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看明白了,原来不是水汽,是自己,是他眼里的自己。
雪停了以后,楼下打雪仗的人更加多了,扫雪的人自然也全体出
动。萧离为是个十足傻瓜,把雪人堆在了路中间,人家一来就要给扫
走。
华夏刚好路过,赶紧跑过去护着:“不能扫,往年不是都不扫的
么?”
大婶说:“留都是留最大的一个,你看这里乱七八糟好几个雪人,不能全留着啊,而且你这个都堆在马路中央了,影响交通。”
华夏母鸡护小鸡一般挡在雪人前面:“这里又不走车,在马路中间怎么了,不影响啊。”
大婶笑着:“姑娘,这…影响我工作了啊。”
华夏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再说下去就让人家为难了,可是如
果真的扫了,她又伤心,心里面一遍一遍的骂着萧离为大傻冒,萧离
为大傻冒。
走了两步,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它被扫走,好像眼前的伙伴正在失
去生命,折身走过去,摸了摸雪人的头,这个雪人看着小,可也是费
力堆起来的,她知道,他一定堆了很久很久,冻红了双手。萧离为是
个傻冒,玩雪的时候从来不知道戴手套。她最后又紧了紧雪人的胳膊
,然后调头就走,不忍再回头多看一眼。回到家里还是觉得难受,再
跑下去时,真的被扫走了,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剩,好像是她生出了
一场错觉。
萧离为从对面走过来双手插着口袋,“下次下雪的时候再堆呗,
反正太阳一出来还是要晒化的。”
她心里本是生了些难过,却被他不期然的出现给安抚了回去,只
问:“你下来干嘛的?”
离为从怀里掏出一张VCD递过去:“给,你昨天不是说要看么。
”
她接过来,是王菲的94年演唱会,“你怎么知道我要看,你昨天
不是下线了么?”
“嗯?和下线有什么关系么?我就是猜你肯定会反悔。”
“你装掉线的吧。”
“华夏,这个问题和我打没打电话是一样的,对你有什么影响么
?”
“没有影响,我就是想听实话。”
“又来了。”他摊开手表示不理解。
华夏弯着眼睛眯眯笑起来:“离为,阿姨说,只有最大的雪人不
会被扫走。原来我们前两年都是堆得最大的啊。”
离为微微皱眉说:“你别这样笑,我心里发毛。”
她嘿嘿着:“别毛,下次咱俩一起。”
他装傻问:“一起什么啊?”
华夏雄赳赳气昂昂着,像是发着多神圣的誓言一般:“下次,一
起堆一个最大的雪人。”
萧离为看着她一脸的坚毅,奇怪这傻妞怎么总是喜欢小题大做,
重新把手插回口袋里,摆了很酷的pose,“再说吧。”
他后来才知道,那不是什么小题大做。那是信仰,华夏的某种信
仰。很坚定。
——第一卷完——
第八章
第二卷 时光再也来不及遗忘
十一月的南方天气已经颇凉,阴天的傍晚感觉尤甚,冷风丝丝缕
缕彻骨,多数人都在默默的行路,校园因为安静而略显空旷。华夏像
往常一样从食堂吃完了饭回寝室休息,习惯性的在宿舍楼下先看一看
新贴的海报,有没有名教授的公开课或是感兴趣的讲座。大
标题一个个浏览过去,只是随便的瞄了一眼,科学讲座掺杂着跆拳道
普拉提的广告,其间一张花里胡哨的彩绘让她皱眉定了会神,标题是
“那一天让我们一起脱光”,看得人心抽,完全的标题党做派。A大
的光棍协会从来这样招摇,口号是,我们是光棍,我们致力
于脱光事业。多么有爱。因为好奇,仔细打量了一眼,活动内容光怪
陆离,华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谁那么有病,转身上了楼。一推门先看
到隔壁寝室的关欣正坐在她的电脑前对着BBS发挥热量,看见她进门
了立即扑了过来,两眼放光,好像食肉动物饿了太久忽然见到了散步
的梅花鹿。
华夏伸出手臂一挡:“糖衣炮弹的不要。”
关欣只得改拥抱为揽肩膀,“这样的,我们明天有个版聚。”
华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不出版聚和自己的关联,“
那你找我干嘛啊?”
关欣不急不徐的把她按在椅子上,眼神流露着苦口婆心:“版聚
的话人少了不热闹,我诚心诚意的邀请你作为版友人和我一同前去蹭
顿饭。”
华夏琢磨着,“这还不是重点吧。”
关欣像模像样的点头说:“就属你最聪明了,所以说你不拿第一
还有谁能拿啊。”在华夏无奈的眼神里,诚恳道:“其实呢,版聚是
个由头,主要内容是明天在岛屿咖啡厅里有一场拍卖会,拍卖得的钱
让西部志愿者带到希望小学去。”
华夏弄得半明白:“啊,这样啊,挺好的注意。那你的意思是让
我赞助点什么吗,我没值钱的东西给你拍。要不你把我那个兔八哥拿
走?还是你看上什么了?”
关欣觉得这件事情也不好说,咽了咽口水,尽量平静:“看上你
了。十一月十一号不是光棍节嘛,所以…”
华夏把眼睛瞪得老大,想起了之前看的海报,立即打断:“你说
的版聚不会是光协的吧?”
关欣一拍手:“就是啊,你知道了?”
太能知道了,刚刚才看过,看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谁犯病谁去。
没想到,大尾巴鹰落到自己头上了。“我不去,低级趣味。”
华夏的脾气关欣是了解的,乍一看软硬不吃,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其实是软硬兼吃,所以决定跟她磨叽到底:“我一个人不敢去
,我就是想你陪我去壮个胆。”
华夏反过来也是苦口婆心:“关欣,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光协
那帮人一天到晚的疯,你看他们说得天花乱坠的其实主要目的就是骗
小姑娘。”
关欣晓之以理:“一看你就不上BBS,光协哪一次活动不是事半
功倍的,双双对对携手夸赞光协功德无量呢,多少人日思夜盼光协活
动,一周前就开始疯狂了,你怎么竟说反话。”
华夏还是不肯,反问:“你缺人追么?”
关欣眨眨眼,继续动之以情:“这样不是有趣么,我也不指望真
的能找到中意的帅哥,就是凑个热闹,不然每天只顾着看书多没意思
。华夏你看,咱俩认识有七年多了吧,从初中到高中咱都是一个班的
,大学又是一个专业,你说我背井离乡的在这里就你一个亲人了,你
不能这样对待我的恳求,七年之痒也不带你这样的,我都求你了,你
行行好陪陪我吧。”
七年之痒?华夏叹了口气:“好吧,明晚是吧。”
关欣抱住她大赞:“你是亲姐们,亲的。”
华夏推开她:“我一会还有马哲课,懒得跟你瞎扯。”
关欣走到门口,笑得特别甜:“一定得去啊。”
她下了课,又上了会自习。回到寝室其他三位室友都还没回来,
一个是学生会的去开会了,一个是读书会的也去开会了,剩下一个跟
着男朋友去开约会了。大家都很忙。才刚刚念到大二,于情于理生活
应都该一片欣欣向荣,可华夏盯着窗外的路灯心中怎么会生
出人到晚年的感伤,孤苦无依的悲凉。小文青酸水犯得厉害,胃里一
片紧张,暗骂自己,难不成大脑进水小脑养鱼了?才又退到电脑前开
了机登录QQ,想见到那个人没在线,不知是不是隐身,她觉得明明有
他的手机号码,却要对着暗灰色的头像发离线讯息是一个人
极端寂寞的表现,她还不至于。随手又挂上了msn离线状态,毕静的
留言跳了出来,“华夏,在线么?”
看了看是两分钟前留的,她敲:我在。犹豫了一下没有发送出去
,猜也没有太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她刚好在线随便问了一句罢了,
直接关闭了对话框。
上blog写一天的流水帐,她的博客是专门开给妈妈的,把一天的
生活琐事写在里面,偶尔拍照片发上去,因为妈妈说几天不见就会想
她,往往都是催她拍拍拍。她问:“要是常年自拍引发了自恋季候现
象导致神经不正常了可怎么办。”妈妈说:“那最好。”三
个字噎得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博客的名字叫“你今天吃饭了没”。最
早的时候名字还挺文艺的,叫望极天涯。后来,妈妈每次留言的第一
句话准是“你今天吃饭了没”,堪称万能回复。她一生气就把名字改
了。效果甚好,妈妈天天长篇大论一番,最后不忘加上,妈妈欣赏你
。多好,这是亲妈。
后来室友陆陆续续回巢,挨个讲了讲今天遇到的新鲜事,八卦了
一下周边,华夏一边听一边笑。忽然,老大问了一句:“华夏,你准
备入党么?”她装听不懂:“什么党?地上党还是地下党?”
老大叹息:“你怎么一点都不要求进步呢?”
华夏作恍然大悟状:“啊,原来是进步党啊。”
正犯着贫熄灯了,半小时后断电,大家才手忙脚乱的赶去洗脸刷
牙,她准备关机,最后想起来忘记查看邮箱,登录进去里面躺着两封
信,一封是垃圾邮件,一封来自萧离为。她急着点开,只一句话:“
无边对落木说:今天天气很好。”
她反复的看着那句“今天天气很好”早料想到应该是这样一句话
了,这句话看过八百次,听过八百次,每次他尴尬到没话讲了都是这
样一句不痛不痒,却巧笑非常。远方有一个骑着竹马的郎,于生活多
少是个点缀,除了他还有谁能闲扯出这样的效果来,无边和
落木,然后呢,是萧萧下。萧萧夏啊。鬼扯。
接着就断电了,屏幕忽灭,华夏倒吸一口气,回天无力,只得抓
头皮,自小和那冤家萧八字不合,如今隔着网络毁灭之力仍旧不见衰减,她感叹,远方有一个骑着竹马的郎于生活质量大约是种损耗。
周五的课一般上得闲散,只有一门专业课,况且有机化学那种东
西她在高中竞赛时就把邢其毅编的书学过一遍,上课时也不是十分用
心。这一天亦复如是,和往常的日子没什么不同,从早晨睁眼到太阳
西斜,不过就是教室,食堂,寝室之间的来来回回奔波,大概奔波也
算不上,不过往返而已。
六点多钟时她正蹲在水房一心一意刷球鞋,关欣来电话催她:“
你在哪呢?”
她把手机夹在耳脖间,答:“水房啊。“
关欣急匆匆的跑过来:“姐姐啊,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华夏不解:“着急什么啊?”
关欣愤愤的说:“你学谁不好,偏跟邵安一个样,该记得的总也
记不住。不是说好了陪我去活动的么。”
她赶紧洗手:“对不起,对不起,忘了要陪你去相亲大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