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途半路,便听说了自家宅邸全部女眷中毒的事情。在听闻了中毒者症状都轻微,腹泻之外,大都并无性命之忧,上卿羸牧并无安心下来。他调转了马头,直奔往调查出来的隗诚的住所。
当时,隗静已经来到韩姬所在的地方,同时接到阿突传来的口信,正大声斥骂妻子:“如此恶毒之计,乃身为医家之人能做出之事?”义愤填膺时,他操手拿起把木棍。
隗诚知道他骂韩姬其实是骂自己,站起来,准备代替韩姬挨棍打,道:“隗静大人,罪乃由我生,请勿责怪夫人,一切责怪于我。”
“你——”隗静举起指头指着他,一路指到他鼻尖上去,在他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脸上扫了一眼,紧接一巴掌狠刮下他的脸。
隗诚趔趄倒地,未想隗静斯斯文文的文人竟然力气这么大。韩姬哭喊着跪过去,拉紧隗静的袖口不放手:“大人,若你把他弄死了,也把我弄死吧。我有负亲人之托!”
隗静感觉心口尖上被妻子的手抓着,一道道痕痛如刀割。他悲戚道:“也有我之罪,一再纵容你!”
韩姬吞着泪水说:“大人,不是你错,是我错。我辜负大人。回去后,大人如何处置我都可以。然此人乃我阿姊之托,请大人务必保全他性命。”
“我无法保全他性命。”隗静缓缓地回过身,道,“他此是犯了弑君之罪,罪不可赦。”
“何来之君?不过是个未出世孩子。”韩姬冷冰冰地驳道。
隗静这一刻,被妻子的话震到了。他目呆呆的,一直以为妻子贤淑良德。
“隗诚不下毒,她也未必能保全孩子到出生。只怪她自己不小心,一如姜后屡次流失孩子,也只能怪自身未能防得过她人。”韩姬说的话,不过是每个大院子里都会发生的事情,千古以来,不会改变,未来也不会改变。
然隗静觉得,这种话不该出自自己妻子口中的,哪怕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身为医家之妻,本就该怀有怜悯天下苍生之心。
上卿羸牧闯进屋里的时候,正好见着韩姬松开隗静的袖口,欲去扶隗诚。快速地扫了他们三人三眼后,上卿羸牧径直对向隗静,道:“隗静大人,我要带你前往女公子所在之处。”
“有突先生在,我想,事情未到无可挽救之地。”隗静清楚他来的目的,坦直答道。
上卿羸牧并无松口,转身以刀似的目光射向坐在地上的隗诚,质问:“可是此人下毒?”
“非隗诚,乃楚扬侯。”韩姬着急地代之答话。
上卿羸牧的目光暗了暗,蓦地抽出腰间佩的匕首,扔至隗诚面前。
三人对他这个猝然的举动讶异。接着隗诚的手伸向了匕首。
“不可!”韩姬拉住隗诚的袖子。
“韩夫人。”上卿羸牧淡淡地开口了,“夫人可知,为何我要处死他家之人?”
“因你无心无肺,为一己之心,杀害无辜!”韩姬瞠满双目怒视他,咬牙切齿。
“是,又不是。一如夫人刚刚所言,何来之君?不过是个未出世孩子。我与他家争斗,也不过是夫人口里所言之常事。”
韩姬驳不了他的话,他说的没错,这些争斗本来就存在,不是上卿羸牧杀了隗诚全家,也会有别人杀了隗诚全家。非要怪,就像她责怪姜后一样,怪隗诚的家人能力不足以保住自身。
“大人。”隗静看妻子忽如颓败之势,担心妻子被杀,着急地跪下向上卿请求,“大人,请看在我面子上。”
“吾不会杀一人。”上卿羸牧弯腰扶起隗静,亲切地说道,“吾此次前来,只想坦白心事而已。”
“坦白了心事又能如何?”隗诚仰头看着他,问。
“若汝心中有国为大,一切皆能放下。主上也不想杀人,何况是足智多谋臣子。”
“即便我杀害主上亲人?”隗诚嘴角勾起一笑,笑上卿羸牧想的太简单。
“女公子此事若能成,也非你所一人能为。”上卿羸牧说,“主上并不如你所想那般心胸狭隘。主上能饶恕太师,为何不能饶恕你?”
端木领受了命令,快马加鞭赶往虞城。
虞城,在暗暮的天色下,像披上了一层血红的影光。守城卫兵在城内巡逻,并没有发布戒严,城内的百姓们未有察觉异常,城内秩序一如往常。就是今日城内的暮市,也是如日常那般的热闹非常。
因此,即便公良和姬舞派了兵前来增援,若没有见到虞城动静,也是不会轻易让军队接近虞城更何况是进入虞城。
一切,按照某人的意志进行着。
太师庞统坐在席子上,双手搭在大腿,危襟正坐,叩首道:“主上。”
坐在他对面的子墨,捧起碗品闻里面的酒香,叹一声:“上卿爱酒,太师可是爱酒?”
“老夫不喝酒。何况是与主上商谈要事。喝酒会误事。”太师庞统正正经经地答复。
“上卿喝酒,却从未听闻过上卿喝酒误事。莫非,是有人故意瞒我?”子墨双目直视对方,未搁下酒碗。
“上卿喝酒误大事,老夫也是未曾听说。”太师庞统一句句斟酌答话,对于子墨直视来的目光,微抬起头正对着。
“太师如此说法,是真有此事?不妨说来让我一听。”子墨道。
“是。”庞统应一声,挺起了腰板说,“有闻上卿曾在镐京,酒醉后与某家贵女野合。”
子墨刚碰到嘴边的碗垂下,神情像是被惊到,继而大笑:“原来是风流轶事。”
“主上莫非不知,风流也能铸成大错。”太师庞统低了声音变作神秘道。
“哦?”子墨如他所想一般露出追问的语气。
“主上,信申君乃主上阿兄,信申君阿妹伯露可知?”
“知。阿姊伯露,曾在申国见过。”
“主上可知,贵女伯露与上卿之事?”
“太师莫非想说,我阿姊伯露与上卿当年乃情投意合之人?”
“何止情投意合,若非上卿另有所图,两人早已论及婚嫁。”
“所以我阿姊之死,与上卿有关?”
“我知主上必定不信,因主上器重于上卿,老夫之言对于主上,都是忠言逆耳了。”太师庞统说到这里,长长地吁口气。
对此,子墨倒是更心平气和似地搁了酒碗,宛如年长的人语重心长:“太师到此,仍以为我不应指责太师与戎人有往来,并且捉拿了镐京女眷作为人质。”
“冤枉啊,主上。”太师急急忙忙的样子双手叩额,说,“吾未有与戎人来往,更不知戎人将镐京女眷囚于虞城之事。此些事乃我底下之人所为,我会严加责备于罪人。”
“此——”子墨扶住额头,表露出难为的表情来,“该如何是好?我也想太师绝不会是做出此事之人。因此为了保住太师名声,已经下令,在解救女眷同时,将所有牵涉此事罪人一概处以极刑。太师知晓,吾国极刑便是——杀、头!”
太师庞统的周身忽地打起了一阵战栗,再抬起头,望见年轻宋主在念“杀头”两个字时竟然嘴角勾出了一抹平静的微笑。想起之前有人来报,称女公子阿斓也在上卿宅邸大开杀戒,此两姐弟已是继承了王族之风,该杀则杀该断则断绝无手软,已是非他们能控制得住的小孩子了!何况,他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子墨是何时如何潜入虞城得手的,又是如何在悄然无声中躲过他宅中层层守卫,直接进到他屋里与他对话?无论怎么比较,这个实力的差别,已犹如天壤之别令他心中震颤,迟迟不知该如何出手反击。
“太师。”子墨伸长腰,伸过去的手在他肩膀上重力地拍打了三下。
庞统只觉得他的手虽然不足成年武士,可是其力道,只三下已足以打得他低腰俯首。这一刻,他识务地低下头,声音哆颤着道:“主上,有话请讲。”
“之前我与太师之事,便是过去了吧。”
庞统惊了一下:莫非这小子还是怕我的,竟主动要和我讲和了?但是当他立马抬起眼睛时,却见到子墨口中那粉嫩的舌头伸了出来在嘴角舔了舔。
“太师若不答言,我便是当太师有意出来代我惩治罪人了。”子墨舔完嘴唇向蠢若木鸡的太师勾勾嘴角,紧接忽然向外面喊话,“来人!传太师之令,将外头一列罪人砍头谢罪,至于有何悔过之言,待去了阴府之后向太师忏悔便可。”
“主上——”庞统着急之间,捉他袖口。
“太师?”
“臣——”庞统像是老迈一样喘着气,耳听窗外传来一声声求救的“太师——”。
“来人啊。”子墨又喊道,“太师突犯急病,还不赶紧请医工来此。”
“主——”庞统在听到外面呼救声中尚有自己亲儿的声音,两眼发昏发黑了。
“太师!”子墨扶他躺下,并在众人进来时握紧他的手,神情庄重道,“太师尽可安心养病。无论何事,吾作为主上,必定为太师做主!”
听到这话,庞统两目一翻,直接装死过去了。
于是,端木先是寻到自家友军,听闻虞城一直没有动静。担心子墨在城内有事,他便是带了几个人,急急忙忙进了城里找人。找到人的时候,见子墨一个人在太师私宅里寻觅主人私藏的如数珍宝,他是既松口气,又无奈地拍额头:“墨墨。有事无事,也该发个话传个信,你是想急死众人是不?”
“为何发话传信?汝等为何知我在虞城?”子墨双手抱着胸,淡定地反问他。
端木被他这一问差点吞了鸭蛋,心思这小鬼短短时间内成长迅速,其中季愉这支催促剂乃一大功臣。想到季愉,他倒是忧愁起来了,为了眼前的小鬼和自家那个冷血主人。
“汝为何愁眉苦脸?”轮到子墨想不通了,撅起嘴瞪着他,“吾没有血洗虞城,便将叛逆之臣皆给治了,也给天子有了交代,不需再给天子借口。只待我回商丘即位便可。一切皆已平定,吾已非未长大之人,汝有何不满?!”
“墨墨。”端木深吸口气,走到他面前用只手安慰地搭住他肩,“你静心听我说。”
“说。”子墨眉毛扬起来,他不是也像那些人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吗。
“贵女阿斓——”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停了几天的时间是在存稿,因为收线要集中精力....
120、佰贰拾.尽力 ...
听闻到上卿宅邸的女眷们中毒不深,最重要的曹家姐妹和夫人安然无事,季愉宛如能松口气了。岂知道,这口气一松,脚底浮虚,额头冒汗,眼睛发黑。
“阿斓!”信申出手扶她身子,结果扯到自己未痊愈的伤口,作痛时不得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季愉定神后睁开眼,马上发现到信申脸色苍白。明白他这是伤口作痛,她反倒为他担心起来,对着屋外喊:“来人啊!”
听到喊声,守在门口的葵士和平士拉开门,紧接公良与阿突也走了进来。
“信申。”平士气急败坏扶信申躺下,又不好责怪僚友,安慰季愉说,“突先生马上到。”
信申躺平了下来,闭紧双目,眉头轻拢,等待这阵子痛楚缓了过去,方是呼出口气。这时公良与阿突来到他身边,阿突执起他的手正要诊脉。他忽然睁了眼,向公良使去一个眼色。
公良接到他的信儿,半跪下来将季愉牵住信申的手拉开。季愉甩不掉公良的手,只得有些恼地望着他:“吾要在此陪阿兄。”
“阿斓。”信申呼吸仍有点困难,说话比较吃力,“你陪先生去一下。”
“阿兄——”季愉坚持留在这。
“阿斓,听阿兄一言!”信申突然大了声音,喊她。
季愉被他的喊声吓了跳,不知他这是怎么回事。趁这个时机,公良将她牵拉起来,带出了屋子,来到隔壁的里屋。接下来,他亲手铺开温暖的床褥,让她坐在被褥上,按着她双肩说:“我知你有事瞒我。”
季愉眨了下眼皮:他这都能神机妙算,知道她有孕了?接着她躺了下来,倒不是因为他刚说的话,只不过是自己真的有些疲了。可能是骑马的缘故,也可能是近来经历太多的变故,回到亲近的人身边,安心了。
“我一人歇一会儿便好。先生可否代我去看信申君?”闭上眼之后,她对他说。
公良这时怎么会在意信申。他只是把他的掌心贴在她额头上,低声应道:“等你睡了,我便过去。你安心睡。”语气像是小孩子入睡一样。
刹那,她差点儿失笑,说:“先生是不是哄过子墨入睡?”
没想到她一猜就中。他无奈的:“子墨刚随我时,因不习惯,需要有人陪伴,方能入睡。”
“所以不是先生,便是端木大人,守着子墨入睡。”季愉感慨着,可以说,若不是这两个人,就没有今天的子墨。让一个心灵脆弱的孩子变成现在的一代君主,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不难想象。
“先生为何如此爱护子墨,因于天子之命?”
“天子不能命令我不甘愿之事。”
季愉暗叹:这男人的负气在这一刻显现无遗,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的。如果说,是因为她呢?因为知道子墨可能是她的弟弟呢?她确实是没有记起来了呢,过了这么久,发生在久远之前她和他还是孩子的事情。虽然还没有找到那个神秘的女人姜虞,但从今来看,这个女人似乎都知道了一切。
他蹙眉深思,感觉她轻慢的呼吸拂过了自己的手心。她是睡了,但睡得不是很好。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一时急一时慢,贴着她额头的掌心黏糊糊的。她在流汗,好像在做噩梦…
不良,不良你不能死——
模糊的,很远很远的深处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是谁的?究竟是谁的呢?为什么这么清晰,好像不是梦。
热,火热裹着全身,汗水流到脖子里了。勉强睁开条眼缝,模模糊糊的视野里,隐隐绰绰燃烧的盆火好像照红了世界。一条湿漉漉的毛巾敷在她的脸边,凑近来阿慧紧张的脸色,问着:“贵女,贵女可是醒了?”
原来,她是病了吗?所以,信申要她离开,公良要她躺下。不过,没有事的,她有病也是小病,马上就会康复。可是,这股体下热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什么快要从体内流走似的。
“贵女。”阿慧的眼角好像凝了水珠似的,“不会有事,贵女。”
季愉张张口,想问问题,但实在是太疲倦了,因体内这股来回拔河的力量,在损耗她的体力。她重新合上了眼皮。
阿慧担心地直喊:“贵女,贵女——”
“让她睡吧。”阿突的声音从阿慧身后响起。
“可是,突先生,贵女——”阿慧没有办法安心下来,这是流产啊,女人因为流产而死的事并不会少。
“只有流走了孩子才能保住她性命。”阿突道这话,是对公良说的。
公良沉默地坐在一边,俯视她略显苍白的脸:如果她醒来后知道这是他代替她私自的决定,是不是会埋怨他?然而,即便被她埋怨,他也毫无办法。是,毫无办法。为此,他捏起的拳头砸在了地板上。为这个无辜的孩子,他是本该把那个隗诚千刀万剐的。但是,又必须为了子墨考虑…
“此事,如何告诉宋主,由我讲明。”公良低声命令道,一个犀利的眼神扫向阿慧。
阿慧接到他目光的刹那叩下头,谨慎地答话:“是,先生。”
他们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清楚?季愉迷迷糊糊的,想努力地听,却听得朦朦胧胧的,一点都不能听清。耳边,由远及近传来的声音愈来愈真实,是子墨的叫声:阿姊,阿姊——
“墨墨。”端木拉住冲进门里的子墨,同时嘘一声,“不见贵女方睡?”
子墨放慢了脚步,仍心急如火,径直对向阿突质问:“道是中毒,今如何了?”
“解了毒,便没事。”阿突以医师的语气实事求是地说道。
“何人使毒?可有调查?”子墨气势汹汹,把手安在剑柄上,貌似要把对方杀了解恨。
“宋主。”公良的声音飘过来,像凝固的一块冰。
子墨转向公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忽然哑了口。在这世上,他最敬畏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叫公良的男人了。他尊敬地低下了头,谦卑地称呼:“先生。”
“使毒之人乃楚扬侯。”公良回答他说。
子墨低着的头面上双目一眯:“我听太师言,上卿与某人有过节。”
众人噎口唾沫:看来什么事都很难瞒过现在的子墨了。
幸好公良也不打算怎么隐瞒,他向来是走一步算一步,随机应变:“是,毒药乃隗诚交予楚扬侯。至于楚扬侯派何人使毒,暂不得知。”
“先生担心我杀隗诚,是不?”子墨抬起了头,双眼微眯。
“是。”公良咳嗽两声,答。
“先生都不想杀隗诚了,我为何要杀隗诚?”子墨逼问。
公良抬眼,看眼前这个孩子,对于自己来说,似乎一直是个孩子,然如今真的长大,能无畏地驳他的话。于是他垂下了眼,望向俨是睡着的季愉:“宋主如此想,我便安心了。”
季愉并没有睡着,一是病热让她想睡却很难睡,二是她心里悬着,直到这会儿都听清楚了。因而她猜得到他这是故意和子墨说话,好让她听个明明白白的。所以,这个事儿,也只能这样算了。这是一个身为君王女子的命运。她必须认命。如果她要登上这个位,就必须学会和姜后那样的坚忍。只可怜了这个苦命的孩子。她眼眶干涩,实在无法甘心。
“阿斓。”公良看见她眼睫毛眨动,便知她是醒了的,捉起她一只手在自己掌心里揉着,“与我回家,可好?”
她明白的,他这话是告诉她,孩子还会有的,下一次,在他自己家中,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余地了吗?她总觉得努力得不够。她深长地呼吸着,一呼再吸。
“阿斓。”这回叫她的是跪上前来的阿突,凑近她的脸用很骇然的脸色说,“不要勉力。让毒流走。”
“伯露也是如此丧命?”季愉从他的表情,便可以探知到了一切的缘故。
“是。”阿突不怕将丑话说给她听,只希望,“伯露因此而丧命。因而,你不能与她一样,会让信申君伤心。”
“你有无尽力?”她在高热中沉着地审问他。
“医师不能起死回生。”
“我是指,你有无尽力?”
“阿姊。”子墨这时看不下去了,插/进来说,“突先生为人阿姊清楚。我也不愿阿姊有事!”
“我阿弟。事,或许成于天命,但也有人为。”季愉喘息着,“悔恨一生一次便足矣,若一再悔恨,此生如何度过。伯露之事与我之事不同,他,不过是在畏惧。”
畏惧?阿突忽地打了个冷战。
“阿突?”子墨在他近旁,感受到他变化的脸色吃惊地问,“我阿姊所言可是真?你有何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