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从一辆破雷诺说起了。”夏弥眯着眼睛笑,似乎想起什么很惬意的事情。
桑笑侒趴到吧台上侧脸看她:“给我讲讲吧,我想听他的事情。”
“那个时侯莫季娅还没魔障,我们一起去摩纳哥做任务。她跟大蒙当时正如火如荼呢,我想着给他俩多点时间,就寻了一辆破雷诺,让他们从法国南部一直开回亚洲,哈哈!”
桑笑侒神色静静地一震,咬着嘴唇笑开:“是吗……真是苦了他们了。”
“是啊,苦了他们那一路!那车,减震特别差,空调还坏了,开到90脉就得飘了!”夏弥摇头笑。
桑笑侒又喝一口酒,轻声说:“也许……他们也并不觉得苦……”
她埋首进臂弯,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她说:“夏弥,给我说说你们的过去吧。那座大宅,那个岛,那些山……”
“他跟你说过?”
“嗯,他说,那是一个残酷却美丽的地方。”
“说他痴他还来劲!残酷倒是很准确,可他是遇到了美丽的人,所以就觉得那里美丽了。”
“那你觉得呢?”
“那是一个很野性的地方。”她的神色复杂难懂,大概只有真正经历了才能懂吧。
桑笑侒晃晃酒杯:“我真嫉妒你。与他拥有那么多共同的回忆。”
夏弥挑眉:“你很羡慕?”
“是嫉妒。”她重重地重复。
夏弥凝视她须臾,扯扯嘴唇:“呵,可是有些人,宁愿死,也要忘记呢。你们……还真是不一样。”
这一夜,喝了些酒,她进入催眠很快,然后发了一会儿呆,刚睡下不久,凌晨就被惊醒。
——他们终于回来了!
然而三个人只回来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浑身是血、陷入重度昏迷。
……
莫季娅与蒙尉访开到维也纳的时候是中午,他们直奔商业街,买了一身极奢华的行头,然后停车在最豪华的酒店的门口。
小弟来开车门的时候很不情愿,但见到里面走下来两位金光闪闪贵气十足的款爷款姐,顿时脸上出现了很不协调的表情。
蒙尉访将钥匙潇洒的掷给小弟,说:“记得擦车。”
莫季娅挽了他的手臂,一扭身从山茶花暗纹的黑色皮夹里掏出丰厚的小费递过去。
俩人就这样妖妖袅袅地喷发着十足贱的贵气,走进了酒店大厅。
蒙尉访往前台桌子上一支,钻表在吊灯的辉映下嚣张地闪烁,他另一只手拉了拉领带,袖扣上的大钻石与宝石戒指相应生灿。
前台小姐身段柔软得如风似水,温声细语地问:“先生,请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蒙尉访英俊的面孔带着贵族式的优雅与冷淡,微微一笑,便深情凝视住莫季娅,意思是:都听我身旁的女士的。
莫季娅穿着一袭酒红色缎质小礼服,轻轻一扭身,华丽的布料泛起阵阵珠光,胸前的魅惑沟壑若隐若现,她轻抚鬓角,红宝石手链映得她面孔娇艳,红唇似火。
美艳的眼睛淡淡一扫房表,吐出一句:“那就国王套房吧。”
前台小姐看出这艳丽火辣的女人不是好惹的,勉力收拾起对那个英俊富有的男人的一腔憧憬,却忍不住放慢速度,只为多留帅哥一会儿。
却见那女人一手搭上英俊富少的肩膀,抬起一只脚,轻转了下白皙纤细的脚踝,红珊瑚脚链光芒流动,细白的足下蹬着一双价值不菲的精美高跟鞋。
富少细心地发现女伴的不耐,俯身轻语关怀:“累了?忍忍,一会儿进房我给你按摩。”
女人点漆般的眼珠流转,抛给他一个酥绵入骨的媚眼低声道:“那我要全身按摩才行。”
男人一笑,眉眼飞扬起来,下巴的弧线极具魅力,帅气逼人,看得前台小姐手一颤,房卡几次没插进信封。
她听见男人低哑的声音:“放心,包你通-体-舒-畅……”
“啪嗒”,房卡掉地上了。
晚上去金色大厅听音乐剧。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却是他们第一次一起,且不是为了任务而来。
失望的念头早在上几次来的时候冒出过了,这次二人决心好好的集中精神的欣赏欣赏这高雅艺术。
……
……
从金色大厅出来,两人精神头很好。
由于都睡了很长一觉,于是打算今晚不睡了,继续行夜车。
这个念头让他俩很兴奋,觉得像是逃课的孩子,于是跑回酒店退了房。在前台小姐写满“付了那么贵的房钱却不住吗”的眼神中,一路嬉笑着挽着手坐上他们的破雷诺,上路了。
半夜里,这段不算繁华的高速路上,开半个小时才能见到另一辆车。
没有路灯,两旁不知道是田野还是山脉。
一台小车,一束车灯,只照的到眼前几米的路面,感觉像是行驶在寂寂的黑色纪元中,不知来处,不明归途。
穿着昂贵礼服的二人,屈身在破烂的小车中,抓乱了头发,开着糟糕的音响,拍着车门,没心没肺地大声跟着唱,一路高歌大笑着冲进黑暗里。
他在静静的流眼泪(图)
一夜都风平浪静,一边说笑一边唱歌,偶尔还打闹一番,暗夜过去,IZ出身的二人一点疲态都不见,依旧兴致高涨。
清晨时分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看到一个休息站他们就停靠在停车场,走进去稍事休息。蒙尉访去买咖啡,她坐在咖啡座里随手翻了翻不知谁留下来的报纸。
蒙尉访端着咖啡回来,看见报纸眼睛闪了闪,忽然记起临分别时夏弥在他耳边说“别让她看报纸,老德洛内和古瓦家的联姻成了”。
莫季娅看到咖啡,若无其事地将报纸折了折垫了杯子,深吸口气喝了一口,然后哀怨地说:“尉访,这跟你煮的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啊……”
然后她站起来说:“走!咱去尝尝匈牙利的咖啡!”拉着蒙尉访就冲进雨里。
天边一点微薄的鱼肚白,还照不亮空旷漆黑的高速路。咖啡厅的灯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路面上,倾泻而下的雨水砸在地上激起阵阵水雾。
华贵的皮鞋踩过水洼,泥水溅在他笔挺的西裤脚上,她高跟鞋精美的透明后跟在街道上留下“哒哒”的声音。
两个人尖叫的笑着在大雨里奔跑,领着手奔到车边,反而都不急着进去。
她跑到车旁,从车窗的反光里看见自己的眼睛,暗黑暗黑的,拉开的车门被她一甩手关上,回头看着蒙尉访。
蒙尉访沉沉地看着她,放开她的手,双手强有力地抚住她的腰。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衣领,他欺身上前,狠狠地吻住了她。
莫季娅身子向后倾,手臂却死死地缠绕上他的脖颈,揉搓他的头发。
雨还在下,越来越大,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觉得雨水很凉,情绪很热。
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是个很美丽的城市。多瑙河七月的夜景,如珠如玉,不是泰晤士河畔的繁华璀璨,反而有一种静静的,让人心疼的美感。
两个人坐在河畔,许久谁都没说话。
然后莫季娅终于开口,她说:“对不起,尉访。”
看到报纸上那硕大的标题和旁边两家掌门人志得意满的合影,她很努力的尝试让自己平静,可是她终究是做不到。
她说我受不了老德洛内风光得意,她说我受不了他顺心如愿,她说我不能看着桑多娶古瓦家的三小姐,她说我一想到从此以后老德洛内登上高位手握重权心满意足我就睡不着觉,我就一直想起我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妈妈,想到我爸满身插着管子被病痛折磨着无言看着我的样子。
她说,尉访,对不起。
她说了很多,身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等了等,终于忍不住转头去看。
却见到一点晶莹,顺着蒙尉访俊朗的脸颊迅速滑下,沿着下巴坠落。
他一点表情的都没有,连眼神都是空的,他的侧脸线条刚硬,她感受不到他一丝情绪,只是,他在静静的流眼泪。
她从来没见过蒙尉访流泪,一种强大的酸楚瞬间占领了她的神智,她的嘴唇都在颤抖。
她试了试哑声开口:“尉访,你别这样,你跟我说话,尉访,你骂我吧,是我不好,尉访,你别这样,你……你别这样……”
说到后来,她自己也哭了。
蒙尉访依旧没有动。
他们回到A宅的时候,桑多已经等在那里,看来是婚约公布不久,他就被放回来了。
他见到莫季娅,立刻几步上前,一把紧紧拥住,连声道着我很想你。
她漠然推开他,冷声说:“不是要结婚了吗?虚情假意什么?!”
桑多赶忙解释加发誓:“那都是不会发生的事情,季娅,我发誓,我的妻子只会是你。”
莫季娅看着他,眼神里是不确定和疲倦。似是伤了心的人在判研誓言的真实性。
桑多微微地笑了。
蒙尉访晚莫季娅一天回来,晚上夏弥拎着酒去找他,他不喝酒不说话,只是坐着。
A宅满是布夏尔的人,没人跟桑多透露过莫季娅与蒙尉访结伴离开的事情。收到大蒙的消息后再看见桑多,夏弥他们给他的说法是,他们三人一起执行任务,后来听说你订婚,莫大小姐心情不好于是蒙尉访陪她散心兼做别个任务去了。
自己行为出现差错的桑多没有多做追问,也许他知道追问什么都没有意义,更别说这里的人都向着蒙尉访。其实经过不重要,他只要看到莫季娅,才知道什么是最后的结果。
他赢了。
八月初,桑多·德洛内单方面宣布取消婚约,意大利社交圈哗然。
同时,经过莫季娅多年的留意,她终于在这个月的文件堆中找到一份奇特的花式签名的军火合同,果然这个老德洛内一见联姻成功,就耐不住诱惑想要中饱私囊。她翻出这些年搜集的其他几份材料比对,确定这份合同的签名虽不同于老德洛内如今的签名,却与他六年前的签法一模一样。她将它们放在一起,悉心地收了起来。
九月,桑多开始着手准备与莫季娅的婚礼。
米索听闻婚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只是给莫季娅送来了一把造型精美却杀气很重的古剑,说是礼物。
这把剑价值连城,可重点是它似有机关,她打不开。她明白米索的意思,要她把所有的怨气煞气都妥帖地收在这个叫做婚姻的精美盒子里。
她这日对着这把剑,坐在茶室里沏茶的时候,却恍惚间闻到蒙尉访煮的咖啡味道。
一转头却真的看见蒙尉访。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似乎回来后就一直奔波在外。
他黝黑一些,且瘦了一大圈,眼底不复那飞扬的神采,反而是一种让人呼吸不得的沉痛。
他拿着一沓材料走进来,递给莫季娅。
“你想老德洛内死,这是他私通外国、倒卖军火的证据,你不要嫁给桑多。”
莫季娅呆了一瞬,瞄一眼文件的奇特抬头,站起来冲到门边死死地关上门,她抵着门板整个身子都开始战栗。
“你疯了?!你从哪里偷来的?你去西西里了?!你会死你知不知道?!而且是最残忍的极刑!!!”无论老家伙的下场是什么,私自潜入高层信息库绝对是顶级的罪行。
“我知道。”
莫季娅看着他,眼神都在抖,她说:“还回去!快点,立刻,还回去!!”
蒙尉访看着她,一动不动。
她低声快速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老德洛内死?!因为他活着我就活不好,我杀了他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不是为了去死!我更不要你为了这个死!你懂不懂?!!”
“嫁了二少你会活得更好?”
莫季娅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沓文件:“立刻还回去!尉访,求你了!”
“季娅,你爱我吗?爱我,还是爱二少?”
她说不出话来,只觉心跳如雷。
其实,他是知道的,她心里有着二少。即使有一天,她杀了老德洛内,爱她如桑多也不舍得真把她怎么样的,而她,也不会再离开桑多了。
蒙尉访很好看地笑了笑:“既然不爱我,我跟老德洛内同归于尽也没什么的。我们,都是沾满罪恶的人,我死不足惜,你好好的活着就好。”
莫季娅冷汗湿透了后背,她知道,这种材料多失踪一秒钟就多很大被发现的几率,想到蒙尉访被处以残酷极刑的样子,她觉得血都凝结。
“你敢死我就死。把材料给我!我去还!”她扑身过去夺,被蒙尉访闪开。
连出几招,都被他挡回,她心一横,抄起桌子上的古剑,蒙尉访一个翻身,轻松躲开。
古剑不出鞘,形同木棍,毫无威慑力。
“拿来!!!”她心急如火,一用力,竟觉得满是汗的双手在雕花的剑把上滑动,五根手指下意识地找到了一个极合衬的角度。
使劲一攥,“咔哒”一声,隐隐地锋芒一闪,长剑哗然出鞘!
她顾不得激动,一心要去拿材料,揉身一跃,右手劈下。
蒙尉访一惊,迅速回身向旁边闪去,同时将材料收入怀中。
巨大的声响传来,他买给莫季娅的五斗橱上赫然出现一道深深的创伤。
莫季娅一怔,退后两步。
门外有人声响动,桑多敲门:“季娅?怎么了?”
剑芒微转,她将剑抵住自己的要害,意思明确。
桑多又敲敲门:“季娅?出什么事了?我进来了?”
莫季娅不动,只是盯着蒙尉访。
门把转动,她嘴唇微动,口型清晰:求你。
蒙尉访看着她,目光漾了漾,终于叹口气,跃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