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毒毁人前途、害人性命,更甚者叫人家破人亡,难怪霍翎不惜一切也要查清主谋者,断其源头,便是她冷眼旁观着,也觉得这起人与这毒可恨至极。

融墨与枕画互看一眼,枕画小心翼翼开口:“姑娘,鸿宇公子如今流落街头,你要不要…”

“要什么?”姜桑梓漱了口,正绞了帕子净脸,不以为意。

“没什么。”枕画便收声不言。

江善芷失眠了。

每天一躺到榻上,耳边就响起左一江那句“我想娶江姐姐”,她便觉得心如擂鼓,难以入眠。偏生这几天霍翎被罚闭门思过,天天呆在东宫,左一江便日日过来找他,两人也不知又在商议何事,左一江一日三餐倒有两顿是在东宫和霍翎一道用的。

江善芷一天里总能见到他两三次。他与她没什么话可说,见面也不过行完礼就散开,这就苦了江善芷,他一日在这里,她那“喉疾”就一日不能好。

她愁得连最爱的蜜枣都没胃口吃,只坐在寝殿外的园子里发呆。

正胡思乱想着,她眼前忽然有道白影窜过。江善芷吓得坐直了身,定睛一看,竟是左一江养的那只狼崽子霜咬。霜咬嘴里正叼着只兔子,在园子里飞跑。

江善芷还不及反应,就听有人喝了句:“小畜牲,还不快给小爷停下!”

跟着一物掷来,扔中了霜咬的腿,霜咬身子一歪,趴在了地上,嘴里叼的那只兔子便落地,一蹦一跳地逃到江善芷腿边。江善芷俯身抱起兔子,便瞧见霜咬已被人一掌拎起。

“都说了那不是你的猎物!”来人用力拍拍狼头,霜咬发出委屈的“呜呜”声抗议。

旁边的宫人上前朝来人行礼,道:“安乐侯爷。”

左一江这才停止对霜咬的教训,改朝江善芷打招呼:“皇嫂。”

江善芷微颌首算是回答,手一伸把兔子给递了出去。

“皇嫂这嗓子还没好?”他把霜咬一丢,小心接过兔子。

江善芷见他这么大个人,平时顽劣不堪,对敌时手段毒辣,可抱兔子那模样却委实温柔,眉宇似染了层薄薄的月光,专注的目光像要融化冰雪,她不知怎地就觉得那只兔子幸福。

她摇摇头,并不能开口。

左一江摸摸兔子,略惋惜地看她一眼,又道:“皇嫂与江姐姐可熟?”

江善芷蹙眉。这问题要怎么答?应该算熟吧?

她点点头。

“我把这兔子送她,她可会欢喜?她那里已经有一只了,我再给她一只凑成一对。”左一江觉得她应该会喜欢,不过他没讨好过女人,心里并没底。

江善芷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点头,这兔子就要送到毫不知情的姜桑梓手里;她摇头,似乎又会揉碎他此刻温柔与期待…

好难办。

左一江并没等她的答案,见她沉默便也不为难她,只是笑笑,抱着兔子又走了。

第二日一早,江府就收到安乐侯送来的一大车礼物。

江家老太太瞧着那礼单就傻了眼,厚厚的一撂单子密密麻麻的字,倒都不是贵重的东西,皆是时令水果、新奇玩意儿,有男人爱的鼻烟壶,也有女人爱的胭脂水粉,每份礼物之后都注了名姓。

江府上上下下人人不落空。

这可愁坏了江家老太太。安乐侯平白无故送来大礼,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既然礼已送到,江家自然也要回礼,可那一大车东西,虽说并无贵重之物,可满满当当也值不少银两,这叫他们怎么回?

左一江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老太太愁得慌,府里的人有礼收却乐得慌,落到姜桑梓手里的是只兔子。

姑娘们都爱这些,但姜桑梓偏偏对活物无甚兴趣,她嫌麻烦。

“送我这个做啥?”她看着趴在藤篮里的兔子纳闷,转念一想也就放开手。

江善芷那里养了一只,改天见到她,把这只也送她得了。

姜桑梓如此盘算着。

第35章 姐姐

午饭刚过,姜桑梓坐在暖阁里竟拿起针线来。她读了一上午书,实在不耐烦,便寻了别的事来做。

陆氏进屋时,她正低头借着窗口的光穿针,阳光将她的侧脸染得温和安静,倒像个十七岁的姑娘了。

姜桑梓一见陆氏进来,就把手里的东西往绣筐里一塞,连筐一起都藏到身后。陆氏只叫身后跟的人将一篓新鲜的橘放到地上后,便又令屋里的丫头婆子都出去。

“江夫人?”姜桑梓在人都走后方开口唤她。

陆氏坐到她身边,伸手一摸,将绣筐摸出,里头搁着个才绣了一半的荷包,藏青的底,银线绣的云鹤飞仙图,是男人用的样式。

姜桑梓见陆氏脸上没有表情,心里有些忐忑,她在太虹苑时才答应过陆氏,将霍翎当作兄友。

“给殿下绣的?”陆氏将荷包托于掌心问她。

姜桑梓脸一红,轻轻点头。上次霍翎说想要她绣的荷包,她虽没答应,却也上了心,太虹苑一场劫难,他救了她,她便想起这茬来。

“江夫人,我知道分寸,不会与殿下太靠近的。”她见陆氏只是摸着荷包上的绣活,不禁解释道。不知为何,陆氏的目光总让她有些紧张,那目光严苛里带着慈爱,宛如母亲在教导不知世事的女儿。

“傻孩子,你别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那□□殿下立誓,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怕你们铸成大错。你与殿下新婚未及圆房便遇此奇事,又叫我生生分开,可怨我?”陆氏开口,却是温和的语气。

“不怨。江夫人顾虑得对,我们一时间也确有不妥不周之处,多亏夫人点醒。”姜桑梓摇摇头,乖乖挨着她坐了。

“你是个明大理的好孩子,倒是我以小人之心猜度你们了。”陆氏把荷包放到她手里,“找个机会悄悄地送给殿下吧,他会喜欢的。我也不是那等保守拘泥之人,只盼你们自己心里有杆秤,知道分寸轻重,何事能做,何事做不得,便好。”

“江夫人…”姜桑梓长这么大,从没人这般教诲她过,一时间语塞,只傻傻握着荷包。

“你这绣活极好,看不出你平时为人爽利,女红造诣却颇深。我家阿芷在文墨上虽有些天赋,可女红却着实…”陆氏说着笑了,有些嫌弃自己女儿。

姜桑梓被夸得不好意思,只道:“夫人过奖,阿芷心思单纯宛如赤子,却是个有大才之人,我不如她。”

“好了,我的女儿我清楚,别再夸了。你也很好,不必妄自菲薄,我如今只当我有两个女儿。”陆氏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今日过来寻你,除了想同你解释那□□殿下立誓之事外,我还有一事想问你意见。”

姜桑梓便奇了:“夫人有何事,还需问我意见?”

“阿芷的婚事。我瞧你这孩子看得比一般人要通透,故想问问你。”

“夫人谬赞,我知道得多,只是因为我上无长辈替我掌眼,父亲又是个粗人,为了将来日子舒坦,我少不得厚着脸皮替自己绸缪。不过夫人既然问起,便是厚着脸皮,我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姜桑梓笑道。

陆氏笑得更温和。与阿芷的天真纯良不同,她身上有股坦荡之气,接触得越久,姜桑梓这孩子就越叫她喜欢。

“那我便直说了。你觉得安乐侯如何?”陆氏问道。

姜桑梓更加奇怪陆氏竟会问起左一江,依左一江的情况,虽有爵位在身,在京中却并非女子良配,和江家更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今日不知为何竟会问起。

虽然奇怪,她还是细细思忖一番方开口:“小侯爷这人,我看不太清。满京都传他顽劣,不堪大用,可这么多年他也没做过真正败德之举,前段时间传他流连烟花之地,应该是替殿下行事。细想想,若他真如传言所述那样,以殿下的为人,断不会与他深交,可如今他却是殿下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可见传言并不全是真的。再有一重,他在京中世家间口碑虽差,但在我父亲军中,风评却一直都不错,倒也奇怪。夫人为何问起他来?”

“他昨日忽然送了一车礼到我们府上,虽说人人有份,外人瞧不出什么来,我却怕他是为着阿芷来的。我们江家和安乐府向来没有侯来往,小侯爷又不踏官道,那便只有儿女之事。如今我们家只有阿芷正值婚龄,与他一样,所以我担心…”陆氏想得长远,一眼瞧出其中问题。

“阿芷和小侯爷?”姜桑梓皱皱眉,想起江善芷失踪那段时间,左一江也恰失踪。

“不过阿芷他爹相中了平阳伯世子,我怎么劝他都不听,一定要将阿芷嫁入高门。”陆氏长叹一口气,这婚事委实叫人伤脑筋,只怕一个差错,就毁了女儿一生。

“平阳伯世子不成。不成不成,阿芷不能嫁给他。”姜桑梓马上摇头,要是嫁进平阳伯家,她还宁愿阿芷嫁给安乐侯。

“唉…”陆氏何偿不知,她还待再说,外头却忽然传来喧闹声。

“嘤嘤,爷,算了,别因为这点小事与夫人为难,伤了夫妻感情!”柔弱的女子声音飘摇似浮萍。

“怎么能是小事!夫人呢?叫她出来!我有话问她!”江作天怒沉吼道。

姜桑梓看了陆氏一眼,陆氏已霍然站起,脸色冰寒如霜。

“爷有何事,需要在女儿院子里如此大呼小叫?”陆氏一扫先前的温柔,端起当家主母的架子,掀帘出去。

“我大呼小叫?你怎不看看你做的好事?”江作天看到她,气得语调更高,“佳柔素有嗽症,每到寒冬都需灵芝延年丹与九鹿丸养着,你为何不给她?那药是娘娘赏下来给我江府的,因你掌家才交托于你手中,你更该公平些,如今却藏私不出,若不是昨天她丫头偷偷来求我,我还不知因你不愿舍药,竟让佳柔病到这般田地!陆氏,你好毒的心肠!”

“爷!”那柔弱的女子声音又起,却被陆氏打断。

“江作天!你一来就冲我发火,问都不问一声便责我心肠狠毒?你每日耽于风花雪月、舞文弄墨,又知道什么?今天她说两句,明日别人再说两句,你都上了心,却独独没信过我?”陆氏语气冰冷尖锐,说得也急,冰锥似的扎人。她被他气得连谦称都全然不顾。

“那你说,你为何不给她药?”江作天便问道。

“我为何要给药?我是当家之人,这药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她汪氏不过区区小妾,病了便找大夫开药,娘娘赐下的都是保命的急药,我为何要给她?”陆氏气狠了,说话也不管不顾,“别说她只是嗽症,就是她今天真的急病死了,我也不给!”

“陆湘书!”江作天被她顶撞得怒焰高炽。

姜桑梓在屋里揉着太阳穴听两人争吵,她才从太虹苑回来几天时间,他们已经大大小小吵过好几次了,那小妾汪氏佳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有她在中间作祟,这二人的感情恐怕早就如履薄冰了。

头疼!

她是不是要想办法帮阿芷她娘一把?

东宫这段时日来人甚多,霍翎虽闭门在家却并未闲着,今日,他终于答应见东辞。一大早,左一江就带东辞进东宫。

“听说你前两日送了一车子礼物到太傅家里?”东辞与左一江并肩,戏谑笑着。

“你哪打听来的?消息这么灵通?”左一江冷睇他。

“还用打听?满京城都传开了。”东辞说着话,放眼远处,红墙飞檐,气势恢弘,这便是大安的皇城,当年他父亲为这皇城高位而搭上整个魏家,如今望去,也不过如此,樊牢而已。

“切。”左一江不屑回答。

“可是为了‘江姐姐’?”东辞却未放过他。

“你话太多,留着等会和殿下说。”左一江不置对错,耳根却有些烫。

东辞哈哈一笑,不再逗他。转眼间,两人已到东宫藏海阁外。

“殿下只请东辞先生一人进去,小侯爷请在外稍侯。”

春申笑咪咪地拦下了东辞与左一江,只让东辞一人进书房见霍翎。

“故弄玄虚。”左一江瞥了眼书房,抱着双臂不悦退开,并没强求,“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边等你。”

东辞点点头,一整衣冠,浅笑而入。

藏海阁乃是东宫会客之所在,内殿便是书房。东辞进殿时,霍翎正坐在殿上看书,一派闲散,并无骄矜,倒像个寻常人家的英俊公子,只那闻声抬头时望来的目光,瞬间改了这闲散模样,像沉睡的幼龙睁眼。

明亮锐利,意气飞扬。

“草民魏东辞,见过殿下。”东辞拱手俯身行礼。

霍翎听到他的姓,想起他的来历。东辞姓魏,是十七年以欢喜毒祸乱京城,控制五皇子谋逆的主使之人——当年的镇远大将军魏眠曦之子。

魏家与魏家军本都是大安忠良,镇守边疆、保家卫国十多年,到了魏眠曦这一代却生反心,差点将大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后来魏眠曦被晋王妃设计杀死,魏军群龙无首,被晋王大败于桑陵,五皇子与魏家亦被连根拔除,这魏东辞是其中漏网之鱼。

因其母与晋王妃有些渊源,后来魏东辞被晋王与晋王妃收留,带入云谷细心教养,方有今日之魏东辞。但不管怎么说,他始终都是罪臣之后,当诛之身,又有举族之仇,谁都不知道他这笑脸之下是否包藏祸心。

“左一江说你有办法助我拔除毒瘤,是何计?”霍翎毫不避讳自己打量他的目光。

这位被左一江大力引荐的少年有双平静温敛的眼,不骄不躁。

他受得坦然,毫无退缩:“以在下的身份,死间魏军。”

霍翎沉默。姜桑梓猜得没错,欢喜毒之所为确非出自寻常贼匪之手。当年魏眠曦先亡,以魏家军无首,大败之后各路魏军自拥将领,未被招安或剿灭的几路逃到西域或仿僻城镇山头,或落草为寇,或占山为王,成为大安这些年的一大匪祸。而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便是蛰伏在西域,以邓维为首的魏家军。

如果魏东辞真愿死间,那确会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思忖片刻,霍翎又问他:“你自己也是魏家之后,为何要做这事?”

“今日之魏军,早已不是昔年精锐,不过山匪祸患,借我魏家之名行不义之举。若不除之,如芒刺在背。唯有荡尽匪寇,扫清这骂名,方能令九泉下曾为我大安牺牲的将士魂安。而我…亦不想再背负罪名。我也有我的私心,若我能替殿下除此大患,只求殿下一件事,替东辞正名!”

唯有如此,他方能堂堂正正面对她,那个天之骄女、云谷之宝,霍锦骁。

魏东辞无惧,亦无谦卑,青衫布衣,如山间行者,入世而修。

“我要如何信你之言?”霍翎走到殿中,站在他身前问道。

“殿下,所谓信任,本身就是件危险的事,成大事者,何惧冒险。”魏东辞笑答。

“巧舌如簧。”霍翎亦笑了,“听说你手中有可解欢喜瘾的方子?”

“有,在下愿意献予殿下,只不过要戒此瘾,单靠药物还不行。”

“一江已和我提过一些,我与几位大人商量过了,打算过两日就上奏父皇,修建戒瘾的慎戒堂。东辞先生若有心,便暂留慎戒堂,助我一臂之力,可好?”霍翎只字不提“死间”之事。

“在下必定全力协助殿下成此善业。”魏东辞拱手领命。

魏东辞和霍翎谈了许久,左一江等得不耐烦,便飞身到庭中大树树杆上打盹。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隐约间有女子笑声传来,他睡得迷迷糊糊将眼睁了条缝,看到远处庭院里,红衣小姑娘正与宫人踢鸡毛键,笑起来的模样又甜又俏。

他勾唇笑笑,转回头又闭上眼。

还是他的江姐姐更美些。

“一会功夫,你就躲这里偷懒?”树下传来东辞声音,他已见完霍翎,出来却不见左一江,找了许久才过来。

“这里舒服。你上来坐坐。”左一江邀他上树。

“我没武功,这么高的树,如何上得了?”东辞笑言。

“你别诓我,你虽没武功,可晋王妃不是偷偷教了你轻功术?打架你不行,逃命你可在行了,上树怎么会难得倒你?”左一江揭破他的谎言。

东辞垂目又笑了笑,脚一点地,人便轻飘飘上树,与他并排坐在粗杆上。

才一上树,他也听到了铃似的笑声,转头一看,东辞忽笑。

“咦?那不是江姑娘?难怪你躲在这里,原来在看她。”

左一江疑惑望去,哪里有江善芷,远处的红衣小姑娘,分明是姜桑梓,他的皇嫂。

第36章 现

江善芷偷得空闲, 趁着阳光灿烂,与月蓉在庭中踢鸡毛键子玩。寒冬晴天,她把大毛的袄子给褪了,只穿夹棉的裙子与皮褙子, 踢得汗流浃背才停下。

“痛快。”江善芷流汗流得舒坦, 拿手背抹抹汗,接过月蓉递来的温茶, 狠狠灌了两口。

阳光晒得人浑身发烫, 江善芷这会不动弹了, 一站久就觉得晒得发慌,唤了月蓉就往旁边树荫里走。那片小园子隔开了东宫的寝殿与藏海阁, 园中植了几棵大树, 树下设了石凳,被绿荫笼着, 极为惬意。

江善芷坐在凳上捶着腿,又喝了两口温茶,方觉得没那么喘。寝殿外的庭院格局大气, 山石错落, 亭台半藏,又有百兽伏麟的石雕,江善芷远远地望着, 一只只数过百兽,心里放空,便暂时没了烦恼。

正自得其乐着, 不妨几步外的树后,走出个人来。

“江姑娘。”

声音清润,有些熟悉。江善芷转过头,看到来人站起,惊讶唤了声:“东辞先生。”

话音才落,她便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眼前这人穿身棉袍,眉目清俊,赫然是她与左一江被困雪林时遇到的东辞。她不该叫出他的名字,因为如今她是“姜桑梓”,而不是与他们相识的江善芷。

如此一来,她不打自招。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东宫,见了我们太子妃怎不行礼?”月蓉看到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东宫里,不由警惕上前,站到她身侧。

“太子妃?”东辞的笑淡了些。

“月蓉。”江善芷轻轻喝止月蓉,她情不自禁抹抹额,觉得汗出得更快了。

东辞既然已发现了她的身份,那么左一江呢?想起他,江善芷心头一紧。这两人是好友,东辞在这里,那左一江必然也在附近。

“你在找一江?”东辞见她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何物,一语猜中她的心思。

“我…”江善芷答不上来,欲要解释可真相错综复杂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东辞先生,能不能别告诉他我的身份?”

东辞盯了她许久,久到唇边的笑渐渐化作一抹叹息:“太迟了,他在你身后。”

江善芷陡然一惊,迅速转身。

左一江无声无息地站在离她三步远的阳光底下,身影被阳光照得老长。他半垂着头,脸上一片阴影,目光落在地上,神色晦涩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