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往低头就看见了旁边站着的有介,眼睛也瞪得老大:“你怎么长得这么像我?”
有介背着双手抬头看他,平静地道:“是你像我。”
释往想不通,左右看看,带了哭腔问:“娘亲是不是以为我不回来了,又生了一个?”
花月嘴角抽了抽:“不是,这是你哥哥。”
“哥哥?”释往傻眼了,挣扎着下地,张开手就往有介怀里扑。
有介对这样的热情显然是不习惯,侧身就躲,两人绕着花月打圈儿转,直给花月转得眼晕。
“您要是不乐意,大人也说了。”秦生笑道,“小少爷懂事,可以先送去客栈寄养几日,到时候大人再带他一起回京。”
这么小的孩子,往客栈里放?花月火气直冒:“你家大人到底会不会照顾孩子?”
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秦生理所应当地答:“不会。”
花月:“……”
“主子。”霜降拉了拉她的衣袖,“先答应下来,不是坏事。”
自然不是坏事,能多与有介相处两日也是好的,可是花月总觉得这里头有套,犹豫地看着秦生,不敢轻易应下。
秦生看着她的眼神,也明白她的顾忌,大方地道:“您放心,三爷没有别的意思,也断然不会强迫于您,等三军动时,咱们是一定会走的。”
第91章
天慢慢亮透,小镇上的百姓纷纷出门开始营生,熟人见面,还是忍不住互相打听:“昨儿那些人怎么回事啊?”
“听人说是回朝的军队路过咱们这儿,就在镇子外头扎营呢。”
“吓我一跳,还以为邻国攻过来了。”
“怎么可能,有李家军守着,谁也破不了关。”
平民百姓不知高门爱恨,只晓得这两年李家军一直打胜仗,只要军队带上李姓旌旗,路过的地方,大家都愿意行方便。
镇上几个长者一商量,决定由几家大铺子给军营送些米粮。
本也就算做孝敬,没指望军里的老爷们搭理,结果东西送去没一个时辰,军队里就有统领亲自上镇子里道谢,送还钱财,跟着就有不少士兵换上常服,进镇子走动。
镇上人高兴极了,连忙互相传话,让各家买卖好生招待。
未时一刻。
霜降站在布庄门口,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人,脸色铁青。
李景允平静地回视于她,墨眸幽深,嘴角带诮。边关的两年风霜从他的衣襟上吹过,落下一身沉稳内敛的气息,他已经不是原先将军府里那个喜欢翻墙的三公子,看向故人的眼里没有半点波澜。
霜降摸不清他是来做什么的,只觉得背脊发凉,下意识地靠在门框上朝他道:“掌柜的不在家。”
花月吃过午膳就带着两个小少爷进城去了。
面前这人点了点头,长腿一迈跨进布庄,深黑的眼扫了周围一圈,淡声问:“这儿可有细些的料子?”
霜降一愣,不明所以。后头跟进来两个镇上的人,拉着她小声道:“何老头说了,让你们开铺子的好生招待他们,这些官爷都是给银子买东西的,不白拿你货。”
堂堂三爷,在她们这个小布庄里买料子?霜降觉得不可思议,犹豫地走过去,替他寻了十几匹细密的好料子,一一摆在桌上。
李景允只扫了一眼就道:“连上头那几块青色的一并要了。”
镇上做的都是几尺布的小买卖,这位爷来了倒是好,一买就是二十匹?霜降抹了把脸,本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原则,还是拿粗纸来包了。
“这儿可有绣花的手艺?”李景允面无表情地问。
霜降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婶婶就抢着答:“有的有的,这殷家姐妹开的布庄啊,绣活儿是一绝,镇上的人都爱穿她们绣的东西。”
可不是么,来的路上就看见了好多双同他脚上花式一模一样的鞋子。
说不气是不可能的,李景允垂眼。她似乎是闲得很,爱给人绣东西,既然如此,那就绣个够吧。
“就这些布,全裁做香囊。”他点了点那一摞料子,“布料我给,你们来绣,按外头卖的价钱一个个地算。”
看热闹的几个人一听就乐了:“好买卖啊,快写单子,这样的买卖几年都等不来一笔。”
布料不用她们出,香囊的钱照给,的确是个好买卖,但霜降知道,来者不善,没那么好对付。
她看了李景允,道:“承蒙惠顾,但我家掌柜的身子不太好,接不了这么大的活儿。”
这么一说,镇上那几个婶婶也想起来了,帮着道:“官爷是赶着要吧?这家掌柜的的确身子不太好,说是生孩子落下的病根,做不了赶活儿,您要是喜欢香囊,不如去镇子北边的杂物铺子看看?”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官爷,突然就不高兴了,周身气息阴沉下来,把婶婶们吓了一跳。
这么喜欢殷掌柜的手艺啊?婶婶们面面相觑,看一眼皱着眉的霜降,怕起什么冲突,连忙上前帮着劝:“这真不是她们不给您颜面,殷掌柜身子不好,咱们镇上的人都知道,前些日子还伤了风,养了半个月才刚好。这么多香囊,她得绣到什么时候去?”
“是啊,您要是真急着要,不妨去城里找大铺子,那儿绣娘多,赶上几天活,也能把货交出来。”
气息有些不稳,李景允看着霜降,眼里神色几转,最后只沉声道:“有那千里奔走的本事,竟也会身子不好。”
这话里讥讽的意味太浓,霜降也是个暴脾气,一忍再忍,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冷声就答:“也是掌柜的命苦,没嫁个好人家,不然也不用在月子里奔走。”
“您对好人家是个什么要求?”李景允眯眼,“高门大户,锦衣玉食,那还算不得好人家?”
霜降皮笑肉不笑地朝他行礼:“回大人,谁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谁又真稀罕那个,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难关就是生孩子的时候,命都悬在那一口气上,但凡是个好人家,丈夫能不在旁边守着?若是两情相悦,一时有事耽误也好说,可本就是两个不对付的,心里惦记的都是欠了多少债,要用孩子还,这样的人家,不走还留着受人糟践?”
“……”手慢慢收紧,李景允闭眼,沉闷地吸了口气。
这事没法扯清楚了,说他当时不知道,那听着就跟找借口狡辩似的,说是温故知想的馊主意,那又像是他没个担当推人顶锅,左右都落不着好。
他脸色难看,旁边的人就吓坏了,慌忙将霜降扯去旁边,着急地道:“姑娘哎,咱们是什么身份,这位官爷是什么身份,您哪能跟他吵起来?他要真急了,镇上所有人都得遭殃,您行行好,别这么说话。”
眼眶有点红,霜降皱眉:“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是。”刘婶拉着她道,“咱们是不知道,但你不能害人呐,这些年你们姐妹两个带着孩子在镇上,我们都帮衬着的,你总不能因这口舌之快,将我们这镇子都搭上去,那不像话。”
“我……”
“快去先应下吧,大不了咱们都帮着绣,总能绣完的。”
几个人一推搡,霜降气焰消了,站回李景允面前,认命地低头:“您写单子吧,我们这儿接了。”
旁边有人拿过纸笔来,李景允随手写了两笔,带着气将笔扔开:“你也不用多想,京华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我用不着惦记你家掌柜的。”
“那多谢您。”霜降撇嘴拱手。
拿好了单子,李景允出门上车,满眼的戾气把里头坐着的温故知吓得一缩,不敢吭声。
车轮骨碌碌地往前滚,这位爷突然开口问他:“月子里车马劳顿,会落下多重的病根?”
大概知道了他这戾气是因何而来,温故知抿唇,含糊地道:“因人而异,有身子骨硬朗的,也至多是下雨天腰酸背痛,身子差些的,就会经常生病。”
李景允不说话了,头靠在车壁上,伸手轻轻按了按眉心。
今日城中热闹,集市上人来人往,花月带着两个小孩去拿货的时候颇有些吃力,供货的赵掌柜与她算是熟知,见她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也没多问,只道:“你要是急着回去,我就让小二送你,要是不急,便去集市上走走,今日开市,有很多稀奇玩意儿。”
花月不好意思地道:“得多放上一会儿。”
赵掌柜是个读书人,性格十分温润善良,迫于无奈才从了商,平日里就愿意多照顾老弱病残,今日一看花月这左拉右拽,便道:“我带你们去吧,人多,你照看不过来。”
“多谢掌柜的。”花月欣喜万分,“赶明儿定给令堂绣身袄子。”
释往对赵掌柜很是熟悉,咧了嘴就要往他腿上扑,旁边的有介皱着眉,一把就将他拉了回来。
“你跟着我走。”他严肃地道。
花月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好人,不用怕。”
也不是怕,有介摇头,他就是不喜欢。
牢牢抓住释往的手,有介像个小大人似的迈着步子往外走,然而到了高高的门槛前头,他还是露出了小孩儿的无措,回头看了一眼花月。
花月连忙过去,一手抱一个,将他们抱出了门。
“又要多养一个孩子。”赵掌柜跟着他们出门,吩咐伙计看好铺子,转头问花月,“你那铺子可还撑得起?”
有介是不用她养的,但眼下也不好过多的解释,花月便道:“多做些活儿,能撑。”
“我手上倒是有笔买卖,你要是忙得过来,便拿去。”赵掌柜温和地道,“利润不错。”
在商言商,她和赵掌柜一向是合作愉快,但赵掌柜也不会因为她是姑娘家就白给她便宜。花月赔笑,仔细与他商议起来,得知是绣帕子的生意,算一算利润的确可观,便与他一路寒暄。
有介就牵着释往的手走在他们前头,释往是真的皮,拉不住,看见什么都想过去瞧。有介拉了一会儿就皱眉道:“你能不能不要乱跑。”
“我没有呀。”释往委屈,“你不想看看那个糖人?”
“没意思。”
“那,那边的东西呢?咱们这儿没有的,邻国才有。”释往不服气地伸手指了指卖玉石的小摊子。
有介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掏出来一块成色极好的翡翠,往他手里一塞,霸气地道:“拿好跟我走,要什么,我给你买。”
第92章
平时虽然不缺衣短食,但释往总心疼娘亲赚钱不容易,不会乱撒娇要买东西。突然出来一个人说要什么都给他买,释往高兴坏了,幼小的心灵里终于把“哥哥”和“好人”挂上号,高高兴兴地抱着他亲了一口。
有介对他这举动十分嫌弃,不过小手还是将他攥得紧紧的,用大人的语气道:“听话。”
“好。”释往奶声奶气地应下。
花月被他俩弄得哭笑不得:“真给我省心。”
“好人有好报。”赵掌柜轻笑,“你这样的姑娘,也该有听话的儿子。”
“您过奖。”花月眨眼,心里小算盘一打,便道,“您要真觉得我该有好报,那利就多让我一分,一条手帕赚二十三文绣花钱,也能给他俩多买点心。”
钱掌柜儒雅地笑着,手里的扇子摇了摇:“公归公,点心铺子在前头,我请你们去吃。”
若是小单子就罢,这一百多条的大单,哪里敢随意让单价?
花月知道他会这么说,顺着台阶就下:“那多谢了。”
钱掌柜看着她,无奈地笑道:“你就不能多坚持一会儿。”
“您是不会亏着我的。”花月道,“再说了,咱们做长久生意的,也不能被这一笔买卖绊着了脚。”
是个通透人,钱掌柜颔首,叫住前头两个小孩儿,一行人拐进旁边的点心铺子去。
释往和有介再聪明也不过两岁余,独自走不了太远,一听能坐下休息,立马乐了。释往拉着有介的手道:“哥哥我跟你讲,这家铺子的绿豆糕可好吃啦。”
有介抬眼扫了扫四周,小声嘀咕:“人可真多。”
他以往跟着爹爹,去哪儿都是清场的。
“好吃才会人多。”释往将娘亲给他准备的小围布翻出来,乖巧地系在自己身前,然后端正地坐在凳子上,眼巴巴地盯着隔壁桌的点心瞧。
有介看向他的小围布,嘴巴动了动,没说出什么来,只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什么也没有的衣襟。
花月瞧在眼里,连忙翻了翻袖袋,结果也没带着别的围布。
如温故知所言,有介的确不会开口问人要什么,但不是他不想要,大抵是李景允管得严,他知道要也没用。
心尖紧了紧,她伸过手将有介抱过来,笑着问他:“这儿什么点心都有,你想吃哪一样?”
有介想了想:“珍珠翡翠点秋霜。”
嘴角一抽,花月摇头:“别说你平日里吃的,这儿不会有。”
赵掌柜听得挑眉:“京华官家的点心谱子?”
忘记旁边这位是在京华读过书的人了,花月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地应了一声,又问有介:“吃绿豆糕么?”
“好。”有介点头,也不挑。
释往看着自家娘亲抱着哥哥不抱自己,眼眶都红了,可他愣是没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揉着自己的小手。
赵掌柜一向喜欢这个懂事的孩子,伸手就将他也抱过来,摸了摸脑袋:“你有想吃的吗?”
释往眨巴着眼看着他,小声道:“马蹄糕。”
他点头,叫来小二吩咐下去,便抱着释往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
热闹的点心铺子,二楼上不少一家人出来打牙祭的,花月和赵掌柜坐在这儿,一人抱个孩子哄着,也挺像那么回事,旁边的人甚至羡慕了两声,说郎才女貌还有两个可爱儿子,真是幸福圆满。
赵掌柜是个主张先立业再成家的人,在成为这城里的首富之前,他没有要成家的打算,所以随便谁怎么调侃,他也不会往心里去。
只是,花月背后那一张空桌,没一会儿就坐下来了两个人。
点心铺子里大多是寻常百姓,可这两个人,虽也穿着寻常衣裳,但气度不凡,一瞧就知有来头。一个冷漠俊朗,眸黑如夜,像是习武的,却捏着一把玉骨扇。一个面容和善,嘴角带着笑,额上却不知为何在出冷汗。
尤其这个和善的人,从坐下来就开始打量他,眼里神色十分古怪,像是有些——同情?
赵掌柜也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有的,见情况不对,他便多留意了两分。
这两人随意挥手让小二上点心和茶水,也没有说话,就安静地坐着,冷漠些的那人像是在忍着什么劲儿,手里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自己手心。
“赵掌柜?”花月喊了他一声。
他回神,笑道:“最近事忙,魂飞体外了,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释往最近重了不少,您别一直抱着,累手。”
“无妨。”他将释往掂了掂,“我喜欢这孩子,上回我母亲抱着他都没撒手,我肯定累不着。”
赵掌柜的母亲盼儿孙都快盼疯了,加上释往讨喜,她老人家别提多喜欢他,每回去府上拜望,都是下不来地的。花月想起自己刚到镇上做生意,还是靠着释往得了老人家的欢心,才让赵掌柜给了她一条好路走,不由地笑道:“也该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
“你别买太多东西,人去就成。”赵掌柜道,“人可以天天去,她乐意得很,就是你钱花太多,不合适。”
花月摇头:“应该的。”
女儿家做生意没那么容易,人得知恩图报。
这话说得没问题,落去旁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李景允只能看见殷花月的背,连她怀里的孩子都看不见,但他能想得到这人说这话是个什么表情。她从前在将军府就会讨庄氏喜欢,出门自然也饿不死。
只是,听着可真烦人,又不是真的一家人,什么就“应该的”?
点心上来了,两个小孩儿开心地吃了起来。有介吃饭守规矩,从花月怀里出来,坐回了凳子上自己吃。大人说的什么他听不懂,只顾着吃自己的,顺带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
不打量还好,眼睛往娘亲后头那桌一打量,有介当即呛咳起来。
“慢点吃。”花月替他拍了拍,给他倒了茶。
有介睁大了眼,正对上自家爹爹冷漠的眼神,张嘴想喊人,却被狠狠一瞪。
“……”
揉着心口把这一口东西咽下去,有介收回目光,沉默片刻,突然扭头问:“娘亲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花月与赵掌柜正谈到老夫人病情,骤然听得这么一句,有些怔愣:“回哪里去?”
“回爹爹身边。”有介挺了挺胸膛,像背古诗的时候一样,有板有眼地道,“爹爹很想您。”
眼神一呆,花月神色复杂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你都知道?”
“营帐里有娘亲的画。”有介眼珠子直晃,小手下意识地就背去了身后,“爹爹也常念叨您。”
赵掌柜很意外:“爹爹?他们的父亲不是死……”
“我爹是大将军。”有介抬了抬下巴,严肃地道,“他很厉害。”
心里一震,赵掌柜看看他又看看花月。
花月尴尬地笑道:“您别往心里去。”
想想也是,若花月是将军的妻妾,怎么可能带着孩子流落在外?多半是稚子戏言。
赵掌柜笑着摆手,有介却接着道:“娘亲还没回答我。”
花月给他重新拿了点心,轻声道:“你爹爹身边不缺人,娘亲身边多一个人却是会碍眼的,为了两全其美,娘亲就不必回去了。”
有介一顿,眉头皱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她身后扫。
花月觉得不对劲,跟着想转身往后看,手却被他抓住了:“娘亲。”
“嗯?”花月转头看他。
面前这小孩儿有些手足无措了,抓着她支支吾吾半晌也没憋出新的话。
这边僵持着,另一边赵掌柜怀里的释往却笑眯眯地盯着邻桌瞧。
这个大哥哥他认识呀,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先前见过那么和善,一双眼盯着他的娘亲,眉峰轻轻拧着,眼底有些红。
“大哥哥。”他好奇地开口问,“你难过什么?”
有介好不容易吸引住花月的注意力,被他这一喊,前功尽弃,花月好奇地转头,正迎上李景允漠然的目光。
“哇。”释往惊叹地道,“一下子就变了。”
他惊叹的是李景允的神色,方才脸上满是情绪的人,一眨眼又变成了个冷漠无情的过客。
可惜年纪小,说不清楚,身边的人自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方才还热闹得很的四周,在看见这个人的一瞬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花月怔愣地看了他两眼,朝旁边撇开眼神,问温故知:“二位怎么也在这里?”
要说巧合是不可能的,温故知倒也坦诚:“来找您的。”
赵掌柜抱着释往起身,笑道:“方才就觉得奇怪,原来是认识的。”
外人说这种话,那花月自然就该介绍一二,以免尴尬。她跟着起身,朝温故知指了指:“这二位是京华来的故人。”
轻飘飘的两个字,就将这些年的纠葛盖棺定论,李景允听得冷笑,旁边的有介却下了凳子来,对着他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爹爹。”
赵掌柜愕然,刚想见礼的手顿在了半空。
第93章
李景允勾唇,伸手摸了摸有介的小脑袋,玄青的袖袍拢过来,将他揽到自己腿边,幽深的眸子一抬,毫无温度地落在花月脸上:“有劳照顾。”
袖子里的手骤然收紧,花月抿了抿唇,别开眼道:“不妨事。”
客气得像是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
赵掌柜错愕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这人腰上挂的玉佩上头,轻轻扫一眼,眉梢就动了动。
多年从商的经验告诉他,面前这男子来历不凡,身份贵重,按理不该这般出现在这喧闹的点心铺子里。看这架势,与殷氏或许是有过往的,可不像亲人,也不像敌人,满身的疏离冷漠,摸不清是什么心思。
“既然这么巧遇见了,那便叮嘱两句。”沉默片刻之后,李景允冷声道,“开门做生意,还是要以货为重,香囊上的绣花,万不可漏针错线,交货的时候会有人查验。你照顾有介的这份人情,未必能抵买卖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