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我应该,选哪一个?
170】硬心肠+怒火
那一天,我想了挺久,都没想出来应该在祁清殇和萧惜遇当中选哪个。 七路中文】
或者说,不是我选择不了,而是,我根本就不愿意选择。
祁青柠甘愿做棋子,且一做就是一辈子,那是她的事情,如今的西祁国二公主是我,不是她。累
那一天,我在沉默良久之后,咬了咬嘴唇。
我抬起了脸,我慢吞吞地对坐在龙案后面那个男人说,“柠儿无能,柠儿无法抉择。”
我父皇的那张脸,瞬间就阴沉了一下。
他眉目阴沉地看了看我,眼角的余光,又阴沉极了地扫了扫萧惜遇和祁清殇两个。他是在用眼神暗示我,选他们随便哪一个都可以,但是,一定要选一个。
我不选。
我又不是泥捏的娃娃,我更不是你没心没肺的那个女儿,我没那么听话。
但是,我心底这么想可以,我还没傻到要在脸上表现出来。于是,我很为难地看着我父皇那张明显龙颜不悦的面庞,我十分努力地盈出了一副超无辜超困惑的表情,我特别懵懂地说,“我,我皇弟究竟怎么了?”
我父皇眼神一凝,他面色凝重地扫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祁萧两人一眼,这才嗓音低沉地说,“焕儿缠绵病榻多时,柠儿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
“我,我不知道啊。”
我的演技,简直可以提名金马金鸡影后了,我特别慌张,特别难以置信地说,“我,我不过离开几日,我,我皇弟怎么就突然病了?”闷
我父皇怔了一下,似乎被我的话提醒了什么似的,他的手指在龙案上面无意识地叩了叩,他喃喃地说,“对,你去了魏国,你今日才回来…”
所以说啊,别让我选,我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都没搞明白呢。 七路中文】
我没搞明白,我父皇就让我搞明白。他像是很有耐心似的,他像是非让我替他做选择不可似的,他看着我的脸,十分认真地说,“你走后不久,焕儿就开始身子不好了,等到前些日子,更是突然间就加剧了。他如今明明呼吸正常,脉搏正常,可,可却偏偏日日都昏迷不醒,实在是急煞父皇了…”
他的话,着实让我呆了呆。呼吸正常?脉搏也正常?但是就是昏迷不醒?这算什么毛病?
植物人吗?
我愣愣地问,“御医呢?御医也诊不出,那究竟是什么病吗?”
“御医诊出了,御医说,是被施了厌胜之术!”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父皇明显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了,他恨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龙案,一字一顿地说,“焕儿是我西祁唯一的皇子,他会遭人陷害,朕并不惊诧,只是,只是他才不过是那般小的一个孩子,何人,何人下得了如此狠毒的手?!”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怔怔地转了转脸,可,萧惜遇垂着眼,祁清殇也垂着眼,他们都面无表情的,他们的神色,我根本就看不到。
那一刹,御书房内的气氛,很是有些僵滞。
我想了想,我有些狐疑地说,“我听说…厌胜之术什么的,不是只要找到那个娃娃人偶,把它烧掉,就可以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极北之地找药材?”
我父皇闻言,一拳捶在龙案上面,他恨得几乎要双眼泛红了,“朕要派人去极北之地找的不是药材,是毒药!朕派了所有精干的人去彻查此事,朕要找的那味毒药,就是赐那个奸人死的!”
我父皇的话,着实把我震住了。他他他,他派祁清殇或萧惜遇去极北之地,要找的,居然是毒药?!
他如此劳师动众地要找到那味毒药,居然,居然只是为了赐人死?!
有句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不少小说中我都看过的,极北之地什么的,根本就是极其凶险的地方,我,我父皇不过是为了惩罚一个人,就,就要萧惜遇或者祁清殇,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他是不知道那个奸人是谁,还是,还是…
还是根本就知道那个人是祁萧之一,要打着找药的旗号,让他去送死?!
意识到这一点,我突然就有些目瞪口呆了。
魏凌辞说得对,我父皇一点儿都不好对付的。他,他能毫无愧疚地把自己的女儿当棋子,又能为了自己儿子这么心狠手辣,他的心肠,绝对不是软的。
我这么一怔愣,就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祁清殇和萧惜遇,居然也都够淡定的,他们面不改色,就那么垂着眼睫,面无表情地坐着。
我父皇很愤怒,双眼泛红,胸口起伏,他看了看我,他正要说话,这个时候,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他大惊失色地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陛下,陛下,皇后娘娘请您过金凤宫一趟,小皇子,小皇子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父皇龙袍一闪,一阵风似的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他一把提起那个太监的身子,恶狠狠地问,“焕儿怎么了?!”
小太监吓得简直言语不能了,“小,小皇子好,好像好了一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父皇已经劈手把他扔在地上,大步朝殿外走去了。
直到我父皇走后半晌,我都没能从方才见识到的那个暴戾的形象当中回过神来,我怔怔愣愣地站着,直到,身后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颤了一下。
我转过身来,是萧惜遇。
我看着他,我的神色,依旧是怔怔的。
他牵了牵唇角,他朝我笑了笑,他捏了捏我的手指,他一语双关地说,“你别怕。”
他的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枚闪亮如雪的飞镖,裹着疾风,直直朝我俩紧握的手掌射了过来。
萧惜遇牵我身形一动,稳稳避开,他转脸,朝着祁清殇笑,“靖王爷进皇宫,居然还带着暗器么?”
祁清殇脸色阴冷得可怕,他死死盯着萧惜遇的脸,一字一句,“放开她。”
【171】绝望
祁清殇让萧惜遇放开我。他的脸色,他的语气,他阴鸷的眼神,没能吓到萧惜遇,却十分立竿见影地吓到了我。
那一刻,我就像是条件反射似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萧惜遇说他中了巫蛊时的情景,我连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就把他的手给甩了开。累
我的这个甩手动作,凶狠极了,也敏锐极了,就像生怕紧接着祁清殇会对萧惜遇做出什么似的,就像为了保护他,而忙不迭地甩开似的。
我以为,我这么避嫌地甩开他,势必能让下达如此指令的靖王爷觉得满意,却没料到,我刚把萧惜遇的手甩开,萧惜遇怔了怔,祁清殇也怔了怔,等到下一秒,他俩如出一辙的怔愣神情,却在突然之间,分道扬镳了。
萧惜遇在笑,很开心,很愉悦,很惊喜的笑。
他微微扬起了漂亮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袭绯衣的靖王爷,那抹笑容,漂亮到近乎挑衅了。
祁清殇却是绷着脸,紧紧地绷着脸,死死地绷着脸,他的面色既惊疑不定,又变幻莫测,他那袭绯色衣衫的周身,简直像是在朝外散发着可怖的阴冷光波了。
可,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在下意识的情况之下,做错了什么。
三个人就那么他微笑我怔忡他阴鸷地站着,站了有一会儿之后,萧惜遇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朝我走近了一步,笑吟吟地说,“我先回听雪殿一趟,待会儿去找你。”闷
他锁着我的眸子,意味深长地说,“我有事要对你说。”
说完这句,他扫了祁清殇一眼,志得意满地便走了。
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别的,是畏惧。我满脑子里都在想着的是,完了完了,他走了!他走了的话,我就得自己和绯衣冰山呆一起了!
那个时候,有件事我没有想到,那件事,我也是到后来才突然想到的——萧惜遇他可真放心,他把我和祁清殇放在一起,那么笑着就走了。
他是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还是对我?
萧惜遇的离开,并没有让祁清殇的阴鸷神色稍微缓和一点,他只不过是将先前冷冷睥睨萧惜遇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脸上,他清冷冷地说,“方才为什么不选择?”
我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就怔了怔,回过神来立刻回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选…”
他冷笑,“不知道?”
我睫毛一颤。
他绯衣一动,朝我逼近过来一步,他近在咫尺地、眼神森冷地锁着我的眸子,他一字一句地说,“依本王看,你很会选的。”
他浑身那股阴冷而又骇人的气息,吓得我当场就是一惊,我下意识地踉跄着就往后面退了一步,强笑着说,“我,我不懂国事,自、自然不会选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又追上来一步,他霍然抬起手来,狠狠攫住我的手腕,手上力气之大,恨不得把我的手腕撅折了才痛快似的。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的脸,他一字一顿,几乎是从唇齿间磨出一句,“你会选我。”
我身子一颤。
他察觉到我的畏惧,那只手顿时就愈发地加劲儿了,他把我的手腕捏得咯吱作响了起来,他的语速很慢很慢,他的语气很可怕很可怕,他近乎磨牙吮血一般地缓缓说。
“你会选我。多年之前的她,在她父皇和我之间,选择要放弃的那一个,是我;多年之后的你,在萧惜遇和我之间,选择要放弃的那一个,仍旧是我。”
那一刹,我的心神,我的身子,全部都是巨震的。可祁清殇却冷静极了,他看着我,一霎不霎地看着我,他像是极其愤怒,又像是极其伤心,他就那么一动也不动地看了我好久之后,忽然之间,将脸逼近了过来。
下一秒,一个很轻柔、很轻柔、像是生怕把什么给弄碎了的吻,在我的嘴唇上落下。
他微微闭着眼睛,小扇子一般浓密而又长翘的睫毛,凌乱地轻轻颤着,他的脸色既绝望,又沉迷,他一边在我唇上温柔辗转,一边呢喃着说,“你没变。你看…你还是她。”
这一句话,这一个吻,这近乎无助近乎绝望的嗓音,让我愣了一愣,然后毫无预兆地,眼泪轰然落下。
祁清殇撩开了眼睫,他霎也不霎地看着我,看着我突然之间的落泪,看着我一眼见底的无措,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抬起了手,他粗粝的指腹拂过我的脸,将泪痕拭掉,他低低地说,“你别怕。”
他这一句,和萧惜遇的那一句,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他摸着我的脸,他低低地说,“我会去的。”
那一天,我是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跫音殿的。我也不知道,我这副要死不活、空空荡荡的死样子,是为了什么。
那一天,靖王爷主动向西祁国主请命,他说宁城三公子萧惜遇刚从战场上下来,不宜立刻前往北地,他甘愿亲自前去。
那一天,萧惜遇来跫音殿找我,他郑重其事地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枚只有半块的玉佩,他一脸凝重地将它递到我的面前,神色庄严,眸中含笑,“这个,就是我生来就戴着的玉佩,另外一半,在陈瑶华那儿。”
我恍惚怔忡地看着他。
他眼角眉梢盈满暖意,眼角红蝶都几乎要凌空而舞了,他握住我的手,将玉佩放置我的掌心,轻轻地说,“我想让你…嫁给我。”
我没能给予萧惜遇答复,因为,就在靖王爷疾奔出西祁国都前往极北之地三个时辰之后,我皇弟…死了。
他之前的突然见好,不是好起来了,而是…回光返照。
【172】阴谋+定情
西祁唯一的皇子死了。我父皇震怒极了。
当时我没有在现场,所以那时的情景我没有看到,但是,我听说的版本是,祁青焕…是死在我父皇的怀里的。
听到乐乐打听出来的这个消息时,我着实愣了好久。
我无从确定究竟是谁陷害的祁青焕,但我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势必和我父皇有着很深很深的仇恨,否则,他或她不至于对他最最宝贝的儿子下手,更不会,做到让他死在他怀里这种地步。累
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哦,对,但他是我们西祁的储君。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爱子死去…
哦,对,他不只是一个父亲,更是西祁的国主。
我想,我父皇势必是,曾经招惹了什么人。但究竟是什么人,我实在想不出。
祁青焕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得到消息,先是一愣,再是一惊,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火速换了素色的衣衫,在乐乐和阿落的陪伴之下,匆匆地往皇后娘娘居住的金凤宫赶。
我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各宫各殿的娘娘贵人们都到了,我见过的,没见过的,全都一脸哀戚之色,通红着一双又一双的眼睛。
我看了看她们,我看了看那个尚且躺在床榻之上尚未入殓的小小身子,我在心底默默地想,这些因为他而赶来的人们当中,有几个,是当真为他的离去而伤心?闷
我转了转脸,我看到,有一个我未曾见过的,贵嫔模样打扮的女人,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掩都掩不住的笑容。
那一刹,我突然就想到了我母妃说的那句话,她说,“咱不跟他们争。”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母妃说的他们是谁,可是此时此刻,我明白了,我顿悟了。这个他们,不是特指,不是实指,她所说的,是所有人,是生活在皇宫之中的,所有人。
而这里,就是皇宫。
这个人情冷漠,想要洁身自好都极其艰难的地方,就是皇宫。
在这里,虚情假意,在这里,尔虞我诈,在这里,就连一个年幼的孩子的死亡,都不能让那些勾心斗角的女人们,稍有动容。
那天夜里,我父皇在震怒之下,连坐了不少人。
曾经照顾小皇子衣饰用具的,斩;
曾经陪着小皇子游玩嬉戏的,斩;
曾经教习小皇子四书五经的,斩;
曾经为小皇子煎药煨汤递糕点的,斩…
我的母妃缠绵病榻,所以没有来,皇后娘娘太过伤心,一下子晕厥过去,所以也不在,我和后宫那些所有妃嫔们一样,瑟瑟地伏在地面之上,我不敢乱动,我更不敢乱说话,我甚至有一种感觉,此时此刻的我父皇是阎罗,即便是我,即便是我想要站起来为那些无辜的宫女太监们求情,怕是也要被连坐。
我只能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我只能安慰自己,冷静一点,别冲动,他们,他们不会白白死的,他们死了,会到地下,陪着小皇子的…
那天晚上,西祁国主龙颜震怒,他朝着闻讯赶来的刑部尚书摔桌子,“朕再给你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内,若是再查不出谁对焕儿下的厌胜之术,朕诛你的九族!”
那天晚上,我父皇寸步不离地,就守在已经没了生命气息的祁青焕身旁。那一晚,皇宫之内的所有人,为小皇子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