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很恼火,而且下令西奴耶去捉拿城里那些形迹可疑的努比亚商人去了。”

我微微侧过头想了想:“小曼这孩子真是聪明。”

亚莉微笑:“公主才是真正的聪慧啊。”

我摇摇头:“做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什么聪明,答依俐本来就是来意不善。不过现在却不是她可能动手的时机。安苏娜也是一样,除非她脑子想不开要报那很久之前的仇,否则,法老是她富贵的依恃,她立身的根本。可惜她生不出孩子,父王给她再多的宠爱也只是过眼云烟,不能长久…”我想了想:“亚莉,你觉得,现在是不是和努比亚撕破脸的好时机?”

亚莉想了想,认真摇了摇头。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答依俐是不能死的。”

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埃及,要死回家去死。

唔,亚莉的门道真多,让父王暂时全身麻痹的药草也是她帮我一起找的,本来没打算做这个用途,但是昨晚正好就用上了。

“亚莉,有没有让人现在没事,但是几个月后会慢慢衰弱而死的毒药呢?”

“这个么,我得想想。”亚莉说:“要是立刻毙命的,我起码拿得出十七八种来。”

“唉,就不要立竿见影才行啊。”我说:“算了,经过这么一岔,就算父王对她有什么想法,热度也要减掉八分,我们再慢慢想办法吧。”

“是,公主。”

“对了,你说小曼有没有猜出来?”

“王子么?”亚莉想了想说:“我觉得他过后说不定会有所感觉,但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王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

“太容易冲动,我知道。”我点点头:“要当王,这毛病他一定得改改。回来我和他说…”

“改什么?”

我意外的转过头,小曼正站在露台外面,我讶异的问:“你怎么从那儿上来的?用梯子么?”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其实听到也就听到,反正我本来也是要告诉他的。

小曼倒很爽快:“我本来也猜着了,也都听到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你的侍女说你午睡未起。我想你昨夜一晚没睡,肯定是很累的,所以没进来,不过我转了一圈,从那边攀上来了。”

我点点头,吩咐亚莉:“去给他端点喝的来,看这一头汗。”

小曼大大咧咧在我身旁坐下,说:“不用再去了,这就行。”一边端起我的粥喝了一大口:“嗯,这个东西虽然…虽然没什么大香味,不过喝起来嘴里润润的,喉咙也舒服,怪不得姐姐你喜欢喝。”

我问他:“你都听到啦,那我也省得费口舌和你再说一次。你怎么想的?”

“姐姐你这一手,实在是让人不能不佩服啊。”小曼摇头晃脑:“其实我本来没想到这上面,不过乌纳斯他跟在医官身边,他说他知道父王中的那种药,并不能算是毒药,有的时候给人治伤什么的,加一点点这种药可以让人知觉麻痹,医官多半也知道了一点,只是他人聪明不会说出来。我一知道这药不是毒药,就觉得下药的人不会是那两个女人,不过我一开始没想着是姐姐,直到西奴耶和我说,昨晚姐姐在宴会途中也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脸色还不太好…还有,这两个女人无论哪个倒霉,对我们姐弟来说都是好事…”

我说:“你今天倒变聪明啦?不过,这事还有谁知道?”

小曼一拍胸口:“姐姐放心,知道的,一个也不会说出去的。”

“也好,你来了省得我去找你。你呢,现在就着重和追查‘刺客’,我呢,到父王那里去侍奉起居,好好照顾他。”我想了想:“只可惜现在不能收拾那个公主,真遗憾。不知道回来她还会不会再对父王施美人计,实在头痛。”

小曼把美人计三个字反来复去念了几遍,点头说:“是讨厌的很。要不找人在她脸上划几道好了。”

我笑:“你倒是会辣手摧花呀…不妥不妥,再想别的办法吧。”

刚才小曼进来的时候,亚莉为了机密就让人都退下,这会儿自己动手把我们的碗碟收走,端着水杯回来了,听我们这么说,忽然说:“公主,虽然现在我一时找不着那种让人慢慢衰弱而死的药,可是有一种别的药物,倒可以试一试。”

“会立时死人么?”我问。

“不会,”亚莉说:“那种药吃了死不了人。”

“哦?”我点头,很有兴趣:“说来听听吧。”

“那种药是我听一个宫女无意中说起来的,说是他们村里的姑娘,因为在野外饥饿的时候误吃了一种果子,结果一身一脸长满了紫红的疙瘩,吃什么药汤也没有用,都有小半年了才消下去。后来他们村里还有别人误食,也是一样呢,所以后来大家都不敢再去尝试了。”

我说:“咦,那很好呀?现在有没有那种果子?”

小曼却说:“还能恢复?怎么不是永远都消不下去啊?”

我推他一下:“你不要插嘴,我问亚莉正事呢。”

亚莉说:“那果子现在虽然不在季节,可是她身上却带着果子干呢。”

我奇怪了:“她带这东西做什么?”

亚莉笑笑:“我原来也觉得她说不定来历不正,不过她说了我就明白了,她们村里的姑娘好多都采这种果子晒干,如果看哪个女伴不顺眼,说不定就会算计她一下,让她吃吃苦头,倒也不伤人不害人的,只是个恶作剧。要是有谁的情郎另有所爱的,还有把这个东西偷偷下给那情敌吃的呢。”

她还没说完,小曼已经拍手笑:“哈哈,居然还有这种奇妙的东西,不错不错,那宫女呢?把那果子要来看看。”

亚莉说:“我这就去唤她。她进宫的时候随身带来的,但是在宫里却也没有用场,乱下药在宫里可不是个玩的事。”

她说着退下去了,小曼看我一眼,笑眯眯的说:“姐,你看亚莉都说了,乱下药可不好玩。”

我喝了口水说:“反正也没有下给你,你不用指…”想想指桑骂槐他也不懂意思,就说:“真有用就好,总之让她的美人计展不开,那就行了。”

小曼趴在我肩上:“就她那副样子还美人?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呢。”

我微微一笑。

外面的太阳落了下去,夜风微寒。

28

亚莉没过多久回来了,拿出一个小小的泥瓶,递到我们面前:“公主,就是这个了。里面的药量她说足够给三个人用的。”

我点点头:“那先找个人试一试药效,如果她说的没错,那就给答依俐吃的喝的东西里面用上。”

“是。”

小曼兴致勃勃:“真有意思,还有这种果子。”

“是啊,我猜里面多半是有点毒素对人的皮肤不好吧。”

亚莉去了,我们收拾一下去看了法老,他虽然还睡着,但脸色已经好多了。亚莉她不知道让人在酒里下了多少药,好象份量有点过重,我只是想造成一个他喝了酒倒地的场面就可以了,但也许是药下在酒里,他又喝了那么大一杯,所以才睡的这么死这么久吧。

活该,女人给的酒你就喝的这么痛快?看你以后长不长点戒心。

我坐在他床边,侍女拿了布巾和水过来要替他抹身,我就暂时避开。小曼知道法老没什么关系了,心情也显得很轻松。我们停留了一会儿出来,交待人好好的保护法老,有什么事情要快些来回报,就先离开了法老的寝宫。

我们走在路上,小曼靠近我,小声说:“姐姐,你的药下的是不是有点多?”

我微微一笑:“好了,趁父王没醒,咱们得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小曼一击拳:“好,我让人把安苏娜拖出去喂狮子去。”

“你拿着她的把柄了?”

“那倒没。”

我抿嘴笑:“是啊,没证据有点不好办,主要是父王醒过来之后是一定要问她的事的。那时候说不定会责怪你,或者…”

小曼眼睛眯起来,笑嘻嘻的搂着我:“那姐姐说应该怎么办?她的剑术那么好,留在父王身边实在是个祸根啊。”

我摸摸他的脸,皮肤真好呀,又紧又滑又弹性,少年人的生命力蓬勃旺盛,每个毛孔里都在往外迸发着耀眼的青春光彩。

“让她逃走吧。”

“呃?”

我不期然又想起了那天隔着纱帘,看到的那露台上的一幕,还有…伊莫顿在月光下深黑色的眼睛。

最后的那一眼,他中剑后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一样…

我把那些画面抛开,说:“让她逃走,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她也回不来的地方…明白了么?父王问起你也好回话,她要是不做贼心虚,又为什么要逃呢对不对?”

小曼立刻明白了,笑着说:“好。”

亚莉已经找人试过药回来了,脸上有欣喜的神色:“公主。”

“怎么样?”

亚莉说:“十分有效!”

“好,今天的晚饭送了么?”

“还没有呢公主。”

“那就今天送吧。”

小曼说:“好,我也去安排一下去,姐姐你呢?”

“我再去法老那儿看一看,只有医官侍女们,我可不大放心。”

他点头说好,然后他和亚莉就分头走了。

他一天天长大了。

将来…

将来他会成为比老爹更好的王。

我想,一定会。

我慢慢转过身再回去,里面的侍女们要给我呈饭,我说不用了,刚才吃了过来的,一点也不饿,问法老除了药汤吃过什么没有,让她们去我宫里吩咐一声,再做些好的米粥端来,要熬的浓一点,不妨加些奶在里面,熬的烂了,等法老醒了吃一点点。

一回头,医官弯着腰快步走了过来:“公主,法老又醒了。”

“是吗?”我有点意外:“我去看看。”

法老还是躺着的,眼睛半睁半闭,我进来的时候,他的眼帘抬了一下。

我心里微微有点发虚,但是仍然走了过去。

我伏在床前,轻声问:“父王觉得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水吃些东西?”

他声音虚弱,估计那药效还没过去,所以说话的时候舌头也不灵便。当然了,那么一大口酒灌下去,最先麻到的就是舌头了。

他低声说:“曼菲士呢?”

我说:“他在查找刺客的事情,一定要弄个清楚!”

法老喘了几口气:“是谁…有眉目了么?”

我犹豫了一下:“努比亚人也很可疑,而且,安苏娜她也脱不了干系。”

法老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她们。努比亚人…现在动手殊无好处,答依俐已经说了…是想来借粮…他们今年的收成不好,所以就算有阴谋…也不会现在动手。安苏娜…她更不会。她没有,名份,也没有孩子…我一去了,她也就…”

我坐着没有动,握着他的手,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在冒汗。

“叫安苏娜来。”他这句话说的很清楚。

我坐在那儿没有动,低声说:“父王,你好好休养吧,毒性还没去尽呢。”

“叫她来!”

他的声音提高了,眼睛睁的大大的。

我慢慢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说:“好,我这就让人去。”

他点点头,闭了一下眼又说:“爱西丝啊…你很聪慧,我一直是很放心的…将来,曼菲士,还有埃及…你要好好的守护。”

我转头吩咐人:“去找王子,说法老要见安苏娜,带她到这里来。”

29

看着那侍从出去传话,我轻轻捻了一下垂帘的抽纱花边,轻轻的说:“安苏娜我不是容不下,只是她素习剑术,在父王身边就象是一只时刻伺伏的毒蛇,不把她的牙拔了,我可放心不了。”

法老露出一个有点苦涩的笑意:“真那样…她也不是她了。”

我有点意外,法老对她还有几分真情的吗?

“既然父王这样说,那就这样吧。”我点点头:“不过等她回来了,有件事父王最好还是和她说个清楚比较好。”

法老的眼睛睁开一线,虚弱的问:“什么事?”

“后宫的女人们生不出孩子,不是因为父王…”我顿了下:“而是因为她们都喝过药,无论如何,这三五年内她是不可能有孩子的,让她老实安份些,别再打什么别的主意。”

法老两眼猛的一睁,我把帘子一摔,不再看他的表情,转身向外走去。

前面我所做的一切可以说是为了别的,那些光明正大的理由和原因。最后这一句,我承认,我的私心更大。

我以为可以立刻割舍开,抛在身后的东西,其实没有那么容易遗忘。

想到她妖娆的身段,在那纱帘中朦胧的,诱惑的移动,贴近…感觉象是吞了一只苍蝇那样恶心。

我的步辇在路上当面迎上了安苏娜。她前后都是侍卫,人倒是完好无恙。小曼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动手,法老就醒了过来。

其实杀了她也没有什么,但是…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我,小曼,法老。如果为了这件事而在他们父子间种下了心结,存了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在路边停下,昂着头看着我,。

我转过头去,根本懒得看她。

在我看路边的毒蛇没准儿比她还高贵些。

以为已经事过境迁了?还想着以后能够兴风作浪?别作梦了。

我轻轻在步辇上顿了一下脚,抬车辇的宫奴早就懂得我的各种意思,加快了步子走过去,将她远远的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