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夫人听罢笑着应了一声,老夫人心里已有主意,她不说她也不问。

等儿媳妇离开,威远侯老夫人的眼神更冷了。

她手里慢慢地捻着佛珠,目光沉沉地看着皇宫的方向,浑浊的眼睛宛若鬼魅一般。

伺候威远侯老夫人的丽嬷嬷拿着美人捶轻轻地为她捶腿,见时间差不多了,问道:“老夫人,已到午时了,可是要用膳。”

威远侯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开口道:“今日没什么胃口,叫厨房做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过来罢。”等伺候的大丫鬟领命下去后,她又道:“好久不见烜儿了,也不知他近来在做什么?”

丽嬷嬷忙笑道:“前几日世子在家中闭门思过抄书,现下又是每日进宫读书,都没听过他去哪里玩闹之事,想来应该也是闷得紧。”

威远侯老夫人听罢也笑了,说道:“烜儿被宠坏了,年纪又小,哪里是坐得定的性子?只盼着他长大后能明些事理,不要辜负他娘对他的期望。”说着,想到早逝的女儿,她又叹了口气。

烜儿娘是她的心头肉,可是威远侯府的家族荣耀也不能不顾,当年女儿的死她总觉得有些蹊跷,只是因着宫里的郑贵妃最后没往深处查罢了。现下看着卫烜慢慢地长大,威远侯老夫人心里也越发的难受,女儿只留下这么个孩子,虽然备受宠爱,可她却是知道外孙是为何被宠爱的,当有一天出现一个能替代外孙的人时,她的烜儿可要成了笑话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便对丽嬷嬷道:“你明儿去瑞王府看看烜儿怎么样了,给他捎些补身子的东西过去。”

丽嬷嬷赶紧应答一声。

卫烜听王妃派人过来说外祖母使了府里的嬷嬷过来看他,不免有些恍然,慢慢地记起了上辈子离京时的事情。

对这位外祖母,卫烜并不怎么亲近。

有太后那般宠爱,卫烜也只亲近太后,而且太后性子颇有些霸道,并不能容许威远侯府老夫人过份插手卫烜的事情,也不喜卫烜与她过于亲近,这估计还有年轻时太后与威远侯老夫人这对姑嫂间的一些斗法。威远侯府老夫人看得明白,自然也不会去外孙面前凑,方使得卫烜和外祖家并不亲近。

对于这位外祖母,卫烜唯一的印象便是上辈子离京时她偷偷派人送了他一百万两银票让他带去边境,那时候他不太明白其意,直到后来在边境中得知太后的作为,心里也颇为难受。

原来他只是个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替代品罢了。

收回对往事的沉思,卫烜乖巧地去见了威远侯府老夫人派过来的人,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丽嬷嬷,正是上辈子他离京前见的那人,不过看着年轻了不少。也是,现在是十年前,自然年轻许多。

“我们老夫人知道世子最近正在长身子的时候,便让老奴送些补品过来,只盼着世子健健康康才好。”丽嬷嬷笑着说道。

卫烜淡淡应了一声,问道:“外祖母现下如何了?她老人家身子可好?”

丽嬷嬷这些年一直负责过来送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询问老夫人,心里有些欢喜,面上却不敢透露太多,只笑道:“老夫人身子还算硬朗,世子不必挂心。”

说了几句后,丽嬷嬷便告辞离开了,不敢久留。

等丽嬷嬷离开后,卫烜去查看那些东西,发现无不是名贵的补品药品,可见威远侯府老夫人对他极为挂心,也并不像表现出来那般的不闻不问。

外祖母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避开宫里的太后。

卫烜看罢叹了口气,让人先收好,等哪天有空再送去给阿菀补身子。

他身子健康,并不需要这些东西,反而是阿菀,最需要好生地补着。威远侯府是开国重臣,百年下来家族起起伏伏,却稳固如山,直至今日,所送来之物皆是珍品,不是外头那些东西能比得上的。

卫烜坐着想了会儿,长吁口气,将那些扰人的东西摒弃,转身又投入了计划之中。

转眼到了四月,很快便到佛诞日。

阿菀和孟家姐妹们商量在佛诞日时一起去寺里上香,对此心里是一直惦记着的,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希望能被放行。

康仪长公主心里并不太乐意让她出门,担心她身子弱,到时候人多冲撞了她。但是想到也需要去寺里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女儿身子健康,便允许带她一起去。

康仪长公主和姐姐康平长公主商量后,决定两家一起结伴去枯覃寺上香。

一大早,两家人便在巷子口集合一起出发了。

阿菀和孟家三姐妹同乘一辆马车,康平长公主两姐妹一辆也正好可以说些悄悄话,上车前,康平长公主特地叮嘱女儿们多照顾阿菀,可不能让她磕着碰着了,孟家姐妹们自是答应。

所以阿菀上了马车后,便得到了来自孟家三姐妹无微不致的照顾,连最小的孟妡都很是照顾她,让她哭笑不得。

第43章

枯潭寺位于城东鹤山,从公主府里出发,约模有一个时辰的车程。

所以这一路上,便是孟妡的天下了,她拉着阿菀开始说个不停,整个车厢里都是小姑娘轻快的笑声。

孟婼含笑坐在一旁照顾着两个小妹妹,孟妘捂着耳朵靠坐在一旁,显然很嫌弃小妹妹聒噪的声音。阿菀很淡定地坐着,听着孟妡的唠叨,偶尔应上几声,渴了时就喝孟婼递来的水,从容自若,让人觉得合该就这样。

孟婼很快便发现阿菀即便在干其他的事情——例如偶尔看看车窗外的景物,或者是和她说几句,但是每当小妹妹说了一个话题询问她的意思时,她竟然也能答得出来,仿佛根本没有分心一样,这一心二用的本事极高,怨不得小妹妹会这般喜欢和她说话。

快到枯潭寺时,远远的便听到了鼎沸的人声,孟妘终于开口道:“快到了,小妡你可以闭嘴了。”

孟妡顿时委屈地看着她家二姐姐,鼓着嘴不说话。

终于清净了,孟妘很是舒心,并不理会她的委屈,伸手撩开车窗一角往外头看去,发现今日特地来寺里上香的人不少,都是京中世家夫人及官夫人。这枯潭寺的历史已不可考究,据闻在前朝时便是京城极有胜名的寺庙,盖因此处的送子观音极为灵验,吸引了很多求子嗣的妇人来此上香,在改朝换代后,不仅没有没落,香火反而更加鼎胜。

远远望去,便能看到风景优美的鹤山半山腰中的那座寺庙,其前后有三座大殿,分别供奉着如来佛祖、观音大士、三身佛等,东侧是钟楼,西侧是鼓楼,山中林木葱郁,许多庙宇掩于绿树一角,看着十分清幽别致,又另有一股佛家重地的肃穆庄重之感。

马车很快便在鹤山脚下停了,众人下车后,乘轿子上山。

今日来上香的人极多,不仅是因为今天是佛诞日,还是枯潭寺的得道高僧了凡大师每年开坛讲经的日子,不知吸引了多少官家夫人来此听了凡大师经,大家自是不想错过一年一次的机会,一大早地就过来了。

阿菀看着这盛状,莫名的有种很那啥的感觉,咳,了凡大师的号称力,很有那啥法x功的感觉。

来到山门殿前,便有知客僧前来引路,康平长公主姐妹先去捐了香油钱,然后便进大殿上香。

阿菀被公主娘牵着,看到殿中香火袅袅,来此上香的都是年轻的妇人居多,便是年纪大些的,也如同康平长公主那般是携带着儿女们过来的,偌大的殿中,除了老和尚的念经声,竟然没有其他声响,处处透着一股肃穆庄重的气息,连带着也洗涤去人们心中的红尘杂念,只剩下对佛祖的敬畏及虔诚。

阿菀虽然不信佛,可是她的经历颇为离奇,虽不知是什么力量致使她再世为人,却极为感激多得这一世的生命,也待这一世的父母如至亲血脉。所以在母亲燃了香给她后,阿菀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上磕头,虔诚地祈求佛祖保佑她两世亲人,一生安康,无病无灾。

上香完后,因着康平长公主姐妹俩要去听寺里的了凡大师讲经,于是四个姑娘便被放风了——当然,屁股后还跟着一群丫鬟婆子。因着今日人多,为着安全起见,丫鬟婆子们不得离开主子们。

“大姐姐、二姐姐、阿菀,咱们去求签吧,我还没有求过呢。”孟妡双眼亮晶晶地说,“听二姐姐说,这京里的姑娘来这里求姻缘都很准呢。”

听到这话,众人哭笑不得。

孟妘拍拍她的脑袋,“你才几岁,就想着夫婿了?”

“这和年龄没关,只是好玩!”孟妡一脸严肃的表情,小孩子嘛,都会好奇的。

孟婼宠爱妹妹,自是不愿意拂了她的意,孟妘和阿菀都无所谓,于是便由着小姑娘拉着他们去抽签了。

来到香案前,孟婼伸手取了签筒下来,孟妡第一个去摇了一支签,她迫不及待地取来一看,是上上签,顿时眉开眼笑,忙将签筒给阿菀。

阿菀拗不过小姑娘,也摇了一支,同样是上上签。

“看来咱们以后的姻缘一定是万事如意,会有个对我们很好很好的夫婿的。”孟妡欢喜的说,小姑娘还不到开窍的年龄,根本没有什么害臊感。

阿菀黑线,小姑娘心放得真开。

“到大姐姐和二姐姐了。”孟妡也不忘两个姐姐。

孟婼笑道:“我已经是定亲的人了,就不必了,让妘儿求一支吧。”说罢,将签筒递给妹妹。

颜妘对这种不是挺在意的,不过在小妹妹的催促下也摇出一支签,拿起一看,是中下签。

“啊?中下?不是为了个好兆头,都是上上签的么?”孟妡奇怪地问道。

孟妘忍不住又在她脑袋拍了一下,“你当佛门之地要搞什么骗人的把戏么?为着好兆头将签都弄成上上签,那是不诚,佛祖会生气的。”

阿菀看小姑娘有些呆呆地笑着,便知她心里以为她们两个得了上上签,便是人人都应该能求得上上签才对。不过阿菀也不太信这种东西,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都觉得没所谓。可是孟妡不依,又央着大家去解签。

殿中的角落里便有几个解签的老和尚,也有一些像她们一样觉得好玩的小姑娘拿着求到的签去解签呢。

几人在孟妡的催促下便拿了求到的签去到其中一个老和尚那里解签。

那老和尚看起来挺老的了,眉毛花白,长长地垂落,就像画里的老寿星一样,看着挺喜人的。不过也可能是这老和尚太老了,眼皮垂下来,看起来就像一副随时可能睡着坐化的模样,孟妡开始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老得糊涂了,不会解签。

幸好,老和尚没有老得糊涂不会解签约,他的动作虽然慢吞吞的,不过仍是将签文念出来了,他先是给孟妡解签,意思挺简单的,既然是上上签,那便是求姻缘的话,一定会心想事成。

阿菀和孟婼、孟妘差点爆笑,才七岁的小姑娘呢,现在就求姻缘,还能心想事成,不是让人笑话么?

然后轮到阿菀时,老和尚撩起眼皮一看,给了同样的答案,求姻缘准能心想事成。阿菀听了想到只要有空就在她耳边唠叨她是他世子妃的小正太,不禁叹了口气,心想事成真是个万金油的答案,以后无论嫁给谁,都是心想事成了。

最后才轮到孟妘这随意的姑娘,原本以为老和尚也会给个心想事成的答案,可谁知老和尚眼皮完全撩了起来。

“姑娘这命格极贵,奈何命不好…”

“胡扯!”孟妡怒了,“大师你是世外高人,可不能掺和人间凡事胡扯来骗咱们凡人啊!我二姐姐命哪里不好了?明明就是个命好的姑娘,都能天天欺负我玩呢!这种命怎么会不好?好着呢,以后还会继续去欺负更多的人,只有她去欺负人,没有人能欺负她…”

阿菀从不知道原来这话唠姑娘的口才这么好,伶牙俐齿的,活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可见老和尚的话踩到她的痛脚了,既便二姐姐总是欺负她,小姑娘仍是很喜欢自己的二姐姐,容不得人说她不好。

“行了,听大师说完。”孟妘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将气得蹦蹦跳的小妹妹按住。

孟婼却有些担心,觉得以枯潭寺的盛名,应该不会骗人才对。

老和尚确实没理会一个七岁小姑娘的话,他慢吞吞地说:“虽命不好,却有一线转机,姑娘只需要坚守本心不变,那天外孤星定会改变轨迹…”老和尚说到这里却垂下耷拉着的眼皮,朝她们咧嘴一笑,高深莫测地道:“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

好想揍他!

阿菀捏了捏拳头,低头一看,发现孟妡和孟妘姐妹俩的拳头也捏了起来,顿时觉得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这老和尚让人很有揍的。

还是孟婼良善,见老和尚说天机不可泄露,也觉得定是如此,忙拉着几个姐妹们离开了。

孟妡还是挺不高兴的,待出了大殿后,仍在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埋怨那和尚不说好话,直到孟妘受不了她,到达一间待客的茶室后,便拿了一块寺里做的素斋点心塞她的嘴,世界终于清净了。

孟婼给小妹妹倒了杯茶,安慰道:“小妡也是担心你,你别对她太粗鲁。不过命运之事到底飘渺,不必太过相信。”

孟妘无所谓地点头,给阿菀挑了一块点心,便端着茶慢慢地喝着。

喝了寺里有名的素斋茶点,孟妡又有些坐不住了,扯了阿菀道:“咱们到寺里逛逛,这里可是鹤山,听说林中有仙鹤呢,风景定然极美。”

孟妘按住她,低头询问阿菀,“表妹可觉得精神不继?”

阿菀见孟妡那么期盼,自然不想扫她的兴,摇摇头道:“二表姐不必担心,无碍的。而且若是我累了,到时候叫嬷嬷抱我去厢房歇息便是。”虽然心里年龄老大不小了,但阿菀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丢人,反正她现在年纪还小,身体也不好嘛。

如此,便同意了,出了茶室后,叫了个稚龄的小沙弥带路。

那小沙弥颇为活泼,且口齿清晰,介绍起寺里的景物来有条不紊,让人跟着他的介绍观赏过去,颇为兴味,阿菀觉得这小沙弥有当导游的好口才,不禁掩嘴一笑。

就在她低头笑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响起,还未抬头,便被人抱住了。鼻子闻到了那人身上熟悉的沉香,便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心里不禁有些无奈,无奈后也有些欢喜——见到亲人的欢喜。

“表弟怎地在这里?”阿菀转头看向搂着她的小正太。

已是暮春时节,卫烜穿着赭红色的春衫,头发用一个华美的金冠束着,身上珠宝玉饰,奢华之极,衬得小脸越发的精美非凡,难辩雄雌。

“我和小皇叔在这里玩儿呢,小皇叔说今日要来这儿寻找仙鹤,咱们就一起来了。”卫烜答道,在阿菀脸上亲了一下。

阿菀淡定地拿帕子擦脸,正巧听到了孟家姐妹们的声音,抬头看去,便见前方孟家三姐妹正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话,那少年穿着锦缎绸衫,黑发高束,眉眼英俊,一身贵气袭人。

这少年是文德帝当成儿子养大的弟弟——荣王,他母妃刚怀上他不久,先帝便驾崩了,等出生后,文德帝直接将他养在后宫里,待他满周岁时便封为荣王。如今虽才十二岁,却是一位小皇叔,是皇子们的长辈,也是阿菀和孟家姐妹们的长辈,要叫他一声小舅舅的。

荣王看起来不拘小节,待孟家姐妹们行了礼后,便对卫烜叫道:“阿烜,快快将你的心上人带过来给本王瞧瞧。”

阿菀:“…”

阿菀木木地任着卫烜将她拉了过去,机械地给这位小舅舅请安后,荣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手被卫烜直接一巴掌打下了,他也不在意,就听他笑道:“这是康仪姐姐的女儿寿安么?长得真不错,和康仪姐姐挺像的,怨不得阿烜这般喜欢。”

“…”

卫烜不满地道:“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荣王嘿嘿笑了下,说道:“谁说本王不会说话?你可冤枉我了!听说寿安身子不好,一直在府里休养足不出户,也没进宫多少回,本王好像只在你三岁那年见过你一次,都没什么印象了。现下见面,当舅舅的就给你个见面礼吧,待会咱们捉到了仙鹤,便送你一只。”

阿菀感觉到这位小舅舅十分跳脱,忍住满脸黑线道:“谢谢舅舅。”

孟妡跑过来,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小舅舅,你们真的是要去捉仙鹤么?有这种东西么?”

“当然有!”荣王严肃道:“你且看着,本王定会捉回一只仙鹤给你们看!”说着,他又招呼那群属下跑了。

远远看去,还能看到不远处的那群王孙贵族子弟,都是京城里那些府里的小公子,看这架势,将来绝对会成为一群京中的纨绔子弟,所以才能和荣王混得来。

阿菀看向卫烜,“你不去?”说着,想抽回手,不过没成功。

卫烜撇嘴,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鬼才相信会有仙鹤这玩意儿,不过是忽悠小皇叔过来寻乐子罢了,我是来寻你的。”既然见到阿菀了,他才不去干那么傻的事情呢。

阿菀无言以对,这小正太又去忽悠人了,真是恶劣。

孟家三姐妹已经习惯了他腻着阿菀的行为,这位表弟的事迹她们都是知道的,母亲也时常叮嘱她们不要惹他,见到他就绕道走,他日且再看他如何猖狂。可是还没等到那个“他日”呢,这家伙便成了阿菀身边的一只黏人精,见得多了,也觉得他便是那样了,也没有传闻中那般的顽劣霸道。

于是便也不理他,她们逛她们的。

待逛得累了,小沙弥引她们去厢房歇息。虽然今日来寺里的人多,可是康平长公主身份高贵,早就定下了歇息用的厢房,在此呆上一天都没问题,不同于其他的官家夫人,可没有这般待遇。可见虽是佛门清净之地,也不可能做到众生平等。

厢房里已经备好了枯潭寺有名的素斋,卫烜理所当然地过来和阿菀一起同食了。

待用完膳后,已是阿菀平时的午休时间,只觉得眼皮一直往下拉快要抬不起来,身体虚软无力,随时都可能就倒下睡着。

卫烜见状,便对孟家三姐妹道:“我带阿菀去歇息,你们随意。”然后半抱着阿菀,对她道:“表姐,我们去歇息。”

阿菀快要撑不住了,脑袋也浑混得厉害,听到声音也不管是谁,乖乖地被牵走了。

孟家三姐妹看着他们离去,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记得刚才小舅舅说,阿菀是烜表哥的心上人。”孟妡咬着手指问两个姐姐,“是这样么?”

孟妘一巴掌拍向她的手,“不准咬手指,脏死了。”孟妡的习惯是有不解的事情时,就喜欢啃自己的手指思考,这个小习惯被孟妘见一次就打一次。

孟婼点头,“刚才小舅舅确实这么说了,原来是这样。”她笑道:“怨不得烜儿那般听阿菀的话,原来是喜欢阿菀。”她是个心地纯良的女子,见卫烜那般听阿菀的话,阿菀也待他极好,处处照顾他,便觉得两人很相配。

若是阿菀知道她会这般想,一定觉得很冤枉,明明她这是将卫烜当弟弟照顾呢。

隔壁厢房里,阿菀沾枕便睡着了,连卫烜给她脱外衣都不知道。

卫烜帮她脱掉外衣后,也脱了自己的,然后钻进被子里,抱着她舒舒服服地一起睡个午觉了。

被赶到外头守着的青烟纠结地拧着眉头,觉得里头两个都是孩子,一个养尊处忧只能让人伺候的孩子懂得照顾另一个么?到底有些不放心,偷偷地探头往里看,发现床上两个孩子正依在一起睡着了。

第44章

从睡梦中醒来,阿菀又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噩梦,被鬼压床了,身体好重,好痛苦tat

等她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头顶简陋的帐顶,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枯潭寺供给香客歇息的厢房里,暮春的山中气温并不算高,很是适合睡觉,可是睡在她身边的那只小正太像只八爪章鱼一般四肢都缠着她的身体,简直是现实黏人,梦里也黏人。

怨不得会做噩梦。

“表弟,快起来!”阿菀扯着小正太的脸,将他弄醒,被他缠得难受极了。

卫烜也是刚醒来,虽然他的警觉性不错,一个人的时候不太能睡得着,可是只要在阿菀身边,他总是好眠,加之身体现在是个小孩子,一下子便能睡实了。被阿菀扯着脸弄醒时,他还有些困盹,眯着眼睛跟着爬起身,揉着眼睛的模样儿十分孩子气。

阿菀见状,伸手给他顺了顺头发,没想到小正太却得寸进尺地将脸腻过来,蹭在她颈窝间,毛茸茸的脑袋像只小狗一样拱来拱去,十足的孩子气。看到他这模样儿,阿菀只当他是个小孩子,应该是将她当成女性的长辈了,所以对她比较依恋。

摸摸他的脑袋,阿菀心想,估计待他长大一些,明白姐姐是不可能当妻子的,应该不会那般执着了罢。

嗯,是个好兆头!

门外守着的青烟估模着小主子的午休时间要结束了,早早地就让跟来的仆妇打好了温水,备好干净的毛巾,听到里头的动静,便端着干净的水进去伺候主子们起床。

因出门在外并没有那么多讲究,很快便打理好自己,阿菀捧着一杯温开水抿着,询问孟家三姐妹在何处,听说先前也纷纷去歇息了现下应该起了,便起身去寻她们。

刚出了门,便见同样从厢房里出来的孟妡,她身后跟着步伐慢悠悠的孟妘和孟婼。

见到阿菀时,孟妡精神抖擞地蹦过来,“咱们去后山看看小舅舅有没有捉到仙鹤。”

阿菀直觉往枯潭寺后山的方向看去,能看到远方连绵相接的青山,由远及近,便是一些高大的树木,绿影葱郁,一阵风吹来,能听到从山间传来的松涛声,整颗心为之一静。只是这环境看着是好看,但阿菀是自家知自家的事情,她这小身板还是别去奏热闹的好。

她还未拒绝,孟妘已经一把将小姑娘凶残地镇压了,“你是姑娘家,别东蹿西蹿的,若是娘亲知道,小心她罚你。”

孟婼见小妹妹鼓着脸,好笑地将她拉到面前安抚,任由小妹妹孩子气地搂抱着她的腰撤娇。

这时,一个小沙弥跑过来,对卫烜道:“施主,您的侍卫在外头寻你,荣王殿下出事了。”

众人脸色一变,皆忍不住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小沙弥摇头,他只负责传话,并不知晓发生什么事情。

卫烜面上却无焦急之色,对阿菀道:“你在这里好生呆着,稍会我若没回来,你便和姑母她们一块回府,不用等我了。没事的,我先去瞧瞧。”原本想陪阿菀一起回去的,可是荣王出事了,这下子让他的计划泡汤了,卫烜有些不高兴,心里已经想到若是见到荣王那蠢货,怎么折腾他一顿才好。

阿菀被他语气里的镇定及理所当然弄得愣了下,等他走远了,方反应过来。他自己就是个小孩子,一个小孩子去做什么?能干些什么?心里微微有些动怒,那山林间多虫蚁毒蛇,是他一个小孩子该去的地方么?

“他自己就是个小孩子嘛,他去做什么?”孟妡好奇地问道。

阿菀眉头皱起来,心里越发的不高兴。

孟婼姐妹知阿菀和卫烜感情好,见她皱眉,怕她担心,便道:“他身边跟着好几个大内侍卫,不会有事的,阿菀不必担心。”孟婼摸摸小表妹的脑袋,让她不必太担心。

阿菀抿嘴,不过心里还是担心,也没心思再逛了,便和孟家姐妹一起去前殿寻在听经的康平长公主姐妹。

幸好此时了凡大师的讲经也结束了,来寺中听经的各府女眷们陆陆续续地离开,阿菀她们过去寻人时,被引路的小沙弥告知康平长公主正和几位侯夫人在香房说话,四人忙过去寻她们。

来到一间香房,进门便看到屋子里那群打扮得富贵华丽的贵妇人们,正和康平长公主谈天说笑,笑语盈盈,满室珠光宝气,对康平长公主多有奉承。康仪长公主坐在旁边抿唇微笑,偶尔也和旁人说几句,但是却以康平长公主为尊。

见到几个姑娘进来,康平长公主笑道:“你们这几个猴儿去哪里玩了?快快来见过几位夫人。”

孟婼带着妹妹们上前给在场的诸位夫人请安,这里不仅有宗室的郡王妃,还有现下京中的世家权贵夫人,她们的丈夫都是朝中举重若轻的人物,家势风光,不然也不能和康平长公主如此平起平坐、谈天说笑,和乐融融。

阿菀感觉自己进来后被那些夫人的目光洗礼了好几遍,硬着头皮上前请安,幸好因着在外头,两位长公主在这里坐着,即便她们好奇,面上也不露丝毫,皆是一脸笑意盈盈。

也不怪她们会好奇,从去年康仪长公主中秋后回京,卫烜有空就往康仪长公主府跑,为了寿安郡主甚至修理了宫里的两位公主之事已经在京中流传了个遍,也让她们很好奇传说中体弱多病、活不到成年的寿安郡主是怎么能笼络住那个浑不吝的小魔星的。可惜阿菀身体不好,回来后除了进宫一趟给太后请安外,便又龟缩在府里足不出户,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实在是教人好奇死了。

现下一看,不免有些失望。和姿容秀美的孟家三姐妹相比,寿安郡主不仅一脸病态,而且瘦伶伶的,比同龄的女孩子瘦小太多,看着就不咋样。和她相比,站在她身边的福安郡主甜美可人,活泼灵动,瞬间便将她比下去了。

这么个瘦弱病态的小姑娘,也不知那卫烜怎么就上心了呢?真是怪哉。

既管在场诸位夫人们在看到阿菀的瞬间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不露分毫,见阿菀上前请安,皆意思意思地给了见面礼。唯有坐在康仪长公主旁边位置的靖南郡王妃笑意真心诚意许多,搂着阿菀道:“一段时间不见,咱们的寿安看着脸色有几分血色了,应该多出来走走才是。”

阿菀抬头朝她笑了下,声音软软地应了一声。

康仪长公主见女儿气色不错,也极是赞成好姐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