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曦淡笑,“恐怕,这次酒都要洒了!”
夏恒之斜她一眼,但笑不语。
“我跳的是西梁飞鸿舞,不知姑娘可能跟的上?”上官南比一般女子要高挑,英气的脸上含着三分淡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子。
钟芙自幼习舞,自觉有所成,藕臂一展,水袖如云一舒一卷,被她握在手中,做了个虚让的姿势,“上官姑娘请!”
上官南轻笑一声,长臂一伸,突然卷上女子的细腰,脚下飞转,她及膝的裙摆立刻跟着翻飞起来,众人只听得一声惊呼,然后便是满眼红色的光影,偶尔闪过一抹藕荷色,不过片刻,又被那绚丽的红影淹没。
初曦顿时面容一凛,收了之前漫不经心的笑,一瞬不瞬的看向大殿中央旋转的两人。
上官南腰背挺直,优美的曲线一览无遗,脚尖轻点,带着怀里面色微微发白的女子左右画着弧,描绘着一个个圆满的形状。钟芙哪里跳过这样的舞,只能被动的跟着女子的脚步,一圈一圈的旋转,跟着她伸展手臂,尽量保持优美的身姿。
忽然上官南一个转身,直直的将女子抛了出去,在女子惊恐的惊叫声中,飞身而去,伸臂将女子揽在怀中,身姿飘逸,行如流水,衣摆上下翻转,如云霞铺撒。
钟芙被揽在怀中,刚松了口气,却不想女子又突然脱身离去,她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向地上跌去。
这一次再没有人接住她。
于是本来想一展舞姿的少女直接趴在地上,跌了个狗啃泥,狼狈之极。
“哗!”
寂静的大殿中顿时传来一阵喧哗声,偏殿那里甚至有低低的笑声,钟芙脸色羞红难堪,眼泪盈眶,几乎就要哭出来。
初曦审视的看着大殿中央挺直而立的上官南,目露思索,她跳的舞开始有些像前世的华尔兹,后来又不像,而且她没去过西梁,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西梁国的舞蹈。
上官南,她是不是穿越人?
“陛下,看来这位钟小姐不能为臣女伴舞,还请圣上另选一人!”上官南抬着下巴,淡声出口。
乾元帝看向偏殿,沉声问道,
“还有谁可以?”乾元帝声音一顿,“朕有重赏!”
本来还窃窃私语,甚至幸灾乐祸的偏殿顿时静了下来,人人垂首看向脚下,默然不语。
鱼楣回头看了看,握着鱼芷的手背低声道,“姐姐也不可以吗?你的舞技远远在那钟芙之上。”
鱼芷轻轻摇了摇头,“那女子的舞步甚是奇怪,且身怀武艺,明显要我大夏女子出丑,最好不应!”
鱼楣恍然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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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六章 欺君之罪
半晌见无人敢应声,乾元帝脸色越发沉淡,左侧的席位上也渐渐静了下来,唯有右侧依旧窃语声不断,甚至有淡淡的嘲讽声。
“堂堂四国之首的大夏,竟无一人可接下臣女的舞吗?”上官南再次提高声音问道。
“休要放肆,我大夏女子皆谦恭矜持,不欲与贵国一争高下,失了体面,上官姑娘舞姿惊人,我等已经看到,请回位吧!”娴贵妃淡淡开口,语气盛气凌人,不容置疑。
娴贵妃在内宫掌权已久,向来说一不二,偏偏她遇上的是上官南,“贵妃此言差矣,臣女并不是来较量的,而是久闻大夏女子多才多艺,才特意赶来见识一番,难道贵妃要臣女败兴而归!”
娴贵妃顿时面色一沉,“那你想怎样?我大夏女子才艺双全,舞技不过是区区末位,不如让上官姑娘在琴棋书画中另选一样来比试?”
“回禀贵妃娘娘,臣女自小钻研舞技,只想在大夏找到可以接下臣女舞步的人,其他,臣女不感兴趣!”
初曦噗嗤笑了一声,顿时又觉得这个时候笑实在不合适宜,忙敛笑正容,端正身姿,同身后的众臣一样做出一副凝重的表情。
目光中却多了几分玩味,上官南,这女人十分合她口味!
娴贵妃何曾遇到过如此执拗又张扬的女子,顿时气的面色通红,低声喝道,“简直冥顽不化!”
乾元帝面上也带了几分难看,再次问道,“有善舞的皆可过来一试,无论输赢,朕都有重赏!”
偏殿中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人起身,输赢是小,丢了面子是大,方才钟芙的狼狈都已经看到,当众出丑,以后还如何见人?
乾元帝脸色又沉了几分,“我大夏竟真的无一人敢应?”
“皇上!”
偏殿中无人应声,文武百官中却有人站了起来,少年身姿笔直,挺如修竹,淡声笑道,“如若上官姑娘不介意,臣愿上前领教。”
大殿内霎时间一静,所有的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在少年身上,满目惊疑。
跳、跳舞?
这少年会打仗,懂朝政,竟还会跳舞?
乾元帝似也有些惊讶,转头看向上官南,“上官姑娘觉得如何?”
上官南盯着初曦,洒脱笑道,“臣女只认舞者,不分男女!”
怡心殿建在百官上朝办公的前殿和内宫中间,殿内宽广辉煌,中间有二十四颗雕龙石柱,顶上雕梁画栋,水晶宫灯,珍珠帘幕,富丽堂皇。两侧各有偏殿,以珠帘相隔,烟雾缭绕,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此刻初曦在满殿人的仰视中,缓缓出列,步入大殿中央,对着上官南从容的做了邀请的姿势。
上官南冷冷的注视着少年,突然轻轻一笑,伸出手臂,手心朝下,放在初曦的手上,只听乐声呼起,两人同时旋转跳跃,上官南伸臂去拉少年的手腕,却被少年一个用力拽入怀中,青蓝色的衣摆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上官南旋身仰卧在初曦的手臂上,眸子一凛,扶在少年腰上的手掌猛然曲指成钩,向着少年的腰眼上抓去。
初曦猛然撤身,翻转,拿碗,将向后仰去的上官南揽入怀中,轻声笑道,“上官姑娘站稳了!”
上官南眼中生了恼怒,曲膝抬腿,向着初曦两腿之间狠辣的踢了过去!
初曦冷哼一声,脚尖一点,踩着她的膝盖腾空而起,半空中身体潇洒飞旋,琉璃灯下带出一片盈盈蓝影,盈盈生光。上官南腿上一痛,眼中却有着遇到敌手的亮光闪烁,纵身追着蓝影而去,在空中交缠,瞬间两人又过了数招。
众人仰着头,只看到一片蓝红交替,如雨后彩虹临空,又如山间落花缤纷,少年身形如行云流畅,动作洒脱自如,带着男子的英挺,又有女子的绰约,一时间雌雄难辨,众人目中纷纷露出惊叹,不想男子跳舞竟如此华丽多姿,潇洒飘逸。
宫玄手执白玉酒盏,淡淡的看着两道身影边舞边斗,一双漆黑的眸子越来越深。
最后的步伐已完全变为由少年引领,他面容从容悠然,腰收的挺直,窝下一个优美的弧度,高挑的身姿,优雅、高贵,带着怀中女子一个旋体,将她的左脚高高抬起,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女子咬牙怒视,不由得邪魅一笑。
鼓乐声噶然而止,初曦猛然将女子一推,几步上前,对着上位的乾元帝恭声道,“微末之技,恭贺皇上新春之喜!”
上官南后退了几步将将稳住脚步,气喘嘻嘻,脸色发白,愤愤的瞪着少年的清卓的背影。
众人仍沉浸在少年华丽炫美的舞姿中尚未回神,他们从未见过这种舞蹈,更未见过男子跳舞,却未感觉到半分违和,反而被那种柔韧和刚强结合的美感所震撼。
夏恒之目光灼灼的看着少年,突然双手击掌,响亮的掌声在寂静的大殿内回荡,顿时将众人惊醒。
景州身后郭练等人高声叫好,连面色一直沉郁的景州低头转眸的瞬间,面色也不由变得柔和。
西梁使臣之前的气焰顿时不复存在,跟着众人拍手称赞,目露赞赏。
乾元帝龙颜大悦,点头赞道,“张爱卿的舞技让朕大开眼界!”
初曦站在那,等着乾元帝的赏赐,最好是直接赏银子,她现在最缺钱。若能赏个万两黄金,她欠百里城主的银子就能还上了,她离开天洹城已将近半年,百里九云不要以为她逃债跑了就好。要是赏的更多一些,她就置办个宅子,将来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也是给李南泠和沈烟轻有个安身之处,宅子买哪里的好呢,城南还是城北?
初曦正脑洞大开,就听上方乾元帝声音突然一沉,“张初曦,你可知罪?”
嘎?
初曦霍然抬头,知罪?
不是有赏赐,怎么变成了知罪?
不光初曦愣住,大殿内所有的人都愣了,事情变化太快,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唯有宫玄,依旧是淡淡的神情,端着茶盏淡抿,似没听到一般。
初曦眸子一转,恭声道,“启禀皇上,微臣不知,请皇上明示!”
娴贵妃目光闪烁,为乾元帝倒了酒,浅浅笑道,“张大人年幼无知,恃宠而骄,冒犯使臣是该罚,但今日毕竟是良辰佳节,皇上也不要罚的太重,就让张大人在府中禁足本月,面壁思过好了!”
初曦垂着头,目光寒澈,娴贵妃打的好算盘,年后一上朝她就要江正开始实行科举制,举办第一年的春试,她若禁足在家,必然要有旁人顶替她来接办此事,陵王宫湛便可顺理成章的安排他的人进去,为以后招揽官员做准备,真是好谋算。
夏恒之一双琉璃长眸在众人面一转,刚要起身为初曦辩解,就听乾元帝沉声道,“张初曦,你乔装入伍,后又入朝为官,欺骗朕与众臣,你可知罪?”
娴贵妃倒酒的手一抖,倏然转头看向站在殿中央的少年,乔装?
大殿内所有人都愣在那,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乾元帝的话是何意?乔装入伍?难道少年现在这副面容不是他本来面目?
他乔装参军入朝又有何目的?
太子殿下可知晓?
一时间众人猜测纷纷,惊疑不定,夏恒之和景州怔在那,目光一凛,随时准备起身挡在少女身前,李南泠紧张的抓住夏恒之的衣袖,慌张道,“公子怎么办?听说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砍头?”夏恒之微微一笑,“曦儿的头,本世子看谁能动的了?”
闻言李南泠反而一怔,紧紧抓着男子的手缓缓垂下,柔声道,“是,有太子殿下,自然是没事的,是我关心则乱了!”
夏恒之长眸闪烁,在宫玄身上扫过,眸子不由得深了深。
初曦眉头一皱,不知乾元帝是如何发现了她的身份,眼尾扫向宫玄,见他依旧面容淡淡,波澜不惊,顿时心安下来,对着乾元帝砰然跪下去,“臣,知罪!”
“哗!”
大殿中惊呼声四起,偏殿中鱼芷猛然攥紧手中的绢帕,想起众将回朝那日宫宴上,宫玄在她和景州面前将少年带走…一种莫名的不安立刻袭上心头。
“长姐,你怎么了?”鱼楣见鱼芷神色异样,忍不住握住她冰凉的手,关切的问道。
鱼芷缓缓摇了摇头,“楣儿,你说这张大人会是何人?”
鱼楣剥了瓣橘子,细细的将上面白色的丝络摘下,放在鱼芷的碟子中,漫不经心的道,“是何人,与你我何干?”
大殿之上,乾元帝剑眉一竖,沉声道,“既然知罪,还不从实道来!”
初曦跪在地上,削瘦的背影挺直,声音不卑不亢,淡淡道,“启禀皇上,微臣曾是天洹城弟子,下山后在淮阳城见有纨绔子弟欺凌弱女,忍不住出手相救,后被那官宦子弟追杀,迫不得已乔装参军,才躲过一劫,后随景大将军上山剿匪,随军队支援玉溪关,再之后的事皇上想必已经知晓。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微臣欺瞒皇上和景将军,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初曦说罢,将面上的人皮面具缓缓揭下,待那无双的清颜缓缓展露在众人面前,整个大殿顿时鸦群无声。
所有的人都惊在那,他们虽在殷都,却也听说过这少年剿匪时的果敢睿智,在玉溪关守城杀敌时的骁勇强悍,同朝为官一月,更是见识到了少年卓绝的政治观念,却无论如何不曾想到,她竟是女子,素颜如雪,目光澄澈,气质稳重,带着女子少有的英气,灼灼不可直视。
偏殿中,鱼楣在听到少年说到天洹城时便忍不住抬头看过来,待看到少女的真容,仿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面色血色瞬间褪尽,死死的瞪着少女,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在地上,滚烫的的茶水溅了满身,却浑然不觉。
而一旁的鱼芷也震惊的愣在那,脑子中全然都是那日宫玄抱着少女掠空而去的背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股噬心的惶恐袭来,脑中竟有片刻的眩晕。
“长姐!”
手臂突然被紧紧抓住,鱼芷猛然惊醒,回头便看到鱼楣血红的双眼,充满了怨恨,颤声道,“是她!小璃,是她!长姐,我要杀了她!我现在就要杀了她!”
鱼楣身体隐隐颤抖,语无伦次,目中泪如泉涌,荐贤夜宴上的耻辱,嫁给梁宏后所受的种种的折磨,对夏恒之的爱而不得,此刻全部涌了上来,几乎让她失去了理智,疯了一般的四处寻找可以杀人的武器,似现在就要冲上去。
鱼芷死死的按住她,将她紧紧抱进怀中,“不可,楣儿不可!”
鱼楣扑在鱼芷身上,死死的咬住下唇,血珠一滴滴落在鱼芷丁香色的裙衫上,很快便然了一片血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宴之变
鱼家姐妹席位靠前,还有一人惊在那,便是梁小王爷的母亲,梁王妃。
她直直的看着看着少女,端茶的手隐隐颤抖,双目渐渐含泪,凝在已经有了鱼尾纹的眼角泫然欲坠。身边的茹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扶住她的手臂,轻声道,“王妃可是哪里不舒服?”
茹姑自小在梁王妃身边服侍,后随主子一起到了梁府,终生未嫁,几十年忠诚勤恳,从未有任何疏漏,是梁王妃身边除了儿女丈夫之外最信任的人。
“茹姑,不知为何,我看到那姑娘总是感觉异常的亲近,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而过后,胸口又像揪在一起一般的难受,你说会不会是?”梁王妃倏然转头,紧紧的盯着茹姑。
茹姑思忖片刻,倒吸了口气,顿时脸色一变,“王妃的意思是、”说罢猛然摇头,“不,不会的,王妃你想多了,小郡主是奴婢亲自送走的,绝不会出现在殷都!”
梁王妃神思恍惚,揉了揉眉心,缓缓点头道,“的确没有可能,昨日夜里鞭炮响了整夜,没有睡好今日才会如此心神不定。茹姑,等下知会老爷一声,我们提前离席回去!”
“是!”茹姑恭敬的垂头,“奴婢等下就去!”
李南泠看到少女的真颜微微失神,跟了初曦这么久,她却从未见过她的真容,她和沈烟轻也曾私下猜测过,也曾想能让太子殿下喜欢的女子容颜定然不会平凡,然而少女的俊美仍旧远远出乎她意料之外,少女削瘦而刚毅的跪在那,身上似覆了一层光芒,那样夺目,吸引了满殿人的目光。
大殿中,娴贵妃、宫湛、成国侯,甚至是乾元帝都有片刻的愣怔,景州看着少女毅的面容却内心一片柔软,她方才的话是怕乾元帝怪他知情不报,为他开脱吗?
原来他在她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半分位置,这便足够了!
起身出列,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景州跪在初曦身侧,轮廓分明的面容沉淡无波,声音恭敬且坚定,“启禀皇上,张初曦乃末将的属下,末将有责任替她承担一切罪责,皇上若是责罚,末将愿意全部替她领受!”
“将军!”初曦愣了一下,铿然道,“皇上,一切都是微臣一人所为,与景将军无关,微臣乔装之事,将军也并不知晓,请皇上明鉴!”
宫玄本淡然的俊颜上,眉心不经意的蹙起,淡淡垂眸,眼底落下一片暗影,瞬间多了几分凉意。
“呵!朕还没开口,你们到先争起来了,朕只问你知不知罪,何时说过要罚?”乾元帝沉淡的面容一缓,突然轻轻一笑,“朕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张初曦虽然有欺君之罪,但前有上阵杀敌之功,后有改革官制之劳,今日朕又许了重赏,因此便功过相抵,朕便不追究了!”
“皇上!”一旁的娴贵妃面色一变,峨眉紧皱,急急开口。
“皇上!”成国侯起身打断娴贵妃的话,给了娴贵妃一记眼色,垂下头,不急不缓的道,“张大人虽有功劳在先,但欺君之罪若不追究,藐视皇威,视国法为虚设,只怕后人效仿,遗患无穷。!”
娴贵妃心头一震,乾元帝最忌后宫参政,方才是她操之过急了,还好,被成国侯及时拦下,未酿成大错!眼尾扫了乾元帝一眼,见他并未在意,才缓缓舒了口气,端正身姿,静观其变。
乾元帝似是颇为赞同的淡淡点头,突然目光一转,看向成国侯身后,开口道,“鱼相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鱼雍深沉的双目一垂,起身躬身道,“回皇上,老臣觉得侯爷所言极是!”
这一次成国侯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惊讶,与宫湛对视一眼,宫湛眼尾扫向偏殿,两人立刻会意,不动声色的错开目光,等着乾元帝发话。
“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要说!”左侧的席位上,夏恒之突然起身,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一派凝重,“初曦他是天洹弟子,是我剑阁师妹,有百里城主亲授墨胤,圣祖皇上当年赐天洹城五百墨胤,曾许言,执此墨胤者,琴阁弟子可入宫琴坊为师,剑阁弟子可参军为将,谋阁弟子可入朝为官。初曦她是剑阁弟子,参军为将也无不可,并无欺君罔上之说,请皇上明鉴!”
成国侯一怔,一记冷然的眼神扫过来,目含警告,夏恒之却直接扭过头去,视而不见。
乾元帝看向初曦,“哦?爱卿有天洹城主亲授墨胤?”
“是!”初曦应了一声,自袖带中取出墨胤交给安福,“请皇上查看!”
乾元帝自安福手中接过,细细查验一番,面容缓了下来,淡声道,“即是如此,确无欺君之罪之说,今日又是佳节国宴,朕便不深究了!”
“皇上!”成国侯上前一步,沉声道,“即便欺君之罪可免,大夏却历来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张大人这郎中之位恐怕已经不合适。”
“是不合适!”夏恒之突然出口,莞尔笑道,“初曦她外可驱敌,内可安政,今日又当着各国使臣为大夏所有女子争回了脸面,微臣认为,郎中一职实在是屈才,应升为侍郎或者尚书才是!”
“恒之!”娴贵妃终是忍不住,厉声喝道,“不许胡言,还不回位坐下!”
夏恒之好看的凤眸微闪,嘲弄一笑,“姑母也同为女子,难道也觉得女子不能为官,也看不起女子?”
“放肆!”成国侯怒喝一声,“女子为官,你置纲常何在?贵妃面前,岂容你大放厥词,还不回位!”
“侯爷所言差矣”
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喝,却是上官南上前道,“在我西梁,女子皆可为官为将,并且丝毫不逊于男子,难道大夏堂堂一大国却如此顽固守旧,还不如我西梁思想开化?”
成国侯面容一沉,冷声道,“此乃我大夏国事,岂容外人插言,上官姑娘是客,只需在一旁静听便可!”
“皇上、微臣认为女子为官也无不可,古有程英为将,统帅三军,战功赫赫,千古流芳。”
“皇上,老臣不敢苟同徐大人之言!”
“皇上…。”
一时之间,殿内大臣纷纷出列上前谏言,赞同者有,反对者亦有,众说纷纭,争的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父皇!”满殿喧嚣中,宫玄突然抬起头来,殿中顿时一静,齐齐看向这位久负盛名的大夏太子,只听他慢条斯理的道,“初曦虽是女子,却做了许多男子不能为之事,我大夏朝廷向来奉行开明共融,才有今日朝政清明、乾坤盛世,关于先例之说,世间万物各有起源,岂因前世不存,则后世摈弃。”
宫玄话音一落,有赞同点头者,亦有迂腐顽固的老臣暗暗皱眉,却碍于宫玄的气势,不敢出言反驳。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微臣同张大人同朝为官,共事不过月余,却时时对张大人的独特的观点心生敬佩,更何况科举制是张大人提出的,之后的实行亦不能没有张大人,还请皇上任人唯贤!”
江正在朝中素来以公正严谨出名,他开口为初曦说话,实让很多人吃惊。
“嗯!”乾元帝沉淡的面容上看不出息怒,重重点头,“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张初曦功过相抵,朕特准入朝参政,保留原职,西梁可行之事,我大夏亦无不可!张爱卿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皇上、”成国侯还想再反对,却见乾元帝挥了挥手,“朕心意已定,爱卿不必再多言,下去吧!”
“是!”成国侯沉声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臣谢主隆恩!”初曦伏地叩拜,抬头时,余光见宫玄正看过来,不由得对着他挑了挑眉,她自然知道乾元帝为何这样的轻易的放过了她,也突然明白昨日夜里宫玄为何问她想不想将面具摘掉,原来他早已有安排。
只是她的赏银就这么没了…
宫玄扬扬唇角,淡淡一笑,眼底有光芒点点,如辽阔深邃的天幕上星辰璀璨,多看一眼便似要被吸进去。
景州顺着初曦的目光看过去,眉心紧锁,谢恩后霍然起身,一拂衣袍便走。
殿内丝竹声再起,歌舞比之前更热闹,很多人却失去了兴致,各怀心事,直到月上中天,宴席结束,各自散去。
出殿的时候,下了台阶,远远的便看到一红色身影等在那里,见初曦过来,上官南挑眉道,“原来你是女人!”
初曦耸了耸肩,光洁的面孔在灯影下泛着柔和的光芒,“难道上官姑娘对在下芳心暗许,现在很失望?”
上官南哂笑一声,瞥了她一眼,“你还真大言不惭!”
初曦眯眼一笑,“多谢夸奖!”
“既然你也是女人,那我便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改日一定要和你比个高低!”上官南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日后见了她,我们还是躲着走吧”李南泠嗔道了一声,突然目光一闪,对着初曦身后福身道,“见过公子!”
初曦回身见身后夏恒之走过来,俯身看着她,低眉一笑,“师妹可是在等我?”
初曦扫他一眼,抬腿往宫外走,边走边道,“我乏的很,没空跟你贫气,回去睡觉,跟你不顺路!”
“我刚在殿上维护了师妹,师妹便如此薄情寡义,实在让我伤心!”夏恒之语气怨念,面上却依旧挂着笑,一双凤眸因染了酒意潋滟生色,斜斜一扫,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公子,不是,曦儿她不是这个意思。”李南泠忙帮着初曦解释。
“泠儿不必解释,师妹薄情,我却不能,夜深寒重,我送你们回去!”夏恒之一拂紫袍,跟着两人出了宫门往别院走去。
宫门外,相府的马车刚刚离去,鱼楣没有跟梁宏一起回去,而是和鱼芷同乘一辆马车回了相府。
嫁给梁宏本是迫不得已,她已然认命,但今日见到夏恒之,见到小璃,看到他两人亲密的样子,嫉妒和仇恨像是毒蛇一般在她四肢百骸游走,只待寻找一个出口,破体而出,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