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胡炜确实挺管锁昀说过,而且是在跟张继保喝酒的时候说过的,当时也不知道管锁昀是怎么想的,打过张继保有用了那么多活血通络,发散的肴馔,目下虽没看出什么端倪,不过张继保身子倒是不如之前健壮,也是实话。管锁昀心中在算计些什么,没人猜得透。

“我知道,你安心养伤就行。余下的事情,不是还有我们的。一定不会让你白白挨了这么多打,有的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他不过是一时生气说的气话,一家人不至于此。”胡炜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宽慰他,况且管锁昀确实不如其兄妹会做人,那两人说话做事通常都会叫人挑不出什么礼数,可是这一个还真是叫人说不出口。

管晋捷闭上眼,胡炜见状只好转身出去。管晋捷眼前浮现出昨晚夜深人静后,管锁昀一个人过来的情形,三叔说的事情恰好跟这两天看到的事情一样,有人从那天自己挨打开始,就在周围观望着一切。似乎想要说清楚什么,有担心说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一直都在畏缩犹豫,不过看样子就快出动了。

三叔交给自己一瓶药,只说是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会有奇效,用下去之后果然是三叔说的那样,这也就是为何方才胡炜看了自己会说,伤居然好了大半。

“少公子。”外面一声很低哑稚嫩的声音,管晋捷精神为之一振:“进来说话,这儿没外人。”

紧接着进来的人管晋捷认识,就是那天管锁昀要严惩甚至要撵出军营的,张继保身边两个极亲密的娈童之一。小名叫做六儿,是张继保最喜欢的一个娈童。就算是挨打以后,也没见张继保有所收敛,反而是越来越大胆。这种没有王法不知羞耻的事情,张继保居然明目张胆起来。他的军帐中每日乌烟瘴气,管锁昀却没有再说过一次。

“六儿,有事?”管晋捷故作虚弱的样子:“你们家公子好?”在所有人目光关注的下面,是一张谁也看不清的脸。好像是管晋捷跟张继保一样。谁都以为他们两人家世旗鼓相当,不过是张继保的姑姑乃是当今皇后,所以油然而生的优越感甚至超过了所有人。只是在管晋捷这儿,张继保往往得意不了多久。

“我们家公子要我来看看少公子,还说元帅忒狠心了。前次责打我们家公子,都不过是因为嫉妒我们张家,也就罢了。只是少公子到底是元帅的亲侄儿,难道这还不够?一定要让公子挨了打,受这么重的伤,最后无法交代才好?”六儿警惕地看看周围:“公子,我说句大不敬的话。你这要是再在这儿多待些时候,恐怕性命难保。”

“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人敢把我给杀了?”管晋捷看着他,流露出一种莫名其妙却又无法解释的神情。

“不是有人敢把公子杀了,您怎么不想想元帅为何要这么重罚你?不就是因为怨谁说你私通突厥,还说您不是管家血脉。这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就是日后元帅杀了你也不用给人多费唾沫,单单就是这一条也没人能救你。不只是您,就是您父亲东安郡王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我们家公子说,宁宁父亲的这个郡王原本应该是元帅的,没想到唾手可得的世袭爵位也没了。”好像是亲眼所见的一样,说起来头头是道。

管晋捷没说话,但是努力做出一副很认真再听的样子,似乎他说的每件事都是正中下怀。不叫人有任何迟疑,确实是这样。管锁昀确实做得很过分,因为父亲的爵位的确是从她这儿抢过来的。

张家就有过这样的故事,因为看着一个世袭爵位没有落到自己头上,张继保的父亲就跟他叔叔大打出手,最后这件事还被皇帝知道了。若是别人家的话,皇帝或者还能秉公而断。偏偏又是椒房贵戚,皇后的娘家,所以这件事最后也只能是不了了之。皇帝没有再给爵位,多分了他们家几处庄子作为补偿,才算是烟消云散。

难怪张继保对这件事清楚得很,这个六儿只怕也是在张家耳濡目染。可是张继保是不会跟自己说这些,这毕竟是张家不愿被人知道的事情。在京城诸多人家以为笑柄,都说张家为了这件事把所有的体面丢得干干净净。

“少公子,有件事只怕你还不知道吧。”六儿话锋一转:“这件事恐怕就是瞒着你呢。”

“什么?”管晋捷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六儿的手好像是一条蛇,难怪张继保会被两个娈童迷得头昏脑涨了不知羞耻?

“听说你二叔,也就是骠骑大将军有一房外室,正是突厥王的亲妹妹。这件事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瞒着你这样的老实人。”六儿很郑重:“我想大概也是为着看不惯元帅这样子,论亲论贵,元帅都赶不上。”

果然是每一句话都能够打动人心,也是将每一家的利害关系都拿到了面上来谈。这样说来,就算是没事,也会被他说出事情来。小人们惯用的伎俩不过如此,他们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要把一个家乃至于一个国家就这样腐蚀掉。

“你这话可是有意思,我不过是晚辈。叔叔们有没有外室,是叔叔们的事情。我难道还去问这些?”管晋捷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的确也是这样,就是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何况这些事情跟自己什么相干?

六儿被这句话噎了半晌,还没想过会有人这么回复。不过事先也想过,秀儿小姐在中原那么久都没有得到半分好处。若是继续这么下去,大王的一番苦心就全白费了。管锁昀虽然没见到有大的举动,混迹于大营中这么久,宁可去做张继保那种人的男宠,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另外找人。

管锁昀不信任自己的侄儿,甚至大打出手。这就是给了自己一个绝好的机会,能不能最后获胜也在此一举。不论是不是冒险,都要一试。因为大王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要是再不得胜的话,恐怕大王就真的要对家人下手了。

只要是想到这些,六儿就会有些不寒而栗。中原都只是打板子,最多也就是终身为奴。可是突厥是不一样的,要是自己再不能得到大王想要的东西,或者是这一战最后突厥败了的话,那么自己的家人:男人世代为奴,女人世代为娼。想想还在懵懂间的妹妹,真要是被卖到娼寮中的话,岂不是这一生就全毁了。

父母已经经受不住任何打击,上次听说自己做了人的男宠。父亲的头发一夜之间全部变得灰白,这是任何一个父母都不愿看到的。好端端的男子去做人的男宠,真是比作阉人更叫人难堪。

只有背水一战,说不定最后能够有一个别人想不到的好结果。将来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拿回那一大笔赎金,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好好做人。忘掉在中原的一切,一切从头来过。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四十二章两相为难

管晋捷没有什么反应,六儿却没有灰心。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想要一气呵成最后说不定会坏事。

不过现在不能再说下去,张继保马上就要回营帐。看不到自己他会动怒,然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留在了管晋捷这里,会让人起疑心的。张继保不过一个纨绔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晓得吃喝玩乐,谁也不会把大事交到他手里。管晋捷不一样,要是不怕遇到管锁昀这样的叔叔。他会有很好的前途。

看着六儿的背影,管晋捷名嘴没说话。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三叔要是知道他的企图是不会这时候动手的。不过以后六儿的结局好不到哪里去,就好像是那个秀儿一样。据说在京中已经出了事,这都是别人不知道的。

“夫人,郡王妃来了。”刚刚在花厅做了没多久,甚至来不及看清送上来的一份份账簿,贞娘已经是三步并作两步进来,一脸的惊惶。

“来得好快。”管隽筠叹了口气,真是被诸葛宸说准了。就算是自己不往南中走,他们也会来。而且一定是气急败坏的样子,最后还要自己去作好作歹,再把这件事按了下去。真不知道是欠了谁的,总是有这种事叫自己来收场,除了认命什么都做不了。

“大嫂。”迎了出去,贺锦带着张凤姐正好到了二门处:“一路上赶得急,先换件衣裳。一会儿好说话。”

“姑姑。”张凤姐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姑姑说,姑姑替你出气。”管隽筠笑着牵起她的手:“晋捷不在家里,多少事儿都要你担待着。你看这个家不也是你在撑着,姑姑都知道了。等你换了身衣裳,姑姑在跟你说。这样子多热。”

看她一脸的笑,贺锦即使是一肚子气也不好对着她发火。何况跟管隽筠也没有多大关系,在家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男人是什么都没说,毕竟是他的亲兄弟。可是自己这个做娘的,总不能说听到儿子被打成了那副模样还要忍着不说吧,想了想就带着儿媳妇到了京城,不去将军府,径自往相府来,就是要看看小姑子会说些什么。

管隽筠招手让贞娘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话:“记着我的话,叫人去跟仙儿说,让丞相今儿晚些回来。若是回来了,就在外书房。”

“是,奴婢记下了。”贞娘点头,夫人不想让丞相麻烦太多。尤其是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丞相本来就够烦的,若是再加上这些,只怕真是要受不得了。

“去看看有什么清热解暑的,嫂嫂他们远路而来,炎天暑热的怎么受得了?”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大声:“别忘了,去看看丞相什么时候回府。若是回来了,早些跟我说,就说是郡王妃也来了。”

“是,奴婢就去。”贞娘也是同样大声答应,在她身边呆的久了聪明伶俐自然也是别人学不到的。

“嫂嫂”回过身。好像第一次才看见贺锦在她身后,有些惊讶:“这就松快多了吧?”

“好多了。”贺锦有些不满,也不好说出来。尤其是不好当着面给了管隽筠脸色看,别人不知道,她还是知道的,这个小姑子可是有本事的很,就是那么艰险的时候,都没见过她有丝毫动摇,何况这是在京城,她的家里。

贺锦看管隽筠始终是一脸笑意,自己反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也不好继续绷着脸,跟在她身后继续往前走。管隽筠心中也在犯嘀咕,等下真的说起来,只怕还有一场气怄。

那天听说管晋捷被杖责以后,不只是自己跟管昕昀心中不好受,就连姜辉这个不问这些事的人,都少见的登门,在外书房跟诸葛宸絮絮叨叨很久。后来就带着诸葛果回了回了边城,三嫂一直住在边城,这一下过去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最后没听到什么下文,难道是那边就不得安宁了?

三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要自己等下怎么跟大嫂还有张凤姐解释,一个是嫂子一个是侄儿媳妇,都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人,就看看三哥这么个折腾法,还真是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炙烤。

“大嫂,尝尝这个。恐怕南中还真没有,当初在南中的时候,都是大哥大嫂疼我呢。到了这儿,我可要尽尽地主之谊。”管隽筠亲手捧了盏冰镇莲子羹到了贺锦手边,也不准备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好了:“大嫂要说什么,清楚得很。这事儿我不能辨也不敢辩。”

“子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像你们都念过那些书啊本儿的,只是知道晋捷是我跟你大哥唯一的儿子,若有什么闪失,叫我们依靠谁去?凤姐有这么年轻,少年夫妻也禁不住分别。这话我没跟你大哥说,在你这儿我倒是不打算瞒着,掖着。什么郡王的爵位我也不要了,就是做个平民百姓都好的,只要他平平安安回到我身边来,那些军功什么的,谁爱要谁要去,我们家不稀罕。”

管隽筠看了眼眼泪始终都在眼眶里打转的凤姐,沉默半晌:“大嫂,军中的事情我做不得主。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止是我,就是丞相也不能置喙大元帅用什么法子来克敌制胜。三哥这次确实不对,一而再再而三出这些事情,日后自然有个处置等着他。可是这时候,正是两军交战在即的紧要关头,难道要人到了军中,一味指摘三哥的不是?若真是这样的话,恐怕真成了贻误军机和江山社稷的千古罪人。”将手边的帕子递给了凤姐:“人心都是肉长的,若说是三哥不疼爱晋捷,一定是屈枉了三哥。”

“有这样子疼爱的?五十军棍,做什么不打在他自己身上?”贺锦忍不住埋怨道:“我知道,就算你不嫌弃我们这一家子,可是二叔三叔两家,焉得不厌恶我们。好好地,一个郡王头衔掉在我们家,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大嫂,这话可就真真是冤枉死我二哥三哥了。大哥难道不是父亲的长子,这个爵敕也应该是大哥的。放到哪儿都是正理,我二哥三哥绝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一个家兄弟姊妹多了,有些事儿顾及不到是有的,可是要说谁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说什么都不会的。”管隽筠看贺锦几乎是抑制不住泪水,起身过去:“大哥大嫂也别为这事儿气坏了身子,三哥不好,等他回来一定让他到南中负荆请罪,怎么让大哥大嫂消气都成。在他回来之前,大哥大嫂就按捺住火气,凤姐也比跟三叔见怪,咱们到什么时候都还是一家人是不是?”

“那也没有这样子做叔叔的。”贺锦手背擦了把眼泪:“都是做父母的,真要是打坏岂不是叫人心疼死?”

“是,大嫂说的在理。”管隽筠也觉得自己替管锁昀辩白的有些词穷,踌躇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听到脚步响起,扭头看到很久都没有出门过的吴纤雪站在不远处,有点意外:“二嫂?”

“听说大嫂从南中过来,我来看看大嫂。”吴纤雪笑笑,比先时总算是圆润了些。管隽筠知道,秀儿的事情并没有过去。她肯出门走走,恐怕也是二哥在后面说了不少话才有的结果,赶紧过去:“二嫂这边来坐坐,凉快些。”

“大嫂。”吴纤雪并不失礼,而是轻轻巧巧给贺锦福了一福:“既是到了京城,过会儿就跟我一起家去,虽说筠儿好,到底是出了阁的大小姐,回家去才是咱们自己家。”

“二嫂这话说得,好像我这儿就不是一样。”管隽筠跟着笑起来,张凤姐过来给吴纤雪见了礼,有委屈还是大大方方叫了声二婶儿。

“晋捷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为了这事儿,你二叔已经跟你三叔翻了脸,说什么都没有这么办事的。可是男人们的事情,尤其是这军国大事,是容不得我们妇道人家插嘴的。就是平日在家鸡毛蒜皮的些许小事,一旦跟军国大事牵扯上了,就没有小事可言。”话是对着张凤姐说,道理却也是说给了贺锦听:“难道我就不生气?好好地,弄了个什么秀儿回来,还说她是突厥王的妹子,这跟我们这个家什么相干?要是突厥王是个女的,还难不成要把她也娶进来不成?”

一句话,说得管隽筠愣了。好像这话自己也说过,当然是当面指责二哥荒谬的时候,当时管昕昀狠狠愣了一下。没想到吴纤雪倒是把这话听了去,这会儿拿来劝人真是没想到。

不过也看得出来,她不是不生气,而是知道什么时候生气才最有用。尤其是像这种跟家族荣辱息息相关的大事,也不会袖手旁观。若是袖手旁观的话,二哥未见得能说的动。好像自己也在往这边走,若是有事跟男人和孩子有关的话,一定是毫无意外地在孩子跟男人这边。

以前不知道,真的到了这一步才明白:女人的心不是寻常人能比拟的,只是有时候深陷其间不自知而已。看看面前坐的三个人,全都是嫁到管家来的女人,却没有一个过得散淡过。想想他们再想想自己,应该知足么?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四十三章劳心劳力

也不知道是因为吴纤雪说了什么,贺锦没有继续纠葛下去。管隽筠心里清楚得很,没有这么容易解决掉的。哪怕是管晋捷此时安然无恙回来,也会有很多麻烦。只能是说管锁昀做了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论初衷是什么,都有些离谱。

诸葛宸推门进来,坐在窗下的人都没有反应,还在那里琢磨着她的心事。可见这件事对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诸葛宸缓不过去:“都走了?”

“嗯?哦”管隽筠答应了一声,转过头:“忙完了?”

“嗯,我倒是早就忙完了。你不是叫人传话说,要我在外头多等等,我干脆出去了一趟。”诸葛宸在水盆中洗了两下手:“没有给你太多难堪吧?”

“还好,都是自己家人也不至于闹得太厉害,其实想想也真是,说什么都不该把晋捷打成那个样子。不论是为了什么。也不论这件事谁对谁错,都不行。”管隽筠微微皱着眉:“我想就算是真的为了国家大事,也不能拿自己家人作伐子。”

“要是谁都像你这样想得这么周全的话,那就没这么多麻烦了。”诸葛宸自行脱了外面的氅衣:“我看你这两天脸色都不太好,是不是受了暑?”

管隽筠怔了一下,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倒是看得仔细,每天不忙自己的事情,就顾着看我,被人知道还以为丞相不做大事就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怎么是鸡毛蒜皮,你是我媳妇还不能叫我看着?”诸葛宸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就是秋凉了,你自从生了晖儿以后,遇到秋凉就开始咳嗽。说来也是奇了,这两孩子还都是这个时候有的。是不是?”

“吃了那么多秋梨贝母,还不是没什么用处。”管隽筠笑笑:“说是要用冰糖梨汁炖燕窝,这不是给自己找些事儿做,谁还天天记得弄那个。”

“为什么不吃?”诸葛宸挑起眉头:“今年新添的田庄就有这项进项,只要是吃了对你有益就要认认真真去吃。”

“再说吧。”管隽筠转身从屏风后拿起一件新做好的外袍:“皇上在上林苑什么时候回来?一个夏天就过去了,难道还要在离宫过冬不成?”

“就快了,每日不去上朝倒也省事,还好这个夏天你都在家里,要不然我也没功夫到别院去。索性留在京里过冬好了,我总是担心你跟孩子们,省得叫人不安心。”诸葛宸半是商量半是乞求,没有哪一家的男人会对女人这样说话,实在是舍不得她离开眼前,只是也清楚,在京里住得久了就会有麻烦。

“想那么远做什么?”听到外面打过了三更,刚要起身去换寝衣。门外又是急促的脚步声,这种情形很久都没有过了。管隽筠看了眼男人,两人都有些不解其意:“谁呀?”

“回夫人的话,二门外有新到的军报。说是军中急报,要回禀丞相。”如意赶紧回答:“黄封上贴着红条。”

“拿进来。”管隽筠起身去开门,诸葛宸眉头紧皱,大晚上送来的军报不会有好事。而且管锁昀杖责亲侄儿的事情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若是这一下出了什么大事,恐怕大家都不好交代了。

如意把匣子交给管隽筠:“夫人,还有件事要跟您说。”

“什么?”如意的神情很是慌张,管隽筠抬起眼帘:“你说。”

“夫人,听说元帅夫人也进京了。就是今儿两位王妃离开咱们相府的时候,还说是皇后亲自召见的。只怕是跟上次元帅责罚皇后亲侄儿有干系,明日就要元帅夫人到宫外候见。”如意压低了声音:“皇后不是还没回京的,这可怎么好?”

“宫外候见?”早就知道不会善罢甘休的,三嫂素灵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而张莲一定要赶在这时候召见,她本人又不在宫中,岂不是要素灵在宫外长跪请罪。当初三哥就是为了跟素灵成亲,不惜违背先帝旨意,最后这么多年都在边城没有进京。

张莲不知轻重,这时候要素灵进京陛见,而她自己又不在宫中。恐怕就是要为难素灵,想着大嫂也在京中。此举若是惹恼了管锁昀,就会说是大哥夫妇所为,而她自己又能在一边袖手旁观。这一招可是真毒,居然要兄弟手足相残,而且自己能够从中得利。

想到这里,后脊梁不住冒着冷汗:“行了,我知道了。你马上叫人出府去,知道我三嫂住在哪里,即刻来回我。不论什么时候知道了消息,即刻就来。”

“奴婢知道。”如意答应了以后,匆匆离开了。

“你三嫂进京了?”诸葛宸显然听到两人的对话,眉头也是紧皱。不知道皇后到底是要闹到什么时候,从张继保受了杖责以后就有些疑心,为何一直都是按兵不动?原来是在等时机,难道皇后事先就知道还有后招?

“是。”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有些莫名沉重,抬头看着男人:“你说这可怎么好?要是明儿真的在宫门前跪上一天,我想就等着出事好了。还有这份军报,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看看再说。”诸葛宸在烛火下打开了匣子,看了半晌抬起头:“我要出去一趟,应该能够天明前回来。”

“这么晚了,去哪儿?”直觉告诉自己,这份军报实在是不简单:“再说四扇城门都已经上锁,出不了京城。”

“我必须要去离宫,在我见到皇帝之前,你要拦住你三嫂。你三哥所建立的不世之奇功,比之于上次把西羌南中通通收入囊中,有过之而无不及。”诸葛宸语速极快:“皇后要是在这时候再为难你三嫂的话,恐怕就是张家覆灭的时候到了。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让你三嫂在咱们府里住着。我想她之所以进京,恐怕还是你三哥准许的。”

“什么?”管隽筠强迫自己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刚刚说的事情太多,要消化还需要一段时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去。路上小心。”

诸葛宸摸了摸她的脸:“我想我们都不用操心了,这件事会有最圆满的结局。”

管隽筠远没有这么乐观,皇后只要些许为难一下三嫂,后果都将不堪设想。诸葛宸只是想到最好的一面,但是他不知道,三哥对三嫂的宠爱绝不是一般人可以体会到的。

家中一向子嗣不旺,但是三哥就是不顾所有人的眼光,宁可在边城住了那么久不进京,甚至在先帝驾崩的时候,明知道当年是先帝一手抚养了自家兄妹长大,都不肯进京跟先帝低头。先帝对于三哥如此顽固不化,是恨铁不成钢。三哥那种固执,用先帝当初的话说,这比之于当初父亲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莲若是敢给三嫂下不来台,那么张家就正如诸葛宸方才所说,自此以后有可能真的一败涂地。只是不知道三哥究竟做了什么,会让诸葛宸如此激动。看来打在管晋捷身上的五十棍子有了最好的补偿。

“三嫂。”诸葛宸没离开多久,素灵就被如意带着人请回了相府:“三嫂,您这么这时候到了京里,还不跟我说一声。弄得我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什么不信的,不就是为了你三哥创的这些祸。这个叫夫债妻还,不是吗?”素灵说话跟余下的两个妯娌真是天上地下,爽利而明快:“我都预备好了明日精工去,在皇后面前跪上一跪,看要我在那儿跪多久才能让皇后消气,也让大哥大嫂消气。只要是不让你三哥出事,多少罪过我都认了。”

“瞧嫂嫂说的,大哥大嫂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难道还会向着外人不成?”管隽筠迟疑了一下,这话好像有点假。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要不是吴纤雪在里面周旋的话,恐怕早在午后贺锦跟张凤姐婆媳两人也不会轻易离开相府,只是事后还有什么风波,都不是能够预料的。

“筠儿,我这儿可不用你说假话。其实你三哥做的每一件事,他从来不瞒着我。在军中的那些事情,我也都知道。”灵素笑着拍拍管隽筠的手:“他那个脾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也都知道。其实这次做了那什么大元帅,我都不稀罕,只要他愿意,觉得能让他一了夙愿就够了。至于别的,算什么?”

“嫂嫂这话,我信。”比之于午后的压抑,管隽筠轻松了许多。灵素其实应该和贺锦坐在一起,两人跟自己从小受的教育是不一样的,吴纤雪的纤细柔弱也不是他们能体会的。不过是柔能克刚,很多时候吴纤雪起的都是他们做不到的,不过二哥做的事情,一样也只有二嫂能够容得下,换了灵素恐怕就不是这里说说笑笑了。

“你别替我担心,你瞧这个。”看看左右无人,灵素一点忌讳也没有,躬身掀起一侧裙角。膝盖上绑上了两个厚厚的棉垫:“我知道他惹了事儿,还能没有防备?能有那么笨的话,你三哥还会听我的?”

管隽筠终于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三嫂,三哥真是什么都听你的?”

“除了不该听我的以外,什么事儿都是我说了算。”灵素点头:“我想丞相对你只怕也是的,大小事总要你愿意才行。是不是?”

管隽筠停顿了一下,微笑着点点头:“这话只有三嫂知道,不能再说了。”

“咱们就两人知道就行,不许别人知道,要不他们全没面子了。”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四十四章谒见

皇帝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很是恼怒。尤其是听说,居然是诸葛宸从京城内到来,居然还要夤夜面见皇帝,有些变了脸:“叫他进来。”

“是。”汪灏点点头,只是隔了一炷香的工夫就看到诸葛宸满脸是汗地进来:“臣诸葛宸参见皇上。”

“丞相急着从京城赶来,出了什么事儿?”皇帝只是松松系了件外袍从内寝殿径自出来,脸色铁青,敢于把皇帝从睡梦中惊醒,诸葛宸还是第一人。

“皇上请看。”诸葛宸不想有人看到手里的黄封折子,看看左右,汪灏一个人守在皇帝身边。略微踌躇了一下,亲手把折子递到皇帝面前。皇帝也是一愣,诸葛宸这个举动是有些失礼,只是从这一点看出这件事非比寻常。迟疑了一下,接过来草草看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真的?”

“是。”诸葛宸点点头:“臣在京中接到军报,不敢迟疑。夤夜前来,请皇上御览。”

“嗯。”皇帝背着手起身,走了几步:“你先退下。”这话是对着汪灏说的,皇帝也意识到这件事不能让旁人知道:“丞相随朕来。”说话的时候,皇帝的语气也变得不稳当起来。

诸葛宸紧随其后,君臣二人进了后面的小书房。皇帝这才摊开奏本:“你确定管锁昀没有糊弄朕?擒获突厥酋首,这件事朕没有看错?”

诸葛宸摇头:“皇上,若是假的便是欺君罔上之罪。管锁昀如今已经是进退维谷之时,就连亲侄儿都被重责五十军棍,可见是背水一战,所以臣敢肯定他立下不世之奇功,跟前次其兄长力克南中西羌强敌的战功均可彪炳史册。”

皇帝没说话,反倒是背着手在御书房内缓缓踱步,大约是一顿饭的时间才算是停住了,回头看着诸葛宸:“你深夜前来,恐怕还有别的事情要跟朕说?”

“是。”诸葛宸也没想过要瞒着皇帝:“皇上明鉴,管锁昀之妻被皇后懿旨宣召进京,谕旨明日进宫陛见。微臣所知,皇上皇后远在离宫。明日如何能够召见?皇后召见朝中命妇乃是本朝例规,只是这样未免有些牵强和有意刁难了。管锁昀跟其妻更是鹣鲽情深。倘或知道她在京中受了委屈,岂不是太伤了功臣之心?”

“是朕疏忽了。”皇帝恍然大悟,诸葛宸这是来告诉自己,若是明日皇后真的如预料之中那样刁难管锁昀的夫人,真正做的不是伤了管锁昀的心思。而是要促使管锁昀将这件不世之功劳丢到脑后,甚至会将已经擒获的突厥酋首放虎归山。到时候还真是得不偿失了:“朕想着,你来这儿只怕已经安排好京中一切了?”

“是。”诸葛宸点点头:“微臣已经让臣妻好生安顿其嫂,若是微臣不曾回去也要好生安排。一切皆是出自圣心,皇上自有圣断。”

皇帝停顿了一下,看向诸葛宸:“奴大欺主,是吗?”

“皇上,若是奴大欺主。这管氏一族实在是从先帝在日就立下赫赫战功,近年以来虽然战事不断,管氏一族依旧恪守当日家规,为皇上和江山社稷分忧。鸟尽弓藏之事绝不是皇上跟管氏一族的写照,反而是当年君臣鱼水之情才是最好比照。”皇帝对管家的心思,应该不会是兔死狗烹的心思,虽然不愿再提再想,却也知道皇帝跟自己家的女人,有别人意想不到的情谊。这里面还有跟管昕昀的同窗之情。所以皇帝不会轻易对管家下手,只是皇帝既然是提起了,总要当面跟皇帝解释一番。否则就显得自己这个做宰相的,太不知道怎么运筹帷幄了。

“汪灏。”皇帝沉默着,看着窗外或明或暗的启明星:“传朕口谕,就说管锁昀屡立战功,其妻敕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皆因天气炎热不用进宫谢恩。”

“是。”汪灏在外答应了一声,诸葛宸吁了口气,来的目的达到了。这道军报不是要一定在今晚送来,因为皇后说的事情想要扭转,也只有皇帝才行。皇帝这样一说,只能是让张氏姐妹有苦说不出,管家的功勋足够一家人终其一生安枕无忧。

皇后一家若是此时恃宠而骄,恐怕不止是椒房贵戚的地位不保,就连皇太子的未来都是岌岌可危。这件事诸葛宸同样不愿看到,他是管家的女婿。管家的一切跟他息息相关,所以怎么让管家平安走过这个险滩是他不得不考虑的事情。而张家时时刻刻都是跟管家相互牵制的,两家看上去是平安无事,甚至两厢交好。

只是管锁昀此次杖责张继保,就是告诉世人哪怕张家再厉害,也要对管家的军功退避三舍。这就是管锁昀最不智的地方,管昕昀知道如何自保,但是管锁昀不知道。才会让皇帝百般恼怒,皇后如何能够处置管锁昀的妻子?当然还是得到了皇帝的首肯,才会突下懿旨。而自己这一来,等于是让皇帝自食其言。

怎么才能让皇帝消了这口气,此时不能做却要给皇帝一个台阶下。诸葛宸在旁边伫立着,心思不停转动。想了想:“皇上,此时还真是不能给这个恩典。”

“为何?”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越来越老奸巨猾。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心思,这个人如今也好了很多,要是以前的话一定会跟他翻脸。不过从南中回来以后,就知道怎么收敛自己的脾气,锐气大减。皇帝要的就是这个,恩典这些东西皇帝倒是不在乎给别人多少,只要臣子足够臣服于皇帝的权威,这就足够了。

“无功不受禄,管锁昀尚未得胜回朝,贸然加封必然会给人以为笑柄。再说管锁昀在军中自然是不能全权知道皇上一番苦心,不如先警告管锁昀不能恃宠而骄,只有得胜回朝一如既往,才能知道皇恩浩荡。岂不是两全其美?”

皇帝沉吟了一下,看着诸葛宸:“拟旨吧,这件事朕交给你去办。想想,只怕你有更好的办法。再说你们也是郎舅至亲,有什么倒是比朕好说些。”

“微臣领旨。”诸葛宸暗地长长吁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件事给按了下去。相信皇帝也会管好自己的女人,皇后跟贵妃姐妹俩没有不想报仇的,张继保那个京城第一纨绔的诨名,皇帝肯定知道。

“朕有件事要问问你。”皇帝看了他一眼:“这个张继保,到底是怎么惹恼了管锁昀?不看僧面看佛面,明知道是皇后的侄儿,还要这样子折腾人家?”

“皇上有所不知,张继保人称京城第一纨绔,在军中尚且不知收敛。不止是将家中两个美貌婢女带了去,还同时带去了两个娈童,面上说是书童,只是那次甚至被管锁昀亲眼撞见,还说了很多悖逆的话,这是军中说什么都容不下的。”诸葛宸听说过这件事,不论是谁,只要是秉持中正的人,听说这件事都不会放过张继保,少不得一顿棍子。只是要看是谁不怕死,不怕事才会真的下手去打。不过是这次落在了管锁昀身上而已。

“既然是这样,打死勿论。”皇帝从诸葛宸口中听到的事情,和从张氏姐妹口中听到的事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版本。张家姐妹始终都说是管锁昀对张继保心怀不满,才会下此毒手。没想到接下来又打了他自己的侄儿管晋捷,马上又说这是为了堵住世人的嘴巴。是叔侄两人事先商量好的苦肉计。

只是这苦肉计是说对了,但是使用苦肉计的初衷却是错到离谱。诸葛宸明知道是因为什么,反而不能在皇帝面前再说这个,若是被人听见了告诉皇后或是贵妃姐妹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让管锁昀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只好放任这件事放在那里,什么都不说,等到管锁昀得胜回朝的时候,再来解释一切。

“有件事,朕听说是真的。”已经是快到天明的时候,皇帝看着诸葛宸:“这件事,跟管昕昀有关。他跟那个秀儿,真的只是因为秀儿的身份,还是假戏真做?若是假戏真做的话,只怕管家容不得。当初管安平的生母,就是先帝容不得。这件事朕知道,管昕昀也知道,唯独瞒着的就是管安平,朕赏他一个郡王的原意就是这个。当做是当初先帝一意孤行,却让二叔夫妇丧在军中。这件事,朕不想让筠儿知道。”、皇帝第一次当着诸葛宸的面前提及管隽筠,并且毫不避讳说出她的小名。诸葛宸的心底有些不快,却也不少说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下:“雷霆雨露出自君恩,皇上皇恩浩荡,万民皆知。当年的事情,先帝跟微臣的岳父母皆以故去,何必再提?”

“你能这么想,朕心甚慰。”皇帝点点头:“这么多年,管昕昀从没有跟朕提过这件事,朕知道他实际是清楚得很,不过是这么多年也不好再提了。这一次朕倒是要看看管锁昀会跟朕怎么说。”皇帝心中,管锁昀始终是不够精明的。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四十五章喜脉

诸葛宸从上林苑出来,才觉得本来就不厚的氅衣全都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好像是从水里拧出来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至少以前没觉得在皇帝面前说话有这么难,不只是要维护自己,还要将管家的人统统护在身后。如果仅仅只是他的女人也还罢了,夫妻本是一体。可是还有他的几个哥哥也一样,这一刻才知道他们原本是一体的。

“丞相?”荣立眼看着他上了大轿还是怔怔的:“您没事吧?”

“先回府,不要去朝房。”诸葛宸摆手:“叫人把兵部的几个人都到府里来,我有事要说。”

“是。”荣立赶紧答应了:“丞相,夫人方才命人来传话。说是府中的事情已经平复,不用丞相操心府里的事情。”

“嗯。”诸葛宸已经坐进了大轿,顶着一夜无眠而发青的黑眼圈:“夫人那边没事就好。”嘶哑的声音是在皇帝面前据理力争一夜的结果,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从来都不觉得作为一个宰相还需要跟皇帝竭力解释什么,至少没有如此担心会发生叫人无法预料的事情。

关心则乱,这是父亲当日教导自己的话:必先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好耳熟的话,是不是将来也要如此教导两个儿子?

“丞相回府。”微闭着双目打了一个盹儿,精神已经比先时好了很多。下轿没有看到自己要见的人:“人呢?”

“遵从丞相的钧旨,已经在外书房候着。夫人请丞相先换了衣裳,说是丞相忙了一夜。总不能这样子见大人们,也不妥当。”荣立指着书童手里捧着干爽的朝服:“丞相还是先更衣吧。”

“嗯。”有时候夫人的话就比丞相说的话有用,诸葛宸也自好笑:“看看有什么可吃的,有些饿了。”

“是,夫人已经叫人预备了。”荣立看他神情闲适,有些好笑。看来在这儿,夫人说的一切,好像都比这位丞相有用得多。

诸葛宸进了一边更衣用饭的屋子,二进院以外都是男人们的地方,就算是丞相夫人再有特权也不会例外,所以就是想好了再多事情,她也不会涉足这里。只是把要准备好的事情交代下来,然后自己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管隽筠几乎也是一夜无眠,从吩咐人安排素灵住下,到后来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一夜的话,同时也知道了很多在别处无法知道的内幕,看来三哥即使是瞒着所有人,都不会瞒着她。不像是诸葛宸,有的时候一旦涉及到国家大事,不能对人说的话,他还是不会跟跟自己吐露半句。或者是两人所处的位子不一样,三哥在做人而诸葛宸在做事。

“夫人,丞相已经回府了。遵照夫人的吩咐,已经伺候丞相更衣用饭才去了外书房。”如意撩起湘妃竹帘进来,手里端了一盏冰糖莲子羹:“夫人,您也是一夜没睡了。吃了莲子羹,歇上一觉就好些了。”

“不想吃,身上乏得慌。”管隽筠微闭着双目:“这两日只怕事儿就会越来越多,看样子咱们是闲不下来的。我这些时候总是累得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