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东突风云第三十七章送信
管隽筠翻看着仙儿叫人送来的一卷卷账簿,那天为了一个沁儿的事情,最后倒是让诸葛宸为了前些时候误解她有些赧然,不过大男人的脾气还是不肯轻易拉下脸跟她说什么,只是想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点子,叫人从府外移来两株茂盛而美丽的芙蓉,种在后院的最显眼的地方。当时只是说了一句话,这是你喜欢的。
起初以为这么高的芙蓉树不能成活,可是花瓣不止没有落下,花骨朵也是越来越多,没有丝毫凋落的迹象。原来诸葛宸不止是将花树移来,还要人把花树方圆百里的土壤连同繁茂发达的根系一同移来,就连花肥和专用的水都一同送到了相府。
也难怪这花会越来越好,管隽筠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这个男人,就不肯说一句叫人舒心的话,就当做是那天心怀愧疚,只是这话说什么都说不出口罢了。
“小姐,是不是咱们的收成好了,瞧您笑得这样子。”仙儿端了盏蜜汁白果进来:“这个时候吃白果最好,也是咱们自己园子结的,小姐尝尝。”
“什么呀?”被人看到自己的笑容,虽然是自幼的丫头,还是不愿叫她看出来:“你这丫头来去无影无踪,都成地里鬼了。”笑着让她坐下,吃了一口蜜汁白果:“嗯,还不错,你干脆在我这儿吃了算了。今晚上还不知道丞相要忙到什么时候,恐怕荣侍卫也回不去。”
“早就听说了,小姐放心就是。”仙儿在一边的小杌子上坐下,小丫鬟也给她端了碗蜜汁白果过来,仙儿接过来吃了两口。看管隽筠津津有味吃着,好像这东西真是对了她的胃口:“小姐,奴婢听说那天,沁儿是不是带了个孩子来?还说是丞相的骨肉?”
“嗯,差点就说是我当年叫人给她诊脉。别人是有意使坏,只是诊脉诊出我有身孕,而她没有。”管隽筠擦了擦嘴角:“这话真是有意思的很,不过应天府尹来了个滴血认亲,没想到当面验出的结果,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出了什么缘故,我想丞相心里清楚得很。”
仙儿也笑起来:“奴婢倒是记得当年,小姐怀着大公子的时候,那可真是波诡云谲。多少人都想着使坏,就连沁儿跟那个李嬷嬷都要跟着使坏。还敢当面给小姐没脸,真是跟天借了胆了。”
联想到当年的事情,管隽筠摇摇头:“你倒是记得清楚,我想要是瞒着别人是可以的,至少有瞒着你是一定瞒不过去。”
“奴婢那时候跟在小姐身后,那么多委屈都是感同身受。若是丞相一直都跟当初一样对小姐不好,别说是咱们家将军心里不痛快,就是奴婢都觉得委屈。别人不知道,难道奴婢还不知道?小姐有多好,丞相如今最清楚不过。”
仙儿沉默了一下,仰头看着管隽筠:“小姐,有件事奴婢一直都没跟小姐说过。那时候小姐在南中去的时候,奴婢听荣立说起过,丞相瞒着所有人。不叫人知道,丞相其实早就知道这里面有假。为了让小姐不受到伤害,也不让那位小姐知道这件事已经被丞相知道了。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虚以委蛇,甚至连皇上都看出来了。丞相还是装聋作哑,告诉所有人那就是夫人。瞒过了所有人,直到后来到了南中见到小姐。其实丞相真不容易。”
管隽筠看了眼仙儿,低头把玩着团扇上的流苏:“这件事我是不知道,当初我在南中的时候,要不是见到大哥他们,恐怕我也早就不在了。想想还真是波折不断,不过也好,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以后都不会遇到这些事了。”
仙儿点点头,远远看到将军府的大丫鬟碧霄穿着很体面的衣裳,手里提着食盒进来。赶紧起身:“碧霄姐姐。”
“奴婢给小姐请安。”碧霄过来福了一福:“奴婢奉了将军和夫人之命,给小姐送来小姐欢喜的白果汤圆。这是咱们府里自己的白果树结出来的果子,就跟小姐当年吃过的味道一样。”
“刚吃了半碗蜜汁白果,没想到家里就送了来。”管隽筠笑起来:“仙儿接过来,这些时候家里好?两口子没闹别扭了吧?”
“没有,好得很。”碧霄捂着嘴笑起来:“今儿还是将军看到咱们花园里的白果树结满了果子,跟夫人提起来。说从前每到这时候,小姐都喜欢吃白果汤圆。既然是看到咱们这儿有,可不能让小姐尝不到这个新鲜,就让人预备了。还有府里新收的新桂花,香得了不得。小姐肯定是喜欢的,所以就让奴婢给送来了。让奴婢跟小姐说一声,若是有空的话,回家住上两天。”
“嗯,知道了。”管隽筠笑笑:“我是说这些时候回去的,没想到这两天事情多得很,说什么都走不开。”转脸看向仙儿:“那天叫你预备的东西,正好交给碧霄带回去。”
“是。”仙儿知道他所指的就是后面那只锦盒,笑着到后面去拿锦盒。碧霄看看左右无人,打开最上面的盒盖:“小姐,将军有件事,要奴婢来的时候一定别忘给了小姐。只要小姐转给丞相就好,这里头是丞相要的东西。只是不好给人看见,就连夫人都不知道。”
“什么东西这么要紧?”管隽筠看到绣着精致同心方胜的的锦囊,这应该是男女同心的象征。不过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因为这多半都是私相授受的:“这是不是跟那个秀儿有关?”
“是,圣明不过小姐。”碧霄猛地点头:“将军说,若是夫人见到了恐怕心里不痛快,只是这话只能让小姐知道。这里头虽说将军对秀儿姑娘没什么,可到底是背着夫人做的。小姐看看这里头的东西就明白了,其实也是为了家国大事。”
“得了,别把这事儿跟家国大事扯到一处。”管隽筠摆手,要是有人跟自己说,诸葛宸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是为了国家大事,那简直就是在说自己妨碍了诸葛宸为国尽忠。男人不能因为自己无法控制自己,而说出这些混账话:“我哥哥那脾气,我还不知道。也不用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嫂嫂不追究我也不问罢了。问多了,反倒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不省事。专喜欢管这些闲事。”
碧霄捂着嘴笑起来:“这话,也只有小姐能说,换个人说的话,将军早就生气了。”
看到仙儿提着锦盒过来,赶紧住了嘴。管昕昀一再交代过,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里面有莫大的关碍,还关系到三爷在边塞的大事。
管隽筠拿着那个同心方胜的锦囊,到了外书房。诸葛宸在里面专心致志地看着邸报,最近管锁昀的战报不断,哪怕是闹出了杖责皇后亲侄的意外,总算是一帆风顺。军国大事的确是不能着急,要不然就会出了漏子,别人谁都收拾不了的漏子。
“女眷不到外书房,夫人忘了?”诸葛宸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说话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管隽筠嘴角一抿:“这是给丞相送特效药来了,等丞相看完我手里的东西,我即刻就走。”把手里的锦囊送到诸葛宸面前。
诸葛宸抬眼看到那个同心方胜的锦囊,笑起来:“怎么,这时候还要送给为夫这个东西?咱们之间用得着这个?”
“打开看看。”管隽筠打了他一下:“就是没半点正形,这里头是什么东西?我就是要用,也不会是这种市卖的。自然是有更好的,这东西拿出去叫人笑话。”
诸葛宸也笑起来:“我就说,我夫人什么时候学着送这些定情信物来着。要我夫人亲手做点什么,都是没工夫。这要是给孩子做什么,那可是什么时候都能做。”一面说,一面松开锦囊上的丝绦,里面装着一张羊皮纸样的东西。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鼻而来,诸葛宸皱着眉头:“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看看。”管隽筠隐约看到上面扭曲的字迹,诸葛宸看了看,警惕的抬起头看看周遭。管隽筠警醒着,起身来开门看看外面,这才书案上门关上了窗户:“什么?”
“突厥的地图。”诸葛宸压低了声音:“你二哥果然是从秀儿那里弄来了这个,我早先只是听说了这个。始终觉得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放浪形骸找个借口,没想到还是真的。”
“怨不得方才送东西来的时候,送东西的人就说,将军这么做是为了家国大事。瞅瞅你们就是做了这些事情,都还能找到冠冕堂皇的藉口。换个人一准想不出来。”管隽筠看他把东西收拾好,这才推开半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那两株花开茂盛的芙蓉树,想起不好说出口的话,笑起来:“好好的,往咱们家里种了两棵这么好的芙蓉树。做什么?这秋芙蓉可是最好看的花儿之一。”
“鲜花配美人,行不行?”诸葛宸刚好看完了手边的所有东西,没有外人,就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这两株芙蓉,好像是你们从前王府的遗物。我听人说,你们小时候常在这两株树下捉迷藏。只怕这件事你自己都不记得了,我就叫人给我弄了来。可别叫你哥哥知道,要不就该弄到他那边去了。”
管隽筠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原来这个鬼男人还有这份心思。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三十八章疑心
管锁昀循例接过胡炜送来的蜡封信笺,上次的事情以后,诸葛宸虽然信中没有提及那件事,反而是管昕昀毫无意外地骂了自己几句。说是自己做事招摇不考虑后果,什么这种事情也能够随性而为?总之就是自己没有一点对的地方,不论是做什么都要前思后想掂量再三的话,恐怕就没有事情可以做了。不过这话还是不要当着管昕昀的面说,他那个人是凡事都会想得多,当然也就活得累了。
信手打开蜡封,掉出来的羊皮纸叫人意外。俯身捡起来一看,顿时又惊又喜。诸葛宸怎么会有这件东西的,这是在突厥边境呆了这么久,最终却是梦寐以求的,只是过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到手。
这才静下心看看里面写的什么,却被羊皮纸顺手掖进了自己的袖袋:“什么时候了?”
“已经过了三更。”胡炜看他惊喜交加却又刻意按捺的神情:“只怕所有人都歇下了。”
“嗯,上次那些发散的东西吃下去,可是有了效用?”管锁昀并不急着看信了,只是很淡然地看着胡炜:“这件事一朝一夕是做不好的,他既然是想要每天都是珍馐佳肴的话,那就好好顺应了他的心思得了,只要他喜欢太愿意,哪怕是缩减我的用度也要顺应他的心思。”
“是,三爷的吩咐,属下全都照做了。全军上下都戒了酒,唯独张校尉那儿的烧酒每日要多少有多少。还有猪脸肉也没有少过,上次还有新进的黄河鲤鱼,也都是先给张校尉用。只说是元帅甚是懊恼,只是不好当面说出来而已。”胡炜也是一脸诡谲的笑意:“张校尉还以为真是如此,每次送去的各色肴馔都吃的一点不剩。只说是咱们这儿的厨子手艺好得很,多谢元帅好意。”
管锁昀点点头没说话,背着手在大帐中来回走了几步,看看手里紧篡着的信,抬起脸望望窗外那弯新月,几枚闪烁的星辰在旁边映衬着,皱皱眉头:“你立刻回京去一趟,只要是将军府见我二哥。只是告诉他,说我知道这里甚是安稳就行。”
“是。”胡炜迟疑了一下,觉得这话有些蹊跷。因为就是每天送到京里报平安的奏本,都会提到这些。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只能是用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回复同胞兄弟:“可要去相府,跟丞相回禀?”
“呃?”管锁昀看看他,笑起来:“你想得还真是周全,确实要去一趟。不过不是见丞相,而是去看看小姐。就说我好得很,要她安心。给我家里写封信就行。”
“是。”这更是叫人啼笑皆非,哪有小姑子给嫂嫂写信报平安的?不过这位小爷跟别人的脾气大不一样,办事说话从来都不按牌理出牌,只是得到的结果又是意料之外的。真不知道一向都是谨慎小心的管氏兄妹,怎么还会有这样个大出人意料之外的三爷。问不得说不得,只能按照他说的事儿去办。
看到胡炜离开了大帐,管锁昀这才走到虎皮交椅上坐下,抖开诸葛宸写来的信,他不愧是一朝宰辅的心性。先时对他的为人处世还有些不欢喜,主要是这个人做事太过古板方正,只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妹婿,而妹妹跟他又是夫妻情深。就算是不喜欢,也要爱屋及乌。看妹妹的薄面,总要敷衍一下。
只是最近这些事情看过来,诸葛宸可以说是老谋深算,不像是这个年岁的人该有的。就好像有人说,自己是个看上去放荡不羁,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一样,这样是最好的,都将自己的心性埋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只在最要紧的时候拿出来而已。
信中提到的事情,确实也是这些时候都在琢磨的事情。突厥人比之于上次管昕昀三军压境的时候,跟南中还有西羌的两相对峙是截然不同的。上次还有那么多事情在面,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事情,那么多恩恩怨怨,从父亲跟管安平生母的故事一直到妹妹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跟南中西羌有关,所以这次自打要领兵交战开始,就不希望再跟突厥有什么关系,能够自由自在打一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
没想到管昕昀会跟什么突厥的公主闹到一处,那个貌不惊人的秀儿真是有别人想不到的身份,果然是突厥王当年流落中原之时,跟江南名ji春风一度留下的遗孤。没想到管昕昀会找到这个人,也没想到管昕昀也会有样学样做这件事,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
当时也想看看诸葛宸的态度,至少作为朝廷一品大员,嫖宿娼ji的结果是很不好的。诸葛宸作为当朝宰相,不可能不知道管昕昀的一举一动。而朝中的监察御史,更是每日都要到诸葛宸那里回报诸般事情,倒是想看看会怎样,可是诸葛宸按兵不动不说,就连皇帝对此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没有任何举动。
看来自己在边城听到的种种传闻成了真,皇帝果然是对自己的一兄一妹是有着别人比不了的荣宠,就连这样的事情都能过去。换个人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心里转了好多种念头,手里看着诸葛宸写来的密信,这件事诸葛宸跟自己的看法还真是一样。就算是管昕昀接近那个秀儿就是为了那张羊皮纸上的东西,而且也真的被他弄到了手,只是手段之强悍还真是事先没想到的。
这封信是用不着回复的,诸葛宸只是在信中提到那张粮草布防图,把突厥人所有的弱点一一注明。这样一份东西来得太容易,就会让人质疑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要是自己盲目信任这里面的东西,头脑发热之下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心思就这样转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把那张羊皮纸放到桌案上,对着一边放着的行军图看了至少三遍,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重合的,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如果自己都能料到的东西,突厥人也如此料到的话,要么就是突厥人实在是未开化的民族,也比不上中原人来得聪明。要么就是突厥人要精明许多,就连你这些人想要接近那个秀儿是为了什么,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若真是这样的话,就是所有人都被突厥人给玩死了。
两相比较之下,管锁昀的眉头更加紧锁,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这张羊皮纸上面所标示的地方,就是自己手下那张布防图。难道是军中出了奸细,还让管昕昀得到这张自以为是最好的东西,进而沾沾自喜?
斗智斗力真的一点没错,不论是谁都不能让人得逞。管锁昀并没有急于告诉诸葛宸自己发现的纰漏,也没想过要给管昕昀一点消息,告诉他千辛万苦以后,所得到的结果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管晋捷从校场练完枪法回来,腰间松松系着绦子。脸上沁出几滴汗水,管锁昀正在大帐前踱步,好像是在深思着什么事情。
“三叔。”管晋捷趋步上前:“您找我有事儿?”
“嗯,有件事想问问你。”管锁昀止住步子:“你记得在京中的时候,你二叔所见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二叔所见的人?”管锁昀看着他,迟疑了一下顿时腼腆地笑起来:“三叔莫非忘了,这男女之间授受不清?何况她是二叔的外室,我怎么好冒冒然去见人。据说是姑姑见过的,姑姑还是女扮男装去见的,而且还被姑丈看到了。最后就那样子男装回去了,这件事就连我父亲都知道了,还说姑姑淘气,这么大人了还能做出这种没有章法的事情。”
管锁昀也笑起来:“恐怕只有你姑姑才做得出来,要是别人做了恐怕会被多少人说闲话,可是你姑姑做了就是一段轶闻而已。”
“姑姑有时候真不像是丞相夫人,不过我父亲也说姑姑做的事情比世人都大,只是旁人不知道而已。”管晋捷想了一会儿:“只是隐约记得姑姑说过一句,生得那样子,幸而是突厥人。要是中原女子,尤其是江南女子生得那模样,还真是有些毁了江南水乡的名号。”
一句话说的管锁昀大笑不止,管隽筠说话还真是骨子里透着邪性。这话也只能是她说了,别人说出来必然是有别的心思。不过这话也说明,这人一定是突厥人。突厥人很容易分辨的,骨骼高隆,没有中原的秀丽。妹妹是不会看错的。
这话好像是一个定心丸,不过也知道期间别的事情,因为诸葛宸说军中或许会有细作,才会让自己仔细比对那张羊皮纸,看出来的纰漏跟诸葛宸的担忧如出一辙。要是没发现的话,是不是就这样将错就错了?
管锁昀背着手继续往前走,管晋捷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三叔?”
“嗯?”管锁昀扭头:“去换了衣服,我们到营外走走。有件事要跟你说,不要声张。”这件事只能跟管晋捷说,他是最靠得住的人。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三十九章定计
叔侄两人挽着缰绳往外走,好像是事先约好的,两人都没有说话。管晋捷想要说什么还是忍住了,他心里清楚得很,三叔跟二叔的脾气不一样,二叔面上看去方正得很。只是看看二叔怎么宠着姑姑,顺着姑姑的时候就知道,二叔这个人内心是充满了柔情的。
不过三叔就不一样,面上笑语喧喧,有时候还觉得这个人没什么正形,只是真的跟他说起要紧事的时候。才会觉得他心思缜密,很多东西都能够想到别人前面。在管晋捷看来,除了姑丈诸葛宸以外,还真是没有人能跟他相提并论。
“三叔。”忍耐了很久,管晋捷勒住了马:“您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除了你好像没人能做。只是你是我侄儿,虽说是侄儿却跟亲生子一样。我不想你冒险,就好像你姑姑当初在南中的时候,不论什么时候都把你护在身后。我们心里想的都是一样,不能让你出任何纰漏。”管锁昀很平静地勒住马:“晋捷,你知道你对我们来说,虽说这么大才到我们身边,只是这叔侄姑侄间的亲情是无法磨灭的。我不想你冒险,还是这句话。”
“三叔,要是不冒险能做成大事么?”管晋捷看上去稚气未脱的样子,笑起来还有半边笑涡:“父亲让我跟着您,跟着姑姑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么多。您放心,只要是我能做的就一定会做。”
“这件事容我再想想。”管锁昀并没有立刻做决定,翻身上马:“今儿闲着无事,咱们到那边去试试身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
“好。”说到打猎,年轻气盛的管晋捷马上来了精神,跟在管锁昀身后奋起直追,没骑行多远就看到两只猞猁在前面,白天的时候。猞猁孙的眼睛看不到那种寒光,但是猞猁的毛皮一直都是做皮桶子最好的材料,记得有一次看到姑姑穿过一件华丽的猞猁孙裘皮大氅,不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都会被那种油光似水的光彩所吸引。
管晋捷马上搭弓射箭,紧接着就要开弓。管锁昀拦住他:“不急,猞猁孙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这里有猞猁必然还有大的东西。”
“好。”管晋捷箭法精准,只是狩猎时候的经验远不如身边这个做叔叔的来得丰富,只好收好了弓箭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小心。”管锁昀搭上袖箭,咻地一声。一只扑腾着的野兔应声而落。管锁昀并不急于去取那只兔子,而是策马上前抓住上面的羽箭,拔出来之后将野兔扔到方才看到猞猁的地方,继而策马走远,只是看着那两只猞猁虎视眈眈看着野兔,却不上前。
“三叔,这个是?”管锁昀有点不解,好好的猞猁孙不要。猎到了野兔又把野兔扔到猞猁孙那边:“难道不着急狩猎?”
“急什么。”管锁昀笑起来:“一双兔子,不过是眼前之利。猞猁孙也不过是不远处的利益,看看就算了。咱们要的东西。是后面的。”话未出口,看到远处已经来了一群来势汹汹的狍子。
“还愣着!”管锁昀笑起来,管晋捷如梦初醒。原来这都只是试探,后面的猞猁看到前面的野兔是不屑一顾的,猞猁孙最喜欢的东西是狍子,那些野兔不过是调调猞猁孙的胃口,只要是能让后面的猞猁看到有猎物,哪怕是前途在艰险都会奋不顾身前来。
只是一转眼,管锁昀已经接连猎到三只膘肥体壮的狍子,两只猞猁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看着两人。管锁昀却把其中一只最肥的扔到猞猁孙面前:“总要给他们些甜头,要不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狍子了。”
“三叔是要我去做那双野兔还是狍子?”管晋捷灵光乍现,三叔爱玩是肯定的,但是不会没有轻重,尤其是在两军对峙之时,不会置大军于不顾。带着自己到这里来狩猎。又不是以为了猎物为目的,为了告诉自己这是要做什么。
“猞猁孙。”管锁昀笑笑:“我想做好这个观望的猞猁孙,对你来说不难却也不容易。至少你要知道什么东西是最需要的,也要抵住自己对于那种触手可及的诱惑。等着后面大批狍子到来的时光里,会遇到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要知道,你到了那个境地,是有可能会被人当作猎物的。这就很危险,到时候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知道,我不能让你去贸然尝试。”
管锁昀看着那两只满载而归的猞猁,还在看着管锁昀面前那两只还在淌血的狍子。是不是若有不慎,自己就会成为那只濒死的猎物?就连看一眼猎物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连一点印迹都没有留下,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不值了。
父亲虽然没有说过任何话,也没有对自己从校尉做起有任何异议,一切事情都是尊重自己的意愿,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像曾经是祖父放过父亲那一次,作为一个军人应该有的一切都不重要,只是世间最简单的父子亲情的时候。好像那时候也让父亲看透了世间的一切,只要能够保留住这个儿子,就足够了。
如果父亲知道自己要去做这些,会怎么想?父亲,明知道到了疆场之上。所遇到的事情都不会是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生死只是一线之间,不容自己有任何能够转圜的机会:“三叔,我情愿一试。”
“我再看看。”管锁昀笑着夹起两只狍子:“今儿什么都不想,咱们回去烤狍子肉吃。”摩挲着狍子油光水滑的皮毛:“这皮子不错,回去熟了出来能做一件小褂子。等回去的时候,正好可以给囡囡做件狍子。上次还跟我说,最喜欢这些东西。姑姑给她的杏子红灰鼠褂子好看得很。”
“三叔,囡囡几岁了?”管晋捷对于这些嫡亲堂妹堂弟们,见过的并不多。反倒是管隽筠的两个儿子,曾经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对这两个表弟很喜欢,只是间隔的年岁太久,所以也玩不到一块去。
“六岁了,正是淘气的时候。我说她要是个小子的话,一准带到军中来。要不在家里就会闷坏了。”管锁昀笑笑:“见了你恐怕就是没规矩,她自己常说要个哥哥才有意思。”
管晋捷笑笑:“三叔,还是让我去做您想好的事儿吧。方才您不是也说,咱们这种人家的子嗣,都是要这样一辈辈过来的。我也不想您为了这件事心烦,交给别人您也不放心,总是只有自己家里人才能安心。”
“知道苦肉计?”管锁昀扭头看着他:“周瑜打黄盖的故事,听人说过?”
“知道,前次姑姑在南中的时候,用的就是反间计啊。”管晋捷点头:“姑姑说,方外之人是不会懂这些东西的。所以才能得心应手,只是这次突厥人是不是再来一次就不知道了。三叔的意思,莫非是说咱们来一次周瑜打黄盖?”
“丞相叫人送来的东西,我看了。你二叔也有东西送来,可是细看之下,这两项东西是他们通过不同地方得来的,却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岂不是叫人可疑?我也问过你,是不是见过你二叔身边的那个秀儿,所以不说远的,就是咱们军中只怕也有突厥的奸细。只是我一下子分辨不出谁是谁,少不得就要委屈你一下了。”管锁昀看看左右,附耳在管晋捷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话:“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我倒是没什么,可是你怎么办?”
“三叔放心,我有法子。”管晋捷眉头微微一拧,已经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不过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丝腼腆。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简单人物,只是这些都不是在你父亲那学不来的。”管锁昀忍不住笑起来:“三叔可不知道你跟你姑姑学了些什么,不过她那些本事你要是学会了一星半点,也足够受用不尽了。”
“姑姑跟姑丈两人都好。”管晋捷要是在京中待得多些,多半时候就会在相府中盘桓,跟管隽筠夫妇接触最多。从诸葛宸那里获益良多,诸葛宸甚至有时候还会跟他谈些书本上都学不到的东西,这是谁都没有的际遇。
“他们自然是好得很,两口子要是在一处,任是谁都拧不过。”管锁昀嘴角微微一扬:“晋捷,这件事只有我跟你知道,所以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向人透露半句。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除非是咱们这一仗大获全胜。你才能回复身份,否则不论到什么时候,都要把这个戏演下去。”
“三叔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管晋捷再一次点头:“若是真要侄儿的性命,刀架在脖子上也没有二话的。”
“那就好,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管锁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等会儿回去以后,咱们就该动手了。”
“全听三叔的。”管锁昀没有丝毫动摇,很爽快就答应了管锁昀说的事情。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四十章闲话
管隽筠看诸葛宸紧锁着眉头出了书房,这两天似乎格外忙。军中的邸报也会一日好几次送到相府,皇帝到离宫避暑,就把所有事情都丢到了男人身上。皇后跟一干妃嫔自然是都去了,据说皇宫中只剩下几个不受宠的妃子在那里守着,这就是帝王家的重重际遇。
“娘。”晖儿看到娘站在荷花池边看着游鱼:“娘,鱼鱼都往那边游呢。”
“还不是因为上次你跟哥哥两人,非要抓鱼。这些鱼鱼都怕你们了。”家里只要有这两个小家伙,那些花鸟鱼虫都没有好果子吃。唯一例外的就是,稚儿养的那只白松鼠已经是油光水滑的大松鼠了,每天都会勾着尾巴要吃的。栗子和松子榛子还真是少不得,趴在家中任何一个人手上要吃的都不害怕,这还真是有意思的很。
“鱼鱼不怕我,是怕娘要抓鱼鱼。”晖儿振振有辞,已经爬到娘的身上:“娘,爹是不是生气了?怎么每天都皱着眉头,晖儿跟哥哥都没有惹爹生气呢!”
“不是你跟哥哥的错儿,爹是为了前线的军务操心。你看什么时候,爹跟你们生过气?”早就知道父母的一举一动都会很清晰印在孩子脑海中,甚至会对孩子以后的人生留下不可磨灭烙印,夫妇俩也在竭力避免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
只是很多时候都会不自觉流露出自己的情绪,最后让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做错了,还好家里是两个野小子,要是有女儿的话,绝不许诸葛宸有的没的给孩子脸色看。
“娘,是不是晋捷哥哥要回来了?”晖儿对于管晋捷的印象很深,大概是刚出生就跟他们在一起,所以一直都是把他跟稚儿当做了亲哥哥,叫得很是亲热。
“没有呢,等晋捷哥哥回来的时候。恐怕就该下雪了。”想想应该是那时候了,一场大战不会打得太久,速战速决才能让军需粮草不至于出差池,这件事也是上次在南中亲身经历过一次以后。就深深明白,为什么父亲一生都会对那个荒草凄凄的沙场如是钟爱,原来厉兵秣马,戎马生涯的故事,但凡是有血性的男子都不会轻易放弃。
还好自家那个男人对这事不感冒,很多时候还是愿意用他的智慧去解决争端,要不然让自己每天在家担惊受怕。这日子怎么过?他一个人这么过也就罢了,说不定还要牵涉上两个儿子。这日子可怎么过?
“爹。”晖儿看到父亲一脸凝重过来,马上脆生生地叫道:“晖儿不要娘抱抱了。”
“你看到你爹来了,就不要娘抱了。方才做什么去了?”管隽筠笑着捏捏儿子的鼻子:“哥哥到哪儿去了?叫哥哥过来,咱们该吃晚饭了。不是说晚上还要跟娘在葡萄架下说故事的,这要是不吃晚饭可是不说的。”
“晖儿去找哥哥。”晖儿一溜烟就跑不见了,管隽筠看着一脸郁色的诸葛宸:“连晖儿都说,不知道是谁惹到了爹。哥哥和晖儿都是乖乖的。”
“晖儿也越来越淘气了,跟稚儿小时候一个样子。”平时提起儿子的时候,诸葛宸多半会笑意满面。这会儿冷着一张脸。目光盯着池中游弋的红鱼:“你三哥把管晋捷给关起来了,关起来之前杖责五十军棍,比之前打张继保的棍子多了一倍不止。罪名就是给突厥送信,还说是抓了个现行。他带着人到营外狩猎,正好遇到管晋捷从边界过来。坐实了管晋捷的罪名,已经说是要黥面削发,这可是最重的罪名。”
“什么?”管隽筠手里的帕子掉进浴池里,紧接着倒退了好几步:“这话也是能胡说的?!”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缘故,除非是为了一条苦肉计。不过这条计策实在是伤人伤己,尤其是管晋捷还年轻。不论如何都不该受这个刑责。不说别的,你大哥那里怎么交代?”诸葛宸皱着眉头:“管锁昀建功心切,不只是我就是你二哥也心知肚明。只是我们都是闷在心里不提而已,如今又闹出这件事。”
“若是大哥知道这件事…”管隽筠话说了一半,想起在南中的时候,大哥一家的种种情形。大哥心中可没有抱孙不抱儿的想法。大嫂曾经说过,晋捷小时候就是被大哥抱大的。或许是当初父亲对大哥庇护的心思在内,大哥对于独子的宠爱可是超越了所有人,如今要是被大哥知道这件事,怎么能够善罢甘休!
张继保打了就打了,京城第一纨绔就是打死也是为民除害。皇帝也没有为这件事说半句不是,皇后要不高兴也只能是放在心里。这次居然又伤到自己人身上,难道不知道侄儿就跟亲子一样?
急于建功也不是这样亲疏不分吧?管隽筠抬眼看着诸葛宸:“依着你说,是苦肉计?”
“不是苦肉计就说什么都说不过了。”诸葛宸略微沉吟了一下:“我看,是不是要到你大哥那边去一趟。至少先把他跟你大嫂稳住,你去说比什么都好。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进京以后从你二哥哪里知道的话,这件事就不是那么好说了。此计虽狠,也是一招狠计,能够迫使人就范。受苦的人不过是管锁昀跟管晋捷,再说管晋捷又是少年。若是因此落下病根,日后怎么交代?”
“我去说就能无事?”听他说了这么多,管隽筠心不住下沉:“干脆要我三嫂来好了,只怕还好说些。”
诸葛宸摇头:“你要看着妯娌间大打出手,你大嫂本来就是南中人,不受中原约束的。你三嫂更是武将世家出身,到时候打起来谁担待?难不成你跟你大哥一人看着一个,再说你大哥心中还不是一样挂记着儿子。到时候还真是裹乱!”
管隽筠倒抽了一口冷气,诸葛宸说的话肯定会应验。想到这里,额角隐隐抽痛:“一定要去?这么久没有见到大哥他们,一面见就说这些太伤人心。说不定大哥还以为我跟这件事有什么挂碍关联,到时候还真是没法交代了。”
“早些决断为好,迁延日久的话麻烦更多。”诸葛宸沉吟半晌:“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总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有些事情多是躲不过去的,只能是咱们见一步走一步了。”
管隽筠抿了抿嘴角,看向诸葛宸的时候忽而泛起一丝苦笑:“是不是看我闲了些时候,心里都不痛快。必然是要弄出些故事来,还要叫我去做个和事老,被他们两两排揎一顿,就都好过了?”
“话也别说得这么难听,这两家一个是你大哥家一个是你三哥,亲得不能再亲,有什么还不是兄妹间自己说了就算的事情。”诸葛宸低头苦笑了一下,再看向管隽筠的时候,带着劝慰和无奈:“咱们两口子就合该给人欺负,谁让是丞相两口子来的。”
“我才不做什么丞相夫人,一点好处都没有。”管隽筠撇嘴:“那天不是还有人说,将来要怎么怎么着的,是不是啊,丞相?”
“什么呀?”诸葛宸装傻充愣的本事也不是白白练就的,尤其是在夫人有些不高兴的时候,更会把所有的事情和稀泥:“那不是一句玩笑话,谁还能当真?”
“玩笑话,也只有丞相才会这么说呢。”管隽筠看着手帕沉到水底,想起了什么:“这苦肉计是演给谁看的?要是真这么要紧的话,不如袖手旁观一回。说不定就是有希望我们真的去找我大哥或是三哥,闹僵起来的话大家都有的说,那些人也有的看。真是这样,不如不做。做个懵懂人,合演一场戏。管晋捷已经挨了打,想要不疼是不行了。我就不信三哥打了他,还不叫人去送棒疮药!”
“我就说你们家人心狠,看来还真是不假。就这话,要是别人家说出来是不行的,可是你们家就是有人能说出来,还不带半点假话。”诸葛宸有点受挫的样子,确实是这样,因为自己的智慧放在女人身上全不顶用。
“什么叫我们家人心狠,你想晋捷挨了这顿打,一定是两人事先就商议定了的。三哥这人虽然不对你跟二哥的脾性,但是做人一定是堂堂正正的。晋捷不愿意的话,三哥不会强求的。晋捷同样是他的侄儿,在心里也是跟亲生子一样看待。打了他,三哥心里也不痛快。不过是说不出来而已。”
诸葛宸忍不住笑起来,看向一本正经的女人:“你这么多心思,要是个男人,我想我还把这个相印交给你,我宁可在家里带着。这样的话大家都好过了,而且你在很多时候比我顾虑得还要周全,这就真是难得。”
“听听这话,倒像是我要了丞相的什么东西似的。”管隽筠一笑莞尔。
“还用得着你要什么,但凡是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诸葛宸也随之笑起来,满腹的心思顿时化作白云苍狗消弭于无形:“行了,这件事还是先看看再说。有你这个大元帅的妹妹在身边,我也用不着去想那么多了。”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四十一章六儿
胡炜背着管锁昀所有的耳目,将军医配好的棒疮药夹带在衣襟内。也不知道管锁昀是要弄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就给了管晋捷五十军棍。这可是他的亲侄儿,若是换个人的话还可以说是不相干的人,管锁昀有时候胡闹真是没了章法。
管晋捷从后背到大腿间,围了一张厚实的**熊皮。这是治疗棒疮最好的用具之一,为的就是不让皮肉跟衣裳粘在一起,换药的时候便会血肉模糊。胡炜担心他越弄越糟,偷着从管锁昀的帐内偷了出来。
管晋捷趴在自己帐内的长凳上,那天挨打的情形历历在目,三叔不忍心看下去,只是不能不看下去。要是当场走人的话,所有的心血就白费了。时候三叔没说一句话,听人说他一个人灌了一坛烈酒。说的话就是没想到自己的侄儿会做出,让祖宗颜面丢干净的事情。
“晋捷,今儿好些了?”胡炜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我给你上上药,吃了些什么?”
“不想吃,浑身燥得慌。又不敢吃收敛的东西,只是喝了两口烧酒,也好止止痛。”管晋捷呲牙咧嘴的,想翻身但是想想翻过去以后,背上全都落在木板上的结果,还是不要翻过去好了。
“已经比昨儿好多了,这上头已经结了痂了。”胡炜小心翼翼给他涂抹上一层厚实的江猪油膏:“这个是棒疮愈合最好的药,瞒着你三叔弄出来的。也别怪他,总是这些时候毫无进益,心里燥得慌。要是平时的话,不会这样子的。”
“我省得。”管晋捷几乎是不带表情的:“胡叔叔,你不是要回京去的,回去以后千万替我在我二叔和姑姑面前说两句好话,我知道我三叔说我不知道还是不是管家的子孙。难道这也错得了?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若是被我父亲知道的话,岂不是要将我父亲也怪在其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