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掐灭了香烟,按下汽车熄火键,下车向酒店走去。

今天他收到的电话是梅东的马仔打来的,马仔说东哥叫他去枫林晚酒店见面。杨威马上把这情报告诉了宋星,宋星没有派人直接跟他接触,而是通过微信叮嘱他接下去要怎么做。宋星还叫他不要紧张,八成不是梅东自己来了,而是派了小弟,稳住应付过去,不要让人起疑。

他来到酒店大堂,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拨打了马仔的电话。接起后,马仔说让他稍等片刻。

与此同时,警方也通过酒店监控将这一切实时看在眼里。

过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从酒店电梯中出来,来到大堂休息区,两人互看了几眼,小青年上前很有礼貌地问:“你是杨威吗?”

沙发边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杨威点点头:“对啊,我是杨威。”

妇女别过头去,心想这年头光天化日承认自己是阳痿的男人也真够坦诚的,这两个男人约在这里要去干吗也是一清二楚了。

果然那个小青年马上热切地说:“我们上楼去房间吧。”

妇女心里鄙夷地哼一声,眼睛余光看着这两个男人走进了电梯。

小青年刷了电梯卡,他们到了八楼,进入其中一个房间,里面还有一个面色冷峻的男子,一见面便伸手一拦:“手机拿出来。”

“你要干吗?”杨威一瞪眼,不满浮现脸上。

冷面男不为所动,带路的礼貌小弟笑着解释:“杨哥,东哥现在身份特殊,我们俩负责他的安全,如果出了事,我们都没脸混了。您是他兄弟,还望您多多理解,我们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东哥好,可别为难我们做小弟的。”

一冷一热的两个人盯着他看,却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对的机会,他抿抿嘴,只好掏出手机交给对方,心想和公安所有接触的东西都已经删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冷面男接过手机,又借杨威的手指头解开密码,随即当着他的面检查着里面的信息,一旁热情的小弟反复跟他道歉。翻了好几分钟,并无异常,冷面男将手机关机,放进口袋,告诉他离开时会还给他。接着,冷面男又将杨威全身上下搜了一遍身,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小青年便开始了试探式的寒暄:“杨哥,林凯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哎,我也不知道啊,警察还在查,他们也不肯透露具体的事情,我知道的就是林凯的尸体是在一块空地发现的,他的车也找不到了。”

“听说警察昨天把你也关了一天?”

杨威一愣,知道梅东早就通过他自己的渠道,把事情都打听过了,宋星嘱咐他在梅东这边不要撒谎,除了跟警方合作的事,其他都一五一十告诉对方,否则很容易有破绽。杨威喝了口水,叹气怒道:“我差点就被这帮贼警察关着出不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小青年颇为关切地询问。

“林凯前几天失踪后,那时还不知道他死了,他失踪前正在跟方国青——东哥知道他,跟方国青要账,我以为他逼方国青太紧,方国青找人对付了林凯,所以我找上方国青,给他嘴里灌尿,逼他说出林凯下落。谁知我走后,方国青全家带着工人上街游行,说被黑社会逼迫,事情闹大了,警察就把我抓了。后来林凯尸体被发现,变成命案了,才把我放出来。”

小青年笑着问:“可方国青那边的事还没弄好,警察怎么就把你放出来了?”

“因为我给钱了啊!整整三十万!”杨威直截了当地说。

“给谁钱了?”

“管这事的刑警大队长王瑞军啊,我被抓了赶紧托关系给他塞了三十万,要不然我哪这么容易出来,他还说了,因为我这案子还没报检察院批捕,他才能把我弄出来,如果隔天报上了检察院,就是花再多钱也出不来。”

这话自然是警方教他说的,警方商量着如果梅东先打听过情况,必然知道杨威被警察抓了后又被放了,也只有抓了当天被放才能让梅东相信。否则若是拖几天再放人,梅东打听到这案子的性质,知道一旦捅到上级花再多钱也出不来,梅东肯定会怀疑他是当了卧底才出警局的。释放杨威的理由,给警察塞钱是最好的解释,可让他说给谁塞钱呢?张一昂亲口点名,王瑞军的人设比较符合。王瑞军当场举手发誓,反复表明立场,他从没收过黑钱,但领导写的台词,他怎么改?

小青年点点头,以他的见识,这个理由很符合现实,心想如果杨威是卧底,公安的台词一般会写某某上级领导收黑钱,不会写主管领导收黑钱。

杨威又叹口气:“不过我心里也在担心,我出来名义上是保释,如果警方接下去还在暗中跟踪调查我,那就麻烦了。像我今天过来,我担心万一被跟踪,我倒无所谓,就是怕连累东哥。”

小青年自信地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没有警察在跟踪你。”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小青年瞬时收敛了笑容,和杨威对视一眼,随后走到电话机旁,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女声:“先生,要不要按摩?”

“你们酒店里有按摩?”

“我们在三楼,水疗中心,您可以下来体验一下。”

“哦,不用,谢谢。”

挂了电话,小青年又跟他闲聊了十多分钟,走进卫生间,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了几分钟,回到房间,问:“杨哥,跟我去见东哥吧。”

“东哥在哪?”

“去了你就知道。”

说完,冷面男先行一步出门,走到外面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回来敲了三声门,便先一步离开。

这时,小青年才带杨威出门,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消防楼梯到了十楼,来到一个房间前,敲了三声门,门开后,小青年便退了出去,进了隔壁一间房间。杨威进门看见一个穿着小马甲的男人正抽着雪茄,看到他便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威子!”梅东站起身,张开双臂走上前,给了杨威一个大拥抱。

“东哥……”杨威有些陌生地看着他。

梅东笑着解释:“我前几年整过容了,跟过去不太一样,一开始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别说你了,慢慢的,也就看习惯了,怎么样,这整得比过去还帅吧?哈哈哈。”

虽然面孔和他记忆中的梅东截然不同,不过声音还是如过去那般熟悉。梅东依旧是老大哥的模样,热情地招呼他,多年不见,兄弟之情依旧炙热,梅东向来都讲义气,杨威想到要出卖大哥,不禁更加自惭形秽。

“你怎么了?”梅东发现他情绪不对,也沉下声来。

杨威只好低着头解释:“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林凯也死了,三江口我也不想待了。”

“那行,等阿凯丧事办完,你跟我一起去澳门吧,我虽然比不上那里的大老板,但带几个兄弟讨口饭吃是没问题的。要是你真肯下决心出去的话,你先跟我走,到时我再安排你家里人一起过来。”

“可一旦出去,以后想回来就难了。”

“兄弟,在外面混不轻松,但也没你想的这么难。就拿我来说吧,我知道公安在通缉我,你一跟我说阿凯出事了,我马上就过来了,我这么快你没想到吧?”

“嗯……对啊,你怎么会这么快?”

“我这几天本来就在杭州处理点事情,这不昨天一接到你电话,就赶紧过来了嘛。”

“可……可你被警察……你怎么回国的?”

梅东握着雪茄的大手一挥,洋洋自得道:“这是秘密,不过咱们兄弟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正规渠道入境,光明正大。”

“啊?”杨威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这些门道。

“我在国内有点生意,可我自己入境肯定要被抓,可有时候自己不过来也解决不了。我后来听朋友介绍了个办法,我在国内物色了一个兄弟,我花大价钱整容成他的模样,现在整形技术可真发达,只要舍得花钱,光从证件照上压根儿看不出来。每次我要入境,就让他先通关来澳门,在澳门住着,我用他的证件入境,办完事再回去,跟他换回来。每年在这上面花的钱可不小呢。”

“原来如此。”杨威听梅东把这瞒天过海的秘密就这么全盘说给自己听,心下更是愧疚,看着梅东的眼,越显不自在。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心事?”梅东脸色渐渐暗下来,他从这小弟的神色上读出了有事瞒着自己的异常。

“没……没事啊。”

梅东双目注视着他,一只手搭上他肩膀,郑重道:“我们是兄弟,你叫我来,我就来了,因为我一直觉得兄弟才是最重要的!你跟我说实话,你叫我来,是不是公安的主意?”

“不……不是啊。”杨威顿时惊慌失措,梅东一双眼睛全看在眼里,慢慢咬住了牙齿。

这时,房间的电话突然响了,梅东警惕地看他一眼,犹豫片刻,站起身,接起桌子上的电话。

“喂,先生,需要按摩吗?”水疗会所经理周淇的声音传来。

梅东啥也没回答,直接挂电话。

正当他要挂上电话,杨威突然说:“东哥,放松一下也好啊。”

梅东一把挂断电话,顿时眼露凶光:“你刚才叫我什么?”

杨威畏惧地看着他:“东……东哥啊。”

“我去你妈狗东西,老子当你是兄弟,你还要卖老子!”他抓起烟灰缸就砸过去。

杨威一边躲闪一边哭喊:“东哥,你快跑吧,我也是被逼的。”

梅东咬牙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拳头狠狠砸了几下他的脑袋,看他这副窝囊样,重重叹口气,拿上外套和皮包,开门就走。

出了门,梅东走到隔壁房间敲了两下,两个小弟出来后,他低声说了几句,三人来到没有监控的楼梯通道,他将外套和马甲扔给冷面男穿上,冷面男将自己的衣服扔给梅东换好。随即冷面男走出楼梯通道,快步朝电梯走去,梅东和跟班小弟从楼梯往下走。刚走到五楼,听到楼下急促的脚步声冲上来,梅东向跟班小弟使了个眼色,跟班小弟用力点下头,说了声“东哥你保重”,小弟故意发出很大的脚步声响朝楼上逃去,梅东则闪身到楼梯通道外,几秒后,就见宋星带着三个便衣朝楼上向小弟追去。

待他们一走,梅东赶紧闪身下楼,顺着楼梯一路走到了地下停车场。他知道既然警方布局来抓他,那么酒店外面肯定也布满了警察,不管是走路还是弄辆车,他都出不去。他张望一圈,看到对面一角堆满了酒店的垃圾桶,旁边还停着一辆垃圾清运车,他微微一笑,计上心头。

此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只有张一昂这一个警察,王瑞军等人在酒店外面布防,宋星在楼上抓人,他独自坐在一辆社会车辆中实时指挥各方的行动。张一昂看到有个男人走出楼梯,梅东早已经过整形,外貌和通缉令上的截然不同,张一昂本没有在意,但见这衣着干净的男人东张西望一番后径直朝那堆垃圾桶走去,他不禁悄悄观察起他来。只见男人走到垃圾清运车后向四周看了一番,随即动作敏捷地爬进了垃圾车后的运输箱,躲了起来。

张一昂当场意识到这人是歹徒中的一员,他赶紧下车,小步快跑来到垃圾车后。

梅东听到快速跑过来的脚步声,知道来人异常,于是便从口袋中摸出一把匕首,牢牢握在手中,全神贯注地防备来人。

外面的人已经放慢了脚步,脚步声很轻,正在向这边靠近,梅东手心暗自用力,只待情况不对劲便直接动手。突然之间,他面前一黑,只见垃圾运输箱的盖子整个翻了下来,随后听到闩竿扣下的声音。

张一昂拍了拍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梅东牢牢锁在了垃圾运输箱中。

十多分钟后,宋星和其他几个刑警押着两名小弟来到地下停车场跟张一昂汇合,宋星脸上擦破了皮,身上也都是灰尘,说是在抓捕中被人一脚踹下了楼梯,当然那两个小弟脸上的伤更多,想必是后来被宋星揍回去的。

宋星一脸沮丧:“梅东跑了,这两个王八蛋不肯交代跑哪里去了。”他回头一巴掌拍冷面男头上,“你老大究竟躲哪儿了?你不说看我怎么抽你!”

冷面男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视死如归:“我不知道,我老大根本没来三江口。”

“局长,杨威说梅东刚才是在的,他整过容了,杨威一开始都没认出来。我想他可能还躲在酒店里,王队正调人来封锁酒店。可千万不能让他逃出去!”

“整过容?”张一昂一想就明白过来了,“那我抓的这个八成就是梅东了!”

“什么!局长你抓了梅东?”

张一昂走过去拍拍垃圾车:“我把人关里面了。——喂,里面的,你是不是梅东?”

外面交谈的声音梅东听得一清二楚,两个小弟都被抓,外面全是警察,现在他就算说我不是梅东,我是梅西,也逃不出去了,只听运输箱里传出一个沮丧的声音:“我是梅东。”

两个小弟一听这声音,顿时变了脸色,警方一看这表情,就知锁里面的人是梅东无疑。 一堆刑警抓梅东被他跑了,宋星还被对方小弟打得鼻青脸肿,张局长却赤手空拳单打独斗擒获梅东,将他一把扔进垃圾箱锁了起来,一时之间,这条大新闻传遍了三江口公安局内部的各个微信群,全市警察都肃然起敬。

晚上九点,三江口公安局长齐振兴匆匆赶回单位,把赵主任叫进自己办公室,马上问:“张一昂抓获梅东了?”

“是啊,他亲手抓到的人。别人都在说刑警队抓捕梅东时,被他溜了,结果被张一昂单独截获,他当时也没带武器,梅东身上有把匕首,张一昂就赤手空拳跟他搏斗一番,把人制服锁进了垃圾箱。”说这话时,赵主任都不禁对张一昂的本事感到不可思议。

齐振兴微微咋舌:“怎么这么快?昨天他才说用杨威钓梅东,这才一天,人就抓到了。”

“据说梅东人本就在国内,昨晚杨威联系对方后,他今天就赶到了三江口。”

齐振兴点点头:“梅东被抓是件大事,此人不光在境内外做赌场,还牵涉大额跨境洗钱,上级多次点名,也派人去和澳门警方联手抓人,但一直没有进展,这回总算落到我们三江口手里。”

赵主任关上门,皱起眉幽幽叹了口气:“齐局,话不能这么说。昨天是你背负了重重压力,向上级向政府解释释放杨威的布局,如今呢,张一昂抓人前都没向你汇报过。按道理,这么重要的抓捕行动应该由你指挥,他来执行,现在呢,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一手抓获了梅东,可是谁又知道你在背后付出的努力啊。”赵主任手背拍着手心,替齐振兴扼腕。

齐振兴眉头抖动了一下,他对这次刑警队如此高规格的抓捕行动完全绕开自己,心里当然很不乐意。

机关单位里,一把手被架空也不算少见,但一般见于空降领导。齐振兴原来就是局长,张一昂才是空降的,可才短短个把月,原本大事小事都会向他汇报的刑警大队,现在只对张一昂马首是瞻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梅东来三江口事发突然,大概他们来不及跟我说吧。”

“抓人又不是一秒钟的事,一个电话的时间还能挤不出?这分明是想绕开你,独揽大功。如果不是你跟政府解释要放杨威钓大鱼,政府能同意放人,岂不是更怀疑公安局是杨威的保护伞?张一昂抓人前不通知你,抓人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公安厅,这根本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他先通知公安厅了?”

“对啊,跟上级表功也该是通过你,什么时候轮到他?”

齐振兴强自解释:“张一昂和别人不一样,他的人事关系还在省里,高副厅长又是他的老领导,他直接通知省厅也不奇怪。”

“不管他人事关系在哪里,他工作在三江口,你才是一把手。这本来就应该由局长你先向上级市公安局报捷,再由上级市报到省厅!上一回抓李峰,事发突然也就算了。可这次抓梅东,分明是整个单位的成绩,他又绕开你,凭什么!”赵主任狠狠道,“再这样下去,整个刑警队,局长你都指挥不动了。”

齐振兴咬牙鼓起嘴,沉默不语。

在地方上,刑警一直是公安最强势的部门,如果指挥不动刑警,齐振兴的局长含金量要大打折扣。

齐振兴心里暗下决心,不给张一昂一点教训,他真当目中无人了!

今夜刑警队顺利抓获梅东,整个公安局里气氛像过节一样热闹。刚刚上级市的公安局长还亲自打了公开的视频电话,对刑警队进行口头表彰,尤其对总指挥张一昂在整个行动前后所起到的关键作用给予肯定。

整个单位,不管是刑警还是其他警种工作人员,看张局长的眼中只剩下了崇拜。由于梅东被警察们从垃圾车里拖出来时,手里还攥着随身匕首,于是单位的风传之间,各个都像亲眼看见一般,回忆梅东逃出包围圈独自进入地下停车库,遇到了毫无准备的张局长,梅东掏出匕首行凶,张局长闪身躲过后一套擒拿组合将其制服,随后像乔峰一样单手抓住他的大椎穴,将他一把扔进了垃圾箱关起来。

此役了结,张一昂回到办公室,平复下情绪,心中盘算一番,如今工作上的难题还剩三个。第一是叶剑案,迄今扑朔迷离。第二是刘备下落不明。第三是杀害林凯以及爆恐案的两名罪犯还在潜逃中。

这三个案子哪个都不容易,需要一些突破口。

说突破口,突破口到,还在折腾审讯梅东工作的王瑞军和宋星一齐跑进办公室,报出一个好消息,发现了刘备行踪!

自从郑勇兵决定跟警方合作后,他的立功决心很强。他不但安排了周荣公司的司机小米给警察当线人,还发动他的各种关系帮忙找刘备。刘备差点捅死他,一天不落网,他就心里发慌。

今天下午五点多,郑勇兵的一个小兄弟认出了刘备,看到他走进了城东一片拆迁的城中村,马上告诉了他。郑勇兵二话不说打电话给王瑞军,一拨打不通,又打宋星电话,还是打不通。原来两人当时正在部署抓梅东,行动期间都关闭了手机。抓到梅东后,回到单位,两人打开手机,看到多个郑勇兵的未接来电,他们打回去,得知了刘备行踪。

张一昂和他们讨论了一阵子,分析刘备进入拆迁区,最大可能是在此过夜。因为刘备全城被通缉,宾馆是不敢住的,这片拆迁区人员早已搬空,房子大都还在,很适合他过夜躲藏。

事不宜迟,张一昂让两人把刚回家休息的警员再紧急调回来,另安排特警和派出所等其他警力增援,所有人带上武器,封锁整个城中村,执行围捕计划,这一次势必要将这亡命之徒捉拿归案!

三人正昂首挺胸地夺门而出,刚到门口,一个巨大人形物撞上张一昂胸口,三人同时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李茜,只见她头发乱糟糟的,神色慌张,像是遭人非礼。

这大晚上的,她跑单位来干吗?

下一秒,张一昂把手一拦,不等她开口便说:“这次抓捕梅东的事,事发突然,又已经下班了,所以啊——我没来得及通知你,你放心,以后锻炼的机会多得是。我们现在有事,先走了啊,你如果肚子饿,我叫人给你点份外卖。明天见!”

张一昂带着两人快步绕过李茜,这次抓刘备可不能再带着她了。

“周荣被人抢劫了,他一个记录行贿账单的 U 盘被抢走了!”

“什么 U 盘?”一听周荣被抢劫,张一昂停下脚步,颈椎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她。

事态紧急,李茜也不再遮遮掩掩,赶紧把她跟踪周荣,在 4S 店与周荣接触,进而今夜成功进入他家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在她的描述中,丝毫不提她差点遇到危险,只说原本她就能拿到装有罪证的 U 盘,结果下一圈就要自摸的时候,却被两个抢劫犯截和了。

这场变故听得三个人都大惊失色。

“你!”张一昂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单枪匹马闯进周荣家!”

“我……”

张一昂抬手看了眼时间,抓捕刘备箭在弦上,便叫王瑞军和宋星先去安排,他则先在办公室处理李茜的事。

两人一走,张一昂态度突然变得像沙琪玛一样松软,关上门,凑到她面前低声问:“周荣这王八蛋,他……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啊。”李茜发现局长眼神瞥的方向不对劲,一把护住胸口,本能地后退一步。

张一昂缩回身体,略略迟疑:“真的一点损失都没有?”

“什么损失?”

“那种损失。”

“没有!”李茜解释她在赴约前,机智地带了大剂量强力泻药,吃下去准让人拉到虚脱下不了床,当时周荣被那两人屎都打出来了,此外她还准备了一把折叠小匕首藏在牛仔裤后面以防万一,正是靠这把小匕首,她在被两个抢劫犯绑住后,摸到匕首割断绳子,才顺利离开别墅。别墅正门口的保安见她头发乱糟糟的模样,还当她和老板睡了,离开时还恭敬地问她要不要用车。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张一昂连拍胸脯,暗松一口气,倘若这次李茜真出什么事,别管最后周荣会被如何处理,首先他都要卷铺盖走人。他发自肺腑地恳求,“李茜,以后你可再也不要这样了,刚才以为你出了事,我……你知不知道真是急死我了!”

李茜看着他的样子,对方为自己如此担惊受怕,心下大为感动又觉得很过意不去,她脸一红,走到了窗户边,低声诉说:“局长,我知道这次是我鲁莽,以后我不会了。你知道吗,刚才看到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一个人。我之所以会当警察,是因为我爸爸。妈妈说我从小性格就像爸爸,爸爸是刑警,经常奔波在外,早出晚归,我很小的时候,虽然他和我在一起玩的时间最少,可妈妈说我总是对爸爸最亲,总是拿他的大盖帽玩。后来我上学了,他也三天两头因为查案,整天整夜在外面,他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到了早上我看到他还在打呼噜,也不能吵醒他。虽然和他交流少,可他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大英雄。爸爸身上有好多处伤口,有一次背上被砍了一大口子,我问他,他说一点都不疼,长大了我才知道那一定很疼。在我十岁那年,他和郭叔一起去执行任务,遇到歹徒埋伏,他被歹徒砍了很多刀,救回来人已经不行了。后来我高考填志愿,因为想和爸爸一样,所以不顾家人反对报了警校。毕业分配时,我说要当刑警,家人和郭叔都反对,不过我觉得我骨子里流淌着爸爸的血,他如果在,一定会支持我当刑警的。经过这一次,我体会到了刑警的辛苦和危险,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看到你为我担心的样子,我就想起了爸爸,他如果听到我刚才的话,一定是跟你一样的表情。咯咯咯,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