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茜害羞地回过头,却见张一昂正坐在位子里皱眉思考,听到询问,张一昂一脸茫然看着她:“觉得什么啊?你跟我说这么多你爸干吗,我又不认识你爸。”
李茜愣了愣,失望地哼一声,负气一跺脚,就要往外跑。
“喂,你跑什么呀,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她只好回过头,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张一昂。
“你说周荣被抢的那个 U 盘,你确定里面装了他的行贿记录?”
李茜吸了口气,暂时把自己一腔的女孩儿情愫抛到一旁,回答正题:“对,歹徒是这么说的,周荣的反应也很大。”
张一昂思考一番,点点头:“这么一来,我们突破周荣团伙可以换个思路。我们一直找不到周荣的罪证,如今罪证出来了,只要我们抓到这两个抢劫犯,U 盘便落到我们手里,也就抓到了周荣的直接罪证!”
“嗯,是这样。”
“两个抢劫犯的具体特征你好好描述一下。”
李茜详细地描述了两个抢劫犯的特征,一个中等个子,另一个稍高一点,两人都戴着面具,身形看着矫健,但具体的其他特征倒也没了。
张一昂思索片刻,敢抢周荣的入室抢劫犯怕是也没几个,而现在三江口刚好有这样两个人选。
“会不会是杀林凯的那两个?”
经他一提醒,李茜恍然大悟,两人赶紧拿出电脑,比对之前拍到这两名嫌犯的视频资料,李茜辨认了一会儿,虽然视频看不见脸,但通过身形和步态特征,她非常确定,今晚抢周荣的正是这两个!
张一昂思忖片刻,马上决定兵分两路,抓刘备虽然刻不容缓,抓这两个抢劫犯同样是十万火急。
真是个惊心动魄又激动人心的长夜啊!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看吧,最终还是吃了个肥货!”方超高兴地都念起毛主席的诗句了,一屁股坐在宾馆的床沿上,喜滋滋地看着面前这个拉杆箱。
刘直轻拍着箱子,仿佛生怕把箱子拍扁,欣喜道:“一百万美金,六千多万人民币哪,这辈子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嗯?你这个数学能力有点强啊,不进统计局真是可惜了。”
“我算得不对?”
“一百万美金是六百多万人民币。”
“才六百多万?”
“还才六百多?你搬的那尊财神像多少钱,你这辈子有弄到过六百多万吗?!”
“可……可六百多万,咱们俩一人也就三百,弄个房子,再娶个老婆就没了啊。”刘直很是遗憾。
方超斜眼瞧他:“你干吗要娶老婆?”
“我……谁不想娶老婆啊?”
“我就不想!”方超指了指自己,语重心长道,“小直,你所有问题都在于社会经验太浅,数学能力太差。娶个老婆多贵啊,你知道洗一次真正的足浴多少钱吗?差的几百,好的千把块钱。三百万,你可以洗他几千次,一星期洗一次,几十年不重样,你为什么还要娶老婆?”
“我——”
方超撇撇嘴:“现在跟你说洗足浴的好处你也不会懂,明天一早我们离开三江口,我带你洗他几回真正的足浴!洗到你都不想娶老婆!”
“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不然呢?”
刘直指了指方超的口袋:“我们还有个周荣的 U 盘,里面装了他账本,他自己说愿意花钱来赎,这笔买卖还没做,咱们怎么能走?”
方超摇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词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说的就是你啊。三江口是周荣的地盘,他在这里有钱有势,他说愿意花钱赎,你难道真敢要?我们先离开三江口,U 盘的事以后再说,这东西在我们手里,就不怕他报警。钱是赚不完的,命比钱重要得多。哎,人和人之间眼界高低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对于这一次的收获,你只看到了六百万,我看到的却是一整个商业模式。”
“商业模式?”
“没错,我决定了,我们以后专门挑小地方的贪官富豪下手,这帮人有钱,钱又来路不正,从性价比看,抢他们比抢金店划算得多。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六百万启动资金打底,还担心这门生意做不起来?这门生意市场大,竞争少,谁先下手谁就能发财,懂不懂?”
刘直乐得直点头,两人开心地睡不着觉,躺在床上静静地幻想着叱咤风云的未来。
第二天赶紧来吧,只要平安离开三江口,这笔买卖算是彻底落锤了。
此刻,方超和刘直很开心,可是刚哥和小毛很烦恼。
夜已深,刚哥和小毛站在桌子两侧,呆望着面前这只硕大的黑色旅行箱。
刚哥颤抖地伸出手,捏住拉链头,在他粗重的呼吸声中,慢慢地拉开旅行箱。
虽然两人心里早有准备,但看到里面这具瞪大眼睛、全是血迹的尸体,还是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片刻后,两人深吸一口气下沉丹田,挪步回到箱子前,仔细查看箱子里的情况。
刚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翻动尸体的胳膊,胳膊下面露出了一个布包,刚哥抓起布包,一提还有点分量,他咬住牙,一把将布包拎出来,翻开来正是那个小号的编钟。
“这啥破玩意?”他顺手就把这东西丢在了一旁。
小毛拿起编钟端详几下,做出判断:“这应该是杀人的凶器!”
“这么多血,凶器是把刀吧?”
“大概是先用这东西砸死,再用刀捅。要不然这东西放尸体旁干吗?肯定是要抛尸,再丢掉凶器。”小毛分析得头头是道。
刚哥想了想,也点点头,瞬间又大怒一巴掌甩到小毛脑袋上:“他妈的抛尸、抛尸,叫你抢几袋行李,你他妈把尸体抢回来干吗!”
小毛躲得离他远远的,护着头,委屈辩解:“我……我也没想会遇到这茬子事,那人……那人看起来不像杀人犯啊,我怎么都没想到他箱子里是个尸体。”
“没想到、没想到!”刚哥又要去揍他,目光再次瞥到了尸体,不由手一收,抿嘴思考片刻,“这下是钱没弄到,反而惹上大麻烦了。”
“刚哥,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
“报警?”刚哥思考了几秒,“这要是一报警,尸体的事倒跟咱们没关系,可咱们开假出租偷东西,还是照样得进去啊?”
“可咱们开假出租偷东西事小,杀人事大,要说坐牢,还是偷东西少几年。”
刚哥深吸一口气,再次大怒:“人又不是老子杀的,高利贷又不是老子欠的,凭什么老子要陪你坐牢?”
“这……这开假出租的事你也是同意的。”
“我去你妈!”刚哥作势就要冲过去揍他。
“哥,哥,”小毛连声求饶,“你先别揍我,我有个主意。”
“说!”
“咱们把这箱子扔了,不就完了?”
“扔哪儿?”
“哪里来的扔哪里去,咱们开车回到一开始的地方,就扔那里。”
刚哥想了想摇摇头:“不行,箱子被人捡到后,警察一查监控发现是我们这车抛的尸,到时八张嘴都说不清,警察肯定要把这条人命算我们头上。”
“那咱们找个地方埋了,埋得深深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附近都是住的地方,去哪儿挖深坑?”
小毛想了想,说:“咱们搭个公交去郊外。”
刚哥思考了一会儿,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了,于是决定明天一早搭个公交车,把尸体运到郊外,连同箱子一起埋了。
一大早,刚哥和小毛就拖着装刘备尸体的行李箱出现在客运站旁边的一条马路上。
三江口的客运站和火车站造在相邻的斜对面,中间是一个共用的大广场,广场西面外的一条街是各种杂乱店铺和小旅馆,还有私人承包的客运大巴车也在那条街后的几处空地上常年揽客,广场南面连着一个公交车起始站,整片区域构成了三江口连接其他城市的枢纽,就像大多数车站附近一样,这里终日人流穿梭,环境复杂。
这片区域的南面是一片高耸突出的地方,上面是马路。此刻,刚哥和小毛就蹲在这条马路的边缘,躲在绿植箱背后小心地观察着下方车站的情况。
看着远处公交车起始站附近穿梭不息的人流,刚哥和小毛紧张的心情略微松弛了一些,这么多行人车辆,他们两个平平无奇的身影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待会儿我们就拿着箱子,从楼梯走到下面,”刚哥指着他们旁边的一段楼梯,楼梯高约七八米,走下去便是下面的马路,“我们直接走到公交车站,搭上车坐到东钱湖站,下车后我们就去东钱湖旁边的山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大坑,把箱子整个埋了。记住,待会儿到了公交站里千万不能紧张,我们要低调,不要让任何人注意到我们。”
“明白!”小毛马上答应,随即又突然想到,“刚哥,现在一大早去东钱湖的人很少啊,咱们现在上车,怕是过不了几站车上就剩我们俩了。”
刚哥眉头一皱,心想一大早从郊外来市区的人很多,可从市区去郊区的人很少,这倒此前并未考虑到。
“不如我们再等等,等到九点钟,那时很多住东钱湖附近的大爷大妈买好菜,逛完街,会坐车回去。”
刚哥看了眼手表,如今已经八点十五,再等半个多小时也不是难事,安全起见还是等吧。
两人继续蹲在原地等了会儿,却听见下方的道路上传来了一个对话声。
“超哥,那车可值钱了,就这么不要了?”
“那车是抢来的,人都被我们弄死了,我们继续开这车早晚得出事,得不偿失。”
“你说那人尸体会不会被人发现啊?”
“发现是早晚的事,到时我们也不在三江口了,凭三江口警察那点本事可找不到我们。——这样,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附近找个拉客的黑车,待会儿咱们一起上车,只要出了三江口就彻底安全了。”
方超走后,刘直将装有一百万美金的行李箱在脚边一放,掏出一个饭团,斜靠在墙壁上一边吃饭团一边耐心地等待,浑然不觉上方的绿植箱中间悄悄探出的两个脑袋。
“刚哥,这两人手上有人命。”小毛压低声音说。
刚哥点点头,微微眯起眼想了想,凑到小毛耳边说:“那就让他们俩多一条人命。”
小毛嘿嘿一笑,两人默契地慢慢缩身后退几步才站起身,拎起行李箱,从一旁的楼梯走到了下方的路面。刚哥在前,小毛在后,两人佯装是赶路的旅客,经过刘直身边时,两人停下脚步,刚哥冲刘直堆出憨厚的笑容:“大哥,打听一下,这旁边有没有便宜的小旅馆啊。”
刘直一见有陌生人来搭讪,马上提高了警惕,但见这两人猥琐的样子,又拖着一箱行李,肯定不是便衣警察,没有便衣抓人还拖一口行李箱的,便放下警戒。他原本懒得搭理人,但又想起方超的告诫,出门在外要低调不要惹事更不要得罪人,于是耐着性子回答他们:“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外地的。”
刚哥感慨:“浙江这里旅馆都太贵了,住不起了,我们找了一圈了都找不到便宜的。”
“你们呀去别处找吧,车站附近小心黑店。”
“大哥你说得对。”刚哥掏出一支烟,递给刘直,“多谢大哥。”
刘直谢绝:“不用不用。”
刚哥热情地递过来:“大哥您拿着。”
刘直略略后退一步拒绝:“我不抽烟,谢谢。”
刚哥眼睛余光瞥了眼小毛,把烟收起来:“那行,多谢大哥了,再见!”
刘直目送着两人离去,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环顾一圈又说不上来,只好再次吃起饭团。
过了几分钟,方超一路小跑地回到原地,低声说:“今天走不了,警察在临检,车站附近全都管制了。”
“周荣报警了?”
方超皱眉沉吟片刻:“不确定,按理说我拿了周荣 U 盘,他不敢报警,不过他是这里的首富,U 盘里行贿的肯定有很多三江口的官员,说不定他们跟警察有勾结,就算 U 盘落入警察手里,警察也会把 U 盘还给他。”
“那怎么办?”
“汽车、火车肯定都不行,我们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
两人原路返回,刘直拎起行李箱刚走了两步就停下来,脱口而出:“不对!”他吃惊地去看箱子,同是黑色行李箱,品牌、造型甚至正反面看起来都完全一样,唯独尺寸大了一个号码,拎上去沉重无比,怕是有一百斤!刘直眼睛缓缓睁大,脸色剧烈变化着,过了几秒,失声惊叫:“我去他狗日的王八蛋!”
方超目光凝重地盯着他,同时也看着箱子。
“箱子被两个王八蛋调包了!”
方超瞬间扑到箱子上查看。这本来就是朱亦飞同一批次买来后改装的箱子,装美金的和装文物的除了尺寸差一号,其他完全一样,难怪两人一时间都没看出来。方超整张脸顷刻间变得惨白,刘直则通红着脸将刚才两个王八蛋跟他问路的事复述了一遍。
方超紧紧握住拳,突出的眼珠狠狠瞪着刘直,强烈控制住自己的拳头,冷声道:“这种江湖小毛贼的套路,你是不是猪脑子,这都能上当!”
“我……超哥,全是我的错,你杀了我,我也甘心!”刘直眼见好不容易弄到的美金却被两个小毛贼调包,实在气得想自杀,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抽巴掌,几下间两颊通红嘴角流出血。
“够了!杀了你有什么用!”方超一把打开他的手,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为今之计再多的责怪也于事无补,只有想办法是把调包的小毛贼找出来。
方超拎了下箱子,感受到里面的分量,低声道:“走,先带上箱子回酒店,看看里面有没有这两人的线索,到时把东西拿钱拿回来!”
早上九点,周荣的别墅在一声惊呼中被惊醒。
今早庄园里的保安迟迟未见别墅开门,连保姆也没有出门,不由觉得异常,于是用对讲机联系屋内保姆,没有人应答。保安试图去开门,却发现别墅的正门反锁,背面的小门也关着,于是保安拿来备用钥匙开门后,很快发现了屋中两名保姆被人捆绑在地,嘴巴贴着封条,随即在书房中救出了同样模样的老板,只是老板身上都是脚印,裤裆下面尽是大小便,屎都被人打出来了,极其狼狈。
一个小时后,周荣团伙所有主要成员全部赶到了别墅。
书房关着门,只坐着周荣、胡建仁、郎博文和他弟弟郎博图四人,其余人员全部在别墅大厅等候。
“荣哥,谁干的?”郎博文问。
“不知道,那两人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为什么让他们别报警?咱们被人抢劫,这是正当光明的受害者啊。”
周荣皱眉叹了口气,颇为艰难地说:“除了那箱钱之外,他们在我保险箱里拿走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三人异口同声地问,他们三人都见过书房里的保险箱,但从没去看过里面装了什么,周荣从不当任何人的面打开保险箱。
周荣抿着嘴唇吐出几个字:“一个 U 盘。”
“这 U 盘怎么了?”
周荣叹了口气,朝三人都看了眼,缓缓道:“你们也知道,我这份家业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东叔还有其他一些人都有份,我是替大家伙赚钱,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嗯……这些年我公司的各种额外开销都是用合法名目入账的,但真实用途我记在了这只 U 盘里。如果报警,这 U 盘落入警察手里,只要一查各方账目,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听闻此言悚然变色,郎博文急道:“荣哥,这些年所有往来,还有给当官的钱你都记在 U 盘里?”
周荣默认。
郎博文顿时怒道:“你干吗要这样做,这要被人发现,我们岂不都得进去?”
周荣瞪了他一眼,他自知失态,微微低下头,发着粗重的呼吸声。
胡建仁低声问:“荣哥,这事东叔不知道吧?”
“东叔当然不知道。”周荣瞥了几人一眼,叹口气,“我弄这本账是为了有朝一日万一出事留条退路,不光是给我自己,也是给你们。你们想,如果我们其中的哪一个人出了事,东叔、罗子岳还有那些官员们,他们会保我们吗?他们不会,他们只会想方设法划清界限。我弄了这本账,那么所有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万一出了事,他们都会尽全力救我们,救我们就是救他们自己。”
三人点点头,周荣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不曾想这 U 盘会被人抢走。
胡建仁思索片刻,问:“荣哥,这事我们要不要告诉东叔,让他派一队警察来帮我们找人,抓住那两人,把 U 盘拿回来?”
“绝对不行!”周荣断然否决,“U 盘的事告诉东叔就完蛋了!”
“那我们怎么把东西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