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珊珊响彻全一中的“一米六大佬”称号,既不是源于一众小老弟的神吹鬼捧,也不是因为各类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传言夸大其词,而是实实在在如假包换,靠她那双细胳膊教傻逼做人给教出来的。
一贯有“B市第一”之称的一中既有初中部也有高中部,白珊珊自从十四岁时跟着余莉来到B市后,便像B市大部分有钱家庭的孩子一样,作为一枚初二转校生进入了一中学习。
初来乍到的十四岁少女,安静乖巧,成绩优异,再加上那身雪白的皮肤和漂亮招人的小脸儿,很快整个儿一中初中部就都知道了初二这个小县城转来的漂亮转学生,柔柔弱弱娇滴滴的,活像一朵纯白娇软的小茉莉。
躁动的青春期,枯燥的中学生活,少年少女们每天关注的东西除了今天的化学作业明天的物理试卷之外就是哪个班的谁谁谁貌美如花,哪个年纪的谁谁谁帅裂天际。甚至还有一帮子人闲得没事儿干选了个“一中初中部十大校花”出来。
初二年级的美女转学生众望所归地上榜,并且荣登第一。
白珊珊之前在南城上学,尽管她打小脑子就聪明灵光,但小县城的教学资源和师资力量和B市这个超一线大城市是没法儿比的,为了尽快适应精英中学的学习节奏和老师们“育优式”的教学方法,她不得不忍痛将自己每日练级打怪刷BOSS的时间分出整整一半来学习。
校花榜排出来的那段时间,白珊珊刚好在为了数学月考和代表门派参加又一年的武林大会而认真准备。充实的生活实在是忙碌,因此,对于这个莫名其妙不知出自哪个二傻子之手的二傻子榜单,她处于“什么鬼听都没听过”的状态。
白珊珊第一次听说自己是校花这个消息是在校花榜诞生后的第二周。
那天是周五,最后一堂课结束后全班都闹哄哄的,很快人就走得差不多。白珊珊接到了司机老陈的电话,说是今天B市有博览会,全城堵车,自己大概会晚到半小时,请她在学校里等一会儿。
没有智能大屏机没有手游的年代,白珊珊百无聊赖,扭头一瞧,班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学习刻苦的优等生,都在认真写作业。她想了想,怀抱着“那我也写作业吧”的一贯从众心理拿出当天的数学作业开始写。
一不留神就做到了难题卷的最后一题。
正面无表情地默题目,教室后门哐哐哐让人敲了几下,成功吸引教室里几人的注意。
白珊珊扭过脑袋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教室门口站着几个女生,清一色的站没站相,吊儿郎当,校服拉练开得很低,大大方方地展现出锁骨和胸前皮肤。为首的那个瘦高身条,前凸后翘,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双妩媚眸子狐狸似的微挑着,画着大地色眼影,看起来挺拽也挺漂亮。
她们校服上的印字显示这几个女生是初三年级的。
白珊珊看着领头的女生,在心里吹了声口哨,赞了句哟美人儿。
刚赞完,其中一个留着男士短发的假小子女忽然开口,冷冷地抬抬下巴:“你就是白珊珊?”
教室里的其它学生认出这几个是初三的女混混,为首的叫吴菲,是中景职高校霸的干妹妹,打架抽烟还进过局子,心一沉,都有些担心地回头看向他们坐在倒数第三排的软萌新同学。
软萌新同学还是那副软绵绵的小模样,弯弯唇,朝几个初三女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假小子女翘起大拇指往后一扬,吊儿郎当地说:“我们菲姐有事儿找你,女厕聊?”
别去,可千万别去啊啊啊啊!同班同学们战战兢兢,虽然迫于女混混们的威慑不敢直言出头,但都挤眉弄眼用目光疯狂暗示,提醒自家班上纯良乖巧的小白兔。
然而,令大家伙没想到的是,小白兔跟完全没看见大家伙老母亲般的担忧目光似的,听完假小子女的话后想都没想,很开心地就点头同意了,“好呀。”
同学们:“……”
看着白珊珊跟在吴菲等人身后欢欢喜喜往女厕走去的蹦跶着的小身影,同学们抽了抽嘴角。
同学A皱眉:“吴菲可是中景职高校霸认的妹妹。听说之前初三有个女生不小心惹了她,被她们这伙人扒光了堵了嘴绑在女厕水管上整整一宿,第二天才被人发现给救出来。”
同学B费解:“白珊珊刚转来,怎么惹她了?”
同学C:“这还用说吗?肯定是之前的那个什么校花榜。吴菲进校就是公认校花,突然来了个比自己漂亮那么多成绩还那么好的转学生,她能看得惯白珊珊么。”
“好了都别卦了。”同学A焦急道,“谁有教导主任的电话?赶紧打!”
数分钟后,接到学生电话的教导主任抄着教鞭心急如焚,圆滚滚的身躯跟踩着风火轮儿似的从教务处飞奔向初中部教学楼四楼女厕。
吴菲在一中初中部是出了名的问题学生,家境好,成绩差,隔三差五就会因为惹出各种事被学校老师叫到教务处去批评教育。但老师们非常苦恼,这个吴菲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令每个被她霸凌过的学生都敢怒不敢言,回回学校想严肃处理,都会因为缺乏确切证据而不了了之。
因此,教导主任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复杂。他一面担心着优等生小姑娘会受欺负,一面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激动——苍天啊大地啊,问题学生作威作福这么久,总算能让他逮个现行证据确凿惩恶扬善了!
站在四楼过道的尽头,看着紧闭的女厕大门,教导主任眯了眯眼睛,觉得这真是神圣而值得纪念的一刻。
须臾,教导主任两手叉腰摆好“威严人民教师”的光辉造型,使出洪荒之力一脚踹开女厕门,伴以一声怒吼:“都给我住手!吴菲你们不许欺负同学!”
哐当一声。
门开了,世界寂静了,威严的人民教师懵逼了。
眼前的场景大致上和之前那位通风报信的不知名活雷锋同学描述的是一致的,就是细节上有那么点儿区别:
想象中害怕到瑟瑟发抖蹲在地上嘤嘤嘤的小优等生?不存在的。想象中趾高气昂面容凶恶的问题少女五人帮?也不存在的。
呈现在教导主任眼前的是如下画面:女厕洗漱台前,拖把扫把垃圾桶什么的稀里哗啦倒了一地,一看就是之前发生过一场恶战,吴菲五人帮清一色的鼻青脸肿头发散乱,脸上挂着眼泪,有的捂脑袋,有的捂肚子,还有一个没力气爬起来似的直接坐在地上。
看见从天而降的教导主任,吴菲几人的表情非但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和懊恼,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得救似的惊喜。
再看看初二年级的小优等生,扎着马尾,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和吴菲五人帮形成种极其强烈的鲜明对比。她站在窗台边上,一双清澈如泉的大眼睛正有些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老师,纯洁无害极了。
“……”教导主任意气风发、誓要拯救世界的圆脸上流露出一丝茫然。
足足过了半分钟,教导主任才回过神来,清清嗓子,拿教鞭用力在女厕门板上敲了几下,沉声喝道:“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老师好。”白珊珊笑了笑,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可爱,乖乖的:“学姐们刚才在找我聊天。”
教导主任卡了下,才皱眉,“聊什么?”
白珊珊回忆了下,老老实实地没什么语气地回答:“聊我是校花。”
“……你们是学生,应该把全部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糟的!啊!”教导主任呵斥道,说着一顿,看了靠在墙上额头淤青的吴菲一眼,很不解地问:“吴菲,你这身上的伤是谁打的?怎么回事儿?”
“……”吴菲嗫嚅了下,欲言又止,目光几乎是带着试探和胆怯般地看了眼几步远外的白珊珊。
软萌优等生整个人都站在夕阳的光里,校服整洁,身姿端正,脸蛋儿上挂着那抹标志性的很有礼貌的软软的笑,看都不看她,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积极阳光正能量”。
电光火石之间,吴菲脑子里想起几分钟前的一幕:软萌优等生拽着自己的卷发一把将自己的脑袋摁在窗沿上,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双平日里晶亮无辜的眼睛覆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和霜,透骨凉寒。
她冷冷地说:“给我记清楚了。白珊珊,黑白的白,珊瑚的珊,不是你这种杂碎惹得起的人。往后学校里遇上了就绕道走,躲远点儿,再惹我一次,我让你后悔到这世上走一遭。”
吴菲本就是仗着优越家境跟与中景校霸的兄妹关系作威作福,十五岁的小女生,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哪里遇上过白珊珊这种不要命似的狠人。
片刻,吴菲在教导主任的眼皮子底下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说:“……没人打我,我们几个不小心摔了一跤。”
教导主任:“……”
……
夜凉似墨,街灯如画,车水马龙。
顾千与和刘子涮麻辣烫去了,十七岁的白珊珊背着碎花小包、咬着棒棒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街对面那群中景职高的不良少年社会哥,脑子里鬼使神差就想起了她十四岁那年“一战封神”的女厕事件。
白珊珊觉得自个儿和中景职高着实有一种蜜汁缘分。
当年她不费吹灰之力KO吴菲,于女厕中一战封大佬后,吴菲的干哥哥,也就是当时的中景职高校霸气不过,曾带着一伙混混少年找上一中,要为自家妹子找回场子。
复仇之战的结局,是白珊珊的大佬之名从一中传到了中景。虽然十四岁的白珊珊没能毫发无损地大获全胜,美中有那么点儿不足,但当初那个丝毫不把她放眼里、鼻孔朝天长的中景校霸,其后便客客气气地称她一声“珊姐”。
出于“一米六大佬”的震慑,一中和中景也因此和平共处多年。
直到冒出一个于老耿——号称天不怕地不怕、传闻里道上人的干儿子、打残过人还托家里找了警局的关系才把事情摆平的暴发户富二代。
脑子里正思绪乱飞,前方红灯叮的跳绿。
白珊珊咻咻地吃着棒棒糖,背着小包过了街,侧目一瞧,边儿上正好开了家蛋糕店。她走进去一看,贴着“草莓慕斯”标签的透明展柜里空空如也。
卖完了T T。
于是失望地小肩膀一垮,离开蛋糕店。
约架的这条街位于B市的老城区,发展还没跟上,整体规划也有点儿奇怪。道路右侧高楼林立,道路左侧却都是些低矮的旧时房屋,老小区之间隔上几米就会有一条幽深巷道,黑漆漆的,远望就像吃人不吐骨头的黑窟窿,渗人得慌。
于老耿一众这时已从房屋中介店铺门口转移,进了老小区旁的一条巷道。
棒棒糖吃完,白珊珊随手从嘴里抽出小棍儿扔进垃圾桶,扭着脑袋左右看看,只见路边不远处有一家小卖部。门口处,一个老婆婆抱着只橘猫坐在收银台里边儿的小马扎上吹风扇。
白珊珊想了想,走过去,冲老婆婆很有礼貌地笑笑,“婆婆,我可以暂时把包放在你这儿吗?”
老婆婆笑呵呵的,“可以可以。”
“谢谢。”
白珊珊笑着说,然后便取下包放在了小卖部的收银台上,放完一抬眸,余光里却忽然看见一只手。纯白色的衬衣袖口,干干净净,不染纤尘,袖口内伸出的手腕冷白瘦削。
手掌宽大,骨节根根分明而有力,捏着一张纸币。
这只大手可以说是很眼熟了。
白珊珊愣了下,正要抬眼,耳畔已先响起道嗓音。音色低而沉,清冷漠然教人听不出任何喜怒,“一瓶水。”
“……”产幻了?
白珊珊抽了抽嘴角,脖子机器人似的一卡一卡转过去。事实证明她没有产幻——映入眼帘的侧颜轮廓线条冷硬而干净,五官立体,冷漠英俊,黑色的睫毛纤长而浓密。
不是辣个发表过“我的同桌也是我的东西”奇葩言论的她的豪门大佬同桌哥……又是sei?
命运的巧合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白珊珊尴了个尬。
woc!怎么放个包都能偶遇?这狗屎一样的缘分是真实存在的吗?要不要打招呼?算了吧,他这么欠扁就当没看见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兄dei将近一米九的伟岸身躯好像也不能说没看见就没看见……在脸上面无表情内心疯狂滚过一系列弹幕精分几秒钟后,她嘴角勾了勾,还是决定很友善地跟这位神经病同桌大哥问个好。
“嗨,商同学,今天这么有空亲自来买水啊?”白珊珊笑着说。
少女的嗓音轻柔软糯,清风一般吹进商迟的耳朵。他侧目看了边上一眼。
姑娘大眼晶亮,瞧着他,雪白的脸蛋儿盈着一抹柔婉的浅笑,刚吃过糖的缘故,浅粉色的唇瓣儿上蒙着一层水润透亮的光泽,像两片草莓味的小果冻。整个人都乖乖软软的。
商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娇媚的小脸。距离太近,空气里飘散着少女身上水果糖跑进牛奶的香气,清而甜,丝丝缕缕,无影无形地挑逗着他全身感官。
商迟食指不着痕迹地动了下,片刻,径直伸手将老婆婆放在柜台上的矿泉水拿起来,又放下了个什么东西,转身迈开长腿朝外走,快出去时才冷冷淡淡地回她一句:“留在这等我,不许乱跑。”
白珊珊:“……”
定睛一瞧,这才看清他放在柜台上的东西是一块草莓慕斯。
?
她卡了下,脑门儿上嗖嗖嗖冒出三个问号,拿起草莓慕斯莫名其妙地几步跟出去,喊道:“商同学?”
商迟像没听见,顿都没顿一下。
“商同学?”对方人高腿长,走一步的距离顶白珊珊小跑两步。她追了一段距离之后没什么耐心了,意识到什么,笑容收敛,纯粹无意识地伸手一把拽住冷漠少年的胳膊。
隔着衬衣布料,触感紧实而有力,硬邦邦的,肌理分明。
“……”白珊珊突的一怔。这位同桌出身豪门金尊玉贵,她没料到会是如此……充满了力量感和强烈侵略感的触感。
反向力作用下,商迟脚下的步子停住。回头低眸,姑娘抓着他的手臂,那只小手细白柔软,指甲盖圆秃秃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勾人的粉色。
短短几秒,商迟盯着那只小手,黑眸深处浮起一丝极淡的兴色。
这时白珊珊已反应过来,脸微红,唰一下把手收回去了,定定神清清嗓子道:“你干什么?”
商迟静几秒,视线漠然扫向数米远外某处,语气很冷淡,“你有麻烦。”
“……”白珊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于老耿一众所在的巷道。她愣了下,紧接着又觉好笑,“我有麻烦,所以呢?”
商迟淡淡地说:“我会替你处理。”
“@#¥%……”白珊珊扶额,片刻,仰起脖子瞧着眼前的冷漠少年,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商同学,我好心提醒你,这种场面可吓人得很,不是你这种天才好学生能应付得来的,别管闲事知道吗?”
商迟盯着她,不语,只微微挑了下眉。
“我不用你帮。”白珊珊一脸漫不经心的随意,看向那条黑漆漆的巷道,自顾自扭扭脖子,活动筋骨:“我打架至今没输过,如果待会儿出了什么意外,你记得帮我报警就行。”说着掂了掂手里的草莓慕斯,背对着商迟挥胳膊:“这个就谢啦。”
然后就准备走进小巷。
突的,“白珊珊。”
背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嗓音,冷清清的,喊她的名字。
白珊珊顿步,有些不解地回过头看向商迟。
路灯昏昏暗暗,夜色下少年的脸看上去格外沉郁而冷峻。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眸漆黑,不言也不语。
片刻,就在白珊珊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像扭头就走的前一秒,商迟忽然有了动作。他捏住了她拿草莓慕斯的那只右手,俯身低头,几乎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冰冷湿润的触感在手背上一瞬即逝。
“……”白珊珊错愕而惊诧,呆呆的,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刚才落在她手背的触感是他的嘴唇。
她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嘴角。
商迟掀开眼帘看她,嘴角微勾,优雅又好看的弧度。他说:“知不知道吻在手背的意义是什么。”
“……”白珊珊这时还处于“我了个大叉什么玩意儿?”的卡机状态,鬼使神差地茫然摇头。
少年淡漠而平静地说:“是为你而战,是我极致的荣幸。”
商迟十四岁之前生活在拉斯维加斯。
妓女接客的破屋,拉斯维加斯一战定生死的黑市拳场,充满腐臭味的死人堆。
一次又一次,年幼的他为了一口饱饭抗住那些重型大汉那些致命的拳头和重创,在拳击台上鲜血淋漓苟延残喘地爬起来。
每次出战,胜和败,对应生和死。
从拉斯维加斯死人堆里一步一步爬出来的私生子,到如今的商氏第一继承人,商迟的世界是腐朽的充满血腥味的。
而他的白珊珊多特别,带着草莓味的甜。
第18章 野火燎原
月黑风高夜,约架进行时。谁知半路上突然跳出这个中二兮兮的豪门大佬少爷哥,扔给她一块儿草莓慕斯,还占她便宜啵了她的手背,跟她面无表情地来了句“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的荣幸”这种充满沙雕气息的沙雕台词。
白珊珊觉得自己再淡定一人也没法儿微笑面对了。
她就这样保持着手拿草莓慕斯被商迟亲手背的动作卡机了差不多三秒钟,然后才唰的一下三魂七魄归位。
白珊珊回神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个儿的爪子从冷漠少年的大手里拯救出来。她垂眸,看了眼刚才被他亲过的手背,只觉那一小片皮肤火辣辣的,像有蚂蚁爬过似的。
透着一丝丝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