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们也还好,最起码死之前,儿子还在身边,还护着她们。我想她们死的时候,一定不害怕,而是坦然就死,因为心里有执念,有想保护的人。不像小五儿,虽没有死别,但却生离,而且是最伤人的生离。”

  两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福儿突然搂紧了卫傅,道:“以后不管你要去哪儿,一定要把我跟大郎带上,我们永远不分开。”

  卫傅摩挲着她的发。

  “嗯,不分开。”

  福儿没有再管卫璠和卫兆的事。

  至于卫傅和卫琦事后有没有去看他们,她也没关注,她只知道那三个人目前就在那个小院里养伤。

  据说在炭矿里亏空狠了,尤其是冻疮十分严重,得一阵子养。

  她最近十分忙碌,忙着洞子菜的事,忙着辟个新酒坊。

  总是在官衙里蒸酒也不是事,每次送酒搬酒进进出出,实在不太方便,对官衙门户的安全也有所妨碍。

  她打算弄个地方,把酒坊搬出去,最好把家里种的洞子菜,也挪出去。还有那些狗,都养在官衙也不是个事。

  头头都是事,但只能一头一头地来。

  由于太忙,她竟是到了除夕的前一天,经人提醒,才知道竟然要过年了。

  其实谁不是这样呢?

  一大家子人,大抵也就牛大花闲一些,王铁栓忙着洞子菜的事,刘长山不用说,哪儿都少不了他,连多寿都被卫傅叫去暂时忙文书上的事了。

  王兴学也忙,本是帮妹妹忙的,忙着忙着,他竟忙出了一些想法,觉得他们跑出来的那些路子,只拿来卖洞子菜太奢侈。

  当地产什么?

  貂皮。

  除了最出名的貂皮外,还产各种毛皮,以及山参和鱼。

  当地有三种鱼是岁贡鱼,一种叫鲟鳇鱼,一种当地人称哲罗鱼,还有一种细鳞银鱼,都是肉质细嫩,味道十分鲜美。

  以前毛苏利还在时,每年都要进贡一些给黑龙江将军,再由黑龙江将军献到京城。

  就是这么好的鱼,却苦于当地人没地方售卖,要么打了鱼,就在当地贱卖了,要么就是自己吃了。

  至于毛皮那就是更是贱卖。

  这黑城里有一半的商人,都做的与毛皮有关的生意,以前王兴学也贩卖过毛皮,问问当地百姓的卖价,他不禁大骂一句奸商。

  何止贱了一半,他恨不得拿出钱来,把这些皮子都收回去。

  可百姓们也没办法,毛皮商人联手压价,他们也不可能为了一张两张皮子,就往墨尔根,甚至龙江城去一趟。

  久而久之,当地毛皮价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给福儿出主意,说‘神仙倒’不光可以拿来卖酒卖菜,还可以卖鱼卖皮毛,只要把生意网拉出去,这黑城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座宝山。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运送。

  所以他跟福儿说,眼光不要局限在墨尔根龙江那边了,沿着黑河往东,有许多城池,那些地方也不能放过。

  他这趟从建京到黑城,一路上辗转车行有感,他们若有一个大车行,遍布各地,是时不光可以运酒运菜运粮,也相当于掌握了当地的商业命脉……

  福儿让他赶紧打住。

  他的想法是好,只要想想就觉得无限美好,但现在——

  “哥,你现在先让我过个年,等过完年咱们再细说?”

  就在黑城官署热热闹闹过大年时,江东有一座庞大的宅院里,也正在过年。

  只是他们的过年要更为繁琐,大年初一第一件事就是祭祖。

  由家主领着一众人告慰先祖,他们在此地繁衍生息,族人越来越多,家族的势力也越来越大,让先祖不要担忧后辈子嗣。

  谢家主是大年三十的下午回到黑城的,当晚陪着妻眷儿女吃了顿团圆饭,第二天三更不到,便起来主持祭祖事宜。

  好不容易忙罢,长子谢云看出父亲的疲累,扶着他去坐了下。

  “爹,难道这趟去龙江城见将军不顺?”

  其实谢云昨日就看出来了,但爹刚回来,又是除夕,未免扫兴,就没有问。

  谢家主脸上的皱纹,比前些日子又深了些许。

  “咱们这样的人,怎可能见到将军?只见到了那位富顺总管,与对方一番交谈,我倒也看明白了一些事。”

  谢云下意识问:“什么事?”

  “富顺总管虽没有明说,但见他言谈之间,那位安抚使的来头应该不小,将军不愿与对方正面起冲突,但炭矿的利益将军还是要的。”

  起先谢云没听明白,等明白后,差点没骂人。

  “意思就是银子他要,麻烦不愿管,让我们自己解决?”

  谢家主看了长子一眼,他这个儿子还不算傻。

  “他当将军,管辖一地,自己的地盘上弄了这么个人来,祸害得我们进退不得,现在什么都不管,让我们去与官作对?荒谬不荒谬。”谢云愤怒道。

  荒谬,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也不要太激愤,官之一字,不是从来如此?”

  当年他们谢家也是官,官场上的门道简直太清楚了。

  当官的都是伸手要银子,缩手躲麻烦,走一步想十步,坏事都是下官的,好事都是自己的。

  更何况他们现在连下官都算不上,用他们燕人的话来说,就是个奴才。

  谢云深吸一口气。

  “那爹,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难道真要去对付那个安抚使?”

  “只有他消失了,那些被捆绑在一起的人才会群龙无首,炭矿之危自然迎刃而解。”

  说到这里,谢家主顿了一下,问道:“我不在这些日子,炭行那儿如何了?”

  提起炭行,谢云的脸色暗了下来。

  由于挖炭的人太少,别说龙江了,黑城的炭都供不上了,已经被人闹了好几回。

  “虽然我回来后,谢松怕扫了我的兴,没敢禀报我,但料想是不好的。一旦供不上就会有人闹,闹着闹着,就会有人觉得炭是黑城的,为何要被我们谢家卡着脖子,中间再有人怂恿煽风点火,我谢家的大难就在眼前。”

  谢家主说得格外悠长。

  “我谢氏一族,当年遭受大难,能在此地繁衍生息,渐渐站稳脚跟,又越过王家成了江东第一家,就不能败在我手里。”

  “那爹,你说这事怎么办?”

  “我走之前,记得有人来禀报,说王家最近一直派人打探官署的事,虽不知那位安抚使到底哪惹到了王老鬼,但以王家那个老阴货的性格,从不会无的放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次可以联合一下王家。”

第116章

  “联合王家?”

  谢云有些迟疑,“就怕族里有人不愿意。”

  当年谢家是越过王家,才能坐上江东第一家的位置,两家可以说是交恶多时。

  用句浅白点的话来说,一家的狗从面前路过,另一家的人都要呸上一口唾沫,用来诠释自己的不屑。

  “此一时非彼一时,这件事也不用宣扬得人尽皆知,王家也不是铁板一块,你先让人去联系一下王老鬼那一脉,先探一探对方的意思再说。”

  “是,爹。”

  福儿回来时,大郎正趴在炕上俯身喂苏勒糕点。

  由于大郎在炕上,而炕又较高,身子太肥腿又太短的苏勒,要把四条狗腿都伸直了,巴在炕边上,才能够到大郎的小手。

  一个喂得十分高兴,一个吃得狼吞虎咽。

  见娘来了,大郎激动地挥着小手,把福儿吓一跳,生怕他一头栽下来。

  两个大步走近,才发现炕上坐着一个人。

  卫傅正盘腿坐在炕上,看着什么文书,而另一只手稳稳地按在儿子的腿上。

  这样就不怕大郎一个不慎栽下炕了,因为当爹的拽着腿呢。

  福儿的脸顿时臭了起来。

  “有你这样按着儿子的?”

  卫傅见福儿脸色不好,又顺着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才恍然大悟她在恼这个。

  “这不是怕他栽跟头,不让他去炕边,他非要去,说喂苏勒吃东西。”

  福儿挑眉:“所以就吃成了这样?”

  糕点的碎屑撒了一地,大郎手上脸上粘得都是碎屑,快成了小花猫。

  嘴里说着,她把大郎抱过来拍了拍,又把乌珠叫来,把撒在炕上和地上的碎屑收拾了一下。

  “以前你可不是这么不讲究的人,被子上沾根我的头发,你都要嫌弃我一顿,现在不嫌了?”福儿嗔道。

  她说得是以前还在东宫时,那时的太子可是又讲究又傲娇,那时她还是个小宫女,得侍候着太子爷,没少被嫌弃。

  现在他当爹了,糕点碎屑撒一片他都能视若无睹,还能以这种方式按着儿子。

  卫傅被她埋怨得连连失笑。

  “那时候年轻。”

  “那时还没当爹。”福儿又对大郎道,“小狗不能吃糕点,它要吃肉和饭。”

  “苏勒吃!”

  明明就吃了,吃得很香。

  福儿低头瞧了瞧脚边,同样吃得满脸碎渣子的小肥狗。

  “我怎么觉得它好像又肥了一圈?”

  说着,她还用脚尖掂了掂苏勒的肥肚皮,果然感觉又沉了一些。

  卫傅给她一个你懂得的表情,平时苏勒除了吃乌珠专门给它做的狗饭以外,还跟着大郎吃。

  大郎吃什么,给它喂点什么,怎可能不肥。

  “你不能再喂它吃东西了,你没发现它快跑不动了?”

  这才多久,狗子的个头没见长,就长肥肉了。

  “吃饱饱,长高高。”

  福儿无奈地扶着额头,这话是她平时哄大郎吃饭时说的话,现在被大郎用在狗身上了。

  跟儿子也讲不清道理,索性不说了。

  她想起今天怎么是他在看大郎,问道:“小五儿呢?”

  平时她忙卫傅也忙时,大郎都是给卫琦看着的,今天不见卫琦,反倒是他把公务带回内宅,一边看大郎一边看文书。

  “小五跟那个叫裴洋的,一同去打猎了。”

  不同于卫璠和卫兆一直闷在屋里养病,极少在人前露面,那个叫裴洋的倒是活跃很多。

  倒不是说此人是个热闹的性格,而是也不知道卫琦怎么就跟对方熟识了,两人经常行走一处,于是不可避免裴洋这个人,就在福儿和卫傅面前出现得频率过高。

  这种异常自然引来卫傅的警惕。

  “你查过他来历了?”

  卫傅道:“我让人去问过卫璠和卫兆,这个人之前不跟他们一处,是在他们被送到黑城的路上,另一批人里的。也不知他的来历,只据他自己所言,他是家里有人牵扯到地方上一个科举舞弊案,落得被全家流放,他的家人在路上都死了,他即没去尚阳堡,也没被流放至宁古塔,而是直接被送到那个炭矿。”

  福儿眨了眨眼,想到一个疑点。

  “既然牵扯到科场舞弊,那肯定是文官家的人,既然是文官,为何会武?”

  卫琦可不止一次在他们面前赞那个裴洋武艺不错。

  其实这点卫傅也想到了,可目前并无任何证据乃至迹象,能证明此人有问题。

  且卫傅也让人问过卫璠和扎哈鲁,卫璠说他和卫兆倒在路上时,裴洋并没有扔下他们自己跑,而是拖着他们一起走。

  扎哈鲁也说当时遇见三人时,是一个人拖着两个人走。

  所以从表面上来看,这个人至少不是什么品行恶劣之人。

  当时连卫璠和卫兆都不知卫傅在黑城,只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这个裴洋的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与自己一同身陷黑炭矿的两个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所以卫傅暂时得出一个结论,也许这个裴洋结交小五,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可能只是想要一个安身之处,才会故意在人前显露自己的价值。

  毕竟不同于卫璠和卫兆和卫傅有一层亲缘关系在,这个裴洋到底是个外人,会为自身谋划一二,也是能理解的。

  “没有问题就行,我就怕小五儿太憨,被人给利用了。”

  卫傅失笑:“你不会真觉得小五傻吧?”

  “那倒没有。”

  她嘴里说没有,但表情显然就是那个意思。

  倒不是她觉得卫琦傻,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他跟大郎一样,属于弱小那一类,需得有人在一旁看着,才能放心。

  卫傅倒也没试图让她理解,卫琦其实一点不弱小,相反是头猛兽。

  她这人就是这样,看重谁,就会把人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生怕对方吃亏了上当了受苦了受了委屈,把人当小鸡崽护着。

  殊不知小鸡崽早已不知不觉地长成了雄鹰。

  两人正说话,王多寿来了。

  是来找卫傅的。

  “萨伦山说,谢家炭行又被人堵了门。”

  这已是三天里,谢家炭行被堵的第二次。

  随着洞子菜在黑城外的热卖,越来越的百姓加进来种洞子菜,甚至有几个族群为主的屯庄,也专门派了人来官衙商谈此事。

  而伴随着这一切的,自然是用炭量的大大升高。

  卫傅一直派人盯着谢家炭行的动静,他也问过卫璠和卫兆关于炭矿里的实际情况,知道炭矿如今处于严重缺人的状态。

  没有人,就挖不出来炭。

  据卫傅所知,谢家这几年一直都是用龙江城那边送来的流人挖炭,可这些人数量有限,关键他们用起来也不惜省,把人当畜生用,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人死得太多,废得又太快。

  关键是谢家没预料会突然出现他们这个变数,准备不足,一时就出现左支右绌的情况。

  现在龙江那边应该是也没人给他,就算给,也送来不了这么快,现在谢家只能把谢家屯的人送去挖炭。

  可那些人哪里受过这种苦,多数都不干。

  又都是连着亲,往上数几代都是一个祖宗,不好明着强迫,于是这事只能无疾而终。

  谢家也试过在外面招人去挖炭。

  可谢家炭矿在黑城的名声太差,因为在很久之前,谢家就是在当地招人去挖炭的。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许多人干几天就不愿意干了。

  没有人,炭就挖不出来。

  于是谢家就动用了些坑蒙拐骗或是强行把人拘着干活的手段,反正这事闹出来的过,连扎哈鲁都知道谢家炭矿里的煤黑子经常往外跑,谢家派人抓,就可见一斑。

  所以他们在当地根本招不到人。

  之前就有人种洞子菜的百姓,来官衙里反应过,说谢家炭行不卖给他们炭,这事官衙也解决不了。

  这不,卖不到炭的百姓就去堵谢家的了。

  “姐夫你要当心,我估计他们快狗急跳墙了。”王多寿道。

  他都能明白的道理,卫傅怎可能不明白。

  恰恰也是通过谢家人的反应,他推断出乌哈苏估计是不想跟他正面对上的,如果乌哈苏不出头,一个谢家并不难对付。

  “就怕他们联合别人一起出手。”福儿道。

  而且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根本不知道谢家会以何种方式出手。

  可当初局就是这么布下的,如今快到收网的时候了,自然会面临狗急跳墙的危机。

  “跟冰车队交代一声,让他们在外行走注意安全。你们要是没事的话,少出官衙,免得谢家掳了人来做文章。”

  “不用你说,早就交代下去了,我这几天也不去酒坊了。”福儿道。

  就在官衙这边在商讨着这件事的同时,谢家那边也不安静。

  年纪大一些的人还能稳住,小辈们早就坐不住了,叫嚣着要给那些闹事的人一些教训,让他们知道谢家的厉害。

  全凭上面有长辈们压着,这些人才暂时没闹出事来。

  可今天也是巧,炭行又被来买炭没买到的百姓堵了。

  拥堵在炭行门前的,也不光是家中种了洞子菜的百姓,也有些是平时存炭没存够,都是买一些烧一些的百姓。

  诸如此类的人还不少,毕竟也不是有钱的人家,能在入冬前买一屋子炭放着,所以也有一部分人是面临着没炭取暖的境地。

  再加上谢家炭行最近的境况,早就被有些有心人看在眼里,暗中少不得推波助澜一番,所以连着几日来堵门的人越来越多,态度也越来越强硬。

  之前还能劝走,现在劝不走了。

  就堵在谢家炭行前,让他们今天必须拿出炭来。

  正巧碰见谢家一些年轻人结伴来黑城喝酒,见族里的炭行被堵,就上前和人动了手。

  虽很快就被人劝住了,但还是打伤了好几个人,炭行的管事只能又是出面请大夫,又是给塞银子,才没让被打伤的人闹到官衙去。

  事情传回谢家屯,引起了一阵风波。

  之前长辈们还能压在,那是因为还没闹出事,显然现在已经没办法压制住了,下面的年轻人们越来越不满族里这种只被动挨打的态度。

  其实别说年轻人了,哪怕有些上了年纪人,也不理解家主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不想办法,或是遏制一下当下的情况。

  一群年纪都在半百之数以上的人,联合一同找来了祖宅。

  是谢云出面应付的。

  “二叔公,我爹已经在想法子了,再等等。”

  这位二叔公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他叹了口气道:“不是我等不得,我老头子又不出门,外面天塌了我也看不见。可……云之啊,你看看最近族里的那些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能压一时,一直压着我就怕出事。今天出的事还算小,家里还能兜住,若是再生出什么大乱子,我就怕……”

  “二叔公我懂,我这就去找我爹说说。”

  等把二叔公一众老人送走,谢云来到书房。

  他把大致情况跟谢家主说了一遍,又道:“爹,你不能再犹豫了。”

  谢家主紧闭着眼睛,半晌才睁开双目。

  “罢了,你这就去给王家回信,就说这事我谢家答应了。”

  另一边,信很快就递到了王家家主王莲生的手里。

  “家主,谢家答应了。”

  “我就知道谢老狗忍不住。”王莲生冷笑了一声,似乎谢家主的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

  说的人感叹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幸灾乐祸。

  “也不怪谢家坐不住,官衙那明显就是冲着那炭矿去的。钱家和董家也在里面插了一脚,明显都盯上那炭矿了,若是一下按不死官衙,谢家就要被众火焚身了。”

  顿了顿,此人又道:“那家主现在——”

  “李家那边不解决,我们想办的事也办不了,那老家伙必然会从中阻碍。”

  “那家主,我这就让人去……”

第117章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只有些许老树枝杈才显出些别的颜色。

  这里别说人了,连鸟兽都不见一只。

  忽然,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飞快移动着。

  距离这里不远处,有一座不大的‘雪丘’突然抖动了一下,抖落下些许碎雪,下一刻突然暴起,才展现出原形。

  竟是一个人。

  此人身上蒙着一块白布,卧在雪堆里,乍一看去竟丝毫不显。

  他跳起的同时,身边有个人也跳了起来。

  “我来追,你去堵它的洞。”

  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往左的那个人身形魁梧,但他的动作极其敏捷,缀在那白色东西后面,竟跑得丝毫不逊色对方。

  将那白色动物追得是惊慌失措,四处乱窜,就想赶紧逃回洞穴里。

  只可惜对方早有防备,在它的洞穴前张了一张网,小东西一头扎进那网兜里,被人提了起来。

  “抓到了!”

  卫琦跑过来接过那张网,见里面的动物毛茸茸的,毛长超出三寸,可不是最上等的‘千金白’。

  这千金白是貂的一种,比最上等的紫貂还要高出一品,与紫貂皮一样有遇风更暖,着雪即消,入水不濡的特质。

  但千金白这种品质的白貂,由于天生就有一身白毛作为掩护色,又只出现大雪时节,平时是极为难以抓到的,遂又有‘千金白’的浑称。

  意思拿它的皮毛能去换千金。

  当然肯定换不了千金,除非碰到极想要又不差钱的买主,一般换个几百两银子还是能换的。

  因此出来捕貂的人,最想捕到的貂,除过紫貂,就是它了。

  “加上上回捉的那只,应该够给守财奴做件毛背心了。”卫琦满脸喜色道。

  他用粗粗的手头弹了那白貂的鼻尖一下,“小东西,跟我捉迷藏,还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网子里的貂儿吱吱乱叫,他也不理,把网子绑紧,悬挂在腰上。

  “走吧,我们回去。”

  他身边的人正是裴洋。

  这裴洋收拾干净了,再换身衣裳,竟是一个颇为英俊的青年。

  身材修长,但又不显的文弱,由于眼睛生得十分漂亮,偏偏此人的气质又极冷,竟显出一种正邪难辨的诡异气质。

  闻言,他挑了挑眉道:“没想到你耗费半个月抓来的貂,竟是送给你嫂嫂的。”

  “不送给她,我还能送给谁?”

  见卫琦说得理直气壮,裴洋下意识扫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与平时别无不同,倒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一同往回走。

  由于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雪坳子,他们得爬上去,再走一段路,才能到他们放马的地方。

  走了差不多快两刻钟的时间,终于看见马了。

  将马身上的落雪扫了扫,两人骑着马往城里赶。按照路程算,他们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回黑城。

  一路上并无闲话,只是赶路。

  快到城时,在一处岔道上,裴洋发现地上有呈点状的血渍,当即示意了卫琦一下。

  其实卫琦也看见了。

  雪是白的,血却是红的,简直不要太显眼。

  两人放慢马速往前走,又走了大约五十多米,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雪地里面朝下伏着一个人。

  从血迹上来看,那血正是他流下的。

  是寻仇,还是追杀?

  料想两者应该都有。

  由于裴洋如今都是寄人篱下,他自然不好多说话。

  卫琦皱着眉,道:“走吧。这人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追他的人肯定快到了,也不知是何缘故,我们就不要多事了。”

  两人驱马经过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