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说,我随便问问不行么。
离为说,你怎么这么随便呢。
她不再理他,隐身装掉线。
泡面头回复说,应该看一看,挺经典。
华夏又后悔了,发消息给离为,我看。
过了半天离为都不理她,也不知道是真的下线了还是跟她一样装
的。
第七章
当晚上床前华夏十分明智的拔掉了电话线,于是称心如意的睡了
个安稳的觉,一梦醒来天光大亮,拉开窗帘所见什物一片白皑,窗外
竟是在飘着雪花。她紧着把玻璃上的雾气擦开,心里面一片柔软,一
点点的兴奋,一点点的浪漫,于心尖共氤氲,很快,玻璃上又蒙了薄
薄一层雾气,整个世界连着她的心情都朦胧起来。
楼下有小孩子在打雪仗,你追我赶,欢欢喜喜,她看得直羡慕,
穿了衣服就飞奔出去。刚出楼栋就被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的雪球砸到
,她猜是别人发射失误,完全没有在意,心情那么好,什么都影响不
了。可是当她的后脑勺被砸了个结结实实时,立即火大,转过身大叫
:“萧离为,你胆大包天!”
果然是他,还能是谁。躲都不屑于躲,大咧咧的站在离她不远的
地方,一脸的灿烂笑容像是发光生物体。可是等到他开口打招呼,她
就想直接扑上去掐死他。
他说:“你还没洗脸吧。”
华夏板着一张脸仇恨的望过去,他越走越近,她越来越仇,他走
到她跟前,忽然指着一旁问:“你看到那边的雪人了么?”
她楞了一下,转头去看,“哪呢?”还没问完,脖颈一阵冰冷,
竟然遭了暗算。一怒之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弯腰抓了一把雪就去揪他
的领子,他个头那么高一闪身就躲过了,华夏不服气,追着他打。他
一路乐呵呵的逃窜,华夏紧追不舍,随便从地上捞起什么都
往他身上扔,结果忙乱中扔了块砖头。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躲,等被砖
头砸到了脚,就蹲在地上哎呀哎呀起来,华夏也知道自己是花大力气
扔出去的,估计他是真的疼了,将功补过的上去扶,又被坏心眼的萧
离为砸了满襟的雪。砸完了他还蹲在原地嘿嘿的笑,她实在
气恼了,从地上捞了一捧雪直接灌在他脑袋上,看他拼命的甩着头,
周围雪花乱飞,好像动物世界里的北极熊,忍不住也蹲在一旁大笑。
他甩干净了脑袋,干脆坐在地上和她对笑,又指了指一旁:“看
,雪人。”
华夏眼睛眨都不眨的直直盯着他,“换一招新鲜的行么,莫非你
江郎才尽了?”
他满眼的真心实意:“这次没骗你啊,真的是雪人。”因为态度
过于诚恳,华夏愈加不能信任。
离为啧了一声,伸手扳她脑袋,“看到了么?”
真的有雪人,虽然体型有点小,可是眼睛鼻子嘴巴连衣服扣子都
一应俱全,白胖白胖的立在那里,一脸憨实。华夏“呀”的一声跑过
去,兴奋的拍着雪人的脑袋,转头问离为:“你堆的?”
他一扬头,装模作样的拍胸脯:“堆得那么好看,还能是谁。”
华夏打打雪人的肩膀,鄙视的问:“怎么堆了那么矮胖的一个。
”
他说得极不甘心:“我一个人堆了半天,容易么,你还嫌弃。”
华夏问:“那你怎么不叫上我呢,咱俩一起堆啊。”
离为站起来拍拍了身上的雪,“我在楼下喊你,你听得见么,电
话线又拔了,让我怎么叫。”
她忽然心虚:“谁说拔了,我那是懒得接,你多打几次我不就起
来了么。”
他手上狠狠的揪了下她的马尾,嘴上却云淡风清:“我压根就没
打。”
“啊?”华夏的脸一下子有点红,好像真的被他揪住了尾巴,“
那你怎么知道我拔了电话线的?”
他审视着她:“你还真拔了啊,我早晨至少给你打了十通,浪费
我宝贵时间。”
华夏皱眉瞪着他:“你不是说没打么?”
他点点头,“没打。”
华夏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我拔了电话线的?”
他说:“那我就打了。”
“到底打没打?”
“没打。”
“打没打?”
“打了。”
…
一个不停的问同一个问题,一个不停的答两种答案,仿佛一条射
线,从一点开始无限延展下去,又好像是某种问答游戏,叫做究竟打
没打。直到华夏的肚子咆哮出了声,离为忍不住笑问:“早饭没吃?
”
她抿嘴:“我脸都没洗还能吃早饭啊。”
他点头:“有道理。”拉起她往回走,“去我家吧,我姥姥让你
中午过来吃饭。”
华夏站着不动,伸食指咄咄指着他:“你说实话打没打,不然我
不去。”
“你有完没完。”他脸上爬满了无奈,“好,好,我打了,行了
吧。”
她觉得他纯粹是妥协,“你说实话行么。”
他点头:“行,我说实话,我没打。”
她还是觉得不可靠:“到底打没打?”
他终于受不了了:“华夏,我说了你又不信,你一直问一直问,
又不是多严重的事情,我打没打电话对你有什么影响么?”
她不问了,能有什么影响啊,“还不都是你惹的,我就是想听实
话。”
“实话是吧,你把那游戏借给我,我就告诉你实话。”
“还惦记那游戏呢,不借。”
“那就算了呗。走,吃饭去。”
华夏抱着雪人不撒手:“咱先把胳膊给它安上啊。”
他眼睛一亮:“哦,都是你胡搅蛮缠,正事忘了。”
也不是什么正事。不过是往年两个人一起堆雪人时,分工滚雪球
,他负责身子,她负责脑袋,搭在一块再贴上五官,最后由她来安胳
膊,因为华夏说,安上胳膊就是给了生命,所以,插树枝就是那神圣
的开幕剪彩。有一次离为故意气她,偏不让她安,她安上,他拔掉,
一而再再二三,她就哭了,哭得惊天动地,无比伤心。从哪以后,他
再也不敢阻拦这场仪式,只郑重的等在一边。
华夏找好树枝,放上去以后回头问他:“对称么?”
离为随便点了点头:“你不饿啦?”
她笑得没心没肺:“饿着呢。”
在离为家吃完了饭,跟姥姥姥爷聊了会天,等他们午休了,就和
离为一起去洗碗盘。她觉得离为真的是长高了,以前要踮着脚尖才能
碰到碗柜,现在只是伸伸手就够到了,以前一起洗碗的时候都是肩并
着肩的,现在却足足比他矮了一头。
萧离为在她眼前伸手比划着:“想什么呢?”
她莫名的问:“你什么时候长的个子?”
他轻笑说:“不知不觉就长了呗,又不是接了一块上去的,哪能
知道具体的时间。”说着抬手拍打着门框,突然想起来,“哦,还没
来得及画杠杠呢。”
画杠杠是从华夏家学来的,她小的时候每过一段时间就在门上比
量一下,爸爸都会帮她划下横线,记下日期,每次都会比之前高一点
,一条一条的画上去,仿佛是树的年轮。后来离为也让姥姥帮他画杠
杠,于是他那间屋的门上也布满了一条一条记录着时间的横线,只不
过间隔长短不一。
她说:“那我帮你画吧。”
他说:“好。”
一起走到他的房间,门背后的记录密密麻麻,大多是离为的,但
也掺杂着华夏的,以前过来玩的时候常规项目就是比身高,每一次都
记录了下来,某年某月,华夏,某年某月,离为。
他把华夏按到门上说:“你站好了,我先给你画。”
她点头:“好。”
华夏贴着门站得笔直,离为拿着尺子放在她脑顶,一脸的认真。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深咖的圆领毛衣,离她很近,呼吸平稳。
她想起了那个暑假,那个捉迷藏的夜晚,唤醒了脑海中那场如闹
剧般迷离又斑驳的记忆。门后面的线这样相互盘升,追溯起来有
十一二年了,有些日子划得频繁,有些日子略显冷淡,只有那个暑假
,没有她的记号,一条都找不到。
他低声说:“画好了。”
华夏回过神转过身去看。
他指了指半年前的那条线,又敲了敲她脑袋,“你也太没长进了
,比上次才高了那么一点点。”
她却没注意,只顾着低头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是比他高
的,她记得,那时候一起洗碗,他需要踩着板凳才刚好能把碗盘放进
碗柜,她站在旁边一个一个的递给他,他再一个一个的放上去,像是
做流水线。
“过来帮我画吧。”离为把尺子和笔交给她,“要给你搬把椅子
么?”
华夏斜睨着:“长得高了不起啊。”
他笑着去拿板凳,故作谦虚:“一般一般吧。”
等两条线都画好了,标上日期和姓名,量了一量,过了大半年,
她长了不到一厘米,而他竟然长了七公分。
离为自己都不敢相信:“长了这么多?怪不得裤子短了呢。”
华夏终于得到机会嫌弃他:“傻小子吧。”
他说:“就觉得跳起来能顶到屋顶了,以为弹跳能力变强了呢。
”
她瞪着眼睛扁着嘴:“顶到屋顶?吹牛也不带这么夸张的吧。”
他学她的模样扁嘴说:“看着啊。”后退了两步,助跑了一下,
接着就跳起来。华夏并没有看得仔细,听见“嗙”的一声,他就抱头
蹲了下去。
华夏紧张的跑到他面前,弯腰问:“磕疼了么?”
他抬起头,一双眼漆黑发亮,却好像蒙着水汽,又好像不是,看
得华夏直紧张,隔了半晌他才咧嘴笑起来:“傻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