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着,最终将手伸进了内侧衣兜,摸索出那里装着的一枚钱币,这是当初从看守所离开时被归还的随身物品,当她自精神病院的病床上清醒后,护士将个信封交给她,她打开来,只有这么一小枚硬币,她一直将它带在身上,当作和家里的唯一牵连。

留得那么久,这会儿看着它跌进公用电话的投币孔,消失不见,心底真真切切感到不舍。

接电话的是父亲,即使只听到一个字音,她还是辨认出来,眼眶迅速的濡湿,想起那双曾经被自己依赖的大手此刻正在另一边握着话筒,她突然好渴望能哭着大喊一声‘爸爸’。

可是,她最终只是悲哀的沉默,甚至恐惧的不敢发声,她觉得羞愧,也怕父亲会认不出她的声音。

“是…是小芯吗?”显得挣扎的声音传了过来。

泪水疯狂地挤进眼眶:“嗯…”她忍住喉头的哽咽,用力的点着头。

“你出院了?”

“是…”然后,她没给父亲开口的机会,她怕他会充满愧疚的向她解释什么,她不想让自己绝望。

于是强迫自己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绽放笑容,告诉他她的决定:“爸,我不打算回家去了,我想要一个人开始新的生活,我想要彻底忘记过去的一切,我会用新的名字,在我没有取得足够辉煌的成就之前,我永远不会提起自己是您的女儿,我已经让您丢了那么多的脸,我不会再继续下去了。所以,您也暂时把我忘记吧,不过,只是暂时哦…”她紧捂住自己的嘴,阻止哭泣的声音传递过去。

“赫僎,是谁的电话啊?”

她听到继母的声音,“继涛还等着你吃饭呢。”

然后是短暂的嘈杂,像是…掩住话筒时发出的,但还是封堵的不够紧,那句“没…没什么…一个老同学…我这就去”还是悄悄话般钻进她的心。

她再也没法找借口逃避些什么了,她再也没法做梦了,正好一开始投进去的钱币用光了,像是天意一般,电话‘嘟——’的一声断掉了。

她挂了话筒,擦干脸颊上的泪,她用身上最后一丝和家里的牵连,换来了彻彻底底的自由和死心。

遗忘(一)

她改了自己的名字,打了小半年的工,攒足学费和路费后,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报名进入一所艺术预备学校学习。

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大家对她的了解仅仅是她叫余兰,不是本地人。

她的目标是戏剧大学,为了追上同龄人的脚步,她只给自己留了一年来准备考试。高中的基础科目她连书都没碰过,三年的知识她从零开始,还要一并准备艺术测试的相关内容。所以,她很拼,而这样的姿态却被身边很多人嗤之以鼻,觉得她根本是自不量力。

她却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随他们怎么去说,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遗忘。

她感谢时间让她没时间去做那些少女时期都已然是奢侈的梦,现在,她早已能看懂现实。但是,她从没有后悔做过那样的梦,除了很深的自责。曾经的自己只是个傻傻的痴心少女,那样一个年纪,情感单纯的近乎于顽固,只想要保护着自己珍视的东西,却忘记去保护自己,可如果时间再回退到那一刻,她太信自己一定还会那么选。

车小婉是她在班上的同桌,因为一开始并不太了解,两人间只是见面点个头的关系。

一次,在阅览室上完晚自习后,夏芝芯朝着楼梯的方向走,路过舞蹈教室时,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些沉闷的声响,她于是拉开了教室的门,发现一个身影正跪在地板上,痛苦的呻吟着。

她急忙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对方抬起脸,才发现原来是车小婉,她指指自己的脚:“刚才做跳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估计是伤到了小腿,这会儿站不起来…”说话的时候,她的冷汗一直冒着。

夏芝芯立即将身上的书包取下来:“帮我拿下。”然后,在车小婉诧异的眼神中熟练的将她背起来,用很快的速度向着楼下跑去,然后,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直接开到了医院。

经过医生的检查,车小婉是突发性肌肉痉挛,休息段时间就没事了。

看到她打电话和家人联系上,夏芝芯便悄悄的离开了,那即将到来的一家三口的画面,她还是不看的好。

这些天,车小婉都告了病假,上课时,身边座位空荡荡的,夏芝芯还有些不习惯。

班上有看她碍眼的学生,自己不努力却又害怕着别人的努力,于是隔三差五的找茬挑衅。

赵罗绮便是其中之一,据说她家里有几个钱,背后又有些圈内关系,所以猖狂的很,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还对外自称为这所预备校最漂亮的女生。

今天,赵罗绮一下课就挨了上来,一

脸怒气冲冲的表情:“余兰,你是不是私下里给了老师什么好处?”

她冷淡的回着,连头也不抬:“不知道你说什么。”

她狠狠拍了下桌子,班上很多人都吓了一跳,夏芝芯这才缓缓仰起脸:“你干吗?”还是没多少表情,没人知道,她经历过无数比这可怕太多的事,对这样小儿科的行为,早就免疫了。

赵罗绮是生气夏芝芯又被指定为话剧的女主角了,虽然只是学校每月例行的教学成果展示,但在她来之前,明明每次那个位置都是她的。

对面面无表情的脸让她更觉挂不住,于是口不择言的想要激怒她:“余兰,听说你没有家人的是吧?像你这样的人也想着在这个圈子里混,别做美梦了,整天一副清高的样子,其实还不是上课偷偷给老师抛媚眼。”

“哎呦——”她话刚落,突然像杀猪一般嚎叫起来,竟是旁边的桌子倒了,刚好砸在她的脚上。

大家这才看见,车小婉站在倒掉的桌子另一头,一根拐杖倒在横躺的桌子上,她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不好意思,手滑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一根拐杖哪能压倒一张桌子,分明是她做了些小动作。

不愧是车小婉,就算暂时残疾了,身体也这么灵活。

赵罗绮一看是车小婉也就不说话了,这个女生还是少惹的好,听说她私下里常常和不良少年们混在一起,还认识很多厉害的‘机车党’。

于是气哼一声,又狠狠踢了倒掉的桌子一脚,骂着‘该死的’,坡着脚回了自己座位。

夏芝芯连忙起身帮车小婉捡起拐杖,之后又将桌子扶起来,这时,突然听到一声‘谢谢’。

她意外的抬头,车小婉阳光的笑着:“那天,没机会和你说。”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她也说了句:“谢谢,”单手挡住嘴,压低了声音,“刚刚的事。”

“我真的是无心的啊…”

“你的拐杖很轻啊。”

“凑巧的吧…”

“反正是谢谢你啦。”

“呵呵,那好吧…”

两个人都笑了。

就这样,两个人成了好朋友,虽然学业和生活上的交集并不多,但因为她们都是喜欢在学校里留到很晚的学生,所以,夏芝芯常常下了晚自习后,直接去到舞蹈教室,而这个时间,车小婉通常都会在。有时候,她只是看着车小婉练习;有时候,她会让车小婉指导她些舞蹈动作;而有时候,她们则坐在地板上聊聊天。

完事后,一起结伴回家,在校门外第二个十字路口处别过

彼此。

有一次,她们并排抵着镜子屈膝坐着,车小婉突然很奇怪的问她:“余兰,你的力气怎么那么大?那次背我的时候,你怎么能那么轻松?还一路跑下楼?”说着,她掐掐夏芝芯的手臂,又掐掐自己的比较下,“差不多啊,我们个头儿也差不多吧?”

她只是羞赧的笑笑:“小的时候寄住在亲戚家里,帮他们照顾小孩,上下学总是背着小孩子来回,就锻炼出来了。”她说了小部分的谎话,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寄住在夏家,至少,她曾经的确将那里当作自己的家。

车小婉也勉强的配合她笑笑,之后犹豫的开口:“那你的父母呢?”她试探的问着。

“去世了,因为事故。”轻描淡写的说着。

“不好意思。”

“没关系,是我出生后不久的事,我其实一点印象都没有,是听收养我的亲戚讲的。”

随着了解的加深,夏芝芯也逐渐了解了一些车小婉的过去,她有过一段不算短的荒唐岁月,和一群不良少年混在一起,最后那些人因为街头斗殴闹出了两条人命、多人重伤,她也因为牵连关系被抓进了警局,她的父母花了很多钱才把她保释出来。被告之已经查明她与案件无关那天,一家三口在警局抱头痛哭。这次的事件之后,她痛下决心,要回到正常的人生轨道。她重新捡起了自己深爱的舞蹈——曾经之所以会想要放弃,是因为那个时候,教练将她逼得太紧,让她产生了严重的不自信和抵触心理。

在夏芝芯眼里,车小婉是个很有灵性的女孩子,对未来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她虽然一直都是专业学习舞蹈的艺术生,但她认为舞蹈演员的艺术生命太短,于是想转到文艺方向发展,才报名了这里的课程,打算用最短时间掌握基本的演艺技能,她觉得不能等到一切都做好准备再去寻找机会,而是要在机会中利用实践迅速提升能力。

夏芝芯没有她那么强的自信,她显然更保守些,觉得还是多学些东西增加自己的筹码来的重要,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之间的相互欣赏。车小婉没打算继续深造,所以没有夏芝芯那么大的课业压力,可是因为真心热爱舞蹈,所以只要是没课的时间,她都会泡在舞蹈教室里练习。

她说,做演员是她选择的职业,可舞蹈是她被赋予的使命。

这句话,一直留在夏芝芯的心中,那一刻,车小婉脸上的表情竟和记忆里某道灼亮的目光重叠,令她心脏狠狠的跳了两下,她觉得,自己总会被有着这种人生态度的人所感动和震撼。好像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某种无形的力量似的。

小婉第一次拉她到家里吃饭时,她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一想到要见车小婉的爸爸妈妈,她就遏制不住的胆怯,在她眼里,大人从来都是令人害怕的模样。可是,她的爸爸妈妈却都是很和蔼可亲的人,车妈妈第一次见到她就热情的拉着她的手夸她漂亮,车爸爸也笑弯了眉眼告诉她说‘小婉从不带朋友回家的,你啊,可是第一个。’那种因为更接近孩子的世界而生出的喜悦毫无保留的挂在他们的眉梢,让她瞧着感动,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自在的同大人相处过,她习惯了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就算是对父亲,她也有所保留,也许是缺乏安全感,她不想自己对任何人太过依赖,她怕会戒不掉。

可是,他们不会,他们是说上两句话就会让你感到安心的人,是连眼底都透露着清澈的人,有着简单却幸福的生活,知足常乐。

所以,她也发自内心的笑了。

有了友情的支撑,原本苦涩的日子也变得令人亢奋起来,不曾间断过的相互鼓励,让每个人都坚定的为了梦想而努力前行。在忙碌中,时间如同从指缝中溜走的砂,怎么用力握也留不住它离开的脚步。

一年后,夏芝芯顺利的考进了戏大。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也注定了她们的分道扬镳。

她们没有约定再见面,因为,对于她们选择的这条路,那太不现实。记得老师在演艺课上告诉他们的一句话便是:进入这个圈子,要懂得割舍。

从今以后,便是漂泊的人生。

交集,也是有的吧…只是,也许会是以对手的身份相遇。

遗忘(二)

在戏剧大学的四年,她很努力的寻找着出头的机会,她以为自己早已看透了人世的种种,其实,现实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现实。

本来以为学校是安心学习积累的地方,可是,这里,俨然已经是个演艺圈的小小缩影。

时常听到同学们的议论。

‘要上位,就要有关系,除非你有亲属坐镇,否则,是一定要用钱开道的。’

‘要想要显著的效果,可不是一点钱就可以。’

‘这是一种投资,有的是商人想要投资这样的事。’

她起初还固执的不愿意相信这些话,可看着身边同学一个接一个同大公司签下合约,知晓了她们背后的动作,也由不得她不信。

只有她玩命的读书,从不缺课,科科全优,连年拿奖学金,可是,却没有任何经纪公司的垂怜,而那些二年级之后就几乎见不到人的同学,却发展得那样顺。

眼看着四年级也已走过了一半,她心里愈发没着落,走遍了各个娱乐公司想着主动些或许能被人家看上,可大多是根本见不到管事的人,有几次幸运些,有机会和人家坐下来面谈,可也是简单聊上几句便被对方委婉的拒绝。

后来,连她的老师都看不下去,找机会暗示她:“你啊,这个样子是不行的,跑断了腿,也不会有哪家公司愿意签你,现在的经济不景气,谁也不愿意担风险。你这履历上一没背景,二没吸引人的经历,你说,换作你的话,看到这么一份只有些配角和广告演出的档案,你会不会心动?”

她窘迫的咬紧唇瓣,显得灰头土脸的说:“我试过很多甄选,可是大多数情况女主角早就内定好了。”这是后来她听一些已经成了名人的同学说的,选角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顺便拉点广告赞助费,就连女二、女三的角色都早已确定好人选。

可是,即便明知这些客观事实,让她就这么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她会觉得很恐惧,恐惧着停下脚步的时光。

“那你有没有想过人家为什么会比你捷足先登?”

她点点头,其实,这个圈子的规则大家都明白,就连老师也不避讳,只是表达的隐晦。

“老师,是不是除了提前拿出些什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也有,但是那需要你有相当好的运气,导演都是多么高傲的人,就算你再漂亮,他也不能屈尊纡贵来和你谈,人家可是习惯了被人主动上门巴结呢。你这个孩子其它方面的悟性都不错,就是人情世故差些,可是,这一差,就比别人不知道要落后十万八千里了。这个圈子,年轻是资本啊,尤其

是对女生,不趁年轻时扎牢根基,以后想着能有什么上升空间,难哪。”

这些话,其实,不用老师说,她早就想得明白。可是,她并非清高,也并非矜持,她只是有自知之明,如果人生是一场交易,她并不期待有人会想花重金买下一件残次品。

那道无法抹去的伤疤,停留在那里,那样的醒目、甚至是狰狞,她要怎么和人解释它的来由,摔破了肚皮吗?鬼才信。

这样的话,连自欺欺人都觉得可笑。

老师突然联想起什么:“对了,有个机会你可以去试一下,说不定有戏。那个大导演林国栋前阵子回来了,听说现在正在筹划他下一部戏的剧本,不久之后,会公开甄选女主角,这个人没有国内土生土长导演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想法也很宽,很愿意大胆启用新人,算是那些不愿意和现实妥协的新人演员们的最后稻草,不过,这个人的选角眼光很另类,需要对得上他的胃口,当然也还是要看个人实力。”

她只是被动的听着,控制着自己不表现出异样。虽然,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很冲动的想要转身用最快的速度跑开…

她真的不想听。

老师显然没察觉到什么,再次善意的规劝她:“去试试吧,我看要你放低身段也很难,但这么下去,你没有好的作品来填充你的档案,想要找到东家,以现在的行情看,可能性不大。但你必须要快些签约,找到归属,否则毕了业,就成了漂着的人,到时候,会更加被动。”

她只好应付的点点头,隐忍着,压抑着心里的难过,她真的不愿意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她觉得很不自在,她怎么会去?她怎么敢…

“对了,他的‘许愿星’你看过吧?

她有些尴尬的笑笑,摇摇头。

老师指指她,开玩笑的批评:“你可太不敬业了哦,获得国际大奖的作品是一定要好好观看学习的。”

她只是赔笑脸,她的确没看,不光是电影,只要是和他相关的,她都避免去看,甚至是听。

是的,他没有错,一切都是她自愿,所以得到那种下场也怨不得他。可是,他的出现,会让她想起那些曾经,那些她拼命想要暂时遗忘的曾经。这些年,她用余兰这个身份一路追逐自己的梦想,她拼命往前跑,一刻不敢停,不给自己留下片刻空白的时间,可离自己的目标依旧差得太远,所以,她还不想回头看。

有时候,她摸着自己的内心,竟然觉得惶恐,也许真的是这些年的无拘无束让她变得贪婪,她甚至能读到那心底压抑着的卑劣——她想要彻底的掩埋那些罪恶感和愧疚。<

br>“有时间可以看下这部电影,提前找找感觉,揣摩下他的风格。”这是老师最后的建议。

老师走后,她大大呼出一口气,像是打了场硬仗似的,整片背脊都湿透了。

遗忘(三)

夏芝芯依照学校里张贴的广告,走进星娱的大楼。

星娱国际娱乐集团是国内最顶尖的娱乐公司,娱乐传播业的老大,旗下网罗了一批一线艺人和数位颇具盛名的导演和制作人,多数国内顶级的大制作都是自这里诞生。

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门槛高高的星娱碰运气,但每次都一样的运气差,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空气被众多大腕呼吸过,所以来到这里的人也会不自觉生出优越感,就算一个小导演在这里租下场地办甄选会,眼光也会变得苛刻许多。

她向前走着,打算直接走楼梯到地下2层,她可是够不上档次到楼上那些大房间去参加甄选。

“小姐,请等一下。”

身后的有焦急唤住她的声音,让她一时间驻足,诧异的回身。

随即凉透了脸孔。

几乎想要拔腿逃开,却脚下生根,移不开脚步,只能愣怔的望着…

这张脸,虽然有着成长的痕迹,可是,该有的轮廓还在,只是更清晰了。

他,变得好优秀,不,该说是,更优秀了。

从他眼中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像,内心空洞的自嘲下,她都不想去比较。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状况下碰面,甚至从没设想过见了面的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要做什么样的表情,一切都来的那样急,就像当年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一样,每次,都是他焦急的抓住她,而她,无比的惊惶震彻。

只是,那个时刻他的眼神是犀利冷冽的,而现在他的眼神却看上去那么友好,友好到…陌生。对,她确定那是陌生,不是见到久别重逢友人的神情,倒像是看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客套温和却保持着距离。

于是不禁问自己,如果他不记得她了,她会不会比较开心?

她的思绪流转的太多、太急,以致无法分心去听清楚他的话。

直到那加大了音量、有着试探意味的呼唤传来:“小姐,这位小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她才晃过神,勉强对准视线的焦距:“啊?什么事?”果然…是不记得她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