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似看出了他的想法,她莞尔一笑,“是真的,我想和你订个约定,不是打赌,只是给我和你最后一次机会。”

萨鲁锐眼一眯,视线在她的脸上搜索着,企图找出可疑的地方,但他找不到,她的表情是出乎意料的认真和坚决,“什么约定?”

“一年之约,如果你在一年之内,有把握让我爱上你,那么我会留下。”

他没有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心里却忐忑不安,总觉得她是在算计什么。

她没有理会他的迟疑,径自说道,“反之,放我走!”

萨鲁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然后抬眼看她,“包括孩子?”

“是的,他要和我一起走。”

他苦笑了一记,“如果我输了,什么都没有了。”

“反之,你赢了,什么都有了!”

他蹙起眉,“你是认真的?”有了前车之鉴,他必须慎重考虑。

“是真的。”她铿锵有力地说道。不给他任何转寰的余地。

萨鲁闭上眼,心中思绪纷乱,他找不到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这个约定有一年的时效期,也就是说他有一年的时间可以让她爱上他。

一年,只有一年的时间。

沉思了许久,他张开眼,眸中精光闪烁,“我答应。”

一年里,他一定会让她爱上他的。

第一皇妃 ⅠⅡ 卷三 犹豫的纠缠篇 筹谋

对于阿尔缇妮斯提出的一年之约,伊斯、塔卡、卡布斯三人多少都有些微词,他们深知皇帝绝不是个普通的男人,深怕她会吃亏,但在屡劝未果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妥协,不过他们追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哪天她扛不住了,一定要告诉他们,而他们绝对会拼死保护她。

他们是跟定她了,这让阿尔缇妮斯很无奈,也很苦恼,但是却无法拒绝他们,一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她总会想到办法打消他们这个念头的。

而这个约定真正的风暴来自于卡尔,这个跟随了她十年的护卫,在约定的第二天终于获得了自由,气虚体弱的他听到她的决定后,根本无法接受,差点提剑冲进寝殿宰了皇帝,幸好被她挡了下来。

“我绝不答应!我要带您走,带您离开这里。”由于他暴晒太久的身体严重脱水,阴暗的地牢又湿气太重,他身子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只得撑着桌子叫嚣,吼叫也变得气势不足,说完这句话便咳嗽的异常厉害。

阿尔缇妮斯轻拍着他的背,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知道他是不可能接受的,而她也没想过要他接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深谙彼此的个性,他从来不会违抗她,除非涉及到她的安全,他才会展露另一个自己。

卡尔喝了口水止住咳嗽,黝黑的脸憔悴无比,黑色的眼睛黯淡中混杂着阴郁,自责愧疚让他甚至想要以死谢罪。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在他的保护下,她从未受过一丝一毫的伤害,保护她,一直都是他生存的目标,可是在这个时代,眼看着她受到伤害,他却无能为力,心撕裂般的疼痛。

他愤怒,他哀伤,他无法冷静,被自己当成珍宝般呵护的她,竟然受到这样的侮辱,黯淡的目光不小心瞥向她的小腹,怒火和痛楚几乎摧毁他的理智。

他粗糙的大手猛地抓住阿尔缇妮斯皓白的手腕,想将她扯入怀里紧紧拥着,但地位的差距让他迟疑了,只能颤抖着身子,用力握紧她的手嘶哑的叫着,“对不起,对不起!!”一遍又一遍。

被他的举动稍稍吓到的阿尔缇妮斯有些怔忡,他从来没有如此过,有些诧异,更是茫然,“卡尔?”轻柔的嗓音不确定的响起。

温润的嗓音让他失去感知的意识猛然惊醒,他慌忙退离三步,“我逾规了,主人。”他下意识的加重最后两个字,似在提醒,似在告诉自己——他不配。

主人的含义无非是身份高低的差距,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高高在上的她和他犹如云泥之别,他不配,永远都不配,漆黑的眼睛更为黯淡,他垂首无法直视她。

他的失常让阿尔缇妮斯有些疑惑,但短暂地又让她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今天的卡尔和以往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她说不上来,有种她看不见的情绪在影响着他,她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下人,相处多年,她早已把他当成了兄长。

只是,他总是顾忌身份差距,面对她也一直都是敬而有礼的态度,从来都是冷静沉默都守候着她,为什么今天的他那么激动。

察觉到她的疑惑,卡尔情绪波动的脸上闪过懊恼,又退了一步,压抑住翻滚的心绪说道,“等我一恢复,我会带主人离开。”

阿尔缇妮斯感觉到他是故意的,似在分散她的注意力,目光流转于他有丝慌乱的神色,有些纳闷,但又理不出头绪,反而是他的话提醒了她更重要的事情,收回探究的视线,她说道,“你有多少把握可以安全离开!”

听闻,卡尔神色一凛,眼里闪出决然,“没有把握,但是——”

“你又想说,让我一个人走,你垫后!!”她打断他的话,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他总是枉顾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无论她怎么劝他都不会听,她知道必须要和他分析出利与弊,才能打消他的念头。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冷静,想要逃,可以,可是你能确定逃得出去吗?逃出去之后又会怎样?我希望是在不伤害其他的人情况下安然的离开,而且必须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皇帝未必会轻易放过您。”他叫道,黑亮的眸子窜过担忧,一年不算长,但是皇帝再来一次自残,是否还要再多留一年。

“一年!只有一年的时间。”她端坐在椅子上,紫眸坦然的注视着他,期望他能明白。

“趁着皇帝现在受伤,不是我们逃离的好机会吗?”他不想她留下,直觉告诉他事情会有变数,而且绝对是他不能忍受的。

“你错了,这时候逃只会适得其反。”

他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可以用这么激烈的方式留下我,可想而知,他是铁了心了,这个时候离开,就好比在他的火热的当头加上一把火,是会越烧越烈。”

“您的意思是…”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包括一个男人的心,他现在的狂热,不见得一年后还会如此,我要等着他那颗心慢慢冷却后才能逃,况且…”

“况且什么?”

她露出苦笑,抚摸着平坦的小腹,“一个孕妇要怎么跑?”她得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先不说孕妇的那些不适的症状,光是挺着一个肚子,她也跑不动。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心头像是针刺般的痛,他想说为什么不把孩子流掉,为什么非要带着这个包袱,但是他说不出口。

一想到孩子,他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上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啃咬,痛得想要杀人。

“很多事情不是想就能解决的,这个时代皇权就是一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逃不掉。”她无奈地诉说着事实,当一个男人迫切想要一个女人的时候,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而且这个男人还是皇帝,只要动一下手指,到时候千军万马,谁能挡得住。

她想逃,她想离开,她比任何人都想赶快离开这里,但是现在的她逃不了,无论逃到天涯海角,她相信都会被抓回来,而且凡是和她有关的人都会死,为了不让她离开,姆尔希理绝对会这么做。

她也很怕,怕自己会把持不住,但是如果现在贸然逃离,下场绝对会比现在还糟,到时,她未必能保得住跟随她的这些人。

这是她筹谋了一下午的计划,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她逼迫自己冷漠地对待他,期望有一天因为她的冷漠,而使他不再对她有兴趣。

很蠢的方法,但是事到如今她想不出还有更好的方法。

“另外,我想起了一件一直被忽略的事情!”

“什么?”卡尔急喘了一口气,发现有些眩晕。

“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察觉到他的异状,她起身扶他坐下,他的身子还很虚,再加上刚才的怒气,脸色有些发青。

卡尔蹙眉思索着,“我们是进了陵墓后,被光包围才到了这。”

“没错,我想过,如果我们要回去,一定要有相同条件。”她倒了杯水递给他,看他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才继续缓缓说道,“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东西,这是不可或缺的。”

“赫梯的首都是哈图沙什城,也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博阿兹柯伊。”那里是那座陵墓的所在地。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里或许会给我们一个答案。”

要逃,就逃到一个他永远找不到地方,而二十一世纪就是那个地方,一个他去不了,而她也回不来的地方。

这是她的筹谋,可以说完美无缺,只是为何她的心还是会如此犹豫,如此的不舍。

只是,她还有其他选择吗?那些血淋淋的教训已经让她没有回头的路了。

很快,又过了一个月,许是卡布斯的医术太出色了,也或许是萨鲁本身的恢复力,他又变回了神龙活虎的皇帝,那场自残的暴风雨也终于在时间里消弭,没有人再提起。

接着,赫梯首都传来了军事要务,身为皇帝的萨鲁不得不回去,而且留在奇卡鲁的时间也长达三个月,很多事情都必须他亲自回去处理。

他决定启程回哈图沙什城。

怀揣着两种不同的心思,她和他开始迎接另一段未知的命运。

第一皇妃 ⅠⅡ 卷三 犹豫的纠缠篇 回到首都

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一路走走停停,阿尔缇妮斯终于来到了赫梯帝国的首都——哈图沙什城。

入目所见的巍峨城墙,气势磅礴的建筑群,在她到达的那一刻彻底被震撼住了,在二十一世纪早已变成土堆的城市就这样出现她眼前,真切而雄伟,不是通过电脑三维特技去构造,也不是模型,是实实在在的壮丽景色,这旷然的天与地,让她茫然地不知所处,随之而来的是兴奋,她竟然看到了这座消失了三千多年前的城市,坐在皇帝御辇上,她好动的心也开始活跃异常。

她欢快的心情也感染了萨鲁,他策马与辇榻同行,充当导游,耐心地回答着她所有问题,身为皇帝的骄傲在此刻尤为高涨,见到她的笑容,他满足得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正当他带着阿尔缇妮斯穿梭于七道城门游览时,皇宫里却忙碌得人影攒动,为皇帝的归来而准备着。

后宫也同样的忙碌,寝殿里侍女们捧着璀璨的首饰,华丽的衣裙,伺候自己的主人着装,尤其是亚莉·伊修塔尔的侧妃寝殿,跪在地上的数十名侍女都手捧衣饰小心翼翼的服侍着,为她着装打扮得侍女更是谨慎万分,深怕她动到胎气。

是的,她怀孕了,她祈求众神终于有了回报。

怀孕三个多月,她看起来容光焕发,长及膝的黑发梳得如绸缎般垂顺光泽,调养得当的身躯更显丰腴,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灿若宝石,浅麦色的皮肤光泽剔透,她是个绝艳的女人,在怀上身孕后,更是美丽不可方物。

侍女们为她穿上红色的衫裙,拖曳而地的群摆在侧面有个高叉,隐约露出她修长的美腿,脖颈上佩戴着各色宝石镶缀的流苏型项链,小巧的耳朵上是同款式的耳坠,光润的前额是精工打造的红玛瑙额饰,她的美丽带着高雅的气质,清冷之中又艳丽非凡。

脸颊上因为欣喜而染上了红晕,红润的嘴唇勾起的弧度显示着她此刻的高兴,她正在为选择腰带而犯愁,四个侍女们抬手捧起精致的腰饰供她选择,她犹豫着要挑选哪一条。

她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皇帝了,想要以最美的姿态迎接他,绝不能有半点闪失,她拿起一根金色的腰带,在铜镜前比了比,然后转动身躯,看是否合适。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跑进来的是她的贴身侍女玛尔,她娇俏的脸蛋上有些焦急,冲进来的时候甚至忘了下跪,“殿下,皇帝陛下到达宫门了。”

“真的!?陛下好吗?有没有受伤?”拽紧手中的黄金腰带,她急切地问。

玛尔摇着头,紧咬下唇,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垂首而语,“陛下很好,很健康,但是…”

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让亚莉心中不安,“但是什么,你快说。”由于急切,话语中略显暴躁。

玛尔一听,有些吓到了,慌忙跪地,老实回答,“陛下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哐当’一声,亚莉手中的腰带掉在地上,所有的侍女急忙俯首,不敢喘气出声。

她脸上的喜色顿时消退,有些惨白,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离她最近的侍女拾起腰带,双手捧起递给她,她没有接过,而是换了一条,慢条斯理的端详着,口气有些不稳的问道,“是谁?奇卡鲁贵族的女儿吗?”

玛尔吞了口口水,把自己查到情报,据实告知,“不是,是个没有身份的女人。”

亚莉蹙起的眉,又松了开来,嘴角勾出淡笑,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何足为惧,不过是陛下一时的兴起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笑容扩大,她又选择了一条镶满宝石的腰带,比弄着。

玛尔没有发现她的欢喜,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让她继续说,也就没在意,自顾自的说道,“陛下似乎很喜欢她,我看见了,她坐得是陛下的御辇。”

‘哐当’又是一声,腰带再次落地,喜色再次消失,脸色也更为惨白,亚莉脑中思绪混乱。

御辇!!只有皇帝可以坐,连皇妃都没资格坐得御辇,陛下竟然让那个平民女人…

她僵直的身躯,微微颤抖,似生气,似嫉妒,跪在地上的侍女们都察觉到了,捧起的双手全都放下,颤抖得俯首,寝殿内安静一片,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真切。

玛尔当然也感觉到了,瞧见她一脸的怒意,恨不得咬到自己的舌头,匍匐前进,跪到她跟前,轻柔地说道,“殿下,别忘了,您可是有身孕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亚莉抚摸着小腹,僵直的身子逐渐缓和下来,顿时自信涌上心头,她有身孕的事情,皇帝并不知道,是她有意隐瞒的,因为他每次宠幸妃子之后,都会让御医送上补身的汤药,由于那天他下令攻打米特叛军,未曾吩咐,她也就没喝,怀孕之后,她才知道那些汤药其实是净身用的,她不知道他为何要妃子避孕,她也没有去探究,正因为这一次的错漏,她才得以怀孕,无论怎样,现下只要时机合适,元老院的官员就会提议她当上皇妃,到时候没有人可以撼动她的地位,压下心中的恐慌,她又回到先前的悠然,笑容也重新回到脸上。

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地位的象征。

她身上的低气压一消失,侍女们也松了一口气,继续服侍她更衣,但这次,她只是随意挑了一根腰带让他们系上,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装,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微笑,她要以最美的姿态来迎接皇帝陛下。

皇宫的大殿上,官员都已经到齐,唯独宰相路斯比迟迟不见踪影,不过他是三朝元老,又是皇帝的老师,地位超越了一般的官员,有资格这么做,反正皇帝也不介意,但眼光瞥向陛下身边的美女时,抽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惊艳,愕然、惊讶在他们的脸上显现,她美得屏息,特别是那双紫眸,带给他们无限的魅惑,但问题不在这,而是她身上穿的衣服,那是一袭紫色的软纱长裙,或许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穿紫色的衣服了,但更为重要的是,那是镶着金边的,裙摆上精致的镶着金色月牙形图案,这才是让他们抽气的原因。

公元前十四世纪的古代赫梯,衣服的颜色除了白和黑,就只有红、绿、蓝和紫色,其中紫色是由大绿海(现今的地中海)采集的贝壳捣碎染制,价格之昂贵,只有贵族和皇室才穿的起,而镶金边的紫色衣服只能由赫梯皇帝一人专享,很显然阿尔缇妮斯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被迫换上这件衣服时,皇帝的赞美,还有伊斯的呆愣和吃惊。

他们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阿尔缇妮斯身上,成为注目的焦点让她感到很不自在,他们探究的眼神有着不苟同的意味,如果是别人,或许会惶恐,但她不会,她是阿尔缇妮斯·露娜·哈德斯,二十一世纪的英国伯爵千金,几百人的注目礼和她巡游时上万人,甚至是上亿人的注目相比是小巫见大巫,她傲然地挺起胸膛,澄紫的眸子也扫向众人,脸上则是高雅的笑容。

天生高贵的气质和后天养成的优雅仪态,加上毫不畏惧的眼神,顿时让官员们矮了半截,纷纷收回探究的视线,疑窦在众人心中涌起——她到底是那国的公主?好气势!!

见他们不再探究,她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向来不喜欢人多地地方,如非必要她都会带上假发,象个假小子一样混迹于人群里,环顾四周,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呆一会儿,思索着怎样去寻找陵墓的地点,但皇帝的手一直紧牵着她,让她脱不了身。

她低头蹙眉看着那双比她大两倍的手,在看向他和官员们对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她暂时还清静不了,眼眸流转于大殿内,她百无聊赖的观赏起装饰来。

倏地,两道不同于刚才的视线迎面射来,一道灼热,一道冰冷,但一样的犀利,回望过去,她脑中顿时闪现出几个字——麻烦来了!!

愤恨!鄙视!嫉妒!是这两道视线给她的感觉,再从他们华丽的衣饰上看,可以推断出她们身份必然很高,是贵族的女儿吗?

她苦笑了一下,基于个性上的倔强,她并没有退缩。

亚莉看着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心潮涌动,但是碍于场合不对,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眼神瞬间蒙上了一层霜,而皇帝的另一位侧妃艾丽莎·加喜特那愤恨的眼神,几乎想吞她入腹。

阿尔缇妮斯礼貌性的颔首,看似随意,但她没有忽视亚莉眼里更深层的东西,她端庄娴静的外表下有一种危险的气味,温婉的眼神掺进了一丝阴鸷的味道,显得有些尖锐。

一开始,她以为这两个女人是两条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实则却是其中有一条是食人鱼。

不禁疑窦起来,她是谁?看她的装扮,地位应该相当高才对。

三个女人的视线交锋丝毫没有影响到官员们的溜须拍马,他们依然歌颂着伟大的皇帝,但是两位侧妃同时出现,总有几人会看到的,其中一位就是元老院的议长默卡比,他转首望向亚莉,抚顺了长长的胡子,灰色的眼睛闪过了一簇精光,而亚莉则是放心的松了一口气,从她进入大殿内就注意到了这个银发女人的存在,不注意也难,她身上那件衣服足够让她惊讶愕然,怒火焚烧,那只被皇帝紧紧拽住的手,更是刺眼得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纠结着裙摆的指关发白,拼命隐忍着心中妒意。

有一度她认为自己赢不了,但在看见默卡比的眼神后,她放心了,默卡比是元老院之首,只要他肯帮忙,皇妃的人选非她莫属,松开手指,她恢复到恬静优雅的一面。

她再次看向默卡比,黑眸闪着某种信号。

默卡比收到了她的指示,一脸兴奋地准备高声宣布陛下大喜的时候,萨鲁已然发现了亚利和艾丽莎的出现,当下脸色大变,牵着阿尔缇妮斯的手也用力一握,察觉到手上的劲道,她莫名地看向他,奇怪他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来不及细想,她就被拉了出去,疾风如电的闪出大殿,徒留一群官员呆愣在那,一到中庭,没有解释,她就被推到了在外待命的卡鲁伊身边,而后者恭敬地带着她准备离开。

她还没问为什么,他就已经闪身离开了,望着他消失的身影,有些迷茫,也没怎么细想,她本来就是想安静一下,也就没说什么,跟着离开。

第一皇妃 ⅠⅡ 卷四 皇宫纷争篇 宰相路斯比

古代赫梯的气候介于地中海型和温带大陆型之间,夏季乾燥,冬季下雨也会下雪,高原地带的寒暑之差尤为显著,四月到十月的天气最好,气温也相对较高。

此时正值三月,风和日丽,皇宫的走廊与庭院都种植了大量的莲花,可以看到几株含苞待放的莲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在卡鲁伊的带领下,走过之处自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不在话下,要不怎么能算是皇宫呢。

即使阿尔缇妮斯不是考古学者,也会为古代建筑惊叹不已,毕竟在二十一世纪见到的都是残垣断壁,经过千年的风霜洗礼,很多令人赞叹的遗迹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风采,能够身临其境,怎能不兴奋。

不过皇宫真的很大,想一天之内就逛完是不太可能的,走了些许时间,加上旅途劳顿,她也有些累了,卡鲁伊也察觉到她的疲累,便出口询问是否要到花园里休息一下,她点头答应,转了个弯,跟着来到了皇宫里的花园。

说是花园并不恰当,这里只不过是个大型的莲花池,周边也种植了大量不知名的花卉,她四处环视了一圈,看到莲花池畔的石椅,便移步上前坐了下来,卡鲁伊紧跟其后,顺便命令侍卫去通报陛下的她的去处。

阳光清风下,这里的确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坐了没多久她就有些犯困,听卡布斯说,怀孕初期的女人会好吃嗜睡,也会有呕吐的迹象,好吃和呕吐她都没有沾上,反而嗜睡较为严重,除非有值得她感兴趣的东西,否则一静下来她必定会想睡。

她的手下意识的抚摸着小腹,脸上也不自禁地扯起笑容。

多奇妙!一个小生命就在她的身体里成长着,有时候午夜睡梦醒来,她会猜想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些无关孩子的父亲,完全是一个女人的母性在作祟,有时候她很庆幸没有抹杀掉它的存在。

怎么说呢?孩子毕竟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割掉一块肉,能不疼吗?

想要生下它,并不是没有做过心理上的抗争,但她始终舍不得让它消失,像是有种责任,迫使她让这条小生命存活下来。

她今年才十七岁,而且还是个未婚妈妈,如果爷爷知道她怀孕了会怎么?

那必定是一场暴风雨,他一定会举着AK47,吹胡子瞪眼地去轰掉孩子的父亲,顺便在碎尸万段扔进爱琴海喂鲨鱼,而他对她必定是怜惜万分,一定会征询她的意见,是生下它还是让它消失,如果是前者,他必定会爱屋及乌的疼宠有加——一如对她。

一想到爷爷,她顿时睡意全消,爷爷现在必定在到处寻找她吧。他身体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有好好休息吗?她失踪快一年多了,他会有多着急,自奶奶和妈妈去世后,她就成了他生活的重心,真怕他会撑不下去。但依照爷爷的倔脾气,找不到她,也或许是让他活下去的信念也说不定。

她不只一次冲动地想要忘记约定,想要立刻飞回去,但是这里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解决,姆尔希理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问题,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之后,才能安然的退离没有后顾之忧,而且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回去的办法。

垂下头,她唏嘘不已,有着浓浓的思念,微微蹙起双眉,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再等一年,一年就好!

她看向天空,那片片白云好似化成了爷爷俊朗的面容,在朝她微笑。

不仅是那个鲜血淋漓的梦,也是为了爷爷,她必须离开,这里绝不是她留下的地方。

她转过身子,看向莲花池对岸的玫瑰花丛,以此想转移脑子里纷繁的思绪。

阳光下,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光芒,好似剔透的宝石,娇艳的花蕾婀娜多姿,微风中带着清甜的花香,让她平静了下来。

倏地,耳际传来‘卡嗒卡嗒’的响声,她寻声张望,发现声音是从玫瑰花丛里传来的,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有个人影正蹲在那修剪着花枝,那人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袍子,红得与玫瑰花色融为了一体,要不是刚才他挪动了几寸,还真是瞧不出来。

是园丁吗?看得出他有多专心,甚至没发觉有其他人存在,风中带着他亲昵地说话声,他像是在和花朵们说话,可见他是个爱花之人,爷爷也会,在修剪奶奶最喜欢的玫瑰花时,他都会和花朵们聊上一会儿。

听说花也是有生命的,你赞美它,它会开得更艳,除了水、肥料、阳光,人类的爱心也是它们美丽的源泉。

她有点好奇,便起身绕过池畔走了过去,身后的卡鲁伊本想跟上,却被她抬手阻止。自从奴隶事件之后,卡鲁伊就对她产生了惧意,虽然偶尔也能看到他眼中的不满,但对她的话还是极其遵从的。

她悄声走近花丛,才发现是个老者,他背对着她,只能看到一头浓密的白发披散在肩上,他皱巴巴的大手握着剪子小心得为玫瑰去除多余的枝干,剪过之后他都会抚摸花蒂,像是在安抚被拔除蛀牙而啼哭的孩子。

“这些花真漂亮。”她蹲下身子,闻着醉人的芬芳。

听到她突兀地说话声,老者震了一下,然后回过头,一双饱含睿智与沉稳的紫眸对上了她。

视线一接触,阿尔缇妮斯震惊地望着老者的面容说不出话来,他红润的脸色,英挺的眉与鼻,俊朗的面容上丝毫不见年迈之态,白色的胡须在风中飘荡着,威严凛然。

眼眶蒙上一层雾气,她不敢眨眼,就怕眼前的人影会消失,洁白的小手颤抖地伸了过去,一把扯出他的胡须,另一只手则沿着他的五官滑动。

冰凉的触感让路斯比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女孩美丽得让他屏息,但她的举动更是让他呼吸不顺。

怎么回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胆大的扯弄着他的胡须,力道虽不是很重,但足以让他的脸凑近了几分,蹙起眉,他突然发现自己舍不得阻止她的举动,她眼眶里打滚的泪珠令他莫名地心疼,那不是男女之间的情愫,而是亲情的疼爱,就像是爷爷疼惜孙女般的感觉,他放下手中的剪子,抬手抹去她的眼泪,“怎么了,小姑娘?”

苍劲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熟悉的音符颤动了阿尔缇妮斯的心房,明知道不可能,但熟悉的声音,让她的理智全然崩溃,猛地松开手,她冲动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嚎啕嘶喊的哭叫声也随之响起,“爷爷!爷爷!!露娜好想您,露娜真的好想您!!”

由于她的冲劲,路斯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手也无意识的搂住怀里的小身影,大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然慈爱地轻拍着她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背脊,胡须下刚毅的嘴唇勾起了一朵笑。

他就想嘛,自己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哪会有小女孩会看上,看起来必定是自己和她的爷爷长得很像吧。

哎哟!他这把老骨头了,被她这么撞一下还真是疼得厉害,但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家伙,他不舍得推开,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着她。

莫名的心里纠痛得很,跟着她哭泣的叫声,他心里抽痛得也越来越厉害,他敢肯定自己不认识她,但心中早已枯萎的宠溺心悄悄地冒出了一个芽,在她的眼泪灌溉下瞬间长成了大树,胸前的衣料已经被浸湿,他却不在意,倒是怕她哭出毛病来了怎么办?

下一刻,他就不经大脑地吐出一句,“别哭了,哭得爷爷心都疼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真切,阿尔缇妮斯从他怀里抬起头,那双和她一样晶亮的紫眸正慈爱地看着他,止不住地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她抽泣着,抬手想抹去泪珠却怎么也抹不干,她楚楚可怜、梨花带泪的模样让路斯比的心疼得更厉害,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她细白的脸颊,哄着她,“别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

“哇唔…”哭声震天。

路比斯看她哭得就快喘不过气了,大手一搂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甚至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摇晃起来,紫色的眸子更是苦楚难当。

赫梯众神呀,要是能让这个小家伙停止哭泣,我愿意献上我最至诚的敬意,请您让她停止吧,我这把老骨头就只有这个心愿了。

许是哭累了,也或许是这熟悉的怀抱让她觉得好暖和,好安心,小手揪起他的衣襟,泪珠未干的眼睛闭了起来,就像回到了爷爷身边,她心一松,便沉入了梦乡。

路斯比听不到她的哭声,心中一喜,抬起她的小脸,才发现她睡着了,慈爱地看着她绝美的睡颜,捋了捋胡须。

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他舍不得放下她,依旧让她窝在自己怀里。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慈爱的目光瞬间变成凌厉的视线,一见来人是卡鲁伊,他威严的说道,“走轻一点,小心别吵醒她。”

卡鲁伊闻言,停住刚跨出去的脚,让它僵持在空中,“是,宰相大人。”

“陛下回来了!”路斯没有看他,犀利地眼神又回到了怀里的睡颜上,变回了先前的宠溺和慈爱。

放下脚,卡鲁伊不敢再向前挪动,只好留在原地回答,“是的。”要知道赫梯帝国有两个人是他最害怕也是最敬畏的,一个是皇帝,另一个就是宰相路斯比。

皇帝不用说了,但宰相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顶着一张慈爱的老者模样,但那双紫眸随时都有把你瞪穿的可能,就像一只不发怒的狮子,一狂起来就要你命。

路斯比小心翼翼的抹干阿尔缇妮斯小脸上的泪珠,视线落在她的衣裙上,抚触地大手停了下来,抬起头,又是那种吓人的视线,“她是陛下信中说的女孩?”

“是的!!”

他的眼光又柔和了起来,看得卡鲁伊一愣一愣的。

“陛下带了个宝贝回来。”说完,他抱着阿尔缇妮斯站了起来,卡鲁伊眼见想伸手接过,却被他犀利的视线吓得收回了手。

路斯比眼中突起一抹狡黠,“她真可爱,我要把她带回宰相府去。”

卡鲁伊脸抽搐着,心想,宰相大人老顽童的本性又冒出头了,可惜他没胆子说出来。

路斯比虽然年老,但身形依然壮硕,没有老者佝偻的样子,笔挺的腰背和年轻人相差无几,身高只比卡鲁伊矮了几分,他步伐轻巧地越过卡鲁伊,抬眼之际,他就轻松地抱着阿尔缇妮斯大步走远了。

待他走后,卡鲁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右手握拳击向左掌,他怎么没想到呢?他为什么害怕这个女人,因为她发怒的模样竟然和宰相一模一样,连眼神也丝毫不差。

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正当花园里上演着人伦亲情的温馨剧目,大殿内却是拉响了红色的暴风雨警铃,上百位官员俯首视地,冷汗直流,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氛。