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江善芷嗫嚅一声,吐不出第二句话。

“你…你们要做什么?”月蓉觉得气氛不对,惊惧地拦到江善芷身前。远处的宫人从庭院间穿过,她张嘴就要唤人。

左一江右手轻轻一动,指间拈的石子飞出,月蓉应声而倒。

“月蓉!”江善芷惊叫出声。

“她没事,一江点了她的睡穴,她睡一会就醒了。”东辞替左一江解释着,又提醒道,“你们有话快点说,这里可是东宫。”

他言罢转头,往旁边走了几步,轻巧一跃,跃到了树上,隐去身形。

江善芷独自面对左一江。

“江…姐…姐?”左一江这时方缓缓抬头。

江善芷只觉他的目光阴郁,叫她前一刻还热得冒汗的身体转眼间如置冰窟。那目光她见过,与他在甘露庵外对敌时一模一样,冰冷残酷,没有感情,像把武器,见血封喉。

“皇嫂?”左一江又唤道,唇角弧度渐起,嘲冷无比。

眼前的女人脸色煞白,像做错事的孩子,她额前的发丝湿湿粘在额头,眼眸清澈无辜,一颦一笑都还是少女的模样,可她脑后的发髻却已尽数绾起,不再是姑娘的打扮。

她是太子妃,他的皇嫂,他好兄弟的妻子。

“你骗我?”她吓得说不出话,他便一字一句地开口。

原本明媚如春的心,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彻底沦为无尽寒冬,就像多年前的夜晚他一个人躲在母亲的漱玉斋,妄图在那个陌生的屋子里找到一丝关于母亲的记忆亦或是痕迹,然而所有的努力终究都是徒劳。

他永远只有一个人,没有人会陪着他。

江善芷摇摇头,眼里浮起水雾,他的模样变得模糊,唯有那双冰凉的眼,清晰的像扎在心里的刀刃,每一次心跳,就会痛一次。

没有原因。

“你骗我你是江善芷?因为你觉得我是京中出了名的废物,不配与你相识相交?你怕与我相识有辱你的名节?所以你宁愿假冒别人的名姓,把这污名推给另一个人?”左一江继续说,语气平静,唇边甚至有丝笑。

“小侯爷,我没有,我…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江善芷急得用手攥紧袖子。

“不知如何解释?还是你根本不想解释?你甚至以喉疾为由,只为了瞒我,对吗?我说我想娶你,你也无动于衷?我说我送礼给江善芷,你也无于衷?我在你眼里,像个蠢货。”左一江越笑越大,“好玩吗?‘江’姐姐。”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没有及时告诉你,但我有原因。”江善芷向前迈步,想要靠近。

左一江却往后退开:“我不想听你的原因。‘江’姐姐,这个游戏到此为止。”

他紧握的手松开,心里决定已下。不管有再多的原因,哪怕真的情有可原,她是霍翎的妻子,他要唤她一声“皇嫂”,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原因,不听也罢。

“小侯爷。”江善芷见他转身,心急如焚,也不知哪里生出胆子来,竟朝冲跑了两步,伸手拽他衣角。

冰冷的刃光从眼前掠过。

“嘶”的裂响,她拽到手心的衣角被他手中长剑划破,她止步于这一剑之隔的地方。

剑尖寒芒跳动,直指她的喉咙,她艰难咽口口水,觉得身上血液像被冻结。他的杀气毫无保留,铺天而来,叫人绝望。

“一江。”东辞远远喝醒他。

“别跟着我。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

他冷冽声音响过,剑光一闪,已收剑回身,跃飞而去,不再回头。

江善芷木然僵在原处,半晌回不过神,醒来时身体像从冰水捞出一般。

冻得五脏六腑都疼。

姜桑梓这几天无法用心读书。陆氏病了,她要在床前服侍。那日陆氏与江作天吵过一通后,回房便犯了心疾,心绞痛难安。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只说是旧疾复发,忧思过度所置,开了方子,又叮嘱一番便离去。

但这次陆氏的心疾竟不像从前那样,喝两次药就能恢复,许是操劳过度,又或者心思太重,这病如山来,她卧床难起。

昏暗的里间拢着炭盆,窗都闭着,不叫风进来一点,屋里的气息不好闻,全是药的味道,再多的熏香也压不下去,反倒让气味更冲人。

丫头将陆氏的药煮好送来,姜桑梓亲自端到她床前。

“江夫人,喝药了。”她轻声道。

陆氏倚在床头,接过药仰头一口饮尽,用帕子按唇角后方道:“委屈你了。”

姜桑梓知道她说什么,便笑道:“我如今是阿芷,服侍母亲是应当的。”

“好孩子。”陆氏拍拍她的手,脸上倦意很深。

姜桑梓便抽去她腰上迎枕,扶她躺下:“再睡一会吧。”

陆氏点点头,正要躺倒,便闻得外头有人说话:“夫人,几位管事来请夫人示下。”

姜桑梓蹙眉望去,帘子外头似乎站了好些人。陆氏掌家理事,每天都要在花厅里听家里的管事婆子禀事,再安排一应事宜。江家人口多,事情处理起来没有个大半天时光都完不了,就这样陆氏还常常因此错过用膳的时辰,既操心又伤身。这两日她一病倒,家里大小事务没人料理,都积在那里,陆氏又好强,虽在病中,仍强撑着精神处理一桩是一桩,谁劝都没用。

“没见到母亲正病着吗?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这时候还烦她…”姜桑梓不高兴了,冷了语气道。

“没事,让她们进来吧。”陆氏却阻止了她的话,自顾自又坐起。

姜桑梓拿她没辙,只好又扶着她坐好。

外头的婆子挨个儿进来,陆氏半闭着眼靠在枕上,拣着家里重要的事处理了几桩,精神实在难支,竟靠在枕上睡着了。

姜桑梓第一个发现她睡着,便命小丫头过来帮忙将她扶倒好生睡去。

底下禀事的婆子不识趣,顶了句:“我的事还没回完呢。”

“出去。”姜桑梓看着陆氏憔悴难当的模样,想着这家人怎么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心里不痛快急了,脸色当即沉下,又怕吵醒陆氏,便轻斥那婆子。

那婆子还要分说,却见姜桑梓冰冷目光望来,竟与往日大不相同,没来由一凛,不甘不愿地行礼退出。

姜桑梓给陆盖好被子,放好幔帐,叮嘱丫头仔细照看后才出了陆氏的屋子。才踏出里屋,便见到那些管事婆子都还聚在屋外未散,见她出来纷纷围过来,还当她是从前的菩萨江善芷,想讨她意思。

“几位妈妈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办起事来这么没眼力见?我母亲如今卧病在床,每日汤药不断,你们还拿这些事来烦她?若是将她累得狠了,出了大毛病,你们担当得起?”姜桑梓一开口,却是毫不客气的斥责,连笑也不像从前的温和,叫众人一愣。

“姑娘这话可冤枉奴婢们了,奴婢们怎敢累夫人,只是家里事务积了许多天,总要讨夫人示下才好办,我们也是不得以。”站在前头一个三十来岁、梳着油光发髻的媳妇上来,笑着应道。

“冤枉你们?好,你们倒说说,你们手里有哪件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能抵得过我母亲的命?若是有,我便立刻进屋唤醒母亲替你们拿主意。”姜桑梓坐到罗汉榻上,端起茶慢条斯理啜着,一边冷冷说话,“没有吗?既然没有人命关天的急事,缓个几日难道天就塌了。再说了,咱们府也是积年的世家,这世家理事自有一套规矩,诸事诸务当有章可循,有旧例可查,怎要事事回禀夫人。从今日起,你们来禀事之前自己先查查旧例,能按旧例处置的便先处置了,再记下来,待母亲身体安好了一一查阅。”

管事婆子们一听,面面相觑。

“若一时有难以处理的,你们禀事前也先自己琢磨着想好处置的法子再来请我母亲定夺。我江家养着你们是替主子分忧解难的,你们若不能自个儿想法子周全,倒事事都烦劳主人,我家养你们何用?”姜桑梓拿出从前在镇远侯府掌家的架势,挑起眉冷笑道。

陆氏太要强,事事亲力亲为,倒养得底下这帮人闲散懒惰,不肯担事。

“从明儿起,我母亲每天只有半个时辰听你们禀事,你们要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把要禀的事禀完,逾时不侯。”姜桑梓继续吩咐道。

“姑娘,夫人掌事到如今,从没这样过,恐怕不太合适,姑娘还是问问夫人或者老夫人吧。”年纪大些的婆子皱着眉站出来,不悦地反驳姜桑梓。

姜桑梓打个哈欠,并未将她放在眼中。

“母亲病重,当女儿的便要替她分忧,方是为人子女的孝心。老妈妈若有意见,只管去见老夫人,请老夫人亲自主持,也许更好。”

那婆子不甘不愿地瞪她一眼方退下。江府的老太太是个甩手掌柜,最厌下人拿家事烦她。

“你们也别这么不情愿,多往好处想想,如今母亲病着,正是你们出力表现的好机会呀。哪个人办事牢靠利索,哪个人办事周全妥当,我都看在眼力,待母亲病好了,少不得论功行赏。能力好的人,自然会有更好的去处。几位妈妈,你们说是吗?”

姜桑梓又甜甜笑了。治下不能一味严罚,需赏罚分明,恩威并济,方能长久,她深谙个中平衡之理。

底下站的人仔细一想,似乎真是她说得这么回事,当下站在后头有些手段颇好却苦无机会的婆子便率先低头叫了好,其他人自然也只好跟着点头。

姜桑梓便将茶往桌上一搁,正要吩咐她们退下,就听到门口拔高的声音。

“姑娘,我这有件人命关天的事,求姑娘示下。”

姜桑梓望去,说话那人正是江作天的小妾汪氏的贴身丫头玉袖。

“姑娘,汪姨娘这几日嗽症愈发重了,前几天老爷说夫人已应承将那两味药送过来,可到今日仍迟迟未到。玉袖斗胆,请姑娘开恩赐药,救救姨娘。”

她不提这事倒罢,一提这事,姜桑梓的火噌地就上来。

要不是为了这药,江作天也不至于冤枉陆氏,陆氏也不会病倒。

作者有话要说:还要出门儿…原谅我这两天先不回复评论了…么么哒大家 。

第37章 生气

姜桑梓不理玉袖, 只朝枕画点点头,枕画上前替她又沏了杯茶,她端起茶碗,以茶盖拔开浮叶, 嗅了嗅茶香, 露出几许笑容,而后方小口啜饮起茶来。

玉袖站了半天也不见姜桑梓搭理自己, 不情愿地催促:“求姑娘开恩。”

姜桑梓仍不理她, 底下的丫头婆子均互相使眼色, 觉得今日姑娘与往日大不相同,怕是要因为夫人而与姨娘对上, 就连玉袖自己也这般认定, 正暗中卯了劲想应对之策,不妨姜桑梓将茶一搁, 抬头笑了。

又甜又俏的笑,有别于往日和煦温柔。

“我听说姨娘的嗽症病得挺久了,可请大夫瞧过?”姜桑梓和颜悦色, 没半点忿懑神情。

玉袖本已打定主意要闹开, 被她这一笑,气又给憋了回去。

“回姑娘,已经请大夫瞧过了。大夫也开了方子, 可吃了总没效果。这是姨娘的老毛病,到了冬天就犯,这几年蒙老爷夫人体恤, 前前后后也瞧过不少的大夫,可都止不了嗽。去年老爷赏了姨娘几颗灵芝延年丹与九鹿丸,姨娘吃了阵子,嗽症竟好了许多。今年冬天冷,姨娘的病比往年要重,汤药不管用,这才想求夫人开恩再赐些药。”玉袖面上恭敬,话说得滴水不漏。

“原来如此。我听说上个月母亲已经给过姨娘药了,姨娘吃了没效果?”姜桑梓便又问道。

“有效果,可前些日子姨娘又着了寒,嗽症竟复发,日夜咳嗽不止,熬得人都瘦了一大圈。”玉袖见她闲话家常,便一一道来,将心也慢慢放下。

姜桑梓点点头,朝陆氏跟前得信的林嬷嬷道:“林嬷嬷,烦请你取一盒灵芝延年丹与九鹿丸来。”

“一盒?”林嬷嬷大惊。这两种药是皇后赐下的救命灵药,医馆里头买不到,外面有价无市,今年一年,江府统共也就各拿了两盒,如今竟一下子要给汪氏一盒?

“多谢姑娘,姑娘真真菩萨心肠,玉袖先代姨娘谢过姑娘。”玉袖大喜,忙俯身拜下,先将这事坐实。

“林嬷嬷,你先替我取来,我自有分寸。母亲那里,我会亲自向她交代。”姜桑梓只朝林嬷嬷一笑。

林嬷嬷见她话已至此,只得无奈去取,心里却暗道果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随随便便就发善心要将东西送人。

姜桑梓并不多解释,又饮了几口茶,林嬷嬷就将两盒药取来。

巴掌大的木盒,打开来里头都是蜡封的丸子,一盒不过六颗,比龙眼核小些。姜桑梓扫了两眼,又道:“姨娘这嗽症,是因寒湿之气而起的吧?”

“正是,所以才要服这灵芝延年丹与九鹿丸,这两味药都是除湿祛寒的良药。”玉袖眼睛盯着那两盒药,笑得唇都合不上。

姜桑梓抚着盒上细腻的木纹,淡道:“这两味药都是至罡至阳之物,确对湿寒之症有奇效,不过…这两味药里有些成分相同,都是大补之物,若是同时服用,又会对身体造成影响。先前我就听皇后娘娘提起,宫里有个妃子也是嗽症,同时服用了这两种药,结果第二日便七窍流血。”

“…”玉袖怔了怔,忙道,“我们姨娘服过,并无问题,想是因人而异。”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这药效果太凶,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岂不成了我们的罪过。这样吧,药,就放在我这里,你回去转告汪姨娘,每日按点过来我这里服药。母亲近日也病着,每日都有大夫过来请脉,汪姨娘服了药正好也能请个平安脉,如此我们也能安心。”姜桑梓笑道。

玉袖怎么也没料到姜桑梓竟提了这样的建议,有些结巴道:“这…夫人如今也病着,我们再来烦扰,倒要夫人替我们操心,我想姨娘心也不安,还是让奴婢把药带回去给姨娘。”

“说得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姨娘也照顾父亲这么久,劳苦功高,再怎么我们也要给姨娘些方便,更何况不过举手之劳。”姜桑梓笑笑,将药盒往桌上一放,大大方方道,“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告诉姨娘一声,每日午饭过后过来服药,再叫大夫诊诊,早点将这病根断了为好。”

玉袖吱唔两声,发现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她既没讨到药,又让姜桑梓在众人面前做了好人,回头还要叫姨娘过来服药,到时若真的七窍流血…

她打了个寒战,姜桑梓分明还在笑着,温柔和煦,却让她莫名觉得冷。

玉袖应了几声,只说先回过汪姨娘后就出了屋,姜桑梓挥挥,把满屋人都遣退后只留下几个陆氏的心腹。

林嬷嬷听了姜桑梓对玉袖的一番话,见她不动声色将药给留下,又做了好人,叫人无可指摘,心里便对这位菩萨似的大姑娘另眼相看,不敢再小瞧。

“林嬷嬷,你把这十几年家里的账本找出来送到我那里;王家媳妇,叫你家男人到外头医馆悄悄打听一下,可有人卖灵芝延年丹与九鹿丸,若有,便想法联系上卖者,另外再打听打听可有人放利钱;吴嬷嬷,把我母亲的嫁妆清单取来,再算算这些年折到公中的东西…”

姜桑梓逐一吩咐着,经过刚才那番恩威并济的敲打,这几人又是陆氏心腹,虽不知她的打算,却也都恭恭敬敬地接了。

姜桑梓伸个懒腰,许久没有掌家,才坐这一会儿她腰骨就酸了。

在心里叹口气,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江善芷给传染了,才会主动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使。

什么时候才能撒手不管事,做个自在逍遥的人?她也不知。

漱玉斋在皇城西侧,距离皇后的坤安殿挺近,这是昔年长宁公主所住的寝殿,十多年过去这寝殿一直没有新的主人搬进,一花一木皆与当年长宁在时一模一样。

江善芷带着月蓉徘徊在漱玉斋的门口,想进去又不敢进。

这几日她听人说左一江又独自躲进了漱玉斋里,一呆就是数日,都没踏出过漱玉斋的门。江善芷总觉这事因自己而起,又想左一江这人表面开朗顽皮,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如今躲进他母亲的寝殿,怕是心里难受得很,她担心他,便徘徊在漱玉斋外头,想亲眼瞧瞧他。

漱玉斋的门虚掩着,里边很安静,江善芷隔着门缝能看到庭院里种的几株树。

那便是他与她提过的柠果树吧?

想起两人被困在洞里的情形,江善芷不禁露了丝笑。他欢喜地说要把柠果全送给她,只因为她常用的熏香里有一味柠果香。她想,他这人虽然面目多变,有时又残酷,但对自己身边人一定很好。

“太子妃,要进去吗?我们在这里很久了。”月蓉不解她为何要来此。

“嗯。”江善芷没有见到左一江,把心一横索性进殿去寻他,她想了想,决定让月蓉留在外头,她把兔子赶进去,再装作找兔子的形踪顺理成章地进漱玉斋。

如此,便不那么刻意。

她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就将怀里的小兔往地上一放,她在后头驱了两下,这兔子果然往漱玉斋里跳去,江善芷便紧紧跟着。岂料小兔子才进了漱玉斋的门,前头就窜过白影,当着她的面把兔子给叼走。

不消说,那白影肯定是左一江的狼崽霜咬,她的兔子被狼叼走,万一被它吃了可怎么办?

江善芷大急,再也顾不上别的,推开漱玉斋朱红的大门便冲入其中。

果然,霜咬正叼着兔子满院子跑。

江善芷追了它几步,累得直喘气,奈何霜咬速度太快,她这小短腿压根追不上,心里着急,她的脚步就开始乱,一不留神踩到裙子,毫无悬念地趴到地上。

膝盖撞到石头,疼得她眼泪都要下来。

霜咬却还肆无忌怛地跑着。

她爬起来,揉着膝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霜咬,想自己要用啥办法才能抓住它。办法还没想到,半空中就有小石子飞下,准确无误地打中霜咬的屁股。

霜咬也朝前一趴,和江善芷摔得姿势几近相同,小兔子从它嘴里跌出去,滚了两圈,竟懵懵得站在原地,像颗白汤圆。

“霜咬,我说过,那不是你的猎物!别让我再说第三次!”左一江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江善芷大喜,抬头望去,左一江果然坐在屋檐边上,脚悬在半空,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叫人看了心惊。

“你来这里做什么?”左一江见她望来,冷漠开口。

“我…我来找兔子。”江善芷还坐在地上,抬头傻傻道。

“找兔子?”左一江人顺着屋檐往下一滑,落到地上,走到她面前。

“嗯。”她被他的阴影笼罩,只能仰头望他

“皇嫂…我记得我也与你说过,别跟着我!我不想看到你。你知道我想娶你,还这么送上门,怎么?莫不是你也对我动心?”左一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慢慢蹲下身,玩世不恭地笑起,再不是从前模样。

“我没有。”江善芷没来由觉得他可怕。

左一江往她那里倾身,她身上传来淡淡的花香,里边没有柠果香,并非他认出的那股气味。

“有没有动心,试了便知。”左一江头往她脸颊缓缓凑去。

他声音微沙,似能蛊惑人心,明亮的眼眸含情脉脉,倒似对她情有独衷,叫江善芷怔愣,心脏卟嗵跳动。

“真不知道若是霍翎看到你这模样,会作何想法。”左一江的唇离她的脸颊已不过半寸,嘲弄的言语说来也像情话。

听到霍翎名字,江善芷猛得记起自己如今身份,她伸手用力推向左一江的肩,急道:“你别靠过来。”

左一江只被她推开些许,人却站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这样?”江善芷眼里雾气渐盛,这样的左一江叫她陌生,他既不温柔开朗,也不是冰冷无情,他像带了无数张面具,喜怒哀乐随意变化,可没有一张脸是真实的他。

“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不知道吗?”左一江趁她站起时一步步逼近她,“你若再靠近我,小心变成那只兔子,被狼吃了,可没人救你。”

江善芷只能一步步后退。

“皇嫂,离我远点。我说过,我不想看到你。”左一江的笑像淬毒的箭。

江善芷害怕这样的左一江,与上次他举剑朝她时一样,那杀气不加掩饰。她揉揉眼睛,强自镇定着把还没流下的泪擦干。

“好,那就不见,我以后不找你。”

语罢,她转身飞快抱了兔子,从漱玉斋中离去。

不见就不见,她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