卖菜,不过见了我们浩浩荡荡的迎宾队以后,丢下菜担子不知道哪里去了。”他托腮看着刀狻猊,“人家不一定会永远陪你的。”
刀狻猊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突然倒窜、飞掠、凌空——在青钱村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常人不可想象的动作,眨眼间扑到了他和甄莘莀后来搭建的小屋门外,“咿呀”一声门开,里面自然没有人。他顿了一顿,一言不发往外就冲,刹那间众人眼前幻起千层人影,刀狻猊消失在人影深处。
那影像诡异得像白日见鬼,青钱村的村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半年来乐于助人的阿刀居然是这样神奇的怪物,不知是人是鬼……
公孙朝夕啧啧称奇的看着刀狻猊消失的地方,刚才那一招是神悟刀家不传之密“鬼迷瞳”,那是和刀家“八云开四季”并列的拼命绝招,“八云开四季”用来杀人,“鬼迷瞳”用来逃命。刀狻猊在对敌的时候从来没有用过“鬼迷瞳”,现在却用来追老婆……其实这家伙虽然风流,却是个情种,只可惜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而已。
半天以后——公孙朝夕胜利的和刀狻猊并躺着八人抬的摇椅浩浩荡荡的从青钱村出发,往神悟刀家前进。
刀狻猊没有找到甄莘莀,在她常常卖菜的地方是空的,常常打猎的地方也是空的,家里也是空的,山上草地树林里到处都是空的。
她看见公孙朝夕来了,她就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和刀狻猊多说。
有人接他回家了,她便让他回家。
然后她消失,刀二公子回归刀二公子,一切和半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些共渡的患难,相处的欢喜,照顾和关怀,甚至打情骂俏,都等于没有发生过。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有多幼稚:没有付出任何东西,却以为她可以无限度的对他付出,以为她永远应该陪他永远应该对他好,凭什么呢?她凭什么不可以离开?他们没有过承诺没有过甜言蜜语,没有花前月下没有谈及彼此对彼此的意义,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重要……
原来不仅仅是他不够爱她,原来半年来照顾他守护他安慰他的她,也不曾打算真的爱他。
爱一个人,不会轻易就走开,是不是?
原来不仅仅是他不够爱她,连她,也不够爱他。
如果两个人都爱得不那么多,那些真实有过的甜蜜,那些在一起安稳的心情,那种情不自禁的依赖又算什么?又是什么?
惩罚?
惩罚他没有给过温柔没有给过承诺,没有挽留住一个女人,而从她消失的那时候才开始惊醒:原来,她有那么重要。
这种惩罚并不剧烈,只是在呼吸的时候觉得沉闷,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空虚,不确定她现在是什么状态,心飘飘浮浮也无法确定。她欢喜的时候他也欢喜,她寂寞的时候他也寂寞,如今不知道她是欢喜还是寂寞,他的心,为谁而跳?如何去跳?
好浮躁……
他失去了安全感。
半个月之后,刀狻猊回到了神悟刀家。
老爹居然亲自来接他,接他的时候被他敏锐的目光看到了老爹隐有泪光,心里不免大大的感动了一下,满口承诺永远不会再突然失踪。兄弟情汹涌澎湃,他从来没发现有六个兄弟是这么嘈杂的事情,一连喝了三天酒事情才算清静,而后又陪着刀俊殷吊了两天鱼,他这轰轰烈烈回家的事才告一段落。
他自从回到家以后,心情一直很乱,甄莘莀去了哪里?那个野生的女人,那个其实真的很温柔的女人,她现在在做什么?她会想念他吗?
“二弟啊——”正在刀狻猊一个人在神悟刀家后花园散步的时候,刀俊殷兴致勃勃的奔了上来,“爹叫你去耀宗堂,他要教你‘十面埋伏’!快去快去,你不知道七弟想了多久老爹都不肯教他,我说他要学‘十面埋伏’他先去失踪个一年半年,老爹就会对他另眼相看……”他扯着刀狻猊的衣袖,一路把他拉去耀宗堂。
如果是半年前,刀狻猊必定带着迷人的微笑施施然去和老爹练功,现在他却只有心里叫苦连天的份——叫他怎么练?他现在连戒色一摔都要冒冷汗,他爹居然要他去练神悟刀家最难的武功。
他要是练不来,刀望山是不是会剥了他的皮?
刀狻猊脸上依然带着迷人的微笑,心里却都是苦笑,被刀俊殷拖去耀宗堂。
江湖上德高望重一跺脚江湖震动一拍桌子鸡飞狗跳的神悟刀家主人,刀望山正手持一柄闪烁着蓝光的小刀站在堂里。那小刀入目让刀狻猊心里直打鼓:莫非老爹要先算旧帐,先问他怎么弄丢了家传宝刀……
幸好刀望山并没有问刀狻猊半年前究竟是怎么把丽人刀丢在高阳山上,而是威严中带了些许慈祥的看着他,“你杀临门王妾氏的时候使用的力道不对,丽人刀虽然本是为飞刀一击所制,但是你施的方法不对,刀一旦脱手很难回飞。”
刀狻猊先是微笑,然后干笑,那乱扔他家宝刀误杀别人老婆的人不是他……但老爹似乎以为他在“行侠仗义”,并没有怪他乱扔家传宝刀,这让他安心不少。“嗯。”他毕恭毕敬的聆听老爹的教诲。
“刀家‘十面埋伏’其实和一般飞刀没有什么不同,不同只在于两点……”刀望山开始传授他“十面埋伏”的诀窍,“真气从少海到支正,转内关,上大陵,入小天星,然后自劳宫穴出,脱手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