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心里却是一直在想,想着那个姜虞。莫非,预言也有错的时候?

阿突没有回答子墨的话,别过脸嘴唇似乎在喃念着:我不能,我不能——

子墨与其他人听得一团震惊,不知他此话是何意。

季愉睁开了眼,向公良说:“先生,我不信天命。突先生也是如此,不然不会在我上次中毒之后,尝试在我体内先下了药。因而,如今,另一药引应在突先生手中。”

公良眼中一亮。阿突必是先知道了什么才这么做,却担心命运的事在作梗。天命,天命这种东西能不能违抗,他也没有把握。但若不尽全力博取,不是他的作风。他的手迅速伸了过去,扼住对面阿突的手腕,请求道:“阿突,告诉我。”

岂料,阿突猛地甩掉他的手,且一手指住他痛骂:“我不能给你!此是解药也是毒药!我已警告过你,你莫非想因个孩子而让她丧命?!”

众人第一次见阿突失态,惊讶间都忘了上前劝架。

骂完公良,阿突起身来,拂袖欲走。

门口哗的打开,信申站在他当前,看着他说:“她不是伯露,阿突。”

阿突因信申的突然出现,退却了一步两步,好像站不大稳。

“她不是伯露。”信申沉痛地再说了一遍。

阿突忧郁的眉角几乎打成了死结,苍白的嘴唇哆嗦着:“我知道。”

“我曾求过你,不是为了伯露,而是为阿斓。因此你未尽全力。”信申垂下的眼抬了起来,直视他道。

阿突在对方的眼中看不到责备,而是明白,明白他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不肯出来。

“突先生!”子墨这时忽然意识到是真,扑上来扯住阿突的袖子,“她不是如此轻易放弃之人。我敢用人命担保,她不会辜负突先生期望,所以——”

个个都在求他,个个都是他亲近的人。阿突寸步难行,前有信申后有公良,左右有子墨和端木等人。没有人认为他该放弃,好像他放弃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为何?”阿突将手贴在了自己额前,嗫嚅道。

季愉睁大着眼睛继续说:“突先生,我知我是为难你了。可是,孩子无辜。”

“你会没命!”阿突已经无话可说,因此说这个话时全身抖动。

“不会没命。我会活着,因为我不与伯露一样,如今先生阿兄阿弟都在我身旁。我如此幸福,为何会想死?”季愉嘴角微弯,是要笑着。

看到她这个笑,公良胸中某处是在苦涩中流出了一条热烫的暖流来。他起来,走到了阿突面前,跪下,双手伏拜:“我平生未求过人,今是初次,永不会后悔。”

众人皆是一愣:他这话是说的没错的。天子或许会私下求人,但姜子牙的子孙是从不求人的。

子墨在瞅到公良低低俯下的头时,突然胸中一暖,他几乎想流泪了,因为高兴。所以,他转身也向阿突叩拜,请求:“突先生,我也求你了。”

阿突周身抖动着,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个个都想冒这个危险。以前那个美好的女子也是,无论如何都想冒这个险,说:哪怕是死了,也无憾。他的一只手垂落了下来,从袖口里缓缓地落下一个扎口的玄色小布袋。

公良急忙用双手接住,唤阿慧:“取温水来。”打开布袋,便用那不知是何药草搅拌成的草泥放进温水里,等一会儿,药与水混成了一体。端着这碗药,他另一只手扶起了季愉。

“等等——”阿突这时清醒过来,急转身喊道。

公良端起这碗,却不是喂病人,而是自己先就着碗沿喝了一大口。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紧接端木被吓到了,黑了脸色,跑到他身边怒气冲冲的:“主人,你此举莫非是要让我自刎谢罪?”

公良把药吞进喉咙里,闭上双目好像在感受药在体内的感觉。

季愉被他一只手扶着,也被他此举吓得不轻,左手抚摸着他胸口处,哆嗦着:“先生,先生——”已经心中乱成一团,表达不清了。

公良像是意犹未尽似的,也不知是捉弄人意犹未尽,还是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后仍觉得意犹未尽,咂咂嘴巴,舔舔嘴唇,说:“我知道,我也中过那毒。所以,由我来试此药引,合适不过。”

众人听他这话,真真是哭笑不得。端木仍气急:“先生可知自己鲁莽可以致命!”

“为自己女人与孩子而死,乃一男子荣耀。”公良淡定如神答道。

季愉蓦地感觉自己脸上更烧了,简直是想拿拳头锤死他:真是羞死了。

“阿斓。”公良扶起自己的女人,把碗放到她嘴边,“喝吧。”

季愉没有二话,一口气咕噜咕噜吞完碗里的药。

众人紧张地看着,子墨小心吞咽口水求助于阿突:“突先生——”

阿突其实在见到公良先喝药时,已经明白自己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了。于是,胸中的那股释然,使得他恢复了如常万事如烟的神态。他开始以医师的口吻吩咐阿慧:“让病人睡下,备好木盆,与温水饮用及清洗。煮一碗谷羹。病人呕吐秽物过后,会饥饿需要进食。”

季愉躺在公良怀里,紧闭着双眼。听到阿突这个话,便没有再隐忍胸中这股恶心感。她旋身,便吐了出来。阿慧急忙用盆接住,见是一团团黑色的可怕的东西。公良用袖子帮她擦汗。一个时辰之内,季愉反反复复呕吐了数十遍。阿突指示继续给她喂药与清水。逐渐的,她呕吐的次数减少,吐出的秽物跟着减少,直到只剩下清淡的涎液。众人看到这,心中搁着的那块大石头方才落了下来。

病人不再呕吐,喝了些温水后躺下休息。公良把病人的手掖进暖和的被窝里,向子墨使了眼色。

一直只留心病人的子墨接到他信号,转身看向门外。门开着条缝,从空隙望出去,见有几个人跪在庭院中间,应是等候了许久。

作者有话要说:收线闭关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不能受任何的评论所打扰。得按自己的思路写完,这很重要,不然会变成四不像了。(*^__^*)

121、佰贰壹.是妻 ...

季愉恢复神清气爽的时候,已经过了有三四日。

阿慧当时受到公良的急令,由葵士赶返上卿宅邸先接过来服侍季愉。而在季愉养病的这数日内,可以说,商丘、虞城等地的纷乱,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被人摆平了。在这个过渡时期,宋国内基本安定,除了一开始被季愉下令杀掉的几个女子,其他皆是一些低职的官员。因此,在这些处死的犯人里面,没有庞太师的儿子也没有隗诚。

天子周满闻此消息,大大地松口气,对某些人怀了更深刻的忌惮。本来他想趁宋国国内乱世,让周边诸国吞灭宋国。然而子墨的成长远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当年让公良抚养子墨,变成了一招烂棋。不是错棋,是由于这样的结果也符合各国之间相互牵制,达成天下和平的局面。

宋国的臣子们愿意臣服于年幼的宋主,周满马上装起好人,一是赞颂宋主年少有为,杀灭戎人,解救被俘周人,扬大周之威,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二是基于此而认定子墨的能力已经足以担负成人之责,应立马举行戴冠礼,尽快登上君主之位。

实际上,子墨得到了上卿羸牧和太师的承认,是名副其实为宋主了。于是他委婉地拒绝了周满委派使臣前来为他戴冠的好意,道:吾戴冠仪式,理应由天子所赐养父主持。

周满对公良的妒意再度升了一个高度。他本还想,或许宋主会邀请他来主持戴冠仪式。而且,最怒的是,他终于知道了王姬阿朱未死,自己在天下人面前丢了个大脸。

阿朱在季愉面前传念周满的口信,烦恼道:“阿兄要吾尽快回宫,接受惩处。你有何妙计应付?”

季愉此时回到了商丘的王宫中,身旁围绕太多的夫人贵女们。这要说到她在上卿宅邸的华丽登位,震撼了四方,使得不止商丘城内,国内各地名人贵妇,以及国外名流女子,皆到此地为一睹她的英姿。此事传到了镐京,姜后立刻派人过来道喜,太房的盛怒则可想而知了,因为季愉可是一个动刀即杀了她一帮得力的亲信——

姜后听说她生了一场大病,在关切中派来一名近臣到宋国王宫探病。此人为季愉熟悉的舒姬大人。舒姬见季愉气色滋润,老道地一眼猜出她是有孕了,欣喜万分道:“吾回去后,可以告知姜后贵女有喜事了!”

季愉能与舒姬重逢同样喜不自禁,握着老人的手一时半会没有松开,看到舒姬就会想起乐芊啊。

阿朱在她们两人旁边,继续烦恼于兄长的来信,称:“舒夫人,你刚从宫中来,宫中形势如今如何,你与我言明。我此刻回去是否合适?”

“王姬。”舒姬咳咳两声,严厉道,“吾作为家臣理应提醒王姬大人。王姬之前所做之事实在太——”

“我错了啊。”阿朱崛起嘴巴,像个小孩子大声嚷嚷。当然她心里边不以为自己有错,能逃出宫来玩这么一趟,比起关在宫中终老一生,哪怕是回去后会遭受惩处也心甘情愿,无憾。

舒姬一直以来服侍的都是些贵族女子们,怎会不知她们自小关在家中的清苦。对于阿朱的行为,她理解也谅解。问题在于太房与天子近来情绪不佳,压不住公良也压不住子墨,正想拿谁发泄。

季愉对此另有看法,唯恐着太房与天子借阿朱的事向公良子墨等人发难。

“如此看来,天子势必要将王姬嫁于陈国陈主了。”季愉琢磨着说。

“不要。”阿朱凄凉地大叫,“要我嫁个老头子,我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舒姬头疼:这个王姬不想想,现在四边有许多宋国的贵妇看着呢。

季愉拍拍舒姬的手,要舒姬安心:“如今坐我屋内之人,皆是与我、与人姜后王姬一个阵营之人。”紧接她向舒姬介绍:“此乃上卿夫人,曹家姊妹,于我有救命之恩。此乃商丘军长人,葵姬,乃此次辅助主上摆平虞城兵变之大功臣。此乃宋国宫中服侍先王多年女御之长偃老夫人,今是扶持我掌管宫中各等琐事。”

舒姬听她介绍一路望过去,皆是气质上等眼中明慧的妇女,心里头啧啧赞叹:短短时日内,聚拢了如此多贤人志士在身旁,人气隆盛,前景不可估量。如果乐芊知道自己看重的养孙女大有作为,肯定笑不拢嘴。

众位经验老道的夫人们,接下来为了王姬一事举行第一次作战会议。

阿朱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听不大懂,但是看她们昂然的斗志,自己也热血沸腾。

“如今困难在于,王姬是否有自己中意之人。”偃老夫人总结了大家的意见后,向季愉和阿朱说。

“有。”阿朱亟不可待的举起只手。

众位夫人目中闪出夺目的光亮:是何人能有幸成为王姬良人?

阿朱可不会像平常女子那般别扭,朗朗道:“阿斓啊。”

季愉不会想她会说出公良的名字,但是这个答案也太——儿戏了吧。

“王姬——”舒姬与众人一样在一愣之后,代众人责怪于她的戏言,“吾等不是与王姬说笑。此乃王姬人生大事,王姬自己怎可拿来取笑?”

阿朱用力挽住季愉的手,掘起嘴巴:“吾暂不想嫁人,只想与阿斓在一起,为何不可?”因为和季愉在一起,她就不用孤单寂寞了。季愉是她第一个闺蜜,第一个她可以不用防心的闺蜜。

众人听她这话,知道了她童心未泯,不禁失笑。

一刹那,屋子里的女子笑成了一团,让中间的阿朱闹了个大红脸。

季愉笑着拿指头戳戳阿朱的额头说:“如此说法,待我向天子与太房请求,让王姬陪我一段日子,等此事过了,也或许王姬寻觅到了意中人。”

“我阿兄与阿媪能同意不?”阿朱露出担心之色,自己母亲与兄长的性子她怎会不清楚。明着说爱护她,心底里都是爱拿她的婚姻做为天子笼络诸侯的战略来利用。

季愉还是笑笑,不过笑得有些淡漠和冷意了:“说不或是不说不,应由王姬本人决意。如果王姬本人无此决心,吾等在旁也无能为力。”

自己不坚强,妄图靠他人,他人不一定会撑你。

阿朱吐吐小舌头。明知道季愉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是,自己还是喜欢在她身边。

关于阿朱这事怎么回复天子,并与天子周旋,季愉再三与舒姬等人磋商,最后,决定由舒姬回去向姜后传达王姬等人的意思,还望姜后能给与协助。

等四下无人之后,舒姬取出怀中一裹物,揭开布,见是一个色泽明亮的玉镯。季愉捡起,仔细察看,忽地眼中一亮,立即将发髻插的玉簪子拔出来。两物相比,竟是同一块玉所造。

舒姬微笑着解说:“此物乃姜后赠送女公子出嫁之物。如今看来,贵女应是喜欢。”

“喜欢。喜欢。”季愉掩不住心里的喜悦,连连称是。能获得他家人的欢迎,她怎么会不喜欢呢?感激姜后都来不及了。

舒姬眼看完成了姜后托付给自己的任务,高高兴兴领取了新的任务回镐京了。临走之前,私下以长辈身份吩咐季愉:怎么说都好,乐芊绝对是你最亲的祖母,去齐国之前,一定要去看看她。

过了几日,迎来宋主戴冠的辉煌仪式。

当天鸿雁高飞,天空万里无云。戴上成人冠的少年,英姿飒发,面含威严,君王之气降临天下。众臣齐拜,高呼:主上!

宋主子稽取弓箭,一射如疾风,命中百里之外靶心。

众臣再齐拜,高呼:吾等今后恪守臣责,忠心为主!

那女公子一身华冠丽服,在众团花锦簇的贵族女眷拥簇下,走到了宋主身边。

底下俯首称臣的一群人,都听说她杀人登位的事。因此都明白她有意站到宋主身边,是为了告诉每个人,宋主不是一个人,有她撑腰。

每个人不自觉地敬畏她,因为她的传闻,因为她要嫁的那个男人。

于是,齐国迎亲的队伍大展旗鼓地进入商丘了。

女公子远嫁齐国,成为宋主登位后要操办的第一件大事。

子墨坐在自己宫中,半眯双眼斜卧在漆几上问几个臣子:“吾不想让阿姊过快远行,可有法子推迟数日。”就是,他好不容易才能和亲人在一块生活了,结果公良马上要把季愉娶走,能让他心里痛快吗?

上卿羸牧摇摇头:“恐是无法。”

庞太师也摇摇头:“臣恐无能为力。”

子墨牙齿咬得咔咔响,怒指他们两人以及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一干人:“此事若不能办成,吾唯汝等是问!”

“主上。”那跪在众人之后的隗诚出声道。

子墨衔起嘴角一抹刁难,问道:“隗大人有何想法?”

“主上。”隗诚低着头,回禀道,“请勿为难太师与上卿大人。女公子如今有孕,若不尽快出嫁,恐有损于宋国名声。”

这话岂不是变相地表明了,他当时下毒让季愉流产也是为了宋国王家的名声好。好一个为自己摆脱罪名的妙招。当时不杀他,是因上卿羸牧的请求,称此人必有大作用。公良也决定饶恕这个人,才使得没有动手。但是,心里这股气肯定还在的。为此子墨鼻孔里冷哼出一气:“汝之理吾明,然吾之心情汝可明?”

“主上。主上作为一国之君,作为一国宗亲之上,不舍弃私情只能受臣子之骂。”隗诚语声谦和,语句带刺。

子墨听了马上目瞪,然而上卿羸牧在旁一个眼色,只好先捺下性子继续先听对方狡辩。

隗诚说:“女子到底是为男子而生。主上与女公子重逢方才数日,心情吾等可以理解。然而,女公子终究不能在宫中许久,主上不为女公子名声着想,也得为自己身为主上所想。若主上欲强留女公子在宫中,不是不可。必须想一计与齐公对抗。而主上以齐公为养父之尊,此乃障碍。”

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理,或许有点偏理。不,这个人简直就是占偏理的人,狡诈的人,阴毒至极的人。不然不会屡出毒计。莫非,是公良和上卿羸牧劝说他不杀隗诚,就是这个原因?每个君王的背后都需要有这样一个可以令他人恨之入骨的臣子。

子墨这番话给听进去了,理解透底了,眉毛舒展开来,嘴角的笑也抹开了,对他说:“扬侯此次派来使臣,邀请吾国使臣前往楚国缔交为友人。隗大人对此有何想法?”

这….突然从女公子的事情一跃到楚国交好了?主上这意思是想与楚国交好来牵制得到女公子的齐国吗?不知内情的臣子们听了子墨接上隗诚的话,不知觉地都这么作想。只有那些知道了内情的人,知道了隗诚与司徒勋曾经联手对季愉的孩子下毒,子墨这么说必定是另有含义的。

“若主上能信任于微臣,微臣愿意前往楚国充当和平使臣。”隗诚叩低头,兢兢业业答道。

“好!”子墨断然拍板,“吾便将此事交予隗大人了!”

不久之后,季愉听说了隗诚亲自带人前往楚国与司徒勋进行交涉,心中领悟到这是子墨想通了上卿羸牧的话,在如何使用这个人上打算做一番尝试。对于隗诚这个人,或许恨有一些,因于自己的孩子差点惨遭他毒手。然而,作为一个宋主的阿姊,必然还得以国家国君为重,私人感情放一边。

至于司徒勋,因隗诚这个事给她上了一堂意义重大的人生课程。每个人的内心都存有阴暗面,哪怕是多么光明磊落的人。她和信申、乐芊等人,押在司徒勋的赌注算是胜了一半又输了一半。

司徒勋未回到楚国时,便是再委派来使臣过来,可能是料到自己与隗诚联手的毒计会被人发现。楚国使臣除了面见子墨讲明来意,也在私下托人口信带给季愉。

司徒勋给女公子的口信是:不想求得谅解,因无法谅解公良。

他想杀的是公良的孩子,与她无关。

在他心里,国事与自尊重于爱情,无论他对于绿衣有多执着。

季愉抚摸渐渐隆起的小腹,明白未来这个孩子的路漫漫长远。哪怕是孩子平安出生了,也说不定会像她,像子墨那样历经艰难才能登位。在这个时候,她特别想回乐邑一趟。

“阿慧,里氏,收拾行装。”

“哎?”阿慧疑问。

“哎!”里氏低喊,自己好不容易因为季愉的关系得以进入王宫里做事。王宫里的人听说她舍身救过女公子的命,对她特别看待。结果,才不过几天就要离开这块宫中肥缺了吗?多么可惜啊。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扭了□子,诺诺道:“女公子,你如今身子不同于常人。”

“去齐国之前,必是得去一个地方。”要去齐国了,去了齐国后,身份不同,以后想再回乐邑,恐不容易。那里,虽然有不好的回忆,但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有着深厚的情感。

一辆舒适的大马车,悄然离开了宋国王宫,前往鲁国的乐邑。护行的有一支暗潜的栾家武士,所以子墨并不怎么担心,再说,能在公良娶到佳人之前刁难一下,他乐不可支。

雪路漫漫,季愉与阿朱坐在被厚实帷幔围裹得严实的车内,脚边烤着火,不是很冷。赶车的人熟悉路况,有了命令一路慢行,车途并非所想那般坎坷。有医工随行,有武艺精湛的武士护驾,季愉心里踏实,心宽自然体胖。一路的颠簸却使得她身材日益丰腴。本来有些瘦削的身体,如今该圆的圆,该凸的凸,变得玲珑有致,更有女人风韵。

阿朱因为在宫外,话匣子打开后特别话多,每次说得口干舌燥时,回头一见,季愉已经躺在被子里合着眼梦周公了。

“阿斓。”阿朱推醒她,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了,要有人陪着说话,“你给我讲讲,乐邑是何地?”

季愉拿手捂嘴巴打个哈欠,眯眨眯眨眼睛说:“乐邑乃鲁国一个小邑,主人乃乐离大夫,曾为宫中乐师大人,承受今天子与先天子两代天子恩宠。”

“吾等如今是去见乐离大夫?”

“是。天子委派医师大人为乐离大夫治病,如今乐离大人恢复了健康,乐邑子民皆欣喜。”季愉脸上涌现出心里的快乐,“乐离大夫与乐芊夫人为我恩人,我此行是去谢恩。”

阿朱托起腮子,想的是:“与你在镐京一同贵女,也乃乐邑贵女?”

“王姬是言叔碧?”

“贵女叔碧。”阿朱口气里露出复杂的情绪,不想有人和自己抢闺蜜。

季愉一眼看穿她内心,安抚她手心:“王姬会喜欢上叔碧。”

“为何?”

“叔碧乃性情之人,况且能与我为友,为何不能与王姬为友?”

阿朱细想,在公宫时见到的叔碧,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说不定这一次互相了解久了,也能成为好朋友呢?

说到叔碧,她们踏进鲁国边境时听到了一则消息:鲁公今年欲迎娶乐邑贵女为妻。注意,是妻,非一般媵妾!

鲁公姬晞不是没有妻子,只是,前任妻子在他没有坐上鲁公的位置时因病去世了,并无留下世子。姬晞再娶妻室的事儿,臣子一直都有向他本人建议。他本人不是不想,只可惜名声一直不好。因着弑兄登位,因着前妻早逝,在女人们中间谣传他虐妻导致妻子身亡的新闻特别的多。在女人们的印象中,姬晞哪怕是鲁公,是英俊倜傥的王公贵族,也是个的变态。所以,好人家的闺女一般都会避着他。

然而,鲁公终究是鲁国的君主,无论看中了哪个女人,对方就是要成为鲁国夫人的人。鲁国夫人,意味着是鲁国身份最高贵的女子,享尽荣华富贵不说,普通人家女儿嫁了鲁公绝对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况且鲁公一表人才,一般的女人看了不倾心才怪了。

于是民众都传颂着:乐邑贵女不知造了什么福分,才能被姬晞看中。

季愉听着这些传闻,一路畅笑:可以想象得到,叔碧肯定被气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